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獴将一直握在手心的东西呈给对方,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殿下,有人今天给了我这个,您看过之后就全都明白了。”
叶赫琳娜接过那东西看了眼:“录像笔?”
她非常自然地认为重要的一定是这里面的内容,便按下的“开始”键,可是接下来出现的男人投影却让她大惊失色。那样瑰丽的容貌,却比恶鬼还要可怕。她惊叫着退后一步,将录像笔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到了地上。
小巧的仪器在地板上滚了圈,将易自恕的影像投到了房间中央。
苏獴和叶赫琳娜就这样在诡异的寂静中看完了短短不足十分钟的录像。
“这、这是什么?!”叶赫琳娜拔高嗓音质问苏獴。
“正如您所见殿下,您哥哥的死,恐怕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其中另有玄机。有人隐藏于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叶赫琳娜像是被他的话语所打击到,倒退几步,然后颓然坐倒在座椅里。
她眼眶发红:“那不可能……不可能……”
苏獴几步走到她面前:“殿下,这世上谁都知道亚伯和该隐是兄弟,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叶赫琳娜不断摇着头,尤不相信:“凶手狡猾,我们又怎么能知道这不是他的诡计呢?他在离间我们!”这朵仍稚嫩的帝国之花,对于弑亲这样可怕的事情完全拒绝接受。
苏獴顾不得君臣之礼,粗暴地掐着对方的胳膊,神色异常严肃:“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难道还重要吗?”
叶赫琳娜一愣:“什么?”
“您难道觉得,在您的哥哥死后,这个国家未来还会有您的容身之处吗?”叶赫琳娜公主完全不是伊萨尔的对手,王座最后必定会落到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手中,到时候别说她,恐怕他这个二王子的前幕僚也是在劫难逃。
叶赫琳娜挣开苏獴的桎梏,执拗道:“妈妈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女王不可能一直活着!”
叶赫琳娜被他的大逆不道惊到,倒吸一口气:“你!你太不像话了!”
苏獴不为所动:“您没有想过女王如果把王位传给伊萨尔王子,他会怎么处置您吗?”
小公主红着眼睛,强作镇定地将头颅倨傲地一抬,与女王年轻时像了七八分:“难道他还能杀了我吗?”
苏獴为这个与女王极相似的神态怔愣了几秒,但他很快回过神,继续劝说:“他不会杀了您,但他会让你生不如死,我确信!就像如果您的哥哥在世,他成为国王也不可能会善待伊萨尔一样!”
说到这个份上,叶赫琳娜也有了点火气:“阁下,您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苏獴深深看了眼她,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最后他膝盖弯曲,单膝跪在了公主面前。
“您这是做什么呀?!”叶赫琳娜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苏獴对她的惊慌视而不见:“殿下,请笑纳我的忠心,我必将助您登顶至尊之位。”
“您疯了吗?”叶赫琳娜想将他拉起来,却被对方一把握住了手。
“我没疯,殿下。”苏獴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从现在这一刻起,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
叶赫琳娜抽回自己的手,脸上满是惶恐不安。这一切来得太过迅猛,几乎一瞬间将她从童话般的公主生活拉到了血雨腥风、不死不休的宫廷争斗中。
“你怎么能这样不顾我的意愿?”她含着怒气不敢置信道。
苏獴抬眼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名不懂事的小姑娘:“现在不下定决心,明天躺在棺木中的就有可能是殿下您。”
叶赫琳娜闻言一震,怔愣地看着他。
兄长的死状在她眼前浮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开口:“那么,我也要做那样残忍的事吗?”
不得不说公主长得真的非常漂亮,那股清纯让她看起来分外无害,似乎不舍得伤害他人一根毫毛,让她伤心流泪的人,必定也会心生愧疚,万分怜惜。
“不,”苏獴谦卑地道:“我会为您做一切肮脏之事,我的殿下。”
他深深地低下头,由此也错过了端坐上位的年轻公主眼中一闪而逝的锋芒。
“那……如您所愿,阁下。”叶赫琳娜嗓音透着怯懦:“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辛安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风雨欲来之势却越来越明显。
帝国内“皇室兄弟阋墙”的传闻像燎原之火般烧到了女王的座下,令她勃然大怒,虽然此事有点无中生有,但架不住左右不停在她耳边煽风点火,很快女王就对伊萨尔王子显露厌恶之情。
伊萨尔隐忍数十年,没想到却被这莫名其妙出现的谣言所影响到,也是气得不轻。
“可恶!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
自从副相坎特菲斯落马,伊萨尔身边就一直缺少能与首相抗衡、出谋划策的人,这也让他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异常被动。就是此时,他的身边也多是叽叽喳喳出着馊主意的幕僚,真正提出有建设性意见的没有几人。
“殿下,女王如今以对您产生了猜忌之心,恐怕之后也不会重新信任您,与其她最后将王位传给那个小孽种,不如我们……”带着小圆眼镜的白胡子中年人目露凶光,却被伊萨尔一记眼刀瞪了回去,不敢再发声音。
“现在还不是时候。”伊萨尔说道。
他仍然对女王有所期冀,总觉得她不该这样无情。身为帝国唯一正统的王子,理应由他来继承王冠和权杖,他不觉得女王还能有别的选择。既然迟早是他的,现在又何必花功夫去争?
