欧洵那些伤感的小眼泪还没流出来,就听着他接着说道,“这是突然深深爱上我了吗?”
欧洵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头一使劲,狠狠给了他一下,将那点小情绪收敛起来,装作不在意的说,“谁稀罕你。我只是在想,高鼎和高启之会不会被判刑?拖了时间不少了。”
杨文博口中吸着气,终究给了他一句,“放心吧,有我呢!”
不知怎么,欧洵悬着的那颗心,一下子落了下来。他用脸蹭了蹭杨文博的胸膛,终于小声说了句,“我是越来越爱你了。”
第64章
许是杨文博的话真有用,高鼎雇凶杀人案居然进行的迅速起来。欧洵觉得摸不着头脑,张毅探听了消息才告诉他,事情其实算是角力的结果。
一方面是他们这里有真凭实据,另一方面杨文博找了人向下施压,再一方面盛世原先的老总盛开来也没少使劲,加上乐汇内部已经完全浮躁,不少股东伺机而动,但高启之却神神秘秘一直不出现,整个事件就向着欧洵期待的方向走去。
这让原本就一清二楚的案子好似按上了加速器,迅速的运作起来。欧洵坐在家中,日日听着不同的消息。警察们找到了案发的车子,做出了与高阳提供的车检同样的结果,又找到了徐鹏鹏,在巨大的压力下,徐鹏鹏对高鼎对车子动手脚一事据实以告,再加上有人有专门调来了当年对现场的勘察记录,三管齐下,连高鼎也顶不住,只能要求见家长,顺便请律师。
虽然港台和美剧里一出事儿都是律师直接跟警察交涉,但内陆可真没这规矩。但高家并非一般人家,高启之就这么带着律师来了。只是在事实面前,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他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总归可以将这事儿给压下来。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又这么多人想看着他儿子死,他却无能为力。
所以,在看着儿子期望的眼神时,他悲哀的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冲着他,无力的摇了摇那颗已经苍老的头颅,上面的头发,在不过一个月时间里,已经花白了。
高鼎仿佛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他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如天一般的爸爸,因此,他敢去调戏影帝乔汉,也敢在乔汉不低头的情况下,动他的车子吓吓他,甚至在乔汉死了后,还敢去将乔楚弄回来养眼。
他爸爸是高启之啊,他爸爸无所不能,所以他的心始终的踏实的。
而这一刻,他那颗心却空落落的没了坐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带回了房间,在一个人的小屋子里,他躺在床上,两眼发呆的看着天花板,先是想起了乔汉,他是怎么对乔汉动心的呢?
是那一天,他过二十五岁生日,爸爸有心为他庆祝,叫来了公司所有的演员,当然,来的不止他们,几乎整个内地娱乐圈数得上的人,都出席了。乔汉那天听说是有场戏,来的时候,宴会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跳舞,谈笑,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那时站在二楼与人说话,大门推开的那一时刻,他刚巧望了过去,那个人穿了件喜色西装,就那么走了进来,也就走进了他眼中。他只记得,在那时,整个屋子里有那么多明星,却在刹那失去了光彩。
作为乐汇的少爷,他从十八岁成人起,就荤素不忌,小情人无数。但高鼎觉得,从没有一个人是这么吸引过他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真爱了。所以,他的追求也异常的真诚,他打发了身边所有的人,他不再去酒吧会所,变成了个让他爹都吃惊的好男人后,去告诉乔汉,我喜欢你,我为你改变这么多。
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他以为乔汉就算开始没看上他,起码也会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谁知道这个国际影帝回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看他后,居然笑起来说,“这样很好,不过我们不合适,我不喜欢男人,也没兴趣被压或者压男人。”
他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他觉得那是欲擒故纵,他身边的小情儿为了得到他的注意,都会这么做,所以他也没在意,他跟个傻子似得绕着他转,最终乔汉烦了,直接找到了他爸爸,说再要这么纠缠下去,马上要到期的合约他要考虑其他家。
乔汉是摇钱树啊!国内独一份的影帝,即便是高启之也在意啊。于是,他被爸爸狠狠地骂了一遍,说他不能帮他,就不要给他捣乱,喜欢哪个小明星就花钱去包,你觉得乔汉是能看上你的吗?
