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卓啊，今天我去乡里开会，跟政府反映了一下你的情况。以前刘主任也反映过啊，说你不同意政府帮助。你看看咱，虽然是男人，有傲骨，但是也不能苦了孩子不是。在下一直没去上学，也是因为家里比较紧张吧？你甭担心，我既然来了这里，既然喊你一声老卓，我巴远就把你当朋友了。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哎，老卓你别走啊！”
双手用力把住快要远走的电动车，巴远一脸讨好的笑容，小眼睛眯成一道缝。
转过头睥睨了一眼巴远，目光缓缓地望向一边停着的山地车，再缓缓地放在自己新买的小鸟电动车上。
卓彦想，在坐骑上，就已经划分好了阶级。
阶级不同的两个人，是不能谈恋……是不能做朋友的。
让政府帮忙？呵，他需要吗？他可是能骑得起电动车的人！小鸟牌电动车，充满一次电可围绕地球跑半圈，整个镇上最贵的电动车，代言人可是唱《荷塘月色》的凤凰传奇！
你像是鱼儿在我的荷塘，只为……
随着心中的音乐肩膀颤了两颤，卓彦不动声色地恢复了稳重。
还是让政府帮助他这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吧。
“我儿子自己在家，我现在得回去。”最近家里混进来的东西比较多，卓彦不能自己放卓在下在家里。
“哦~儿子自己在家啊。”巴远的目光中带着同情地感叹了一句，可是仍旧没有实际动作。
冷脸看着巴远，卓彦脸上的信息很明确——放开我的坐骑！
小心翼翼地眨着小眼看着卓彦，死皮赖脸的巴远在卓彦震惊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在了电动车的后座上。
腹中窜起一阵火，不顾高冷的优雅青年卓彦从电动车上跳下来，对着巴远道：“你想干什么？”
继续笑成一朵花儿，巴远握住电动车后座上的小车把，忸怩地搓了两搓说：“我迷路了，你带我回去吧。”
呵，死不要脸的地球人！
卓彦深吸一口气，昂着高贵的头颅，简单粗暴。
“下来。”
“不下！”
“下来！”
“我就是想试试这辆电动车，有多舒服。”
“下……行！”
身后，巴远小心地把一米八五的个子蜷缩在小小的电动车后座上。
耳朵里听到开门声，卓彦不想同他继续啰嗦，骑上电动车就走，有人去他家了。
骑上电动车，卓彦速度加快，电动车疾驰二十米，然后停住了。
皱眉一看，卓彦发现，发现——能围绕地球跑半圈的小鸟电动车，没电了！
第3章：死缠烂打的地球人
翘着屁股掰着小车把，巴远疑惑地问：“怎么不动了？”
大长腿优雅地从电动车上跨下来，卓彦沉着脸冷酷如同冰美人：“下来。”
“我想要试试电动车多舒服~”巴远妄图用同一个理由来说服卓彦。
呵，贪得无厌的地球人。
身板不由自主因为从头爽到脚的优越感而挺直，卓彦没被巴远的可怜迷惑。星球上的长老曾经说过，慈悲是有尺度的，所以他才停止了每次去厕所都给隔壁隔间提供卫生纸的行为。
“你刚才已经试过了，现在下车。”卓彦不想同他啰嗦，昂头绷脸企图用自己的冷艳击退死皮赖脸的巴远。
要是下了车，那谁带他回刘家村？巴远眨了眨小眼，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被这种消极对待的卓彦顿时气急，猛地扬起双手，全身之力贯入双掌……
嗨！
蜷缩着身子的巴远，抬头眯眼看着姿势诡异的卓彦，左边腮帮子抽了抽，身体岿然不动。
猛吸了一大口气，卓彦将双掌笔直的贴在裤缝，高贵的头颅昂起，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到底下不下？”
“哎，都是一个村儿的，你就载我一程嘛！”死皮赖脸也是有限度的，拽着卓彦的手晃了一下，巴远完全忘掉了尊严。
手掌被人握住，卓彦脸倏然一红，猛地抽了出来。鼻间沁出汗珠，卓彦眉头一皱，看着巴远，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回事？卓彦平复着呼吸……
巴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卓彦收回了目光。
