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没有感情,我一天比一天更清醒地知道那个原因是什么。”看着厉封,从怀里拿出一个装着戒指的锦盒,眼里带着笑意,“现在,告诉我,厉封,你愿意做我的情人,和我在一起吗?”选择在父母面前表白,选择拿出这枚戒指,只因为他要厉封明白,永远和他在一起的这句话不是说说的。
听了这样的话,岳母眼睛一红,年轻的时候忙于工作,对岳铭章的关心太少了,苦的是,她的儿子如此长情,她一点不知。
岳荣成越看厉封的模样越觉得惊心,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岳铭章握住他的那双手,接着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曾经的那个小男孩,沉下脸来,又猛得愣住,像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又像是不敢相信,关于这个人的事,岳铭章从来没有在这个家里流露过一丝一毫。脸上一阵变幻后,高深莫测地盯着厉封不放,誓要看出点什么来。岳母张了张嘴,在岳荣成要说话时猛得掐了他一把。
厉封很紧张,只顾盯着自己绞紧的手,定了定神才抖动着嘴唇,费力地把准备好的措辞说出口,“我考虑了很久,岳铭章,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软弱,我无能,还有些……自卑。但是,岳铭章,对不起,我可能已经习惯一个人过了。伯父,伯母,谢谢你们的招待。”推开那枚戒指,看了一眼岳荣成一瞬间变化的表情,硬是僵笑了笑。
岳荣成一看猛得拍了拍桌子,声音从平地上拔到顶峰,瞪着厉封咆哮道:“你在做什么!”听到厉封的拒绝一瞬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一样暴躁了起来,岳母无语地瞪着他的反应,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岳铭章怔怔地坐着,哑然无声地看着他,明白他在撒谎。厉封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朝着岳家夫妇鞠了一躬,起身往外走……比想象中难过太多了,他难过地皱着脸眼泪一瞬间冒了出来,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离开。
唯有岳析微的声音渐渐响起来,带着点思考,他不怕死地看着岳铭章说:“哥哥你最近温和这么多,原来是在谈恋爱,这倒也难怪了。”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说完浑不在意飞快起身跑到厉封的身边,小力戳了他一下,笑眯眯地把他拉回原来的位置,厉封挣都挣不开,慌乱地抬起头来望着岳铭章。
岳铭章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手脚冰凉地压低了头,狼狈地涌着眼泪。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难堪,眼泪已经擦干了没有痕迹,但覆盖他的不是那种感觉,而是难过,这种难过让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但。
以一种岳铭章在很多人的口中听过,就是没有在厉封的嘴里听过的口吻叫他的名字,好像是一瞬间控制不住的情绪,“岳,岳铭章,你说过,我总是那么无所适从,所以大家才看着我,那么你呢,你为什么看着我。我十七八岁,皮包骨,又脏又破,坐在你身前。我二十七八岁,又穷又苦,再遇见你,又会怎么样?再,再见。”岳析微刚想去追,被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岳母拉了一把。
岳铭章沉静深邃的眼睛望着厉封的背影,勾了勾嘴角抓着戒指朝着他快步走了过去。
岳荣成有火发不成,涨红脸憋出一句,“不许过去!你打算把安悦怎么办?”厉封一僵,背对着他们站住了。好事的岳析微飞快跑到他面前,探头一看笑容在脸上怔住,继而挑高了眉毛。
“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岳铭章不予理会,站起来朝着厉封走过去,惹得岳荣成一愣。
岳析微想了想,主动冒头,说:“哥,是不是我们误会了,你说他是你中学时候的同学,那为什么这几年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突然这么说,爸妈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你不要误会他们。厉封是吧,先别走,我看我哥不是乱来的人,他不会开这种玩笑,你今天来没想过会看见我爸妈是不是,所以被吓到了?……偷偷告诉你,你们谈恋爱,我举双手赞成的!”最后一句在厉封的耳边小声耳语,精明地看着厉封的反应。
“还有爸,关于安悦姐,哥一定做过什么安排,你先别急着跳脚,出柜而已吗。”朝着几个人说完,笑嘻嘻地让他妈瞪了一眼,蹲角落里去看戏了。
岳铭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加快脚步走到厉封的身边,先是阻了他的去路,微微弯下腰望着厉封闪动的眼睛,勾了勾嘴角,“如果是因为安悦,也就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我本来打算稍后再说的,现在我可以解释。厉封,告诉我,那不是我的一厢情愿,说。”