高鼎后来知道,这是乔汉当着他爸爸面说了难听话后,他爸爸恼羞成怒才口吐恶言的。但那时候,他满心不忿,他觉得自己的一腔爱意都喂了狗,连亲爹也看不起自己。可你越不让我做我越要做,你不是不喜欢我吗?那我看看你稀罕命吗?
于是,那个几乎带着赌气的方案出台了,他以为只是让他受伤,没想到车直奔悬崖,在他卡在嗓子眼的那声啊中,翻了个跟头落到了悬崖下面。
他如今躺在床上,觉得那真跟梦一般。不就是个看不上他的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人伤了又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
在看守所的岁月里,他不停的想起乔汉,然后又想起了那个跟着他过了三年的乔楚,心里的痛就一点点的蔓延开。连他父亲也不知道,他在重伤后躺在病床里,心里并不恨乔楚的。他不停的想着乔楚跟他说,“是我,还是我哥哥的影子”,当时他说那有什么区别,但他的话没说完,他其实想说的是,“我爱的是你。”
可惜,那个人就那么去了。
一瞬间爱上的乔汉不过是性激素下的冲动,而三年相处的乔楚早已成了他心中痣,但又能怪谁呢?如果他早知道该多好,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乔楚存在,他不会去动乔汉一丝一毫。那样的话,乔楚性子那么好,肯定能跟他过一辈子的,而乔汉也不会死,他也不会陷入此时此境。
可惜,一切都晚了。
警方动作迅速,很快将案件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到法院中间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庭审过程欧洵没有参加,他正在湘南卫视录节目。此时已经是八月底,这一季的《百变星君》进入了决赛,猴子请他来做表演嘉宾。
上一次他凭实力进入了决赛,但因为负面新闻太多而被取消资格,如今一年过后,再次站在这个熟悉的舞台上,其实他还十分唏嘘。他从未想到,大仇会这么快得报,他的身上,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
猴子在一旁问他,“这次你扮演谁?栏目组给你列了几个参考人选,觉得跟你有相似处的,你看看选选吧。”那是张打印好的A4纸,上面列着五个人名,后面密密麻麻写着欧洵与他们的相似处,和欧洵可以发挥的地方。
捏着这张纸,欧洵知道,这里面纵然有想让他吸吸人气的意思,但大多数,怕是猴子的一片心,可惜,这一次,他不再需要名气,不等着糊口,并不想再次穿上女装跳舞,他问猴子,“不扮女装行吗?”
这个问题让猴子一愣,欧洵在这个舞台上能够火起来,就是因为女装实在过人,他不办女装可就没有了优势,但他还是问问,“你心中有别的人选了吗?”
欧洵点点头,他说,“我想演乔汉。他去世六周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十分想演他。”
这话一说,猴子这是真诧异了。他与欧洵同学多年,从不知道他居然喜欢乔汉,“怎么想到他了?你们也不像啊!”