这次，卓彦是真的没有再同巴远啰嗦，一手扶住车座，一脚抵在电动车脚蹬上，另外一只手扯住巴远的衣服就往下撕。
卓彦的体格虽不如巴远强壮，但是好歹也是一米八零的大个青年。这力量来的突然，巴远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哎哎哎，老卓老卓，别这样！要不……哎……”一个趔趄就要摔倒，眼看电动车就要砸在卓彦的身上，巴远抱住卓彦，一骨碌滚到了一边。
“砰！”
电动车倒地！
巴远压在了卓彦身上。
四目相对，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巴远的呼吸喷在卓彦的脸上，将卓彦白皙的脸庞喷红了。
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卓彦双手用力准备推开巴远。巴远那么大个子，岂是他说推开就推开的。这边力气刚用完，巴远整个身子又重重地压在了卓彦的身上。
肾上腺素飙升，卓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知后觉，巴远听到两颗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低头趴在卓彦胸口想要听一下，却被忘掉矜持的卓彦一脚踹开了。
心急火燎地跳起来，扶起电动车，连洒落一地的粤利粤都没有捡起。
躺在地上，巴远看着动作幅度略大的卓彦，疑惑地问：“老卓你怎么了？”
没有搭理地上那条死狗，卓彦心情渐渐平复，心思马上就放在了摔倒在地的电动车上。
天啊！他身份的象征，阶级的象征，就这样摔倒在了地上，就像贫穷的地球人啪啪打着他高贵的外星人的小脸一样。
颤巍巍的双手准备碰触电动车，却害怕它感到疼痛一般，又轻轻地……轻轻地离开了。这是卓彦有史以来，第一次心疼得比蛋疼还疼。
见卓彦这样，巴远心中也是愧疚的。腿被踹得有些不利索，巴远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瘸地走到被忧郁笼罩的卓彦身边，苦哈哈地说：“对不起啊，老卓。”
我的电动车！卓彦悲痛无比。
“哎，老卓你别这样嘛~”卓彦的表情跟死了亲人似的，吓得巴远都有些哆嗦。
我的电动车！卓彦心如刀绞。
“咱们现在推回去，先充上电看看，是不是真坏了。真坏了的话，我赔给你一辆。”许是被卓彦对小鸟电动车的真情打动，巴远看着身边都蹲出蘑菇的卓彦各种无所适从。
我的电动……卓彦扒拉扒拉头上长出的蘑菇，站起来了。
目光冷峻，卓彦像盯着杀父仇人一样盯着巴远。
“你赔，你赔的起么？”卓彦的话逻辑明确，有理有据。
巴远愣住了，马上要伸出的安慰的双手也停顿在半空中。
压抑住心中的悲痛，卓彦屏住呼吸，仰头看天，重重叹了一口气，面上再无大喜与大悲。以捡肥皂的角度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粤利粤，卓彦昂首挺胸面无表情地推着小鸟电动车就走。
“哎，老卓……”巴远急切地喊了一声，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就停在了巴远身边。
打开车窗，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头。巴远定睛一看，是刘家村村长张德海。
“巴远，你怎么在这呢？来，上车，我载你回去。”
巴远所在的村儿叫刘家村，村书记姓刘，村长姓张。昨天村书记刘志军带着村里四个村干部去接巴远，并没有张德海。两个人是今早上开会的时候才见的面，握过一次手。
果然还是村里的同志热情，村民们质朴的憨厚感扑面而来，巴远感激涕零地就要上车，突然想起还有个卓彦来。
抬头望去，卓彦高傲的身影，在太阳之下，显得是那么的……万念俱灰。
巴远心中的负罪感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久久喘不过气来。卓彦一个人养着孩子，生活已够艰难。一辆电动车承载了一个农民，一年的心血和希望。而自己就这样给人家毁了。