又有人说道:“坎特菲斯之前被爆出与青帮有幕后交易,现在青帮的老鼠又杀了二王子,女王要怀疑您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务之急是让女王知道您绝对没有做这种事。”
王子现在虽然最大的劲敌不在了,但突然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对他的声誉也是不好的。
“这真是荒唐,女王怎么可能相信这样无稽的事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三人成虎啊!”
正当大家在伊萨尔王子的议事厅吵成一团时,大门被从外面粗鲁地撞开,跌进来一名满脸慌张的仆从。
“殿下不好了!”大家认出他是伊萨尔的贴身男仆,使他这样慌张的,必定是大事,一时都屏息听他说什么。
“女王、女王陛下刚刚颁布旨意,要将您交给皇室审查院,调查和二王子行刺案有关的一切!”
伊萨尔闻言表情有瞬间的空白,之后逐渐扭曲了面容,一把扯住那个男仆的衣领怒吼:“你说什么?!”
男仆被这样愤怒的王子殿下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又将刚才的话复述了遍,接着又道:“陛下,陛下说最近流言太多,她一直是很相信您的,但人言可畏,这样做也是为了还殿下……清白。”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简直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过伊萨尔。
最终,女王还是相信了谗言。
他额头青筋狂跳,咬牙切齿:“清白?”
一把将男仆丢到地上,他突然狂笑不止。
这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母亲大人啊!
这就是养育他长大的帝国女王啊!
他双目赤红:“我哪里还有清白!!”
议事厅众人皆静默无言,大气也不敢喘地注视着这个已经毫无风度、状似疯魔的王子殿下。
“她不能这么对我!”伊萨尔双拳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他怒吼着,宣泄心中的不满:“我是帝国最尊贵的王子,未来的至尊君王,她不能这么对我!”
“她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一刻,没有人质疑他所说的话。
易自恕掏了掏耳朵,趴在床上无聊地翻阅着一本杂志,嘴上没闲地哼唱着他最爱的歌谣。
“猫有猫的利爪~老鼠和夜莺也有他们的本事~而我也有我的……”
他唱到一半,紧闭的牢门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小口。
“吃饭了!”
狱警的态度恶劣,餐盘被粗暴地扔到地上,汤和饭都糊到了一起,还有些洒出了盘子外。但易自恕毫不在意,他只是扫了一眼,接着阖上自己手中的杂志,走过去将餐盘端了起来。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仍然心情很好的哼着歌。
他用勺子在饭里戳了几下,接着在菜里戳几下,当在一块土豆里戳出一枚胶囊的时候,他的笑容扩大了。
“我没有利爪没有毒针~但我有聪明的大脑~”
他微笑着打开胶囊,里面卷着一小纸条,纸条上是一串无序的数字。
“今晚……”
看完那上面的内容,易自恕耸耸肩又将纸条原样塞进胶囊中,接着将它整个当做感冒药一样毫不迟疑地生生吞了下去。
当罗铠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发现原本寂静的街道上已满是鸣着警笛的警车以及三五成群的军警。
一定是有什么发生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白静,但对方的电话却先他一步打了过来。
电话刚接通,白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铠,易自恕越狱了,现在全城的警察都在搜捕他,你注意安全!”
“什么?”
“那个黑客天才,又一次破解了我们的系统!”