欧洵其实就是想在这个舞台上表演一次哥哥,这是他在去年参加《百变星君》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的事儿,那时候,他想着拿着个节目参加决赛,没想到最后却没机会。但他跟猴子不能这么说,依旧还是对杨文博的那套说辞,“他曾经挺照顾我的,我挺想他的。”
欧洵除了跟禇昀一起,怎么可能认识乔汉呢!猴子一听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最近乔汉被谋杀一事儿又热热闹闹,也不算没热点,他了然的拍了拍欧洵的肩膀,“成,我去给你安排。”
不过三天排练时间,欧洵并没有选定任何乔汉的作品和表演,而是依着自己记忆中的哥哥,组成了一个片段,这才是他心中的哥哥。整个栏目组都以为他恐怕要倒模,毕竟,与高大威猛的乔汉比,欧洵实在太秀气了一些,他们两个中间,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但欧洵却拒绝了,也就是说,他要生演。
这几乎让整个栏目组包括其他参加决赛的明星们感到好奇,他们都想瞧瞧,欧洵能够演出一个怎样的乔汉,可惜的是,一直到录制节目,他也未曾从练功房里出现过。
直至录像当天,欧洵才穿着一身T恤牛仔出现在后台,他剪了跟乔汉一样的发型,穿着从未见乔汉穿过的衣服,但这些人左看右看,依旧没有看出任何相似之处,于是,绝大多数人摇摇头走开了,只当欧洵是开玩笑。欧洵也不在意,拿着梳子梳了梳头发,就在那儿坐着,等待着自己上场。
他的化妆间离着舞台很近,能够清晰的听见那边发出的声音。显然,这些进入决赛的明星下了大功夫,在场的观众们不停地发出一阵阵的掌声,传到他这里,他只静静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心中仍是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啊。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只会赌博的混蛋,是哥哥将他拉扯大的。替他穿衣为他做饭,带着他上学教着他做人,即便后来哥哥到了北京打拼,他放假来这里,两人也是睡在一张床上亲亲热热的说话。哥哥喜欢搂着他说,“等我成名了,你也大学毕业了,咱家的日子就过好了,妈在天上也就不担心了。”
可怎么会遇到高鼎呢?!
突然,有人推开门大喊了一声,“洵哥,到你了。”
欧洵眨眨眼,这才觉得心里沉沉地难受,眼睛也湿了,他先应了声,使劲挤了挤眼睛,没事了才回过头,冲着工作人员说,“好,我这就上台。”
第65章
偌大的房子里,四周都贴满了符。张苗面带厌恶却又小心翼翼的绕开那些符,终于走到了高启之的卧室门前。
一个月前,高启之带着律师去了警局无功而返后,就病了,如今已经在家里养了一个月,公司的事儿全都交给了他们几个助手。他倒是养清闲了,可他们却遭了秧,几个大股东这一个月来,差点没将他们生拆入腹,只是今天这事儿,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他们实在是顶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就静了下来,她与高启之亲密关系多年,熟知他此时定没有睡着,怕是在等着消息。
果然,不过十秒钟,里面传来了声音,“进来吧。”
张苗整了整衣服,握着门把手咔嚓一声开了门,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先被屋子里的冷气刺激的哆嗦了一下。她脚步微微顿了顿,偷偷瞥了眼空调度数,16度,就是正值年少的小伙子也不敢这样糟蹋身体。
只是,此时她能说什么呢?!
高启之的房间其实是一个小套房,里面卫生间、客厅、卧室、书房皆有,此时高启之正坐在沙发上,身上裹了条毯子,默默地坐着,前一个月还花白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发着淡淡的黄色,就跟草原上秋日里无尽的枯草一样,没有半点生机。
听见她进来,高启之终于抬头看她一眼,那眼中饱含希望,问她,“结果怎么样?”
即便是再能说会道的人,张苗此时也难开口。今天是高鼎上庭的日子,按理说高启之作为父亲应该去,可高鼎传了话来,说是不想让他去,没脸见他。高启之昨天在屋子里左三圈右三圈的转着,一直溜达到了下半夜,才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听听,回来告诉她结果。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但张苗知道,事情没最终落下,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丝一分的侥幸,高启之不就这样吗?他没去,就等于没看见没听见,就可以存着幻想,但这点幻想终于还是得让她打破了。
张苗调整了自己的声音,让它听着显得沉重悲哀些,慢慢地告诉他,“已经判了,故意杀人罪,死刑。”
高启之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死刑?怎么会是死刑,他没有主观故意,缓刑都没有吗?”
