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触上胸口,声音悲切,“颜修文……你为什么不信呢……傻啊,你真傻……”
窗外的寒枝落尽的秋叶,干冷的寒风毫不吝啬的刮进屋子,即便是阳光朦胧的下午,也抵挡不住侵入身体的冰冷。
沈楚秦无语的望着桌上厚厚的柬策。
“唉,黎卿,狩猎准备的如何了?”少年无聊的望着窗外干秃秃的树枝。
“回皇上,十日之后便可起程。”
立于一旁几乎成透明人的黎景听到他的话才回了一句。
“好啊,朕待在着皇宫简直无聊死了!”黎景好笑的望着突然活起来的小皇帝。
沈楚秦注意到黎景嘴角的笑意,“哎呀呀,王叔真不简单呢,寒冰都给捂开花了。”
黎景瞬间恢复成冰冷的模样。
沈楚秦好像终于找到了好玩的,他走上前,“黎卿,王叔走了有半个月了吧”
黎景僵硬的点点头。
“那你想不想他?”沈楚秦睁着闪亮闪亮的眼睛看他。
黎景没做声。
沈楚秦更是一步凑上前,“说来,朕其实挺喜欢你的,要不是王叔动作太快……”像是自言自语的少年眼睛微微眯起好像是在回忆过去阑珊岁月。
黎景呼吸一窒,慌忙跪下,“皇上请不要戏弄臣!”
沈楚秦背过身子,目光放的很长很长,透过干枯的藤蔓,透过蜿蜒的围墙,“你记得朕在你大婚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臣誓死不忘皇上恩典
黎卿,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这句话!
黎景漠然的目光带上复杂和崇敬久久投在那窗前站着的深金色少年。
第五十四章
礼仪队还有五日才能到达宸齐。邵越等人在此停留了四日等候礼仪队。他们只是先行,而该准备的礼数一件都不会少。
有了齐弎的帮忙,颜修文这几日几乎没和邵越见过几次面,每次也只是匆匆问候。
邵越好像变得很忙很忙,即便是匆匆问候,颜修文总能看见他拿着地图和齐意齐弎谈事,以及让他难过的齐弎那副总不离身的画像。
“齐意,去迎接礼仪队,齐弎去把在宸齐的暗影手中的关于宸齐皇帝的资料。”邵越坐在桌边吩咐。毕竟是年轻,身体强健,留在他背后的伤几乎在他醒过来后就在迅速的自己愈合。
“将军,我留下来吧,等意哥回来了我再去,我们走了就没有人保”
“你觉得本将需要吗?”邵越一手按住齐弎的的腕部,齐弎躲闪不及被按的生疼,只好默默答应。天啊,谁会理解他好不容易看见将军了,好不容易把将军交代的事完成了一半的心情!
末时刚过,颜修文茫然的飘荡在各种不同长相不同装扮的宸齐边境小镇。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或者该怎么面对邵越面对自己。
他不想,真的不想就这么放弃邵越,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可是,邵越从来没有放弃找的姑娘像颜修文心头的刺,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告诉他,邵越不爱你,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
街上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一个又一个,他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般寂寞孤独。
脚步停在一家店铺口。颜修文苦笑,你怎么还在想着他啊。这家药铺便是颜修文为邵越买药的地方,那几日来过了多次了。
铺口靠着深黄色木质的木板,上面一条一条古朴的树痕盘踞着。
店里,老板苍老严肃的声音在充满药香的深深药铺。
颜修文怎么都甩不掉自己脑中刚刚看到的一幕。
是一对爱人在城门口拥吻,两个人在肆无忌惮的街上告别惜语,是两个男人。就像闲王和闲王妃那般相爱亲密。
颜修文胸中全部都是苦涩的味道,萧索的背影留在徘徊的树影下让人心疼不已。
邵越寻到颜修文的时候,那人正坐在自己的屋子发呆。
暗下来的天幕让屋中一丝明亮都没有,没有点起烛火让颜修文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中。
“颜修文?你在做什么”邵越的声音让颜修文募得一颤,他借着昏暗的房间隐藏自己在深处。
没有得到回复,邵越又上前一步,才模糊发觉颜修文竟是抱膝坐在地上。
他缓缓绕开桌子,放轻声音,“颜修文,你怎么了”
