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在住院,我不能离开他。”
“我是说差不多就行了,你就陪他两天,他能行动自如,你就搬出那病房,没事就去林少从前的学校打听打听他的朋友圈和爱好什么的,再叫老四去周家探点柏珩的消息,这事不是跟周家有关吗 柏珩不见了,周家总还是在吧,你得干点关健事,收拾收拾周家,总好过你一天到晚在他眼前不停地晃。”
被龚杰一开导,陆战平想想也有道理,他不可能放弃林萌,他太喜欢这个人了,不管是不是解药,或者跟林萌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重新又确定自己的目标,就是他必须想办法让林萌接受自己,哪怕先做朋友也行。
回到病房里,林萌已经睡了,陆战平轻手轻脚地关了门,走到自己铁架床边慢慢地躺下去,他侧身看着那个床上熟睡的人,月光照进来,恰到好处地投射在林萌脸上,根根黑睫清晰分明,他望着那张脸,久久凝视着不愿移开视线。
照龚杰说的那样,陆战平果然第二天就主动搬出了病房,他身上的伤本来就不重,打点滴就是为了进来陪林萌,离开时,老三老四来接他出院,看见陆战平还在专心致志地削着一个苹果,不用说,肯定是给林萌削的,罗毅宣和黎进对视一眼,乖乖地站在一旁没说话。
陆战平把苹果削的漂漂亮亮的,递给林萌,说:“我先出院了,你在这好好养着,放心,外头有什么事我都通知你,你安心在这养病。”
林萌看了他一眼,脸上神情复杂,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陆战平站起来,又对床边的男护工道:“多看着林少,拿了足够的钱就得服务到位,林少喜欢吃苹果,你每天给他早晚各削两个,喝汤别太烫,上面的油得过掉,肉别舀多了,鸡肉就那几块能吃,多舀鸡腿上的肉,别带皮,他不爱吃鸡皮,还有晚上记着给他多加层被子,天气早晚温差大,别搞得他感冒了,对了,你还要记得每隔半小时提醒他喝水……”
“大哥,我们的车还在下边等呢。”罗毅宣憋不住终于插了句嘴,他当然不在意这点时间,只是昨晚上龚杰把陆战平的事给卖了,他跟黎进两个全知道了林萌拒绝陆战平的事,照罗毅宣的思维这贵公子就是个吃里扒外没心没肺的蠢家伙,放着能豁出性命的男人不要,非得讲什么合不合适,合适你个妹啊!你命都没了看你跟阎王爷凑对子去吧!
陆战平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林萌,喉咙纠结的吞咽了几下,才说了几个字:“我走了。”
林萌看着他转身离开,关上门,脚步声渐渐地远去,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点疼,他摊开手一看,发现刚才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把掌心给掐出个印子。
“那位陆先生很关心你啊,我看他这几天一直守着你,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应该是你的好朋友吧。”男护工拿起水果刀把苹果小心地切成细块,林萌看着他略显笨拙的手法,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人灵巧细致的刀功。
“是的,他是我的好朋友,只是好朋友而已。”林萌喃喃地道。
39、寂寞沙洲冷
陆战平出院这些天开始着手履行自己的新计划,首先他让老四黎进迅速给自己一份林萌从小到大的详细简历,黎进尽心尽责,把自己天生的八卦本领发挥到了极限,不出三天时间就把林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清清楚楚,可当陆战平拿到这张简历时,却皱了眉。
这哪里是一般人的简历,分明是一位流动人口的旅行指南。
“大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你这位林公子呢,原来打小就是个四处飘迫的贵公子,你看看上边写的,林英明白手起家做过许多生意,每隔一到两年就换个地方,林少的母亲沈洁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也是常期不在家到处跟团演出的,林少五岁前一直跟着家里老保姆陈姨在偏僻的乡镇生活,五岁接进城里上幼儿园,但每个学校都待不长,基本是每半年或一年换一间学校,不过他品学兼优,换哪所学校都是尖子生。”
黎进从桌上摸了个苹果咬了一口,又指了指简历道:“呃对了,他在小学五年级时休学了两年,后来直接上了初二,据说那年是他母亲沈洁腿出了毛病。他在初中也待不长,还是四处游学似的读书,高二时又休了学,林家请了家庭教师专门在家教学,高考前两个月才返校高考,结果一下子拿到滨海市文科状元,啧啧 ,这人就是读书的料。”
说完,黎进嚓嚓地咬了几口苹果,接下去道:“通过这份简历可以说明林公子根本就没有朋友,他在大学也是一个人住在私家公寓里,成绩很优秀,但从不参加学校里的任何活动,他做为瑞诚集团的大公子身份显赫,上下学都有保镖司机跟随,几乎任何同学都极少能跟他说上一句话,值得一提的是,杜云飞是在林少大二的时候谈上的,是参加一个院方举办的就业知识讲座,其实说白了就是院方请本校优秀毕业生返校演讲,给新生们传授社会经验或分享成功的秘诀,就在那个演讲会后,杜云飞就跟林少好上了,后来的事也不用我说了吧。”
