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要问，姜寻已先他一步开了口：“黄亮偷溜进来，把他放在门口就走了。”
“然后你就把他打成了这样？”刘辉失笑，“好歹他长得和你挺像。”
他说完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黄亮送来的？
刘辉直接拿出手机，给舒朗拨去电话：“抓住黄亮！别让他有任何机会失去控制！”
那边沉默了一下，“教授，我刚刚想给您打电话……黄亮他走了。”
“他的宿舍里什么都没有？”
“不，有一个仪器，写的是要亲自交给您。”
刘辉垂下头看着地上的男人，“好，马上送来。”
舒朗的速度很快，前后不过十分钟，他已经到了大门前。刘辉放行后，他拿着仪器眨眼间冲到了屋子里，把仪器交给在刘辉手里。
而刘教授看到仪器的瞬间，脑袋就嗡的一下。这种仪器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相反，他见的次数很多，每次都是在刘康那里。
顾不上想刘康和黄亮的关系，刘辉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仪器。在点开对话按钮时，他抬起头对着舒朗道：“你先走吧。”
舒助理没有任何异议地离开后，刘辉这才点开对话，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Hi，我的儿子。”
刘辉的双唇紧紧抿着，泛着青白。
刘康的表情很微妙，“你没有杀他。”
站在沙发前的刘教授看了眼旁边的姜寻，他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谁，便“恩”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所以这一局你赢了。”刘康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但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刘辉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芯片的解决以外还有哪里胜利了。
“你告诉我怎么消融了我的芯片，我就告诉你黄亮的事情。一个小小的交易，你愿不愿意？”
“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会怎样？”
“不会怎样，但你是了解我的。”刘康的舌尖伸出，轻轻舔舐着下唇，似乎看到了什么美味，“还有，你是不是应该用敬称？真是不乖的孩子。”
一旁的姜寻是第一次看到成年的刘辉和父亲对话，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如果他的父亲还在，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对话方式？
刘辉的手指微微收紧，“您想怎样做？这个和姜寻一样的人，是您派来的？”
“没错，”刘康的表情忽然多了几分诡异，“不过，那是在计划没有意外之前，现在，我的计划似乎出了一点意外……”
第59章：反抗
刘辉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刘康继续说。
“我原本以为，姜寻必死无疑，没想到他还活着。”刘康微笑着道：“看来老姜给他留了点好东西。”
他不说这事，刘辉都要忘了，刘康和姜寻爸爸的关系，曾经是好兄弟、好哥们。否则，两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认识，关系还好成那样？
刘辉的记忆看起来是完全了，但仔细想想，似乎还有哪里是残缺不堪的。比如姜寻的姐姐，在他的印象里并不深刻。还有姜寻的爸爸，在他的印象里仅仅是个科学家。但是，能和刘康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科学家？！那个圈子里的人，全都是疯子。
沉默了一会儿，刘教授缓缓开口：“您的计划就是在姜寻死后给我送一个克隆的冒牌货？”
对面的人轻嗤一声，“你以为我会做一个低级的克隆人？”轻蔑的语气让人听起来就觉得火大，尤其是姜寻，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子紧绷的厉害。
他脚下踩着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是被踩的更疼了。
刘辉聪明地选择没有说话，对面的老人笑了一声，眉眼间的皱褶被挤出了更深的沟壑，“怎么样，现在我加一个筹码，不仅告诉你黄亮的事，还告诉你那个男人的来历……或者，你也可以知道一下姜寻是怎么变成丧尸的。”
最后一句话让刘辉猛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扭头看向姜寻，“你骗我？”
刘康的那句话绝对可以说明，姜寻不是偶然变成丧尸，而是刻意的人为行为！
他知道刘康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这件事和他自己脱不了干系。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姜寻竟然骗了他。
姜寻坐在那里，漆黑的眸子看着他，“我只是不想让你更恨这个男人。”
他这句话说得是七分真三分假，说是真也可以，说不是，也可以不是。他本来就是打算藏在心里，他不想告诉刘辉，恐怕更多的是担心刘辉不能接受自己。
想到当年在实验室里的一幕幕，姜寻缓缓闭上眼睛。刘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他说不出口。
刘康微微一笑，“我的儿子永远都那么聪明，你的表情已经表露出——你猜到了一部分真相。”