颜修文没有答话,手中握着的冰凉小瓶以及渐渐模糊的药铺老板意味深长的笑容。
须臾后,靠在墙边的人抬起头,“邵越,你喜欢我吗?就算是一点点,就算是一瞬间,有吗?”他的声音寂静悲伤。
邵越站着俯视黑暗中的一团,听见颜修文的问话,他顿时答不上,他也想问自己是否喜欢他,是否对这个温雅善良的人动过心吗?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见异思迁的人,只为了一时的情动而忘却自己几年苦苦的坚守。还是,也许这个温和的人已在心里留下痕迹。可是,向来无欲无求的他真的不知道。
时间停止的刹那,静的只剩下呼吸的声音,那么近又那么远。
颜修文手中握着被黑暗淹没的深色瓶子,缓缓的,坚定的,移到自己唇边冰冷的寒意让他不由得绽开一抹笑容,邵越,可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仰头吞下。咣当一声,碎片满地。
“颜修文,你在做什么!说话!”突然的碎片声让一向习惯掌握事态的邵越有些着急。他蹲下身子,双手握住颜修文的肩膀严厉斥责。
冬夜的云层遮住了每一点想要泄露的星光,弯月也被浓黑的云不知藏在哪里了。
颜修文突然抱住邵越,死死的用尽最大的力气吻上总让他伤心的薄唇。
他软软的颤抖的舌头伸出来钻进邵越没有防备的嘴里,带着温热的液体顺着颜修文的舌头流入邵越的嘴里,甜甜的,带着花香的味道。
邵越回过神猛的用力用手肘撞向颜修文的肩膀。
“嗯……”颜修文痛的闷哼一声,紧闭眼睛,双臂却更加用力的缠住邵越,固执的和他唇齿相依,让他口中的药大部分流入邵越的口中。
软软的唇只是静静的贴着他,小巧的舌头没有头绪的在他口腔中乱窜。
轻微的痛声传入到邵越的耳中,仿佛在千万重的铁锤紧紧压着他,让他停留在颜修文后心口的手掌不敢再拍下去。
直到口中的药汁全部化在两个人的口中,颜修文才低着头从他怀里离开,刚刚的执拗仿佛瞬间就消失了,他一点点放开他的手,放手中玄色锦袍。
“我……”颜修文刚开口,便被邵越狠狠的推到墙上,带着一分狠戾的粗暴吻上他,绝对不同于颜修文刚刚的轻柔,他的吻让人窒息,让人疼痛。舌头不断侵入间,唇齿狠狠碾磨。
放在颜修文身后的手瞬间变成紧紧相拥,有一种几乎把他嵌进身体的力度。邵越把颜修文抵在墙上,用胸膛碾压他,不断交换角度的和他深吻,借着黑暗伪装两人的亲密。
颜修文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滚烫的舌头在他口腔搅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情绪,邵越铁壁般的双手死死的禁锢着他,让他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只是觉得全部的力气都随着邵越的亲吻离他而去。
他知道邵越的冷漠,知道他刚毅、知道他的狠绝,却从不知道邵越能如此疯狂和霸道的和他亲吻,吻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刹那,邵越才放开他的唇。颜修文软软的靠着他的肩膀喘息。
“够了吗”邵越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来,颜修文一瞬间几乎想哭声出来,他的动情失措和邵越平静简直成了极大的讽刺,讽刺着他自己的可笑,讽刺着他的愚蠢,讽刺着他几乎就以为邵越也许是喜欢他的。
第五十五章
窗外,冷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隐隐哭声消失在天幕。
邵越放开手,转身离开。
“邵越!”颜修文哽咽的声音唤住他,跌跌撞撞的跑上前伸手抱住邵越。“邵越,颜修文爱你,很爱很爱,最后一次,我爱你。”颜修文把脸贴着他胸膛。
怀中温润的身体带着清淡的墨香,邵越突然觉得身体腾地漫上浓浓的欲火,颜修文有些凉的双手在他身上,让他想要的更多更多,想要抱住他,想更加贴近他。
“颜修文,你给我下药。”肯定不疑、冷漠的质问。
颜修文咬住唇,点点头。
“滚!”一个字,话落音止,没有任何拖沓,没有任何感情。
颜修文身体一顿,僵硬的摇摇头。
邵越的黑眸在暗中散着危险的气息,他抓住颜修文的手,用力向后一扭。
