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猛然想起了白天时候和萨米的对话，突然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里维，我问你……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存放了我以前留下来的药剂之类的？”
里维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猜猜。”
“难道你觉得萨米……”里维明白了陆宵的意思，皱起了眉头，“但是和你实验有关的东西早在一年多前就被从这里转移掉了，现在这个基地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是吗……”陆宵稍微放松了点，想想也是，晚餐的时候那孩子还挺正常的，“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他？”
“不多，我们也不想惊动其他人，这个地方就这么大，仔细找总能找到的吧。”
“我知道了，那我也帮着一起找吧。”
陆宵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刚要出门，想了想，转身对弗瑞说道：“弗瑞，你辨认得出萨米的味道吗？”
大黑犬端坐在后头，一副等待已久的模样，闻言“汪”的回应了声，一溜地窜出了门，向外跑去。
陆宵和里维对视了一眼，很快跟上。
弗瑞越过了铁轨后顿了顿，又在空气中嗅了嗅，继续往前跑去。
他们穿过了几间屋子，到了地下城的主干道上。
主干道的尽头就是那幢高楼，弗瑞毫不犹疑地往前跑着。
高楼门口的守卫远远看到他们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问话，弗瑞就微转方向，略过大楼继续往后跑去。
不在这幢楼里面？
陆宵和里维顾不得停下来喘一口气，只好继续跟过去。
直到跑到地下城的边界，那崎岖的石壁旁。
弗瑞停了下来，对着不远处那间停滞在最底下的电梯房狂吠了起来。
电梯房四面都是玻璃制的，此时里面没有亮着灯，却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陆宵和里维赶紧跑了过去。
与地面相连的电梯房后头，石壁是被挖空了一块，留作人员进出的。
两人绕到了电梯后，电梯的门紧闭着。
“这门是从里面控制的，外面的人打不开。”
里维说完，陆宵就拍起了门，大声道：“萨米？！萨米，开门！”
弗瑞也跟着叫了起来。
“萨米！我是陆……我是巴泽尔！大家都在找你，你可以开下门吗？”
没有回应。
陆宵看了里维一眼。
里维两根眉毛拧得紧紧的，见状只好对着通讯仪道：“埃弗雷，你在吗？埃弗雷，快点醒醒！”
里维叫了好几声，另一边才传来回应，一个粗嗓子暴躁地响了起来：“你叫魂呢里维，这个时候不在睡觉在做什么！”
“埃弗雷，这里出了点事情。萨米把自己关在了电梯里面，我们从外面打不开，能麻烦你去总控室一下吗？”
“萨米？那个小不点？”埃弗雷的声音更加不满，“这个点儿他去那儿做什么！”
“不知道！能麻烦你快一点吗！”里维急切地说。
埃弗雷骂了句脏话，道：“你他妈知道总控室离我这儿有多远吗？！”
“快、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埃弗雷骂着脏话关闭了通讯。
安静下来后，里维看向陆宵，问道：“巴泽尔，为什么你刚才会问我关于药剂的事情？萨米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白天他来找我的时候，和我说起了我以前做实验的事情，说什么想要变厉害之类的话……不过你不是说和我的实验有关的东西都不在这个基地里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就是担心……”里维语气有些沉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他也和我说过几次，问我他能不能也被改造得像米卢他们一样厉害……后来被他的母亲知道后，他被打了一顿。”
“那次之后就没再听他说过这些话了，我以为他已经忘记这些事情了……”
“但是这里没有我的实验药剂，不是吗？”陆宵不安地问。
“没有是没有……”
里维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忽然开了。
两人停下了说话，向里头看去。
黑魆魆的一片，一个矮矮的黑影站在他们面前。
“萨……米？”陆宵愣愣地叫了声。
站在他面前的黑影没有回应，只是发出很沉重的呼吸声，每一下都非常绵长。
“萨米！”陆宵的不安感彻底落实。
下一秒，黑影一闪，里维被踢飞出去，狠狠砸在了石壁上，凹下去一个大坑。
里维吐出了血，昏厥了过去。
“里维！”陆宵惊叫道。
弗瑞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在一瞬间变形成黑熊一般的体型，对着黑影扑了过去，将对方成功压在了身下！
然而压制时间还没到两秒，弗瑞就被踢中了腹部，整个身体往上飞去，呜咽一声坠落在三四米远处！
陆宵的手脚冰凉。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扑倒在地掐住了脖子。
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线，他勉强看清楚了压在他身上的孩子的模样。