厉封的脸色苍白,眼睛里闪着很亮的光,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掩饰地擦了擦眼眶里的湿漉,笑了笑,笑得无比难看,哑声说:“我是男人呀,你忘记了,就算我长了一张,”,“一张女人脸,我也是个男人啊,不,不一样的,玩玩就好,你,你,你实在太认真了。”看向岳家的长辈,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声音很轻地落在岳铭章的心头,他微微一顿。这个话题无疑是沉重的,岳荣成沉着脸,他夫人怔了怔,只有岳析微一脸无邪地看着厉封,嘴里嘀咕,“这倒是,玩玩的话还行,可是大哥从来不玩,难不成……”诧异地看向岳铭章,而岳铭章的回答飞快地打消了他那种置疑大哥人品的念头。
“我说过了,我不介意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别。厉封看着我。”继而快速拿出一部手机,按了一番后,强硬地捧着厉封的脸要他看,“我要你看!”厉封被迫朝着上面看了一眼,接着强撑着转向他,眼睛红红的。
上面是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你我之间今日起取消婚约——岳铭章。
岳铭章的表情明显比刚才好看了不少,他低沉沙哑地说:“再看一眼日期。”手还是朝着厉封举着,手机屏幕依旧亮着。他看得出来,即使厉封极力掩饰,但他的情绪变化还是没有逃过岳铭章的眼睛。
厉封抿了抿唇,飞快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岳铭章没有再停顿,继续说下去,他道:“这是安悦的号码,我发给她的,诚然,她或许还爱着我,也应该是找你说了些什么,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内容你已经看见了,而日期就是我在海棠的那间商务包厢里看见你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我和她的婚约早在几个月前就已取消,那个时候,我甚至没有跟你说过话,就做了这个决定,呵……”苦笑了一声,抱着剧烈颤抖的厉封一遍一遍地亲吻他的额头,平静的嗓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在乎你,你,你在伤害我……”
岳荣成哑然无声地看着,好半天才刻意压低声音说出一句,“他是说,他是说,婚事早就已经取消了?为什么我不知道?”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岳铭章的尊重。
岳母叹息着拍了拍他的手背,“铭章你还不了解吗!他是认真的!先听他怎么说!”
岳析微耸耸肩,看了一眼老妈和受了打击的老爸,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鸣惊人的岳铭章,他如果不是慌乱到了极点,不会这么不冷静地一遍一遍地亲吻别人。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不近人情得跟冰山似的,原来还是早恋?而且单恋了那么久?还是跟一个男人?太不可思议了!
等再开口时,岳荣成已经平静了不少,他说:“为什么没有早告诉我们,这么大的事,安家人也没有说过。儿子,你……”
面对父母,岳铭章终是有一丝愧疚,“道理很简单,如果父亲一早便知道我取消了婚约,会不查厉封这个人吗?我只是不想被过早干预。抱歉!”随后拉住厉封,两人渐渐消失在门口,没有过多的解释。
第 43 章
只知道,刚才那个年轻人被岳铭章把头按在他的胸口,细小的声音像是在哭,抬起头时除了眼睛有些红,什么也没有。看了一眼,岳铭章的胸前湿了一大块,原来是被吸干了。问他什么也不会说,木讷地呆坐着,倒像是受了场打击似的。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拒绝他的话,岳母看着岳铭章那种像是被什么压了几百年突然间放松下来的表情,心疼得厉害。
岳荣成的神色复杂,显然是一时不能接受,但他知道岳铭章——他的大儿子,他从小就极有主见,一切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包括感情的事。如果十年前他们没有走散,那么十年前,岳铭章就应该会向自己明说了吧。难怪一直不谈恋爱,对谁都不为所动,终归安悦也是他们逼着他要下的。
安家既然配合了他,定然是让他说服了。他一向有手段。
还是往山下走,半个小时的路,除了路灯,铺天盖地的黑夜,但时间其实还很早,八点都不到。岳铭章拉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一直到附近的公交车站。他的沉默让厉封看得很难过,苦涩地说:“对不起,我没想过那么多,只是觉得不应该”
岳铭章深吸了一口气,“不,你应该。知道你对我有感情我是被高兴地冲昏了头。你因为她选择拒绝我,我相信你一定经过了一定的思考,我可以理解,但我不会接受。只是我太过自信,你对我的感情很浅。”把早已拿在手上的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紧紧地扣着他的手指,把交扣的手举到厉封的面前,“我抓住了我想要的,再要我放手,绝不可能!”
