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桥愣神,什么人扔过来的灵信?
这一行字转瞬就消失干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江枫桥却是想不通了。
内心之中有隐隐约约的猜测,只是不能确定。
这一封信,来得离奇了。
“大师兄?”
有人叫他,转过身,瞧见商百尺过来,他问道:“怎么了?”
商百尺近日一直注意着门中的事情,今日议事,闻道长老也来了,他有些事想说,只是此地不便,他耳语一两句,江枫桥便道:“我清楚了,继续看着吧。”
商百尺点点头,也不多言了。
第七章: 叛乱
掌门是真的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到现在连蛛丝马迹也不清楚,只是问到有人见过一个跟空弦上人相似的人从某些地方过去,但是这些地点极其散乱,而且没有规律,甚至相互矛盾。
线索可以说是千头万绪,可是没有一点有用的。
时间就在这样漫长的寻找之中过去,寒山门这边虽然有江枫桥压阵,看着什么事情也没有,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是有空弦上人在江枫桥背后,可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对白凉那先斩后奏的行为不是没有过不认同的,只是回头想想,整个寒山门,他能放下吗?所以即便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必须坐到这个位置上。有时候不是愿意不愿意,是必须。
必须有一个人正大光明地坐在这里,即便无比艰难。
而这个人,他自己最合适。
上次商百尺说了一些事情,是关于闻道长老的。
自打试剑大会之后,他就一直不满,现在掌门出事,他自然找到了机会,一直蠢蠢欲动,而江枫桥已经准备好了对付他的办法。
整个寒山门本来就在飘摇的边缘,只是很多心怀不轨之人现在没有动手而已。
正所谓是枪打出头鸟,就看谁敢先出手了。
而江枫桥这里,正巧缺少一个人——来成为所有人前车之鉴。
杀鸡儆猴必不可少,效果,就要看他们心狠手辣的程度了。
到了这种时候,做事再不能心慈手软。
一直以来,寒山门掌门的人选,都是从所有的内门弟子之中选,掌门和长老座下,都是内门弟子,也不是没有特别优秀的长老座下接任掌门的情况,但是比较少。而这一代的弟子之中,精英几乎都从掌门座下出,虽然人数少,可是贵在精。
从江枫桥到商百尺,几乎都是人中龙凤。
闻道长老的渴望其实很正常,只是这一代的情况分明不大可能。
闻道长老若要强行来逼,江枫桥自然不会手软的。
看似是在心中存了几分仁慈,只盼着闻道长老自己识趣,不要动手。可是等闻道长老真的来逼问的时候,江枫桥反倒是觉得,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不仅是江枫桥,商百尺白凉等人也是一样。
现在含翠殿门口,江枫桥刚刚放下手中的本子,在地图上圈了一下,“近日传说焚鼎门的弟子在此处遇袭,被人屠杀殆尽。同日,飞羽门弟子也一样,这一个门派虽然不是九大仙门之一,但是已经出现剑仙,不日必定是九州之中排名前列的大门派,如今竟然也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万青宗……”
连日来,也不知道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以九大仙门的弟子为开始,很多宗门都被神秘人袭击,并且一般都是一击毙命。死了的不仅是弟子,甚至还有长老,其中不乏修为甚高,已经成名的人。
此事很是奇怪,出手之人修为甚高。
九大仙门这边还没来得及通消息,不过各自都重视了起来。
都在追查凶手——很明显,这个人是针对九大仙门的,不过寒山门的伤亡是反而最小的。
他跟人研究着这凶手的行踪,不过转眼,外面闻道长老已经进来了。
距离掌门失踪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再过一个月就是八大仙门拜访,那个时候才是寒山门糟心的时候。
“江师侄,我们来,是想问一个问题。”
闻道长老站在了那殿前,这桌子放在偏殿里,江枫桥听见声音,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诸位长老一眼,笑道:“诸位长老都是要跟闻道长老一起来问事情的吗?”
那些长老都怔住了,没想到江枫桥竟然第一个问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起来。
他们倒不是对掌门这个位置有什么念想,不过想知道一些天鉴宝录和门中的事情,更何况,掌门消失得太奇怪了。整个九州,除了十三剑仙,还有什么人能跟空弦上人匹敌?