双眼通红，脸色苍白，毛细血管清晰地呈现在面孔上。
萨米咧着嘴，口水从嘴角不断地滴落下来。
他喘着气，神智有一瞬间的清醒，呢喃了声：“巴泽尔……”
可是下一秒，他的神智再次被吞噬了。
他松开手，握紧了拳头，对着陆宵狠狠挥了下去——
第二十章：新的能力
萨米七岁时，什米亚帝国第五都市星。
“萨米，陪我们玩球吧！”一个金发蓝眸，约莫十岁的男孩抱着一只足球，坏笑着站在萨米背后。
一大片阴影盖下来，萨米回过头看见对方，愣愣地点了下头，而后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嗯，好啊！”
“萨米，把球踢过来啊！”
“啊嗯……马上！”
“哈哈！铲球！”
“啊！”萨米扑倒在地。
“萨米，你这个白痴在做什么！”
“怎么让人把球给抢过去了！”
“白痴就是白痴！”
“萨米，接球啊！”
“诶？”萨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只足球生生砸在了他的脸上。
“哈哈哈！用脸接球，很有创意嘛，萨米！”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萨米！”
“萨米？！”
“……萨米！”
“萨——米——”
萨米踉踉跄跄地跟在男孩后头，抬手擦掉鼻子里流出来的鼻血，刚好和手臂上磨破皮流出来的血混在了一起。
听到前方的人叫他的名字，萨米抬起了头。
对方停下了脚步，正回头看着他，与他对上目光后，嗤笑了出来：“怎么样？明天继续和我们玩吧？”
萨米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自己手上脚上跌出来撞出来的伤，一时犹豫，没有回答。
“不然你就去做奴隶该做的事情吧，跟我一起玩的话，我倒还能带你去其他地方。”男孩抛着球，漫不经心地说。
“我去！”萨米立刻举起了手，“我要和你们玩，凯——”
“叫我少爷！”男孩打断了他，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少爷。”
萨米八岁的时候。
“萨米，明天醒来如果没有看见妈妈，不要乱跑，知道吗？就在这里等着我，不要随便跑出去。”
睡意朦胧时，萨米听到了怀抱着他的女人温柔的声音。
萨米困倦地说：“为什么……妈妈？”
“听话就行了，可以答应我吗，萨米？”
“……嗯。”萨米睡过去了，下意识地应了声。
第二天早晨醒来，不见妈妈的身影，萨米满脸茫然。
他穿好衣服，去洗了把脸，开始找自己的妈妈，但是四处找不到人。
快到这个家庭的男女主人休息用的卧室时，萨米才想起了前晚深夜时妈妈对他说的话。
正犹豫着要不要跑回去，不远处那间紧闭着门的卧室里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别开玩笑了，你竟然对这种人下手！你疯了吗，乌尔！如果不是我察觉到，去做了鉴定，我还不知道我竟然帮你养着你的另一个儿子！”
“萨米拉，你冷静！她不过是个奴隶而已，她的儿子什么都不算！”
“萨米拉夫人，求求你……”
“闭嘴！”
清脆的甩掌声响起，紧接着响起的是一连串拳打脚踢的声音。
“你这个贱女人，明明只是一个奴隶，竟然敢与我丈夫偷情！”
“不是的，我——”
“我要把你卖走！不，我要把你流放掉！”
“不——夫人！”
“我要把你和你的儿子全都流放掉，你们就漂泊在宇宙中死去吧！”
有人重重地摔到了门板上，发出“砰”的响声，
随后，萨米从未听到过的，自己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你的丈夫乌尔列德曼强迫我的！他打了我后强迫我的！”
“你——闭嘴，贱女人！”男人恼怒地说，甩掌声再次响起。
“你这个卑鄙的男人，去死！你们都去死！！！”
萨米后退一步，两步，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的后背撞到了什么人，吓了跳转过头去，就见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这个家庭的少爷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而后嘴角牵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你是父亲的种？”
萨米八岁的时候，那年冬天，他和他的母亲被送上了流放运输厢。
一个运输厢内挤满了人，各种各样的气味弥漫在凝滞下来的空气中，隐隐约约有底啜声夹杂在怒骂声，吼声中。
萨米和他的母亲被挤在一个角落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却没有说话。
萨米的脸是肿着的，浑身上下都是淤青。
他的母亲也和他差不多，衣衫凌乱，破败不堪。
萨米慢慢回过神来，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父亲。
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个父亲的话，他和他母亲怎么还会沦落到成为奴隶呢？父亲应该会保护他们的……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和他母亲已经离开那个家庭了。
“我们已经自由了吧，妈妈？”萨米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运输舱内光线暗淡，他母亲微微睁大了下眼睛，随后眼眶红了起来。