厉封看着他,胸膛激动起伏,“岳铭章,你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吗?我是男人会让你绝后,会让你的父母为难,会让你受人非议,很多事不是”
岳铭章狠狠地看着他,像是被气疯了很大声地朝他吼:“怎么没有想过,就因为你是男人,我才从宿舍搬出去住了整整一个月!呵,爱着你的人不是我吗,你应该高高在上把我踩在脚下,凭什么替我着想!十年之后的今天,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苦笑。
厉封震惊地看着他,岳铭章朝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收了回去,继而脸色无比难看地别过了头。眼角看到厉封猝然掉下的眼泪,表情微微一变,叹了口气,摸着他瘦削的脸。
“厉封,我很好,爱上我没有那么难。车来了,回去吧,路上小心。”冷不防把厉封推上一辆刚到的公交车,默默地往山上走。
厉封在车门关上之前飞快地下了车。一口气追上岳铭章的脚步。一脑袋扎进他的背后,双手紧紧地搅着他的衣服,哽咽地嘶喊不出完整的声音。
岳铭章被他撞得往前弯下腰,僵硬地站直,很快感觉到背后的湿意,厉封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来来回回的转动,僵硬了半晌,转过身把厉封抱进怀里,沙哑地说:“你哭什么。”
厉封咧着嘴没出息地放声大哭,使劲想忍住,忍得嘴唇颤动,“岳铭章,你一点也不好,对我做那样的事,如果不是厌恶,为什么不来找我,一个人的生活太苦了,我不想再过了,我撒谎,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那很可怕不是吗,你帮帮我。”
岳铭章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心里的起伏,低哑地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十年前让你成为我唯一的选择,我给了自己退路,我没有找你。但是厉封,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不能来找我。”把他的脑袋捧出来,擦掉他的眼泪,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很低沉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厉封哽着嗓子,擦掉眼泪,怔怔地看着他,岳铭章闭上眼睛把他压在边上的一棵树干上。
嘴唇在他带着湿意的嘴唇上一点一点渗入,厉封给了他回应,热情的回应,岳铭章深深地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如愿以偿而已。厉封闭紧眼睛,双手拉着岳铭章的衣服,边亲他边流眼泪,脸全皱起来难看得要命。
过了好久,岳铭章喘着气离开他的嘴唇,又亲了亲他的眼睛,把厉封的手放在自己起了反应的部位,贴着他的耳朵沙哑地说:“你现在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找你。”把厉封从树上拉回来,“为人子女,令父母如此为难也是我不愿的,我需要先去看看他们。”又亲了他一记,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傻了一样站着的厉封勾了勾嘴角。
厉封往下走的时候,嘴唇通红还有点肿,手掌发麻地举在面前。那辆公交车竟然一直没有离开,似乎是刻意等着他,他一上车,才发现就他一个乘客。
那司机长得很帅,板寸头,浓眉大眼又高又壮,光是坐在那里就有十足的压迫感,他直勾勾地看着厉封上车,才猛然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说:“你男朋友好热情啊。哟,还哭了?让家里知道了?着急上火了吧~哈哈。”
厉封脸红一阵白一阵,没有说什么,没往后走,就坐在驾驶位附近。司机见他害羞,也就笑笑,车子上路,才随口说:“我应该先走,让你男朋友送你。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一定很有钱,真是好福气!”
厉封忍不住尴尬地说:“我是男人。”
司机笑嘻嘻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啊,我又不是虾!你长得挺俊,我当兵见过那么多男人,都是我这种块头大的,没有像你这样的。”爽快地有些犯了傻,应该是不常跟人接触,当兵的,也在理。
厉封见他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心里轻松下来,便也能说上几句话,他笑了笑说:“嗯,当兵的没我这样身体差的。”
那司机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他说:“那有什么,我看刚才那男的那种反应,应该很喜欢你吧,来真的?你也算有福气。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福气……厉封喃喃地念了两遍,摇了摇头。
没再说话,车子又开了一段路,司机隔了半晌才慌兮兮地说:“你怎么不说话。33路这个点一般没人,你不说话我好害怕,跟我说说话啊!你哪下车?”
厉封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说:“再过五站就下了。谢谢你师傅。”
“别说什么师傅,朋友求上门,他老婆刚生孩子,是难产,离不开他照顾,我才帮他开一阵子车。我叫管宏毅,以前是个特种兵,退役回来没几个月。你是干哪行的?”
厉封没多想,坐直了回他,“我?家政,司机,都算。”
管宏毅嗯了一声,刚才也不过是成心问他这一句,顺嘴就说了,还好没难为他。
“我到了。再见。”厉封朝他招呼了一声,才下车,隐约似乎看见一个熟人上了车,一晃就侧过了头,没看清。又有乘客上车,管宏毅笑了一阵,朝着厉封摇了摇手,大大咧咧地说:“明天我就不开车了,你要再见就难了。哈哈,回去把眼睛敷敷,拜拜~”
厉封笑了笑,目送他离开。
岳铭章回到家中,岳荣成已经回了书房,他母亲还坐着,岳析微和他面面相觑,小声说:“爸让吴秘书给他订了机票,明天就走。”
岳铭章一僵。
岳析微惨叫一声,被他妈拎住耳朵,讨好又心事重重地拉着岳铭章到一边去,“说什么呢。铭章,你不要听他的。他爸在书房等你,不是告诉过你,今年在国外不回来过年的吗,不是你的原因。”
岳荣成在门被推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岳铭章,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问:“他是不是几年前那个装修工的儿子?那男人后来听说出车祸死了。”
岳铭章没想到他还认识厉封,顿了顿干脆地点头。岳荣成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那目光像要把他穿透似的,“你,你从那么小就喜欢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岳铭章一笑,“爸,你的儿子没能早熟到那个程度。”淡淡地看着窗外,“好像是十六岁那年吧,看着他就移不开目光,时喜时忧,和平常人一样,发现是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