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红头发的克劳瑞丝正在大声地跟其中一个士兵理论。
“这简直荒谬!”克劳瑞丝斥责着,“我跟你们说过,威廉姆斯先生签了合约!他签了!你们不该这么做!”
士兵晃了下手里的枪:“你最好离这远些,女士。”
切斯特快速地往那边走。
克劳瑞丝回头:“威廉姆斯!”
此刻的切斯特不顾及散发出的Alpha信息素是多么的具有攻击性,宛如一颗想要爆炸的炸弹。嗜血,凶狠。这几乎让在场的人都涌起想要抗拒的念头。
“不,不。”士兵抢在切斯特前开了口,信息素让身为同性的他也受到了影响,这象征着挑衅,Alpha的尊严使他忍不住想拿枪崩了这个人。士兵说:“不管你们是谁,医生,还是……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政府派来的。而这位女士所说的第二份合同,代表人是她,只要她拿着合同去找法院或者谁,他们自会定夺!”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每年都会闹成这样。”士兵抱怨道,“总是有人在小孩出生后恋恋不舍,自然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签呢,我们也很无奈啊。”
“嗨,伙计。”旁边的士兵笑道,“或者他们只是想装装和蔼的样子。哪有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这是威廉姆斯家的小孩吧,不是听说一个伯爵想要。这多好,以后富贵的命,他们只要再生一个就好啦,反正一点也不在意。”
旁边士兵反驳道:“别跟我说这些,不过是些自以为的有钱人,我只给政府做事。”
“只要十分钟。”切斯特低沉地带着克制地说道,孩子的哭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着,像是钉子扎着他的神经,“只让我们和他呆十分钟就好。”
这是克劳瑞丝听到的第二次——除了上次因为婚约破灭切斯特对罗森先生用上了这种语调。现在他对着一个无名的士兵,低头卑微的请求。
克劳瑞丝几乎产生一种错觉,切斯特也对孩子拥有感情。她想起了找男人签第二份合约时的场景,那时候男人是多么的不愿意又多么的勉强。
两个士兵好笑地摇摇头,“子弹可不长眼啊。”他们说。
“并不会耽误太久,我会主动送回来,请相信我。”
“你们必须要让孩子和他的家人呆上一会,这对他有好处!”克劳瑞丝在旁义正言辞道。
士兵头疼地看着这个红头发的女人,他们真想拿枪托砸她的脑袋。
车里的医生也探出头来:“我们也这么认为,孩子一直在哭。我们可以使用一些安眠的药剂,可这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好吧。”一个士兵懊恼地妥协,拿枪指了下切斯特,“最好快点。”
车上的一个护士抱孩子下来交给切斯特。
这是切斯特第一次碰到孩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甚至于有一点欣喜若狂和一点茫然无措。他感觉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身体内部传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情感。
切斯特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直到柔软的触觉传递到他的手上。
切斯特转过身,克劳瑞丝在他身边小声地说:“威廉姆斯,那份文件就在我家里,如果你需要。”克劳瑞丝舔了下嘴唇,话让她的嘴唇干涩。她并不是很确定,但或许,人都该有条退路。
“我在家里等你电话。”她说道。
切斯特看了她一眼,快速地往前走。
他几乎是托着孩子,手不自觉地拍着。他感觉毯子里的小婴儿没再哭了,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
切斯特走上楼梯,穿过护士台,来到病房前。
他深呼了一口气,扭开门。
切斯特抬起头,看见坐在床上的科里正看向他,金发男人的嘴角还带着一些弧度。
******
“哦,天啊——”科里小心地接过小婴儿,盯了他几眼后评论道,“他真丑。”
切斯特在旁看着不说话。
科里用手指轻轻点了两下,毯子里的婴儿皮肤还很软,小小的一团。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闭着眼的小家伙居然在他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
这真奇怪。
以后这家伙会养我吗,科里莫名其妙地想,或许会像我对他一样对我。
那可有些糟糕了。
切斯特撑着头,他很难得用这种姿势,这让男人看上去特别的悠闲。
切斯特觉得在这里时间都变得慢了,什么都像是不存在一样。
只有他、科里和孩子。
切斯特的手碰了下桌子上的杯子,是空的。在他想着要去哪儿弄些温水来时,他的伴侣又发出了第二次惊叹——“哦上帝,他是个男孩。”
他比他还激动呢,他连上帝都喊出来了。
切斯特探身和科里说明,看到科里答应后才放心的离开。