黎进咬着大半个苹果看了陆战平一眼,发现陆战平正沉默地垂着头,手指慢慢抚摸着简历上林萌的照片,那时的少年面容清秀,唇边微微向一侧弯起,星眸闪烁,宁静又不失青春气息,他似笑非笑的面容显得格外的青涩美好,他穿着学生制服,黑西装格纹领带,半身照也能照出一身的与众不同。
手指反复地缓缓抚摸着大一寸彩照,像是能穿越时空般看见当年锦衣金贵的林家大公子,那时他寂寞吗?没有朋友,四处辗转游学,过着锦衣玉食人人呵承的生活,却寂寞的一人独坐在书房看着书,灯下少年也应该渴望过窗外的鸟儿,想在广阔天空下尽情放纵青春的热情,可却只能无奈地守在诺大的别墅里对着满书柜的书发怔。
如果那时能相遇,是不是会更好些?穷小子可以骑着破自行车载着贵公子四处撒野,如果那时能相见,他和林萌的关系一定会比亲兄弟更亲,会更容易融入林萌的内心去,会代替杜云飞去真正疼着爱着这个人,可是他们始终不曾相遇,尽管陆战平在那时已经来了滨海城,但他也只是做杜家的私生子被杜允成藏在市郊的出租屋里,来往朋友都是些野蛮孩子,他没有多少玩具,也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锦衣玉食对当时的他来说像星星一样遥远,在上武校前的时间里他一直过着贫穷又无所拘束的生活。
即便是同一个城市,能相遇也是不容易的事,自己果然跟这贵公子没缘分。
陆战平翻开了下一页,却是一本诗集封面,黎进指了指解释道:“你不是叫我打听林少的爱好吗,我费了一番心机,从他唯一有过几次深谈的一位高中语文老师那里打听到,林少特别喜欢看诗集,那本就是他高二没休学前,曾在校图书馆里反复翻阅的一本诗集。”
诗集是十分秀雅的淡黄色封面,几支竹叶,几片花瓣,散发出浓浓的诗香气息,而封面上的几行诗句却让陆战平为之一怔。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寂寞沙洲冷……陆战平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一句,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顺着这张简历上的路线去寻找心上人的踪迹,想尽办法地靠近他,亲近他,像从前对那只富人区的贵宾犬一样,倾尽所有去讨好,他们可以先做朋友,哥们,再到情人,这样一路走来总比现在的局面要好得多,可惜人生不能重来,他看着这叠资料,仿佛能穿透薄薄的纸张一眼望进那些岁月里去。
那个清俊孤傲的贵公子,心高气盛,即使孤寂也不愿随意敞开心扉,每日坐在高级轿车里望着来来往往的学子们,那时的林萌可会羡慕三朋两友?
“林英明那时已经是滨海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刚富起来的人肯定招人妒忌,多少双眼睛盯着林家大公子,曾经听说林少在十六岁时,有人在学校里企图绑架他,但最后没得逞,林家从那以后就让林萌休学,唉,富商公子也是难当啊。”黎进对着苹果核叹气。
陆战平默默地凝着照片上的人,这样想来,也难怪杜云飞会这么轻易地走进林萌心里,多年的寂寞和理想中的恋人同时得以慰藉,他怎么会爱得不深呢。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陆战平收好简历和诗集,问黎进:“他还有什么爱好?”
“没有了啊,林少这人本来就性子清冷,朋友都没有一个,唯一谈恋爱的只有杜云飞,如果大哥你还想更进一步了解林少的话,就只能去找杜云飞了。”
找杜云飞?陆战平心神一动,没错,他确实也是时候要去找这位大哥,不单只是为了了解林萌,而且他还想知道杜云飞在周家这起夺命案中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
与此同时,杜云飞也知道了林萌住院的消息,他在办公室里反复来回的踱着步子,心里焦虑不安,思来想去,不管怎么样也得去看看林萌,他当然猜到这起案子的起因是什么,周家暗地里藏了些见不得光的事商界里也有个别人知道,杜云飞皱眉思索,冥冥中觉得这里头复杂的很,就连着周雪诗都让他心生恶惧,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让人心冷,还是早早甩掉的好。
正要出门时,周雪诗却抱着保温壶进来了,她今天穿着件超短紧身大红花色无袖裙子,一头新烫的波浪卷发飘逸地披在双肩,一见杜云飞就立即笑颜如花,娇滴滴地道:“亲爱的,这是上哪去啊,是来接我么?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讨厌死了,也不回个电话给我。”
杜云飞看了眼手机,原来刚刚他在沉思的时候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都是周雪诗的电话,他竟因为想林萌想得太入神,全然没注意到。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我正好有点事要出去。”时至今日,杜云飞连往日的温情都懒得敷衍,他绕开周雪诗想去开门,周雪诗娇颜一变,旋即挡在他面前,不满地说:“你又上哪去?一看到我就想走,什么意思啊杜云飞,人家可是煲了一上午的好汤亲自送给你,你居然连句谢都没有就这样走了?”