他的确是猜到了，而且他相信，他猜的没错。
地上被踩着的男人似乎想发出什么求救的声音，被不耐烦的姜寻一脚踢向了下巴，顿时没了声。
屏幕里的男人眼睛瞟到了别处，再回来时，嘴角啜着冷笑，“干得漂亮，刘辉，你告诉姜寻，如果不后悔，就继续踢。”
这话不用刘辉告诉，坐在一边的姜寻已经听见了。他旋即看向地上的男人，双眼微眯，先前他踢到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刘康在屏幕前最后问了一句：“交易是否接受？恩？”
尾音被他拉出一个奇怪的声调，显得阴森诡异，刘辉紧闭双唇，而后微微张开嘴巴，“我接受。”
“很好。”刘康微微挑眉，“黄亮的信息我会传送到你的大脑里，至于那个男人的来历……”他的表情又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我想，你的小情人已经猜到了。”
刘辉转过头去看，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姜寻。
受伤的男人无力地趴在地上，下一秒，姜寻的眼底泛起了淡淡的红，整个人猛地从沙发上跳起，蹲下去查看男人。
这不是真的……这是他滑稽的猜想！
姜寻在心底默念着这些，但当他的手放在男人下巴上时，还是完全僵在了那里。
“刘辉，你猜猜，姜寻摸到了什么？”
冷然扫过男人的下巴，刘辉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惊愕的并不是男人的下巴，而是男人的喉咙处——那里没有喉结。
“本来想让姐姐代替弟弟伺候你，真是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让他们相见了……”刘康的声音里带着惋惜，“不过对于这个相见方式，我还是非常满意……”
刘辉在看到“男人”的特别后先是一怔，而后被刘康的话惊到：地上的那个神秘女人就是……姜寻的姐姐？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杀了姜寻，芯片一定会随之失去作用。那时候他心里会无比后悔，而这个时候，有人送来了一模一样的假冒姜寻。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心底的愤怒和厌恶，更会想到……他很可能会恢复成以前的暴虐，狠了命的折磨这个冒牌货。
也就是说，如果刘康的计划成功，结局就是他杀了姜寻，同时残暴地杀了他的姐姐！
刘康真是太看重他这个儿子了！
刘辉手里拿着对讲的仪器，手指死死抠着仪器的边缘。他恨不得自己抠的是刘康的尸体，可刘康现在还活的很好，笑的也很嚣张。
那张满带诡异的笑容的脸，他真是想分秒钟撕碎！
他和刘康本来就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什么道德、法律的约束在刘辉这里都是笑话。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同情刘康，即使是他被分割成肉末，也只会有人来叫好。
老天！他真的想现在就杀了这个狠毒至极的男人！
刘辉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疯狂的想法开始涌出，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男人。
……不，他不能……
脑海里，一个温柔的女声一遍遍地告诉他：“小辉，你的父亲是个疯子，但你不能是，你要做的是阻止，而不是自暴自弃。”
可是，他要怎么做到阻止？他这么多年都是在助纣为虐，他在做的，似乎和刘康没什么两样。
刘辉的思维渐渐趋向于一种极端，刘康大概是从他的气场中感受到了杀气，勾起了嘴角，“你想要反抗了吗？”
……不，他没有能力反抗。
刘辉的手指松了松，垂下眼睑，“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和您解释芯片的消融。”
“解释芯片前，我希望你能再看看你的小情人。”
姜寻此时跪坐在地上，捧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双手颤抖地在用治愈异能。刘辉转过头，硬是用一个冷漠的语气道：“和我无关。”
只刚才那一眼，刘辉已经知道，自己和姜寻间有了多少跨不过去的鸿沟。如果不是因为他，姜寻不会被刘康盯上，他的姐姐也不会被送过来遭这种罪。
不知不觉的数分钟内，他和姜寻之间建立出了这么多隔阂，而且是难以消除的隔阂。
他的父亲将姜寻变成了丧尸，他的父亲不知道对姜寻的姐姐做了什么，他的父亲又让姐弟相见便是这样一番场景……
刘教授的眼眶没来由的有些泛酸，可他的表情依然冷漠。
马戏团的人会在小象的脚上栓一根铁链，绑在木头柱子上。小象一开始会拼命地挣脱，拼命地反抗这种束缚，可到了最后，当它长成了强壮的大象，当那根木柱无法束缚它时，它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接受这种束缚。
它或许是知道自己可以得到自由，但它无法相信自己拥有那种力量。
刘教授想，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绑住的象。他被束缚了太久，束缚到接受了被束缚的现实，但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觉得自己总归是要再试一次。
刘康一直在对他施加着各种威胁，小时候用母亲威胁他，长大了用全世界威胁他。
现在还有人类存在，还有那些试图反击丧尸的佣兵团，在刘康眼里，这都是他给人类的福利，也是他给刘辉的好处。
他还给他们活着的机会，而他的儿子珍惜这种机会，自然可以完美地控制着自己的儿子。
如果没有姜寻出现，他的儿子永远都是木柱上的象。只是，当姜寻出现的那一刻，木柱上的象也将会有勇气挣脱那根早已腐朽的木柱。
