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啊,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陆战平笑的眉眼弯弯,他这人不笑时线条冷硬的很,看着有几分戾气和萧肃,只要对着林萌一笑,那眼神就特别温柔,完全没有平时凛冽的模样。
林萌看着他的眉眼,心里顿时流过一阵暖流,或许不是最合适的,也不一定能在精神上沟通,但胜在能互相理解,这样也足够了。
从林萌的眼神里陆战平再次确认自己的做法完全正确,看来龚杰这小子的心理学没白学啊,改明儿还得好好请他吃饭谢谢他才行,这两夫妻的事,说不定还有要找他的时候。
这样想着,陆战平心里就舒坦了,他看着林萌喝粥,还给他挑了个素菜包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吃完,又开车送林萌上学。
“中午我准点来接你,想吃什么,我待会去买。”陆战平探出车窗大声问。
林萌微笑地挥了挥手,“你随便弄点吧,别搞太麻烦了。”
目送林萌消失在教学楼道后,陆战平才轻松地开着车离开,车子转到学院门口时,迎面就看见一张特大的海报竖在大门侧边,陆战平认出来,是那晚在江边看到的巨型海报,一模一样,看来新锐导演的舞台剧也在大学里做宣传了。
出于好奇心所致,陆战平停下车仔细看了看这张海报,这次来演出的舞台剧叫《情逝》,导演于江近两年获得了不少奖项,有几个奖还是国际大奖,陆战平摸着下巴打量海报,开演的时间是周末的晚上。
陆战平一看手机,可不是就今天晚上吗?管它好不好看,反正订票就准没错,他照着海报上的售票电话随手打过去,结果一问发现票都紧缺,赶紧二话不说就在电话里订了贵宾席。
收了电话后,陆战平才吁出了口气,他自信地笑了笑,这回可算干了件漂亮事,林萌要知道了,肯定更得感谢他。
医馆的装修活全交给老四黎进管理,陆战平边开车边交待黎进装修的事,然后拐到最近的市场买菜,他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没事就喜欢自己搞点好吃的,所以对很多男人都不屑进的菜市场倒是熟络的很,他买了几样林萌爱吃的菜,转头正想上车时,手机响了,陆战平一看是家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指不定又是老妈为了老杜的事在找他。
其实陆战平挺不明白他妈的想法,按道理说,做小三的人不是为了钱就是为别的,总不至于像他妈这样,把整个人都给投进去了,还一投就是几十年的,从前没钱时被人欺负,杜允成接他娘俩回城安置这也就算了,杜允成没想着让陆香琴进家门,陆香琴又为杜允成生了个儿子,每个月给点生活费也算是就这么回事了。
说不好听点,这好比嫖客和女支女,一个愿上,一个愿被上,银货两清,算清楚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谁也不需要为谁守身如玉负责任。
那几年陆香琴一个人带着陆战平东躲西藏,受尽白眼,陆战平小时候没少跟人打架,多半都是为了没爸爸的事,十岁时第一次见杜允成,陆战平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叫声爸,一直到现在都没叫过杜允成爸爸。
尽管如此,杜允成在花钱上没手软,或许是因为陆香琴生的是儿子,他根深蒂固的儿子思想使他始终都想认陆战平,偏偏陆战平不待见他,搞得杜允成心里很内疚,一见到陆战平就往他口袋里塞钱,想用钱把小儿子套牢。
这招对别人有用,搁陆战平这就等于白费劲,每回都被陆战平给扔出去了,他不稀罕杜允成的钱,他恨这个吃里扒外不负责任的男人,所以陆战平硬着一口气,愣是从不接杜允成的压岁钱,在陆战平当时的小脑袋里认为,只要拿了钱,就得管人家叫爹,那怎么行?他恨这死胖子还来不及呢。
这种思想一直持续了几年,特别是陆战平长大后,基本也不念书了,自然也花不了杜允成什么钱,这几年发起来把钱全都还了,也不欠杜允成的,照陆战平的想法,他妈就不该再跟杜允成或杜家有什么来往,可偏偏陆香琴还真把杜允成当成自己的老公,每周杜允成过来两趟,她都一付喜大普奔的欢脱样,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做一桌子好菜,还自己掏钱给杜允成买衣服。
难不成做小三还做上瘾了?难不成,他妈还想转正?
