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她是自动退出的?”孟池朗狐疑起来。
初审员被他问住了,选手的去留除了他们淘汰的原因,他们自己选择中途离开也是正常的情况,就算他们觉得少了这么一个有潜力的选手很可惜,但双方目前还没有法律上约束的义务或是责任关系,谁也勉强不得谁,自然也不会了解对方给出的退赛理由是真是假了。
这才只是初审而已,连正式的比赛都不算,也没有报道出去,选手的去留不回影响孟氏的形象,操作起来更是简单,连程序都不需要走几道。
对于一个无心于孟氏的人,即使再有才华,他们是不会多花精力的,这是很现实的事,故而对此没有过多深入的了解。
但孟池朗很清楚安娜的为人,对方不是那种知难而退或者体谅别人的难处的人,她有着公主般的骄傲,也有着皇后一般的自负,要让她承认自己的魅力不能迷倒一个人比杀了她还痛苦!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孟池朗也没有费劲去深思其中的原因,至少目前能肯定的是,不管安娜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接下来他能有一段时间的清静了。
为他解惑的,是莫尔。
莫尔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没想到孟的家族在你们国家是拥有特权的少部分,看来你从前那么嚣张还是张扬的低调的!不过你这次做得也太狠了,直接让警察将她用莫须有的罪名驱逐出境,且永远不能踏进华国境内!嘿嘿,不得不说,孟,你褪下了绅士的伪装还是很吓人的嘛!不过,你可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听说她在和老师哭诉你对她的残忍呢。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安娜的身材那么好,脸蛋也是少有的好看,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呢,再怎么说……喂?喂!”
孟池朗忍无可忍地切断了他的独角戏。
驱逐出境。
赵凌宇。
这两个关键词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孟池朗的脑中。
他自己且不论有没有那个能力,他没做过这样的事,他爸爸对于自己和安娜的纠葛又一无所知,用最简单的排除法,都能得出这件事的幕后操纵是谁了。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孟池朗不得其解。
一个人的性情再好,再烂好心,也构不成他这样出手解决他的麻烦的原因!
孟池朗不是自寻烦恼的人,也不会藏着事让自己受罪,于是,当天晚上赵凌宇下楼来教他唇语的时候,孟池朗便就问出了口。
“那个安娜你还记得吗?她……”孟池朗并没有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他问得委婉,是担心自己错怪了赵凌宇。
但赵凌宇没等他说完,就道:我让人送她离开了。
孟池朗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见他一句带过这件事,嘴唇又张了张,说了一句话,随后用手语对他道:这次看清了么?
他的手一字一句地比划的时候,嘴巴同时说着:我、送、你、回、家。
现在赵凌宇教他的都是日常会出现在他们对话中的话,很是琐碎,合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时不时能把孟池朗逗得闷笑不止,但这一次他显然不大走心。
“哦……”嘴里含糊地应着,顿了下,孟池朗还是没忍住:“赵凌宇,我没要求你这么做过吧?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赵凌宇抬着的手还没放下,继而说道:她很麻烦。
麻烦?
孟池朗想了想,还真是!以安娜不依不挠的缠功,被折磨了这两年,他可是十分清楚其中痛苦的,能让她和自己碰不上面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他嘴上还是说了句:“你也太狠了吧,她毕竟是女孩子。”
赵凌宇淡淡笑了下。
他没能领悟到赵凌宇话中的意思,安娜的存在不仅对他而言是个麻烦,对赵凌宇又何尝不是?孟池朗说他狠,却没有想过他眼前这个人可以做出的举动是如何出乎自己的意料的,当然,这一世赵凌宇也不会让他见识到。
只是将对方遣送回国而已,赵凌宇的做法早没有以前那样过激了,可是但凡对方会对他构成一丝威胁他都不能容忍她的存在。
他赵凌宇从来不是个能伪善的人,他在不断地放低姿态,却学不来那套委曲求全。
参赛审核过后,设计大赛的初赛也就拉开了帷幕。
这一次依旧以参赛者投递设计稿的方式参赛,不过设计稿件不再是初审时那样由设计师自由发挥,而是由孟氏给出了主题,再由选手们去创作。
比赛题目对内同样是保密的,就是孟池朗也不过比参赛者们提早一个小时知道比赛题目。
初赛的主题没什么新意,名为四季如新,即,要求选手从春夏秋冬四个系列任选其一创作自己的作品。
季节,是服装设计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一套衣服不论添加了怎样的设计元素,它的功能性才是最基本的重点,衣服因保暖和遮掩的功用而来,后来被视作美观之用,人们对服饰的观念随着潮流而改变,但功能性的是不可替代的。
一位服装设计师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再漂亮的作品也不过是橱窗里的展品,而穿不到人身上,得到服装本身价值的实现。
比赛题目下达,也就意味着孟池朗闲散的日子再一次被中断了。
他又开始了指尖和画纸约会不断的日子,在工作室内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构思。
四季,是个太过宽泛的主题,且不提要选择的是四季中的哪一个季节,单是服装的款式在没有被规定的情况下能延伸出的范围是在太多了!男装还是女装?休闲还是礼服?时尚还是复古?要做的选择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决定的事。
看腻了工作室里的塑胶人,干脆将那些没血没肉只有比例的假人丢在一边,来到客厅开着电视开始找从前搜集的各种纪录片。
赵凌宇看他懒懒地趴在沙发上,时不时探手去水果盘里挑出一颗青提子吃的往上抛,然后张嘴接到嘴里,如此,不断重复。