刘康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木柱腐朽的是木头，而他，腐朽的是生命。
第60章：苏醒
刘康看起来很满意这个答案，眉毛再次挑起来，“你知道的，我不介意你认识什么人，我也没有刻意去解决你那些讨厌的学生。但是，我讨厌一个被我做过实验的人在你身边……”
他后面的话刘辉已经听不太清了，只能在脸上保持一个勉强的微笑。那边的姜寻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无助的样子像是最初见面时，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可他知道，姜寻从来都不是那样一个乖顺的男人，相反的，儿时的姜寻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的哥哥，长大的他是一匹想要保护自己的狼。
姜寻在自己面前收敛起利爪，隐藏了锋芒，而自己所做的，只是一次次把他推入危险的深渊。
这种日子，刘辉不想再过了。
“姜寻身上有东西能解决各种危机，”刘辉的声音有些哑，“应该就是那个东西造成了我大脑中的芯片消融。”
一旁的姜寻眼眶发红，他怀里抱着姐姐，而眼睛死死盯着刘辉。
他以为刘辉会撒个谎，可是，他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在刘辉心里，自己还比不上两个秘密？！
姜寻无力地垂下头，听到刘辉又道：“他脑袋里有正在形成的晶核，还有一个神秘的光点。我猜，那个光点应该就是神秘力量的所在。”
刘康若有所思地回忆了一会儿，“的确是有这么个印象……老姜这一局做的不错，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十分欣慰。”
言下之意，姜家成早就死了。
姜寻知道这件事，他简直不能再知道！他记得自己变成丧尸后如何疯狂的杀戮，而后，父亲生生为自己的模样呕出一口鲜血。
再然后，父亲在自己身上做了改造，改造的第二天，他被父亲送离研究所。等他一周后再回来时，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研究室，以及地上已经开始腐烂的父亲。
姜家成很有可能是为自己死的，姜寻那个时候本来没有多少意识，可看到父亲尸体的刹那，他几乎恢复了人形。他将父亲埋葬后跑到监控室看，他看见了刘康，看见了他怎么逼迫自己的父亲，看见父亲服下了那瓶药水。
——“你只要死了，我保证十年不动你儿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死了，就没有人能和我争什么。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要存在一些独一无二，而我喜欢做独一无二的那个。”
——“刘康，你已经把我的病毒改造成功了，你还想得到什么？！外面已经开始了大面积的病毒传播，你儿子也成为了你手下的傀儡……刘康，你最初的想法不是这样的！你拿到病毒时说只是想研究一下！”
——“很抱歉，我现在的想法变了。”男人勾起唇角，“我突然觉得，拥有人类的生杀大权，比载入史册更激动人心。而你实在是有些挡路。”
——“我死了，你能放过小寻吗？”
——“只要他不再主动找上来，我保证。”
接过药水的男人眼中一片死寂，他的确是疯子，他也的确是天才，但是他和刘康不同。刘康早就泯灭了人性，而他，即使创造了最早的P92，也从来没有想过用它做些什么。
P92是最早的丧尸病毒，K220则是它的改良作品。姜家成创造了丧尸，而刘康让它发扬光大。
姜家成是一把刀，刘康用他来杀戮。
记忆里的一幕幕回放，姜寻紧紧抱着怀中的姐姐。她已经不能再说是一个女人了，从身形到外貌，都被刘康做了各种改造。
那个温柔又有点傲娇可爱的女孩子，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他想到在门口时，姐姐说她叫“姜寻”，他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怀中的人因为下巴被踢，渐渐陷入了昏厥。姜寻后悔的恨不得拧掉自己的下巴，那是他的姐姐！就算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也不能……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姜寻这等男人。可现在，他的眼眶里蓄满了一层泪水。
刘辉脸上的表情没有被他影响一丝一毫，“现在可以告诉我黄亮是谁了吗？”
“当然。”刘康手边有什么东西，他摆弄了几下，“传送完毕。”
刘康现在已经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了，唯一觉得好玩的，就是他这个儿子。因为他和自己太像，摆弄一个和自己同样强势的人，有一种别样的乐趣。
姜寻记得自己第一次跑到父亲研究室时，当时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刘康。那时候刘康还满脸笑意地开着玩笑，而现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自己的父亲。
如果不是父亲的P92，或许刘康一辈子都制造不出这种病毒。P92是一个导火索，它降临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因为它而改变。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被刘康逼死了，因为——刘康一直都不是姜家成的对手。
因为不是他的对手，就会走旁门左道。刘康不在乎儿子，但姜家成在乎。刘康利用这一点将姜寻成逼入绝境，从而掌控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