缓刑其实就可以减刑,先减到无期,再好好表现一年年往下减刑,如果操作的好,二十年就出来了。纵然二十年是个很长的时间,但高启之自认为还是等得起的,可谁想到,居然是没有一点缓和的死刑?
张苗被他抓的生疼,却不敢抽出手来,只能劝他,“高鼎他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不让您去,这是他一片孝心,咱不是还可以上诉吗?”
她还想劝,高启之却已经松了她的手,蹒跚地走了两步,朝着她背过身去,摆摆手,示意让她离开。张苗知道,这是不想听了。可想着另一件事,她却走不了。
高启之等了半分钟,听着还没有脚步声响起,不由转回了头,问她,“还有事?”
张苗咬了咬牙,终于说了实话,“上午结果一出来,咱们的股票就跌停了。几个大股东们如今都在公司坐着,说要见您一见。”
高启之自己也知道,自从高鼎的事儿出了后,乐汇的股票几乎是日日跌停,好在前一个月谍海风云上映,纵然被黑马《为奴》超了过去,但也拿了七亿的票房,股价这才止跌,开始慢慢上扬,瞧着是缓了过来。但他知道,高鼎的事儿没完,那堆手中握有大量股票的股东们也不会完,他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太久了,他们怕是早就眼馋了。
高启之点点头,冲着张苗说,“那就定个时间吧,今天不行,我没精神,听听他们讲什么。”
张苗应了声,这才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了次头,那个男人又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笼罩着苍老的气息,她记起当年第一次见到高启之,这个男人才四十岁,英武勇猛,让她心动。但显然,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没有半分当年的英气了,他老了,她也该另择良木了。
欧洵走到了电梯处,上面已经传来了巨大的音乐声,他稳了稳心神,往前走了一步。栅栏式的大门无声的关闭,然后慢慢向上。
再次转身,已经是舞台上。与原先跳舞时的阵仗不同,这一次,整个舞台上安静的有些过分,他要演得是他的哥哥,自然不会有任何助演。
欧洵在巨大的安静中缓慢走了出来,他的手有些紧张的扶着腹部,人却昂首挺胸,显得十分自信。站到正中央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用眼睛慢慢扫了一遍台下,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我是乔汉。”
这一句一露,底下几乎立刻热了起来。神态、姿势、音色居然一模一样,当年乔汉就是在无数的场合这么介绍自己,他长得高大俊朗,但在右边嘴角处却有个小梨涡,因此每次这么微微笑着说话,小梨涡就会显现出来,看着迷人又可爱。
而此时的欧洵,不知怎么做到的,明明那张脸完全不像,但居然让人有了神似的感觉。在众人的目光中,欧洵松弛着演绎着各个时间段的哥哥,哥哥的第一次试镜,成功后的语无伦次的激动,得到《远桥》剧本时的兴奋,获得国际影帝名号后的获奖感言,最终,一切定格在《暗箭》中,那是乔汉参演的最后一部影片,也是他陨落的时间,作为客串,他在那里仅有一句台词,“我——回来了!”
当欧洵将这句话说完后,整个台下想起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这些都是乔汉曾经在外人面前表露过的瞬间,可即便是最资深的乔蜜,也没有想到过,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串联起乔汉曾经带给他们的一切。他怎么会如此了解一个人,他又怎么会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欧洵无暇顾念底下人的反应,他站在偌大的舞台中央完成了对哥哥的祭奠。哥哥,对不起,我在仇人身边三年后才知道真相,在死后重生的那一年,哥哥,我多希望活下来的是你,而不是从小就无能为力的我。我真害怕,拿着第二次得来不易的生命,我依旧不能够替你报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临上台时,他们给我发来信息,高鼎判了死刑。哥哥,你安心的去吧,去投个好胎,不要有那样不负责任的爸爸,也不要有我这样蠢笨的弟弟,做一个幸福美满的人。哥哥,我会好好演戏,我会和杨文博好好活下去,哥哥,也祝我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