他倒是自得其乐,不过命中率是在太低,把提子丢的到处都是,某人只得跟在后头不断地捡。
赵凌宇从前还真不知道,原来他私下可以这么邋遢。
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他敲了敲玻璃珠,抬手提醒了对方一句。
孟池朗总算舍得把视线从狮子猎杀动物的纪录片上移到他身上了,“你该不会是处女座的吧?”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挑衅地抓起三颗青提子,往上抛的同时仰着头去追,结果可想而知,一颗都没到他嘴里,甚至有一颗擦过他的脸直往沙发底下滚去了。
孟池朗熟视无睹地道:“你不懂,这个世界上要生活的不是只有人,老鼠也是要吃饭的。就算这地方找不到老鼠,细菌微生物也是有生存的权利的!”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赵凌宇对他闲的不要钱发放的爱心投以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目光,接着,蹲下去,在沙发里将提子摸了出来往垃圾桶里扔。
孟池朗看他收拾残局,心情意外地居高不下。等他忙完了,又到厨房给自己洗上一盘子的提子端出来的时候,孟池朗更是开怀。
这回,他也不作怪了,接过盘子捧手里,吃得津津有味。
似乎奴役了这个人,看他忍气吞声又纵容的样子让人非常有成就感。
纪录片里的狮子已经从小狮子长成了大狮子,正为家里的小狮子的食物而蹲在草丛后等着猎物,孟池朗看得用心,尤其是在小狮子出现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倾身去看小狮子的特写。
他喜欢这种处于空有凶性却还没有那个能力发挥他的王者气概时期的小动物,这时候逗弄起来,特别爽。
没错,他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可也不妨碍他自己乐呵。
打断他的,是赵凌宇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吃了一半的果盘拿走的动作。
孟池朗原本以为他也要吃,还替他往前递了递,哪知道有去无回,等他伸手向赵凌宇要的时候,那盘提子放在了赵凌宇身前的玻璃桌上没被动过。
见他还要吃,赵凌宇一手拿过果盘放得更远,一手指了指他的肚子和果盘,张口道:太多了。
以孟池朗现在的程度,和赵凌宇做这样简单的沟通是完全没问题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满地道:“你怎么那么麻烦。”
见他忽然又没了看纪录片的心情,赵凌宇往他身边坐了坐,总算抬手将疑惑问出口了:怎么,今天没有灵感?
孟池朗翻了个白眼,“灵感这东西又不是电话,今天打不通明天再试试。”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没到最后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才是我最想要的。”
赵凌宇直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画稿?等灵感?等到月末?
赵凌宇直觉自己猜到了前世他总有那么一段时间要熬夜加班的原因了!再听孟池朗毫不在意地说:“谁知道呢?”的散漫语气,赵凌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从前怎么都不知道这个人对工作这么没有计划性!
现在闲上几天,到时候一通的焦头烂额,又是熬夜又是吃喝不顾的,岂不是得不偿失嘛!
孟池朗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要开始说教自己了,赶忙投降道:“我也没办法啊,现在让我画我也画不出来,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它还挂着休息中的牌子呢。”
孟池朗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典型的属于那种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的人,又或许是他在DEADLINE之前的状态不够紧张,无法刺激出好点子来。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他是在太挑剔了,再好的作品画出来,其后也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在成品中看到不如人意的地方,从而放弃,重新来过。
在设计上,他从不会退而求其次。
看赵凌宇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孟池朗突发奇想,话经不过大脑就已经说出口了:“让我去参观一下你的衣柜,怎么样?”
第十九章
在没有灵感的时候,孟池朗总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否则他的情绪会很暴躁。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了自己舒缓压力的一套方法,不同于别人或去旅游或运动音乐,孟池朗喜欢看纪录片。
动物的,名人的,历史的,风景的,什么都看。
那些纪录片的拍摄者用沉默用心地演绎着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某个人某段时光,孟池朗起初也不过是为了找一件事能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后来也就成了习惯。也因此认识了不少至交好友。
至于参观别人的衣柜,就又是他另一个癖好了。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个两面派!他对别人的衣柜充满好奇,但却非常反感别人动他的衣柜,可以说,他回国这些日子他妈妈都不曾接近过他的衣柜,里头装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般人受不了他的毛病,就是再大大咧咧的对私人隐私毫不注重的人也很难对他这一爱好保持沉默。
至于原因,赵凌宇现在尤其清楚。
又一套西装被丢了出来,孟池朗眉头皱的紧紧的,眼前这些高级定制的西装仿佛污染了他的人生观一样让他难受!