他再次去了护士站,并在女护士玛珍的指示下得到一壶刚烧好的热水。
这样的顺利让切斯特满意,他回到病房。
病房的门是虚掩的,里面非常的安静,切斯特没有听到科里夸张的叫声。
这种变化让切斯特疑惑,他轻推了一下门。
他听到了很微小的压抑的声音,这点声音让他停止了要进去的念头。切斯特看见坐在床上的科里用头抵着孩子,金色的头发铺开来像一朵漂亮的海葵。
他在哭。
切斯特突然这么觉得。
科里在忍隐地哭着。
“对不……起……”
切斯特几乎是仓惶的逃出房间,在他听到科里这样说后。
现实中的一切急速地钻进切斯特的脑袋里,虽然一开始他觉得这些都虚幻的像个梦境。切斯特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意识到,离逝的这种无可奈何和无力挣扎。
从来他厌恶科里,就千方百计让他离开,现在他爱科里,就千方百计地追回他。因为男人一直都在,他离不开,国家法律和Omega监测器让他逃不了,所以他不害怕。
可如今,他们的孩子即将要离开他们。
切斯特看了下时钟,还有两分钟。
他飞快地走到长廊尽头,借用了办公室里的电话。
科里是他的伴侣,手上抱得是他的孩子,他们三个,必须永远的在一起。
听筒嘟了两声,正式接通。
“希……”
“哦,这是谁啊,听啊,是伟大的威廉姆斯先生。Surprise!”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让切斯特立即冷漠下来。
“喂,还在吗,威廉姆斯先生。我是布克申啊,还记得吗,我曾经来拜访过您呢。不过最近几个月你都拒绝了,为什么,我只是想邀请您参加高尔夫啊。”
“希尔顿在哪里?”切斯特冷声喝道。
“嘘,别这么大声。我知道今天您的孩子出生,这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啊,对了,我忘了一件事,您是不是要找一位红头发的女士,她的手上好像还拿着一份文件。别着急别着急,我不会把这份文件撕掉,这样太无趣了。”
切斯特克制着内心的怒火。
“还记得我第一次说的话吗,威廉姆斯先生。我想看一看您的伴侣并询问下我未来的孩子的状况,可是您一次都没有让我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呐,您也要理解我一个老家伙的心情,我是多么的热爱孩子,热爱您的孩子。”
“听说国家必须要这位红头发女士作证您签的合约才生效。”听筒那里传来几点呜咽声,“那我们来玩最后一个游戏吧,限时游戏!看您能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找到这位美丽的女士,很刺激对吗,亲爱的先生,期待您的表现!”
在呜呜声和布克申的优雅的声调中,电话被挂断了。
主动电话挂了之后,布克申体内鲜血的沸腾还没有停止下来。他回味着刚刚男人的声音,那简短的一个半月相处,男人一直平淡地对他。
他不该是这样的,布克申想,他十七岁就开始逛黑市,他必须随时都忍隐随时都陷入疯狂,困境,在困境中挣扎的人才是真正的威廉姆斯。
对,就像刚才的那样。
灰暗的房间里,在窗帘泄露一角的地方,窗户上印出布克申因欢喜而扭曲的脸。
他缓慢的转过身,拐杖打在地板上格外响亮。
布克申举高手里的照片,他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下,照片上是一个模糊的婴儿的虚影,是他派去的手下匆忙拍下的。
哦,布克申走到长桌上,把它和桌子上另一只照片放在一起。
他指了指,嘴里念叨着:“十七的威廉姆斯。”然后将手指移到第二张虚影上,“后代。”
布克申古怪地笑起来。
他看向墙角被抓住的女人,她的嘴上贴上了胶布,但那双绿翡翠般的眼睛充满了怒力。
“医生。”他哈哈笑着,“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
听筒里的嘟嘟声不断地在切斯特耳边回荡。
可是切斯特像是没有反应般,他保持的这个动作。
旁边的医生看到切斯特的表情好心地叫了他两声。
切斯特机械地回头,他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
切斯特扔下话筒急速往回跑。
穿过走廊,穿过护士台,这些熟悉的事物从他眼前一一掠过。
他简直觉得是自己的灵魂在奔跑,他甚至感受不到四肢的温度和力量。
切斯特被一种巨大的感觉擭住,这感觉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要深刻。
最后,他慢慢地停下来,停在无人的过道上。他的感官在疯狂地回归,他看到一个护士从4012病房里,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切斯特喘了一口气,护士就消失在楼梯上。
手里的水壶掉下地发出破碎的声音,热水飞溅到他的腿上。
切斯特左右望了一下。
科里……
他感觉有什么暖的东西从眼睛里冒出来,它们划过脸颊,迅速变冷。
第54章:黄雀
“今天做的蘑菇汤怎么样?”
“还不错,萨妮。”科里弯起唇角。
“那就好,达蒙。”萨妮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收拾,“我也要回去了,晚一些先生会来看你。你明天还想吃什么?”
