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门在哪儿?”
“掌门?呜呜,掌门死了,孟师兄也受了重伤,现在不死不活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说着还用手抹了几把眼泪。
死了?
白易安慰了他几句,“你别急,我去看看。”
那弟子捡起地上的扫帚,看见白易离开的背影,喏喏道:“还是白师兄更靠谱……”
才走进大堂,就听见余右水冷声道,“你说有人闯入杀了掌门,打伤了孟师弟?”
苏渺略微低下头道:“余师兄,此事千真万确,我来不及阻止,我……”
“住口!你是怎么发现掌门死的?那么多弟子只有你一个人发现,难不成掌门就是你害死的?”余右水拔剑指着苏渺,“呵,既然遇见有人闯入,连掌门都遇难,为何你还活着?”
旁边弟子都看着,没一个人帮忙,苏渺环视四周,看着这些人,顿时觉得要是自己真没杀掌门,那可岂不是要被冤枉死了?
却见一人走过来,将剑锋给他按下去,苏渺回头,不出所料就是白易。白易怎么能看着苏渺受委屈,道:“余师弟,还是先弄清楚其中缘由再做定论为好。我不在的时日,江南神门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右水撇了苏渺一眼,收起剑,道:“有什么事?白师兄还是自己去看看。”
由于掌门死得蹊跷,还没有挪动过,依旧躺在地上,和死时的样子一样,只是虽然死相惨烈,但是却没有腐烂。周围原本有两个死去的弟子都被拖走了,地上有被拖动的痕迹。白易走到那个桌子上,桌子上摆着些药碗,白易端起药碗闻了一下,虽然药味儿刺鼻,但还是闻到了那丝异香,这香气……他在苏渺那里闻到过。
白易放下药碗,在四处走了走,见着那牢房的铁链上染着干了的血迹。白易漫不经心的撇眼去看了下苏渺的手腕儿。苏渺手腕上似乎有几道淤青。白易在这牢房里转了一会儿,又道:“掌门在这牢房里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道:“掌门没有提起过。”
没有提起?白易转头看向苏渺,柔声道:“师弟,掌门失踪的这几天你在哪里?”
苏渺眼神一冷,声音浅浅的飘过来,“师兄,你怀疑我?”
“我没有怀疑你,只是问问情况。”
“我一直都在房里,只是后来听说掌门不见了,才出来找的。”
这话骗骗这些师兄弟还可以,反正苏渺在不在其余人也不知道,但放在白易这里却知道是在说谎。不知道苏渺是觉得白易一定不会拆穿他,还是确实找不到什么有利的言辞,随便糊弄。
“孟师弟在哪里?”
白易不打算追究下去,只是往孟时枫那里去。孟时枫伤得很严重,昏迷在床上,手脚都被废了,喉咙也被毒哑,呼吸微弱,像是要断了似的。
“在哪里发现孟师弟的?像这样有多久了?”
“就在掌门身边,当时满身是血的,拉都拉不起来……”
“在掌门身边?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吗?”
那弟子想了想,思考了很久,“没有,一个人都没看见,哦,当时还有些守门的弟子在,我问过他们,他们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那些弟子呢?”
等到把那几个守门的弟子叫过来询问,只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掌门可有对你们说过什么?”
其中一个弟子道:“掌门就说里面关着一个重要的犯人,要我们严加看守,其余也就没什么了。”
“掌门出事以后,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没有。”
“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作为守卫竟然没有丝毫发现?”况且掌门武功高强,江湖上能杀他的人屈指可数,这么不声不响的就杀了掌门,这个人的确有好手段。
“是我们失职,理当受罚。”
“你们出去吧。”
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静得只听见呼吸声。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狂风卷雪将窗户吹开,夹杂着冰霜打在脸上,生疼。风中带着一股冷沁的味道,是梅花开盛了。
“师兄,眼看明日就是冬至,立刻就有各派前来拜访,这可怎么办?”
“就是,谁知道出了这些事儿,连凶手也没抓到,我看一定是魔教余孽干的,对我江南神门怀恨已久,趁我们放松警惕就趁虚而入!”