他们怀疑之前白凉跟江枫桥说的话,只是一直忍了许久不曾说。
江枫桥对白凉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是如今这种时候,不必去追究白凉说话的真假。只需要看,现在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过程不要紧,结果很重要。
所以江枫桥才有那样的一问。
他要从一开始,便将危险降低到最低。
须道长老是看得很清楚的,这里面有几个对寒山门和空弦上人都很忠心的,都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来这里,更多地是防止事态扩大化,一看闻道长老就是不怀好意。
他当先道:“闻道长老说发现了一些疑点,要找代掌门理论理论,我们只是来旁听的。”
“你……”
闻道长老窒了一下,手指着须道长老,有些气得说不出话。
须道长老一派淡然镇静,没有想到现在他临时改口。
另外几名长老之前来,其实也是跟闻道谈过的,闻道暗示过一些事情,所以现在他们觉得江枫桥靠不住。
有几位长老人很固执,即便是须道长老抢先说了,现在他们也不相信江枫桥,至于原因,现在还不能说。
“江师侄,我劝你还是暂时将掌教之权交出来,我们再慢慢说。”
呵,这还是真本事了。
江枫桥并不是真愿意当这个掌门的,更何况现在只是代掌掌门的事务,这么多年他已经管过那么久了,掌教成为一种习惯,也是可怕。不过更可怕的事情,兴许是他心怀着寒山门,却还有这么多没有理由的猜忌。
压下心底奇怪的愤怒,江枫桥笑得温和无害,只问道:“还请诸位给个理由?这里不好说话,来大殿说吧。”
江枫桥说罢,不管众人的反应,转身便从偏殿进了正殿,又是含翠殿。
这里是寒山门最神圣的地方,也是平时商议大事的地方,这会儿这么多长老,甚至是连代掌门大师兄都来了,可想而知,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自然而然的,不少弟子也站在殿外偷听了,随着人多了起来,也就都公开地站在外面了。
闻道长老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找江枫桥理论,这个时候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自然很是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底气足了很多,便道:“现在已经到了含翠殿,这么多人看着,总该可以说了吧?”
看一眼这含翠殿,翻修过很多次,只是每一次翻修都是按照之前的模样,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含翠殿几乎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江枫桥站在高处,看着站在下面的闻道长老,又扫了一眼已经站进殿内的几名掌门座下弟子,白凉也看向他,微微给他点了个头。
于是江枫桥勾出一抹笑来:“闻道长老随时都可以说话。”
从来没有让他不说话不是吗?
闻道没听出江枫桥的讽刺来,反而很是得意,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这十来位长老,韩风自然没有被他算在内,只是这么多人,也足够了。
他知道当初江枫桥的身世,只是江枫桥自己不清楚而已,现在只要他将当年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出来,那么所有人都会站在他的身边。
曾经听见过掌门说江枫桥旧事的商百尺,这个时候看着闻道长老,还不知道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在闻道长老开口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有了隐约的预感,只是还不明确。
“掌门现在已经出事,这么久没有消息,虽说这掌教之权是江师侄你拿着,掌门印信也在你这里,可是平心而论,你的年纪还太小,若是一个月之后八大仙门逼上门来,江师侄必定是矮了他们一截,这样还怎么谈事情?所以我想,江师侄最好还是为了大局考虑,将掌门印信交出来,暂时请诸位长老一起管门中的事情,尤其是主管一个月之后九州九大仙门的大会。”
闻道长老一副义正词严模样,仿佛他都是为了江枫桥和寒山门着想。
只是回应他的,不过是江枫桥淡静表情。
“我掌教,乃是掌门的掌门令,闻道长老若有异议,应当找掌门去说?弟子多年之前就已经执掌门中大事,怎么当日不见您说?怀疑我,是您对掌门有什么意见吗?”
江枫桥少有说这样露骨的话的时候,可是如今说出来了,就有一种犀利逼人的感觉。
原本他说出这样的话之后,闻道长老也该知难而退了,可现在——
闻道长老只冷笑一声,扬手一指,宽大的袖袍飘飞起来,直指朝着江枫桥,扬了声音道:“我闻道当日被掌门责罚,也不曾有过一分的怨言,可是对你——我不服!”
全场安静,都看向了闻道长老,几乎以为他是疯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能有什么意思?
这不是激怒江枫桥吗?现在江枫桥掌教,这么多年,在寒山门之中也算是颇得人心,闻道长老即便是要夺掌教之权,也不该这样心急。
江枫桥倒是气笑了,依旧不动声色道:“不知我可有什么地方,惹怒了闻道长老?”
他面上隐约着的一分不屑,终于露出来了,眼神之中满含着讽刺。
闻道长老也不气急,只狠声,缓缓地将一句话说出来:“掌门根本不是出去追杀凶手了,是被你害了!是你,想要夺得掌教之权,你等不急,你本就是要杀长老的,是你——恢复了记忆,是你要杀掌门!”
这一番话,太没道理。
江枫桥没当一回事,只道一声“荒谬”,可商百尺的眼神,瞬时变了。
第八章: 杀鸡儆猴
这话说出来,众人的脸色都变得诡异了。
闻道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掌门的事情都还没有个定论呢,现在就说什么是江枫桥害了掌门,闻道长老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立刻就有人上去拉他,但是闻到长老一点也不理会,只是看着江枫桥冷笑:“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若不是你害了掌门,那你那两天去了哪里?或者说,你本身就是要去寻仇的?”
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这一句话呢?
不说话就是被说中了,那普天之下无数沉默的人岂不是都任由别人说了?
江枫桥只觉得闻道长老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他心平气和地跟闻道说话,他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只是他无法任由寒山门落到闻道长老的手里。平时就能看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从来不为寒山门大局着想,目光短浅如此,现在还要来争夺掌教之权的人,即便是江枫桥不要这寒山门,他又能管好了吗?