手里的动作停也不停,他大脑的滤网瞬间被刺激得扩大以至于嘴边犀利的话拦都拦不住:“又是这个,老天……你的衣柜都装了什么啊!同一款式的西装你买这么多来干什么,养木头吗?你不觉得衣柜里放两件同样的衣服是对衣服的不尊重吗?”
“GOD,赵凌宇这又是什么?这是第三套了吧?你怎么想的,你怎么不干脆买上七套从星期一穿到礼拜天,再换一遍,都不用洗——靠,我又看到了什么!”
他找出了第四套同系列的西装三件套来。
孟池朗转身看他,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
他前前后后看过的衣柜也不下百人了,可他敢保证今天见到这个是最让他无语的!
他甚至想,就算让他打开衣橱看到一大堆的情趣衣服也比现在来得强!
他发现自己真的看不透这个人了,和他有着那么多共同认知的赵凌宇怎么可能是这个衣柜的主人?看看这满衣柜的西装,还是同系列同一个设计师在同一时期出品的西装套装!连皮鞋都是一个款式!
满屋子丢满了昂贵的手工西服,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此时委屈地躺在一角摆出了各种凌乱的造型。
赵凌宇也觉得自己失策,对于他的要求赵凌宇向来不说二话,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有推延的选项。
孟池朗的临时起意让他没有准备的时间,呈现在他眼前的就是最真实的模样。
他对于衣着向来随意,只要穿着舒服就行,工作时更是单调,由御用的设计师设计了款式便直接由他们定制,每季度换一批,一个款式都会有那么几件备用,他才搬过来这么几天,这里除了必穿的衣服,其他款式少的可怜。
现在让应杰把商场搬过来都来不及了,他叹了口气,拿过孟池朗手上的衣服也不用他动手自己就将它丢在了成堆的衣服上。
孟池朗总算从机关枪模式回到了正常模式,当看到满室的狼藉时,他的气焰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他没少因为这个癖好吃亏,因为衣柜事件扬言要和他绝交也不在少数。
其实现在他这毛病已经改了很多,关系不够亲密他也不会再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对方包容自己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不尊重别人。
他难得有了反省的自觉。
赵凌宇还是那副好脾气,他动手把剩下几件孟池朗手痒地不行却又不好意思再丢掉的衣服拿了出来,随手扔开,然后将还挂着三套不同款式的西装往边上拉了拉,把占了卧室一面墙宽的衣柜的门全部拉开。
空荡荡的衣柜和几乎要堆满卧室地上的衣服形成强烈的对比,这还是第一次,孟池朗因为自己这个坏习惯有点内疚起来,可很快这样的情绪就消失殆尽了!
赵凌宇敲了敲衣柜的门,将他的焦点拉回了自己身上。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巨大的落地衣柜,伸手指了指孟池朗。见孟池朗目露疑惑,他笑得更深了,他的手随意地指着衣柜,走向孟池朗,启唇道:这些,是你的了。
孟池朗瞪大了眼睛。
这一句,他看懂了!
他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不确定地指了指衣柜,又指了指自己。
赵凌宇停在他面前,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发,肯定地点头。
它,你负责填满,你喜欢怎样都行。
赵凌宇说得非常慢,孟池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嘴唇,一字一字地跟着他重复着这句话,末了,待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你说真的?!”
不等赵凌宇说话,他立刻叫道:“你说的!不许反悔!”
赵凌宇但笑点头。
没什么比遇到一个优质且配合的模特更让设计师喜悦的了!孟池朗立刻拉着他往楼下跑,扯着他就进工作室生怕他反悔似得要给他量尺寸。
工作室内很乱,他草草地将桌子上的草稿纸往边上一推空出一些空间来,又抽出一沓空白的画纸放在了上面。回头看赵凌宇还站着看着自己笑,他眉峰一挑:“还站着干什么,脱。”
他像是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赵凌宇怔了下,在他火急火燎的催促声中,抬手开始解衬衫上的第一个扣子。他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锁住了那个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铅笔外露的笔芯,兴奋得不能自己的人。
唔,没想到,今晚会有意外之喜呢。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随着衣服的剥落,孟池朗的眼睛就更多了惊喜,到最后他的双腿露出来时,孟池朗甚至吹了一声口哨。
赵凌宇的身材非常好,刻意锻炼的痕迹很淡,健硕颀长却不似那些健身教练似得腱子肉无规则堆积地破坏视觉美感,但却也能看出他有很好的管理身材的意识。
孟池朗盯着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那些都化作一个又一个的数据在他眼前浮动。不是僵硬的比例式的好身材,非常自然,充满男人的阳刚。尤其是那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时,在自己面前因为手语和沟通时对自己的迁就而削弱了许多的霸气和唯我独尊的气场直袭人的眼球和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