白易看了眼苏渺,叹一口气,“今天先这样,大家回去休息,等忙过了冬至再说。”
孟时枫还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眼见这后半辈子是毁了,当年孟时枫活蹦乱跳的时候是有点烦,现在却觉得有些伤感。
况且,这凶手他还有点怀疑是苏渺。
等到了第二日,江南神门还是只得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样子,等那些各派大侠掌门光临。掌门被杀一事还不能放出消息,不然江南神门群龙无首,还不得被人闹成什么样子。
在江南一带,除了江南神门,还有些比较有名气的门派,比如秋水阁,衡天派,罗殇门等等,都是江湖中的正道,此次前来拜访,江南神门万万不能招待不周。
酒宴摆起来,厨子颠着勺,热腾腾的饭菜出锅,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名菜,去年的汤圆是没有了,换了另外一种花样,后院儿那些小厮丫头忙里忙外,脚不沾地儿,秋十小丫头趾高气扬的指挥着他们做事,心说没了游绛这小子,连劈个柴都不利索了。
等到宴席开始,宾客入席,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掌门大人过来,十分的不理解,问道:“怎么不见郑掌门?郑掌门的面子可真够大啊,这么大的场合也不出来露个脸!”
却见一个身着蓝衫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这个人手拿宝剑,一身打理得妥妥帖帖,一根白色腰带扎起来,头发也一丝不苟的竖起,精巧干练,浩然正气。
“这不是郑掌门的爱徒白大侠嘛?别来无恙?”
“罗殇门萧门主,久仰。掌门这几日在长安还没赶回来,只怕不能及时拜会几位,还请海涵。”
“哪里的话,只是不知道郑掌门去长安做什么,连这样的日子也脱不开身?”
“我等不敢揣测,只是掌门说是有要事,让我等好生招待诸位。”
萧门主一听这话便是推脱,但也摸不准郑效谦打什么主意,只当是没听出来,“既然郑掌门有事在身,那便罢了。”
第二十七章
却见邻边有几桌窃窃私语,大约是说郑效谦的不是,白易朗声道:“诸位,的确是江南神门招待不周,请各位勿怪。最近江湖太平,天山一门暂时没有动作,今日汇聚一堂,千载难逢。人生在世,为欢几何?希望各位皆能尽兴。”
“江南神门本是江湖的大门派,白大侠又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今日有幸在这里相聚实在是荣幸之至,老夫在这里敬白大侠一杯!”
说罢举起酒杯,递过去,“祝江南神门永远不衰,魔教早日铲除,郑掌门寿比南山,白大侠……”他停顿了一下,又笑道:“白大侠早日觅得佳偶!”
他这一说气氛顿时热闹起来,有人道:“白大侠年轻有为,身边怎么能没个红颜知己?小女待字闺中,仰慕白大侠已久,不知道白大侠愿不愿意当老夫的乘龙快婿?”
白易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莫约中年的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回纹宽边,腰间一块古玉,玉上刻字一个“衡”,白易明白过来,对着那人拱手道:“多谢前辈厚爱,只是晚辈已有心仪之人,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
那人又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能有此幸?”也是奇了,没听说过这人身边有什么姑娘在,却是推脱之词?
白易往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见苏渺,难道又找了什么地方躲起来?找了半天,才在梅花树下看见了他的影子,就如同很久以前看他站在屋檐下,四周的黑暗好像要把他淹没撕碎……
“白大侠在看什么?”那人一想,道:“那姑娘莫不是也在?”
苏渺站在远处,远远看见白易站在人群中间,似乎和周围的人都聊得来。果然他与白易不是同一路人,怎么都走不到一起。
“那位姑娘不在这里,诸位不必再猜了。”
“能让白大侠看上的姑娘,一定是不俗,我在这里就祝白大侠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一阵吵吵闹闹,也是啊,谁不想攀上这门亲事和江南神门结亲家。白易走不开,酒是一杯一杯的敬,一杯一杯的喝。席间却听到有人听到,“这江南神门的确是气派,连弟子们都可以一人分一间院子,后山养着这么多的人,你看着这大堂那边的白玉雕柱,真是……”
只有白易清楚江南神门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光,实则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左右正说得热火朝天,却见一人冷冷清清地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周围说话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气氛冷了一会儿,就听一人说道:“这不是苏少侠嘛?席间也不见你,此番不知有何贵干?”
叫他一声少侠也是看在白易的面子上,谁不知道郑效谦从来不把苏渺当做自己的弟子看,武功不怎么样,性格又冷,人缘也不好。
白易忍不住过去拉住他,道:“师弟,你去哪儿了?快过来坐。”
苏渺甩开他的手,眼见那些人脸色也差了下去,才缓缓开口,“江南神门的确是有钱,”他用剑戳了戳那铺着一层白石板的地,然后说,“这地下面埋的都是金砖,诸位要是有兴趣不妨挖挖看。”
“苏少侠可不要胡乱说话,虽然江南神门身家财产丰厚,但也不至于在地下埋金砖吧!”
“自然是真的。”他一说完,就带着他那剑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态度自然惹得众人不快,“白大侠,这……”
白易有点头疼的看着苏渺离开的背影,真是,也不看看场合。不过,难道小渺是知道了江南神门的什么秘密?