“好好好,周大小姐,我谢谢你,不过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你的汤先放着,我回来再喝行吧。”杜云飞边说边去拉门,周雪诗见他说话时连正眼都没有给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又狠心横在他面前,愠怒的道:“杜云飞,你别一付贱男的样子行不?人家根本用不上你,你还硬着贴上去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杜云飞皱眉不悦。
“我什么意思?你装傻还是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医院看林少吗,你醒醒好不好,人家现在有二十四小时男友看护,关你什么事了?你涎着脸凑上干什么?”
“二十四小时男友看护?”杜云飞心里又一惊,一股妒意涌了上来,“你说清楚点,他身边有谁?”
周雪诗冷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吗,就那天在珠宝店替他出头的陆战平,你们杜家的私生子,你的好弟弟啊,人家现在今非昔比了,早成了林家的红人,天天往林家跑,林太太对他视若己出,林少这两次遇难都是陆战平帮的忙,哼,你说还有你插一脚的份吗?”
杜云飞神情复杂,眼里渐渐染起的怒意,没想到陆战平这小子趁火打劫,短短一个多月就收获林萌和林家人的心,想当初,他费了多少劲才得到林萌和林家的肯定,现在就是想重新翻盘都很艰难。
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周雪诗趁势上前环抱住杜云飞,轻声细语地说:“云飞,还是算了吧,他不属于你,再说他有什么好的,以前你不是也嫌过他烦吗,说到底林萌也就是个男人,他再好再漂亮,也始终是个男人,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吗?”
周雪诗仰起脸望着杜云飞,对方沉默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道:“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的梦想,你想有一个圆满的家,一个温柔的妻子,三个可爱的孩子,这些都是林萌不能给你的,可我能实现你这个愿望,云飞……”她痴痴地凝着他,唇角绽出抹如花的笑意,“我们结婚好不好?”
“结婚?”杜云飞眉头惊挑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周雪诗却一直在说:“对,我们结婚,周家与杜家联姻绝对是商界上的一个神话,你父亲不是一直想对付林英明吗?只要我们两家合伙就能拥有与林家棋鼓相当的财力,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啊,云飞,我们结婚好不好?”
“不行,我不能跟你结婚!”杜云飞断然拒绝。
周雪诗脸色骤变,方才的温柔瞬时转成怒容,“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你心里还想着他?杜云飞,你真他妈的犯贱啊!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倒心心念念起来,你这没良心的男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滨海城里哪个富少不想找我周雪诗做妻子,你,你倒好,我放下周家大小姐的面子求你结婚,你居然还这种态度,你他真他妈的不是人!”
说完又狠狠推一下杜云飞,“我们都上了多少次床了,你现在不想对我负责,你没良心!”
被她这一推,杜云飞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强压住自己肚子那股火气,耐着性子对她说:“周大小姐,什么叫没良心,当初我也没逼你,刚开始那晚上是我喝多了,再说,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都什么年代了,还谈负责?你以为你比谁干净,在我之前你有多少个男朋友你自己知道!还有,你能不能少管点我的事,你也不是我什么人!”
周雪诗听后脸都气歪了,尖叫道:“好啊杜云飞,你现在都敢这样跟我说话了?以前那些甜言蜜语全他妈的当放屁啊,是谁在我床头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跟林少就是一场虚情假意,你跟他连床都没上过,对着他根本硬不起来,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杜云飞给她缠的头脑发涨,但他知道如果再吵下去这门就不用出了,他无心在这里跟周雪诗纠缠,心里急着想走,忙举手投降,“行行行,这些都是我说的没错好了吧,你就让我出去办个事,回头再喝汤行不行?”
“不行,人家的汤是特地为你煲的补汤,凉了就不好喝了,你快过来我帮你盛一碗。”好不容易才逮着杜云飞,只要喝下这蛊汤,她不信抓不住杜云飞的心,林萌?哼!你早就该死了,真可恶为什么摊上陆战平,害她空欢喜一场。
杜云飞看着她手里的保温壶,犹豫了一下,他并不喜欢喝周雪诗煲的什么补气补肾汤,喝了后非但没有半点效果,反而还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正迟疑着要不要接过来时,秘书敲了敲门,“杜副总,有位先生想见见您。”
这句话简直如同救星再临,杜云飞忙说:“那快让他进来。”
一进来就让杜云飞傻了眼,居然是陆战平?他有些愕然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见见大哥也不行吗?都是自家人,说起来,我也是算是杜氏的一份子是吧。”陆战平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略显狂妄的眼睛。
杜云飞恻恻然地看了他一眼,神情极为不自然地哼了一声,“亏你还想的到你是杜氏的一份子,多少年没回过杜氏,这会倒有心跑回来看看,哼,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呵,说实话我还真不想干什么,要不是老爸叫我从泰国带资回来合作什么旧城改造工程,我还懒得进杜氏一步,不过呢,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事,是想找你出来聊聊,不知道大哥你有没有空赏个脸?”
杜云飞想都没想,回了句:“没空,我正要出去办事。”
“哎,大哥,我难得想主动跟你聊一次,你就不想知道我要跟你聊什么吗?”陆战平一手挡住他的去路,目光深沉地盯着杜云飞,这眼神又狠又毒,让杜云飞心里没来由地打起鼓来,他吱吱唔唔地道:“那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