赔他还是要赔的，但是现在先回村里再说吧。
“老卓老卓！”巴远猛地喊了一句。
昂起高贵的头颅，卓彦冷冷地看了巴远一眼，疑惑一闪而过。当看到黑色轿车内的张德海时，卓彦的目光变得更加冷漠。
见卓彦转身，巴远赶紧说道：“老卓老卓，一起坐车回去吧！”
丹凤眼中的冷漠隐隐透出抹警告，卓彦蹬着电动车走了。
见卓彦骑车就走，巴远急了，迈开大长腿就要上去拽，却被张德海喊住了：“巴远，别追了，他不会坐的。”
不知其中缘由，巴远打开车门上了车，笑着说：“老卓这人挺犟的。”
张德海不置可否，看着卓彦的背影淡笑道：“确实是。”
关于卓彦，两人话题到此为止，巴远转头，仔细打量起张德海来。
张德海跟普通的农民不一样，细皮嫩肉的，手上也没有老茧。穿着笔挺的西装与锃亮的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相挺普通，可是一看就有个官样。
可是，越是长相普通穿的人模狗样的人，总是能让人感觉出那么一丝丝的怪异。至于哪里怪异，巴远也说不上来。
黑色的轿车从身边擦身而过，卓彦看都懒得看。大中午头，大路上几乎没车。四下张望了一下，卓彦推着车子去了进了路边的小路。小路直通坟地，平时就算白天也鲜有人走。
忧心忡忡的将车子停好，卓彦心痛得摸着刚才车子摔到的划痕，心如刀绞。
脑海中闪过张德海的脸，卓彦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对着空气喊了一句：“在下，来接爸爸回家。”
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坟地里显得有些突兀。话音刚落，卓在下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哈喇子满脸，卓在下一个虎扑跳进卓彦怀里，就在这个瞬间，两人一车消失不见。
回到家，将儿子放在地上，卓彦去找电动车充电器，问卓在下：“今天没有人来吧？”
玩着游戏机，卓在下流着哈喇子看着卓彦说：“没……没有。”
抬头看了一眼狗窝，卓彦目光一闪，让卓在下自己先玩着，拿着电动车充电器出了院子门。
单手叉腰，卓彦体态优美地将插排的线整理好，然后撅着屁股将充电器插头插在了插排上。
充电指示灯不亮。
卓彦咂了咂嘴。
撅着屁股将插头拔下来，再插上。
充电指示灯仍旧不亮。
卓彦又咂了咂嘴，蹲在了地上。
怎么办？卓彦焦灼地想。
该不该让那个地球人赔他小鸟电动车？卓彦冷静的想。
该！卓彦确定的想。
心里刚确定一个答案，只听门外一声惊喊：“老卓！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画面慢放，卓彦从地面上缓缓地站了起来，就像那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一样。
呵，地球人，你来了！
第4章：自以为是的地球人
灼灼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巴远，卓彦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脸上冷若冰霜。
这种像是窥视猎物一样的目光，巴远觉得有些渗人。扒拉扒拉刚洗完的头发，巴远笑成一朵花儿，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老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啊？”
担心卓在下自己在家不安全，巴远坐着汽车回来后，婉言谢绝了张德海的午饭邀请，冲了个凉就跑过来了。卓彦电动车没电，他本以为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没想到自己刚进院子，就看到卓彦撅着屁股在那倒腾电动车。
说实话，巴远还真吓了一跳。
“电动车，坏了！”卓彦冷酷地用超短句陈述完一个事实，将手上的充电器插头扔到了地上。
充电器插头如火箭一般直冲而去，后一个反弹，猛然砸在了卓彦的脚上。