一想到这个,陆战平自己都觉得好笑,别的不说,就杜家那个母老虎陈青就够陆香琴喝一壶的,话是这么说,再怎么恨母不成钢,陆战平也不想自己妈妈再受气,他抓着不停震动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接了。
“战平啊,你快点回来好不好,你爸爸他病了,现在在医院里,你快过来看看啊。”电话那头的陆香琴带着哭腔说道。
陆战平顿了会,问:“他又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陆香琴直接哭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老杜怎么了,昨晚上他还上我这吃饭,吃饭时问起了你,我就跟他聊了几句,后来晚上他没回去,在家里过夜了,结果早上起来时,老杜他突然心脏不舒服,我还以为他老毛病犯了,就给他拿药,结果吃了也没用,赶紧打120把他送医院去了,刚刚进了急诊病房,我现在是急得六神无主,这才打电话给你,战平,他到底是你爸爸,你过来看看他啊。”
陆战平仰天吁出口气,这破事怎么又找上他了!
讲句心里话,陆战平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想去医院见那位老杜先生,可就像他妈说的,这人就是个混蛋那也是他亲爸,陆战平叉着腰站在市场门口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咬牙,重新拔了电话,林萌的手机没接,估计在上课,他又发了信息,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家里有事,中午不能回家做饭了,还不忘发了一长串的对不起,让林萌想办法在学校吃饭。
干完这些事后,陆战平一边骂着杜允成是傻逼,一边开着车去了医院。
才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陈青的嗓门尖锐地叫骂:“你这臭婊子还有脸来!今天老杜有什么事,我第一个先撕了你!”
“杜太太,杜太太,快住手,住手!”听声音应该是龚杰在病房,陆战平一听这话立马一脚把病门给踢了,映入眼帘的是陈青张牙舞爪地叫喊着要冲过去打陆香琴,龚杰两手使劲拦着她,另几个护士在龚杰的眼神下,赶紧护着瑟瑟发抖的陆香琴靠着病房边上,陆战平这一脚巨响,愣是把一屋子的人都给震住了。
陆战平冷着脸,森森然地盯着满屋子里的人,半会,才低沉着声音道:“谁他妈的敢动我妈一根手指头,我让她躺着从这出去!”
他脸色极其可怕,身型高大健壮,把门外的阳光都给全遮住了,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分外阴沉可怖,有那么几秒钟屋子里安静了,陈青恨恨地瞪着他,用力甩开龚杰,“好啊,陆战平,你来了正好,我不动手可以,但我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陆战平拉张椅子坐在门口,从容地说:“行啊,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今天也想好好听听你有什么可说的。”
龚杰领着小护士出去前,先跟陆战平通了个气,“哥们,悠着点,这里是医院,砸坏了东西可得赔啊。”
“行了,你小子快走吧!”陆战平没好气地说。
龚杰还不死心,又折回来凑他耳边道:“要不要我替你报警?”
“替我报警?”陆战平冷笑着扯了扯嘴角,“真要有什么事,也不是我的事,你要好心就快点准备好太平间,送这女人进去,省得那会没位置。”
龚杰看了眼那位怒发冲冠的贵妇人,拍了拍他肩膀,“哥们想得真周到,悠着点啊。”
人都走干净了,就留下他们三个再加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杜允成。
陈青也不畏惧,照样子拉了张椅子跟陆战平面对面的坐着,柳眉挑了挑,瞪了病床边上的陆香琴一眼,冷笑道:“很好啊,今天终于有机会跟你们这对贱母子好好谈谈了,我这人也不想多废话,这么多年,你们母子两个一直被老杜养着,我也没吭声,但这会情况不一样了,现在老杜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后头的事不好办,所以现在趁着老杜还在,我把话说清楚,你们听好了。”
“你就直说了吧,别废话,我最怕人废话,有什么说什么,赶紧的。”陆战平拉着怯怯然的妈妈坐在病床边,对陈青说:“是不是杜氏分家的事?”