“呜……”错骨的疼痛从手腕传进修文的心里,他颤抖的站不住,却仍是固执的站在他面前,忍着半分挣脱不开疼痛的手腕,终于说出来便再也收不回的话,“邵越,你抱我吧,你抱我吧,只有一次,好不好,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困扰,只有一次,我只想记住你,只想拥有你一次。我不要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不要。你抱我吧,留给我,留给我一些回忆,让我不后悔爱上你,邵越……”
悲戚声像丢失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再也找不到让自己笑让自己快乐的理由,绝望、伤心如同沉闷的海水涌进颜修文的胸腔,满满的,窒息般的。
“邵越,我是男子,不用你负责。邵越,抱我吧,就这一次,以后颜修文再也不会让你困扰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颜修文清秀的脸上尽是绝望悲伤和深深地迷恋,黑幕的掩盖住了他所有的脆弱,只剩下颤动的身子仍固执的不移半步。
颜修文的手缓缓从邵越的桎梏中滑落,他闭上眼睛,像赴死般等待凌厉的刀锋。
空荡的街上,打更人拿着细小熏黄的烛火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手中古老的竹筒发出苍老悲戚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悠远亘长。
“痛吗”
“没有、我的心痛。”
“是吗。”
邵越一下比一下狠戾的侵袭颜修文的身体,用一种发泄似的决绝毫不留情的冲击侵袭的方式。滚烫的汗珠从俊挺的鼻尖滑落在身下人的脸上,滑过颜修文清秀的脸颊,像泪痕般落在白皙的锁骨上。
颜修文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声呻吟滑出嘴边,他手边的床单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剧烈的冲撞让他受不住的颤抖不停,却还依旧努力的迎合带给他痛苦的男人。
邵越俯下身啃食他的锁骨,他的下颌,直到唇边,冷漠的避开,吻住他的耳垂。
从答应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吻过他,再也没有。只是冰冷的、狠戾的玩弄、啃食他身上每一处细腻滚烫的肌理,发泄般的同他沉浮。
颜修文的嘴角被他咬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他茫然的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如同浓黑的漩涡,仰起的白皙脖颈挺出优美的弧度,齐腰的长发凌乱的铺在床上和玄色长袍交缠在一起,勾勒漠然寂寥的凄美写意。
缓缓流出身体的液体染红了一床的凌乱,颜修文双手紧紧揽着邵越的脖颈,睁着朦胧的眼眸细细的、一点点的把他的模样印进自己心里,刻在骨头上,永生铭记。
灼热的温度狠狠的烫着他的心,他的身体,带着潮水般的快意和痛入心肺的疼痛把滚烫的痕迹留在颜修文最深最痛的地方。
就这样死了吧,死了吧,他闭上眼睛,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阑珊的微光映入房间,深色朦胧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寒气来袭的世间。结着厚厚的寒霜的树枝上落了薄薄一层银白。
一夜之中,竟是满世飘雪。
颜修文醒来的时候邵越正背对着他穿上玄色长袍,微开的窗隙刮进冰冷清凉的寒风,凌乱的屋子告诉他在一夜究竟是怎样的荒唐。
“颜修文,记住你说的。”比寒风,比冷雪还冰还冷的是邵越毫无波澜的声音。
颜修文木然的望着头顶空荡的悬帐,直到邵越转身离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一行清冷透明的眼泪。
没有了,颜修文,连留在他的借口都没有了。
长长柔软的青丝蜿蜒的铺了一床,白皙的身体上青紫斑红像烙印般深深印进心底,颜修文缓缓闭上眼睛,任寒风落在冰冷的身体上。
齐意知道率领礼仪队的是军中副将张诚,只是他没想到这仗势也太大了。
数千人身着铜色铠甲的的护送队像长龙般盘踞在宸齐国境边界。张诚看见他哈哈大笑,“齐侍卫,怎么样,皇上够给咱家将军面子吧!老子看谁敢不同意和我大楚结盟,立刻带人推了他!”