“诸位,师弟从小被我宠坏了,多有得罪,还请诸位海涵。”
“没事,没事,只是这金砖……”
白易一笑,道:“诸位都是有见识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个谣言?”
“也是。”
等到一天的事情忙完,宴席也就散了,安排了客房给今日来的人,总算是没出什么岔子,不过,苏渺的反应有点奇怪。
白易敲了苏渺的房门,苏渺站在门口,月光从檐角上倾斜下来,檐角下的人就像是白玉做的。
“小渺,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苏渺见他眼里疲惫,知道这几天给他惹了点麻烦,道:“白易,这是真的。”
“真的?”
苏渺把他让进屋子,关了门,白易自然而然想将他抱在怀里,却被苏渺给躲了过去,白易一僵,“小渺,你……后悔了?”
苏渺别过脸去,道:“白易,我给你占过一次便宜,你就不要在缠着我了。”他冷着脸,满眼无情,白易从来不知道苏渺说起话来这么伤人,他待他好,不奢求他怎样回报,他说喜欢他,不停重复,却只是还债的心思?
“小渺,你说什么?”
白易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儿,捏得死紧,嘴唇被咬得泛白。苏渺被他推到墙上,人被他制住,苏渺想要抽手出来,却被他在唇上咬了一下,痛死了。
苏渺一脚向他小腿上踢过去,正好踢到迎面骨,白易往后退一步,却见苏渺木着一张脸,伸手一掌向他拍去,白易回身躲过,两个人瞬息之间在房间里过了几十招,白易见他眼眸泛起一丝血红,这招式也不是江南神门的功夫,回过味儿来,只觉得心里悲愁交加,“你是那个黑衣人!”
苏渺不打算在瞒,伸手擦干了唇上的血迹,冷道:“你总算明白了。”
“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
只听外头一阵喧闹之声,两人往外看去,却见外面火光滔天,到处都是火把,脚步声又乱又频繁。
白易看了苏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余右水一看是白易,道:“有人在地底下挖出了死人。”
这些人哪个不是自诩名门正派正人君子,虽说明面上点头同意这是谣言,却在背地里私自行动。
等走到了地方才看清情况,只见着一个半丈高的大坑,土已经被推到了一边,里面躺着一个死人,面色发灰,和掌门的死相一模一样,这个人没有腐烂,一双眼睛大大睁着,死不瞑目。
白易蹲下来,用手捏了一点土放到鼻尖一闻,又是那种香气,和牢房药碗的药一模一样。今天苏渺故意在宴席上说江南神门地底下埋着金砖,苏渺又是那个黑衣人,说明在很久以前他就开始调查江南神门的事情,是不是他故意搞鬼?
“这是谁发现的?”
“是秋水阁的一个弟子。”
“他现在在哪儿?”
那弟子转头一看,已经见不到那个人的影子。说道秋水阁的时候,秋水阁阁主才出来说话,“……那个弟子,来说了这事儿之后就跑得无影无踪,真是师门不幸啊!”
这个人他不认识,看周围的土色,不像是有过大的搬动。但如果不是那个弟子杀了人,怎么会畏罪潜逃?那如果这样,又是为了什么,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掉?
金砖?这土里还有东西!
白易看这四周都不是江南神门的人,若是挖出什么东西一定会让江南神门难堪,还是等这些人走了再说。
白易正准备敷衍两句,却见苏渺走过来,轻轻撇了那死者两眼,说道:“这个人我认识。”
“是谁?”
“这个人是我府上的管家,我苏家在十年前被人灭门,我亲眼看见他被人杀害,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在江南神门的地底下。”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这地底下还有东西。”
众人心里都觉得一抖,“挖!挖!一定要把这里的东西都挖出来!”
场面一片混乱,江南神门的弟子拉也拉不完,一片拉扯之中就有人对着挖出的东西惊叹,“这这、这都是,都是金砖啊!”
“下面,下面有死人……下、下面全都是……”
众人一惊,顿觉全身发麻,看着自己的脚底下,这底下,这底下全都是……
“你江南神门算是什么武林正派!如此罪孽深重,老夫我一定要昭告天下天下!”
白易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头疼,“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什么没有弄清楚!一定是江南神门杀了人,将尸体埋在地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如此,那尸体为何不腐,为何要在尸体上铺上金砖?”
“这……”
苏渺见这些人畏畏缩缩,实在是成不了什么事。白易看见苏渺走到中间,“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苏渺,你回去。”白易冷着脸,苏渺是什么人他还没有查清楚,眼见这里越来越乱,怎么能任由他在这里添乱。说着便要拉他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