陈青愣了会,冷着脸说:“当然是这个事,不然你以为能有什么事,我跟你们说,这杜氏你们两母子谁也别想拿走一分钱,以前老杜偷偷给过你们什么承诺都不算数,从现在开始,杜氏所有的一切都与你两母子无关!”
陆战平也哼了一声,笑起来,“我当什么重要事呢,不就是一个杜氏吗?行啊,反正我从来没认过他做爸,从前不认,现在也不会认,你们杜家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妈,听见没有,我们可以回家了,这没我们的事。”
陆香琴胆怯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杜允成,弱弱地说:“可,可老杜他才刚住院,这不太好吧,他还没醒来呢。”
陆战平耐着性子跟她说:“这关你什么事啊,他醒不醒得过来,那是杜家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走!”
“战平,他,他到底是你爸爸,你看你爸他进医院到现在都没醒过来,我哪里放心的下……”
陆战平简直要被他妈给气死了,他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目光冷峻地望着陆香琴,“妈,你到底走不走?”
陆香琴一辈子没这么执拗过,她本来就清瘦弱小,可怜兮兮地望着陆战平,就是不动一步,陈青抱着双臂冷哼,“滚啊,你儿子都叫你滚,你还留在这干嘛,不要脸!”
一听这几个字,陆战平的火气霎时全涌了上来,他猛地冲过去一把揪起陈青的衣襟,恶狠狠地道:“你他妈的再说一次!老子就立即就让你进太平间!”
“你,你,你敢!”陈青再强悍也是个女人,被陆战平揪着脚也有点发软,她了解过陆战平,从小没人管的野小子,武校毕业后去了泰国混世界,据说还混的人模狗样,看这一身健壮的体格,分分钟出手都能要人命。
她强作镇定地扫了眼陆香琴,哼哼地道:“别以为就你这婊子有儿子,我也有儿子,他等会就来,等我儿子来了你们谁敢欺负我!”
陆战平突然笑了,“你儿子?你儿子来了更好,老子一块收拾了,省得日后麻烦,我跟你说,陈青,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陆战平就把话扔这,你们杜家半个子我不会要,你也收收你那张嘴,要是再给我听见你叫我妈婊子,别怪我拳头不认人!”
他说完,突然间一拳头捶在陈青耳后的墙上,震得墙壁灰哗哗地往下掉,陈青脸都吓白了,贴着墙没敢动一下。
陆香琴是被陆战平强拉着上车的,到了车上还不停地碎碎念:“那老杜怎么办啊,他病成这样,我又不在他身边,他该怎么办啊?”
“这跟你有关系吗?”陆战平烦燥地用力拍了下方向盘,如果这女人不是他妈,他早就一耳光扇死她算了,但她偏偏就是,上天真是对他不薄,摊上个混蛋老爹的同时,还不忘给他顺手捎上个不省心的妈。
陆战平垂下头叹了口气,说:“妈,我真不想你再跟杜允成和杜家扯上任何关系,我能养你,我们离开了杜家可以过得更好,真的,妈,算我求你了,别再跟杜允成走一块,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你已经为他荒了大半辈子,不要再把下半辈子给搭进去了,行吗?”