齐意默默在心底无语,“张副将,将军让我来迎接您。还是请快些吧。”
张诚抹一把落了雪的马鬓,“是是,齐侍卫还请带路。”他憨实的笑着,“将军最近还好吧?”
“恩,将军无碍。”
张诚突然拉住他,“将军不应是先去北辽吗?为何突然又要改道到宸齐了?”
齐意呵斥着马儿,轻声说道“半路中出了些事,颜大人被人抓走了,临时改道时遇上了刺客,所以将军怀疑有内贼,为掩人耳目便先行宸齐。”
张诚粗大的眉毛在脸上纠结,“内贼?可又人定?此行是王爷请皇上让在下从边境直接接手礼仪队赶来的。”
他又咦了一声,“颜大人?该不会是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公子吧。”
齐意知道颜修文曾随邵越替皇帝大军送别,点点头。
张诚眉眼笑开,“这颜大人可是聪明的很,定能帮上大忙。但这么远的行程他能受得了吗?”
齐意朝他廓然一笑,“张副将太小看颜大人了,恩,也许是太小看将军啦。”撒马长奔。
张诚在后面挥鞭,吆喝“我就是关心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啊,齐侍卫,你别告诉将军啊,千万别,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颜修文躺在床上了一天一夜,没有人进来过,他也没有出去过,就只是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睁着眼睛茫然的躺在床上。
第九日了。他们留在这里九日了,礼仪队该到了,他艰难的动动身子,答应了不能再给邵越添麻烦的。
轻轻一动便疼痛不已的身体,让颜修文白了白脸。他扶着床侧靠在床边,一只手扶住额头,滚烫的温度在手心久久不散。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下眩晕的感觉,忍着身上的不适站起身穿好衣衫。
好冷。
他移到窗前一把推开纸窗,刹那间清冷的寒气夹杂的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洁白的白雪纷纷扬扬的在天空中打着小小的旋飘落而下,白了整个幽静的小院。
毫无杂质的银色让颜修文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他伸出清瘦白皙的手,像他每每站在文渊阁的楼台般伸手接住朦胧的雨丝般,接住精致美丽的雪瓣。
雪瓣飘落在他的手心,沾染暖暖的温度便片刻消失,留下清澈一点水滴。
颜修文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侧靠在窗栏边,静静的凝望着纷飞的纯洁。
客栈走廊的转角处,邵越靠在灰白色的石墙边,仰起头,纷扬的雪瓣落在他和长袍般同样墨黑的长发上,然后消失在发间,留在发丝间一点水珠。
他伸出手,像他刚刚看到的般,接住,漫天飘零的纯洁。
齐意让张诚先把队伍安守在城外,他进城先行通报。
客栈早已被他们包下,邵越站在二楼的廊边拿着齐弎传过来的密报细看。
午时刚过,客栈里唯一剩下的小斯和掌柜的也静了声,不知所踪。
“告诉他准备好队伍,我们两日后正式拜访宸齐。下去吧。”邵越望着纷飞的白雪,思绪复杂。
齐意在楼梯的转角看见颜修文踌躇的站着。
“颜大人,怎么了?将军在楼上。”
颜修文朝他礼貌的笑笑,“恩。”只好一步一步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