“妈妈？”
他的母亲露出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没错，我们自由了，萨米。”
“这个运输舱会把我们送到什么地方去？”萨米兴奋地说，“它应该不会再回到天梯星系了吧？”
“不会了，萨米……它永远不会回到什米亚帝国的……”母亲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妈妈，我以后一定要变得很厉害，”萨米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如果我能变得更厉害一点，就能保护你了。”
就不会被人殴打，被人凌落，却无法还口，无法还手。
变得厉害，就不会低人一等。
变得厉害……应该就有能力，靠着自己的力量去见识这个广袤的宇宙了吧！
＊＊＊＊＊＊
陆宵被那一拳震得不轻。
他的耳朵里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视野也变得重叠起来，不停旋转着。
下一秒，又一拳砸在了他的胸膛上，陆宵咳嗽了起来，吐出了一口腥热的液体。
他会被殴打致死的！
逃、逃走吧，像上次那样变成兔角兽逃走再说——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忽然，一抹黑影从视野中闪过！
弗瑞再次把压在陆宵身上那人扑倒了，这次它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就对着对方的肩膀咬去！
陆宵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他平躺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只觉得浑身都已经麻痹了，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
余光扫到昏迷在墙角的里维，还有不远处的一人一犬，陆宵咬了咬牙。
大黑犬的脑袋被拳头击中，腹部又被曲起的膝盖狠踢一脚，背脊耸了起来。被它压在身下的人趁机半侧身体，伸长了腿从侧面踢中了它——大黑犬呜咽一声，又一次被踢飞了出去！
那个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朝陆宵走近。
要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
背对着路灯光，陆宵已经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了。
只见萨米突然间捂住了额头尖叫了起来，听起来痛苦无比。
他弯下腰去，一时间连姿态都扭曲了起来。
陆宵愣住了。
他觉得他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萨米的四肢变得修长了一点，人……也变高了。
能够清楚地听到骨骼拉长般发出来的“咯啦”声，异常耸人。
这是怎么回事？！
萨米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萨……”陆宵想撑起自己的身体来，可是嘴中才冒出一个字，他就重新跌了回去。
不行了，完全动不了。
他感觉得到自己还睁着眼睛，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了，视野变得一片黑。声音也听不到了，四肢毫无感觉。
陆宵恐慌了起来，难道他真的又要死了？
就算在这个地下城里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好，可是活着总好过死去，他不想死啊！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陆宵一愣。
这个笑声……
他下意识地向自己右边看去，见到了一只兔子。
雪白的兔子端坐在不远处，猩红的双眼望着他，耳朵高高竖起，翻开朝外。
这是……巴泽尔的兔子！
这只兔子怎么会在这里？陆宵有些错愕。难不成他又跌到意识世界里来了？他被萨米打晕过去了？
“你仔细看看，你还在现实世界里。”兔子开口说道。
兔子竟然说话了……
陆宵这才发现兔子仿佛移动光源似的，周身散发着淡淡光芒，因此才会格外显眼。
他向前方看去，看到了萨米蜷曲起来的身影——他的确还没有晕过去。
“你……”陆宵艰难地开口，却又咳出一口血来。
巴泽尔的兔子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它是活的？问题在于它为什么会说话！这实在太诡异了，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这么多问题等到之后再问吧，”兔子的声音是直接在陆宵脑海中响起的，“其实我经常出现在你身边，不过你似乎只有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才能和我同步，看得见我。”
陆宵彻底被弄糊涂了。
就在这个时候，萨米停止了呻吟，慢慢地直起身来。
陆宵确定方才他并不是产生错觉了——萨米的身体，的确“长大”了。现在他的外形虽说不至于到达成年人的程度，但至少不是“孩子”而是“少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