陆香琴咬着下唇,怯怯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处理完家里的事后,陆战平一看时间就快到了,他想起晚上还要跟林萌看戏剧,送了陆香琴回家后,赶紧饭也顾不上吃,就开车去了学校。
这个时间里,学院也是饭点,陆战平打手机给林萌,半天都没有接,他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林萌是回家了,还是留在学校吃饭,最后抓了个学生问了半天,才知道林萌去了食堂。
在见林萌之前,陆战平心里还是很内疚的,他没能按时给自己家的媳妇做饭,害得贵公子去啃食堂的硬饭,林公子精吃惯了,哪里能适应外边的大众伙食呢,他几乎可以想像林萌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对着那盘饭菜拧眉的模样。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心里难安,最后陆战平几乎下定决心,一见到林萌就得拉他出去下馆子,学院附近不少酒店,他盘算哪家最适合林萌口味。
但在见到林萌的那一秒,陆战平脑子里的想法全都跑光了。
他看到自己的宝贝正跟一位年轻男子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边吃边聊,根本没有他想的那般苦逼,而那位男子不经意地一偏头,陆战平的脸垮了下来,竟是他二弟齐宇。
心里是真的不舒服,说不清是胃饿的难受还是胸口窒的疼,反正他就是不舒服,但再不舒服,他也得去面对。
齐宇也发现了他,对他招招手,“大哥,我们在这。”
林萌也回了头,见是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站起来说:“你怎么过来了,吃饭了没有?”
好在还能问上这么一句,要不然陆战平真会憋屈至死,他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挤出个笑容走过去,搂上林萌的肩膀,说:“就你知道心疼我,我还真没吃。”
“那我去给你打饭,我这有卡。”齐宇说着就去打饭,林萌正想说话,陆战平揽紧他肩膀靠近他说:“别管他,我们离开这。”
说完,陆战平像土匪押着货物似的,硬是把林萌给拽出了学校。
“你怎么能这样,我还跟齐老师有事要聊呢,你把他扔在食堂里,一会要是他回来了怎么办?”林萌有点不悦地道。
“能怎么办,就说我们有点事早走了,他是我二弟,又不是别人,待会我给他打个电话不就行了。”陆战平勉强笑了一下,拉开车门说:“我肚子真饿了,胃都疼,你能陪我去吃个饭吧。”
林萌拿他没办法,说:“行吧,那你刚刚怎么不吃,非得在外面吃?”
“那不是想跟你单独吃餐饭吗,我就想跟你一块,不想渗和其他人。”陆战平声音软了许多,有些无力地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他被家里事搞得心烦意乱,唯一的慰藉就是想好好看看林萌,跟林萌说说话,哪怕就是聊些无关痛痒的话也能让自己舒服。
如果不是学院门口人多眼杂,他真想好好把这人抱进怀里,只有最爱的人的温度才能给他安慰。
林萌听他这一说,只好答应:“那就快点吧,晚上我还有事。”
“什么事?”陆战平边发动车边问,他心里想着那舞台剧的票可怎么说?
“我晚上跟齐老师约了去看舞台剧,他老同学导演的,我以前看过,特别棒,所以今晚很难得,我得赶着时间回去。”
陆战平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摸紧了口袋里的票,他想了想,突然转头问林萌:“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为什么?”林萌不知道他又想什么,今天晚上不只是看场舞台剧这么简单,除了看剧外,还特地约了于江一起讨论新剧本的事,所以对林萌来说特别重要,他早就盼着能见一次于江,要知道,上一世大学里,林萌就特别崇拜于江导演的舞台剧。
陆战平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此时此刻,陆战平只想这个人好好待在自己身边,他突然冒出个想法,如果让林萌在齐宇和自己之间选择,那么他会选谁?是跟齐宇去看舞台剧,还是留下来陪自己说说话?
“我有点事不太舒服,想你今晚留在家里陪陪我好不好?”陆战平第一次流露出内心的脆弱,这么多年,其实他真的很累,被这个家和妈妈折腾得心力交卒,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的出人头地,他都没办法真正甩开身上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