他心平气和,道:“掌门于我有教习之恩,你却口口声声说我与掌门有仇,闻道长老怕是糊涂了。”
原本江枫桥这句话是很对的,可这句话正好中了闻道长老下怀,他大笑两声:“你当初上山之时与掌门的约定,当我是不知道吗?当初我便觉得是你狼子野心,不想让掌门师兄收你为徒,是他固执,如今是引狼入室,养了你这样的白眼狼!今日,我便当着这寒山门上上下下无数弟子的面,将你拆穿!”
闻道长老的脸上,涌动着一种兴奋之色,仿佛这二十年来的怨气,都积压在一起爆发了一般。他脸上的得意,连刚刚入门不久的弟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仿佛一切已经尽在掌握。
闻道长老站在下面,却似乎已经占据了制高点,转过身,面对着殿内殿外无数人,双手一扬,终于准备将埋藏在心里,准备了很多年的话,都这样说出来。
商百尺眉头紧皱,他想不出任何的阻止办法,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
那种不祥的预感,几乎一瞬间就已经擒住他心脏。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江枫桥,江枫桥也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的白凉。
闻道长老也为难江枫桥这个消息,其实之前就已经走漏了,他们今日在含翠殿上布了一场局,可是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们之前的预期。这个发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也许知道一些的也就是商百尺,至于白凉,这种时候一般是看不出在想什么的,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江枫桥轻轻地弯了弯自己的手指,一闭眼,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境,接着便听见闻道长老说话了。
“想必大家都知道,二十年前,站在大殿之上这个人——他,江枫桥,拜入了掌门门下。当日我记得清清楚楚,掌门师兄刚刚接任掌门不久,白玉山发生大火,烧了一个村子,可是掌门宅心仁厚,将唯一活着的江枫桥从村庄之中救过来,要收为门下弟子!”
江枫桥的身世,大家很少说,不过都是知道的,可是听到闻道长老这样说来,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样的身世,想必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以及之前说过的话有很大的关系吧?
众人耐心听下去,而大殿上,原本准备给下面白凉等人打手势的江枫桥,却忽然之间愣住了。
他对自己的过去,的确很好奇,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清楚地说过。
只是下面的白凉,却转头看了商百尺一眼,轻轻点头。
他们的计划还是按照原来的走,只是江枫桥这边掉链子了而已,至于接下来,就看闻道长老的表演了。
几个人轻轻悄悄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事先安排好的人也都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管是须道长老还是闻道长老,这个时候都没有发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一开始就知道计划的人,都不知道,寒山门这么多年历史上唯一的一次叛乱,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我当时对掌门说,整个山村都被大火烧了,里面的人则是被人屠戮殆尽,为什么偏偏只有他江枫桥好生生地活了下来?对整个事情来说,这根本就不正常!刚刚醒来的时候,这个人,这个被掌门师兄救了的人,竟然拔剑刺向掌门师兄!”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疑点,为什么整个白玉村都出事了,只有一个江枫桥还活着?
如果闻道长老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江枫桥的存在,无疑很诡异。
闻道长老说话时候的表情,忽略了那些明显的恶意,也的确不像是作假。
而江枫桥自己,知道他说的话其实很有可能。
事情的确扑朔迷离,况且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除了闻道长老谁也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现在是非曲直就是他一张嘴直接说。
明知道这对自己很不利,可是江枫桥竟然无法克制自己——他应该一声令下,立刻布阵,将胡说八道的闻道长老立刻拿下,然后就地处决,以儆效尤,就像是他之前布置好的一样。然而现在他做不到,只能站在这里听着。
白凉顿时感叹,江枫桥的确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他手抬起来,只是又犹豫了片刻,心道再看看闻道这老匹夫能说出什么来。
暂时没人上去拦闻道,整个殿内殿外,都是安静的一片,等着闻道长老的下文。
现在,这种几千人一起恭聆自己说话的感觉,真是舒爽极了,他仿佛已经走到了巅峰,下一步就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联合整个寒山门,将江枫桥杀死,然后自己在这样的危机和功勋之中登上掌门宝座,一雪二十年前败给空弦上人的耻辱,成为整个寒山门,乃至于整个九州九大仙门最尊贵的人物!
这样的巅峰和辉煌,这样至高的位置,哪里能够轻而易举让江枫桥这毛头小子占据了?
他心里几乎狂笑出声,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的表情。
“你是已经忘记了你曾经对掌门师兄说过的话了——你当初扬言不杀他誓不罢休!长老们都说你戾气太重,不适合收入门中,是掌门将你的戾气除去,带你去闭关,之后你才有今天!可是掌门师兄是以为你能改邪归正。那白玉村的事情,多半就是你自己下手,可是掌门师兄以为你还有救,把你收入门下,你这二十年来的确没有什么过错之处,连诸位长老都基本忘记了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