“你做得我都喜欢,萨妮,谢谢。”
科里朝一脸愁容的女仆摆摆手,后者则缓慢地离开病房并仔细关上门。
已经十二天了,科里放下手收起表情。
他已经有十二天没见过孩子。
虽然每天都来的切斯特说孩子被送去做一些记录,由克劳瑞丝照顾着,但科里觉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连爱笑的女仆都忍不住的叹气——即使她想伪装。
科里转头看向窗外,他想母亲是对的,只有他出现他才发觉是有多么的爱他,这种情感仿佛融进了他的血液里,让他无法割舍。他珍惜,宝贵,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他的孩子,所以那点感动的小眼泪不算什么。
——感谢上帝保佑你,使你能健康地来到我身边。
——也乞求上帝能怜悯你,使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得到善待。
即便如此,现在的科里仍疯狂地想念那个小家伙。
稍稍抑制住翻涌的情感,科里掀开被子。
在过去的十二天里他也想过出去探些口风,但生产后的疼痛折磨着他,哦,还有切斯特严厉地看管,这些都是不利因素。
科里慢慢下床,穿上医院配的鞋子。
在走得一瞬间,一股细小的痛感漫延上来,男人不得撑住桌子缓口气。至少比之前好多了,科里想,再不快点切斯特就要来了。
科里扶着墙走到门口,出去后换上一副微笑的伪装来到护士站。
“达蒙先生!”正在做记录的玛珍被一只摇晃的手打扰,抬起头,茫然的表情立马换成惊讶,她不由叫出声,“你怎么出来了!这样对身体不好,让我扶你回去!”
金发男人哈哈笑道,撑在护士站上:“别这样,我快闷坏了!”
听到这小护士连忙缩缩脑袋,立马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没忘记这个随时都在笑的男人刚失去了孩子,他还有个超级严肃的伴侣。小护士调来这里才一个月,还不想惹麻烦。
“护士小姐,你太敏感了。”科里眨下眼,“我是一点也不在意,不然怎么会签政府给的文件。只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后遗症,真麻烦。
男人作出的厌恶表情让玛珍愣神,“你怎么这么狠心?”她感叹道。
“事实上,美丽的护士小姐。有些人喜欢孩子,有些人天生就讨厌孩子,我恰好是最后一种。”科里微笑,“这很自由。我今天来是想找你问问医生克劳瑞丝,她去哪了。你也知道,在我身边的那个穿黑衣服的混蛋什么都不告诉我,克劳瑞丝是我的朋友!”
玛珍赶忙点点头,Alpha历来霸道。尤其是男人的伴侣,那股强烈的信息素让她害怕。
“克劳瑞丝是位很厉害的医生!”玛珍道,“那两个士兵来抱小孩时她还追过去,要我肯定不敢。士兵们还说要给什么伯爵,真是太独断了!可惜我也不知道克劳瑞丝医生去了哪,从那天后她就消失了!”
科里默默记下玛珍的话,这位天真的女护士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呢。
科里又问道:“那你知道克劳瑞丝家的电话吗?”
“当然。”玛珍在纸条上写下一串数字,交给科里。
“非常感谢。”
科里朝她抛了个夸张的飞吻,朝过道走去。
在科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过道拐角时,玛珍突然低声对衣领说:“他知道了。”
“玛珍!!”
同在护士站的小护士生气地叫道,她们必须快点完成记录,可是她这个同伴又开始自言自语。从她来的那天就喜欢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小护士觉得她应该要去看看心理科!
“是!”玛珍慌慌张张地接过记录本,结果因为手抖得厉害,记录单子散了一地。玛珍赶紧弯腰收拾。
“哦,我的天。”小护士也加入收拾的队伍中,“我真想推荐你去看一看心理医生,你一定是工作压力太大才会出现幻觉!”
******
科里拐过过道,向办公室的医生借用了电话。
他一边压着听筒,一边输上号码。等听筒那传来嘟嘟声,科里才伸手扶住。
听筒内嘟了三声,被人接起,里面传出个深沉的男声:“先生,是医院来的电话。”
很快,又传来另一个语调很慢的声音:“我知道,是威廉姆斯,他总喜欢不说话。我等他好久了,让我来接……”
科里挂上了电话。
此时,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陌生的男声、威廉姆斯、小护士说的消失……
事情绝不是如切斯特说的那么简单。
科里连忙向不明真相的医生询问克劳瑞丝家的住址,医生如实地告诉了他。
再回到病房前,科里还特地停下来向傻乎乎的护士玛珍招手,玛珍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在进入病房后,科里思考着该怎么出去。他的视线落在了床前切斯特刻意留下的衣服——为了防止他不在时科里的监测器会响。
科里古怪地笑了起来。
******
现在是下午三点,裹着一身黑衣的科里趁护士站的护士埋头记录时溜出了病房。
他走得格外从容,完全让人想不到这是位病人。科里先是绕到了一楼的病房,然后在病人们奇异的目光中跳窗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