不动声色地咬住下唇，卓彦缓缓地蹲在了地上。转过身，用身体挡住巴远的视线，卓彦一手摸着电动车，一手轻轻地放在了刚才被插头砸到的脚上。
呵，果然是他卓彦买的电动车，充电器插头的杀伤力都如此之大。
心下愧疚，巴远走到卓彦身边，将地上的插头捡起来蹲在卓彦身边说：“再插插试试。”
“已经插过了，没有感觉！”昂着高贵的头颅，卓彦挪着小碎步转过身，不动声色地再次挡住巴远的视线默默揉脚。
“再插插呗！”巴远说完，拿过地上的插排，充电器上的指示灯亮了。
卓彦：“……”
“这下有感觉了吧？”嘿嘿一笑，巴远将充电器放到一边，过去要扶卓彦起来，被卓彦一把给挥开了。
手心里，巴远手掌的触感还在，卓彦冷酷得想，以后要离这家伙远点。
艾玛，我电动车没坏啊哈哈哈哈哈哈好高兴！
狂喜的表情仅出现一秒，稳重的卓彦面色肃然地检查了一下电动车，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受伤地脚趾动了动，卓彦斜视了巴远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后，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三个字把巴远脸上的笑容给冲洗的干干净净，以为卓彦还在生气，巴远赶紧站起来歉意满满地说：“老卓，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你就别生气了嘛~”
巴远身高一米八五，卓彦身高一米八零，五厘米的身高差距让巴远像一座山一样结结实实地堵在了卓彦面前，堵得卓彦心好塞。纵使卓彦昂着高贵的头颅，也仍旧比巴远矮了那么三厘米。
脚趾用力，卓彦的脚跟缓缓地离开了新款人字拖，再抬头，又已是能睥睨巴远的高度。
“道歉接受，好走不送！”
活动了一下踮脚踮得发疼的脚趾，卓彦转身回屋，刚打开门，卓在下虎扑而入。
“哎哟，我的儿子！”卓彦一把抱住卓在下，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卓在下扬了扬手里的游戏机，一咧嘴，哈喇子哗啦流到了地上，像那三千尺的银河。
“破……破了~”说话都说不齐整，卓在下笑眯眯的，白胖的小脸上满是得意。
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卓彦抱着卓在下高傲转身，儿子手中的塑料游戏机就那样出现在了巴远的面前。
呵，劳碌的地球人，平时辛勤劳作，根本没有时间追求精神层面的文化生活吧。这可是游戏机！能玩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超大屏！超轻盈！超省电！
你，买得起么？
高贵的头颅昂起，卓彦站在门框上，睥睨着巴远，眼中的优越感、自豪感和蔑视感汇聚到一起，如同一把利刃一样，直击巴远的心脏。
被目光击中心脏的巴远，担忧地看着卓在下说：“我跟咱村儿的妇女主任张大姐了解过情况，在下今年五岁了吧，镇上老师也来跟你做过游说工作，你为什么不让在下去上学啊？”
被忽略的利刃默默收回，似宝剑入鞘。卓彦刚要说话，院子外面就传来一个小孩儿笑嘻嘻地叫喊：“小傻子！小傻子的口水快流到地上了！昨晚上是不是还尿床了啊！哈哈哈哈哈”
谁这么没礼貌啊？巴远皱着眉头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院墙外的刘志英和张小宝。
刘志英是张德海的妻子，张小宝是张德海的儿子。刚才嘲笑卓在下的，就是那抱着一盒牛奶喝得正起劲的张小宝。
冷眼看了一下张小宝，卓彦转身就要进屋，却被刘志英叫住了。
“卓彦啊！小孩子不懂事儿，你别生气啊！”
刘志英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裙子上印了一朵鲜艳的牡丹。说实在的，刘志英长得不算差，柳叶弯眉樱桃小嘴，就是眉目之间带着一股子尖酸。说的话虽然是礼貌的，可是脸上却是洋洋得意与轻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