可以感觉到她那边十分嘈杂,信号也不怎么好,因此没等说两句她就挂断了电话。
罗铠握着手机愣愣站在窗边,脑子还一下吸收不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而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不寻常的声响。
罗铠皱了皱眉,从床底下摸出一支猎枪,接着打开房门小心地走向楼梯。
他谨慎地就像只敏捷的猫那样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当他的手指碰到客厅光源开关并按下去的下一秒,虽然一瞬间的明亮让他有些不适应,但也足够他看清站在冰箱旁边嘴里叼着一片面包正一脸被抓包表情与他对视的易自恕了。
罗铠表情毫无变化地用枪指着他,冷冷道:“把我的面包放下。”
他发现见到易自恕的时候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干嘛这么小气?”美丽的男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丝毫不怕被罗铠射成筛子,悠闲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看看那摸摸。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易自恕总是刷新他的认知,先是费戈纳,接着又是克比尔克塔,就像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能困住他的所在一样。
易自恕咧嘴一笑,大言不惭道:“没什么特别的,只要队友靠谱就行。”
他吃完面包舔了舔唇,一脸的满足,接着他将视线移到了罗铠身上。
当黑猫感觉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高大的男人一下扑倒了他。手中的猎枪滚了滚,滚进了沙发底下。
像是开始填饱另一种欲望,易自恕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一把吻住了他的唇,将他所有的怒骂封在了喉咙口。
易自恕的睫毛又密又长,非常漂亮,罗铠睁着双眼死死瞪着他,瞪着瞪着,突然就有些看呆了。
我的克星。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我该死的克星。
他缓缓闭上了眼。
由一开始的反抗,到最后默默地接受,再到之后激烈的回应,两个人渐渐纠缠成一团,肉体的摩擦声和粗喘交织在一起,成为最动人的音符。
就在两人欲火越少越炽烈的时候,刺耳的门铃声骤然响起,将罗铠从情欲的迷雾中拉回现实。
门外的人似乎非常着急,门铃声十分急促,没按两下就动手拍起了门。
“铠!罗铠!我是白静!”
罗铠一下将易自恕从自己身上推开,有些狼狈地整理起凌乱的像卷心菜一样的衣服。
他沙哑着嗓音:“躲起来。”
易自恕瞥了瞥嘴,一动不动,大有“让门外的小姑娘看到又怎么样”的无所谓的态度,不过他无所谓不代表罗铠会放任他乱来。
见易自恕还是没动,罗铠冲着洗手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进去。”语气危险。
易自恕轻轻“呿”了声,不甘不愿地将手伸向罗铠的方向。
“……”
拿他毫无办法,罗铠只好没好气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而易自恕趁着这个空挡忽然倾身上前在他唇上啄吻了下。
当白静看到罗铠的时候,他穿着睡衣,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头发还有点乱,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你怎么还过来了?”罗铠问她。
“你的配枪被没收了,我怕你遇到危险。”白静笑着进到屋里。
罗铠有些好笑:“我一个大男人会遇到什么危险?”
白静但笑不语,说是危险,其实她更怕罗铠遭遇易自恕。自从那个男人出现,她这个发小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你要喝茶吗?”罗铠边走向厨房边问她。
白静看了圈室内,见没什么特别的就想离开了,本来她就是恰巧路过,因为担心罗铠才想进来看看。
“不……”
但是当她的视线扫到窗台的时候,突然发现窗台下的地面上有一只模糊的鞋印!
她顺着那明显是男人的鞋印一路往客厅,在沙发座下看到一截黑色的东西露在外面。
手心冒汗,白静看了眼正在厨房为她泡茶的罗铠,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将那把猎枪抽了出来。
她愣愣地看着那抢,某种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形成。她伸出手掩住嘴,似乎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
回过神来,她把抢重新塞进沙发底下,正巧罗铠也泡好茶回来。
“铠,我能借用下你的洗手间吗?”她脸色有些难看,笑容牵强。
正在倒茶的罗铠闻言手一顿:“一楼的洗手间水管坏了,你用二楼的吧。”
白静站起身,她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却不停发着颤。
“不用这么麻烦。”她突然一下子冲到洗手间门口,用着罗铠都来不及阻止的速度拧开把手推了进去。
当易自恕坐在马桶盖上翘着腿支着下巴的形象完全袒露在白静面前时,除了他本人,另外两个当事人内心都翻涌着惊涛骇浪般不知如何是好。
白静更是完全慌了:“他为什么在这里?!”
罗铠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质问。
“他强迫你的吗?”白静接着问,希望对方给她肯定的答案。
“我从不强迫别人。”易自恕不满地插嘴。
“闭嘴!”
“闭嘴!”
白静和罗铠异口同声道。
罗铠叹了口气,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夜晚为何要发生这么多事:“他没有强迫我。”
这句话不亚于在白静心中投下一颗原子弹。
一切可怕的、她害怕的事终于成真,在她哥哥离她而去之后,罗铠的人生也终是和她出现了分歧。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了一个不能被曝光于大众之下的秘密。
一个名为“易自恕”的秘密。
“你太让我失望了!”白静愤怒地看着罗铠,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昔日挚友的影子,她简直不能相信罗铠会做这样窝藏罪犯的事。
“你怎么能这么做?”
就算被这样问了,罗铠仍旧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发了什么疯。
易自恕撇嘴:“她和白鹤还真像,生气的时候很像,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