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清微道君是怎么想的?自他知道叶离是天生道骨后,便开始筹谋了。他这个正式行了拜师礼的弟子,别人要夺去,他断然是不肯的。别的不说,就凭他是他清微的弟子,就不能够出现这种被人强抢弟子的事情发生。否则,他的颜面,剑修界的颜面往哪里搁?
但是,道修界那边断然是不肯放人的,三宫祖师便是头一个不肯答应的。若是清微道君坚持不肯放人,玄华门的道修又要强抢,那么势必会引发剑修界和道修界的一番争斗,将原本就紧张的两派关系推向更加严峻的形势。总之,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放人,剑修派不肯,觉得打脸。我剑修第一人的弟子都被道修给抢走了,能忍?不放人,道修派不罢休,我道修的绝顶资质天生道骨竟然被你们剑修给抢夺了去,简直是太放肆!
反正,不管是放不放人,其下场结局都好不到哪去。
然后清微就开始想了,他开始筹谋一个能平息这件事情的主意。说到这个,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那是在清微道君还被这个两难局面给为难的时候,有一天他问叶离,“如果现在有一件宝贝,被一个人得到了,但是这件宝贝被天下人给觊觎。不管他保不保得住,他都得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觉得如果是你该如何做好?”
“这个宝贝很值钱?”叶离当即就这样问道。
清微道君想了想,说道:“对天下人来说很值钱,但是那个得宝的人来说并无多大用处。”
叶离一点就通,点头说道:“明白,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既然如此,不如趁着没人发现,把宝贝给毁尸灭迹了!这样就不需要烦恼该如何是好了,反正留着也没多大用处。”
清微道君闻言当即无语,你这还倒真是简单粗暴啊!把你杀了?清微道君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能性,别开玩笑了!天生道骨,他杀了,下一个死的就该是他了!
想了很久,终于被清微道君给想出了一个主意,虽然这主意比较坑。
清微道君把目光放在了九天宗紫霞峰首座一脉上,这个虽非出自玄华门却是天下道修三大正统流派之一的清流派传承者。他把叶离送到他身边,托付他抚养,并用一卷经书换来了乐瞿祖师的帮助。他打的是几年后,一旦叶离天生道骨暴露,他就以祁无桑教养叶离多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情的名义,让其他道修知难而退,不好意思和祁无桑抢人。然后事情就变成了他和祁无桑之间的事情,反正以祁无桑那冷傲的性子,定然是不屑于和他抢徒弟的。如此一来,他的徒弟便算是保住了。叶离就继续和祁无桑有师徒情没师徒名下去,以后叶离收了徒弟,把其中一个记在祁无桑名下就可以了。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道修得到他们想要的人,反正只要天生道骨与他们道修派扯上因果,有传承关系即可,如此天道便会把属于叶离的功德和气运分一半给道修,剩下的一半……嗯,归剑修没错了。谁让清微道君是他正式拜了师的师父呢!这个是抹去不了的事实,道修只能认了。剑修派当然更满意了,白得了一半原本该属于道修的气运和功德,能不高兴?
皆大欢喜啊!两全其美啊!清微道君你个坑爹的啊!道修界肯定会恨你一万年的!你这是出门就要被套麻布袋的节奏啊!道修界黑名单上第一人,非你莫属!
由此可见,清微道君本性之坑爹,他从很早以前起就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无论是祁无桑还是叶离,都是他棋盘里的棋子。所以说,这才是最后的BOSS!
他筹谋的很好,如果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那么他的图谋必然能实现。但是,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里,最大的变数就是他那个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小徒弟,叶离。他这弟子也是和他一样的尿性,坑死人不偿命。 首先一个,就把他师父给坑了。
清微道君这个计划是建立在祁无桑对叶离有感情,但是感情还没到能为了他豁出脸皮去抢人弟子的份上。毕竟祁无桑是个冷傲的人,干不出这等无耻需要厚脸皮的事情。他能为了那份从小养到大的情感,出手拉叶离一把,挡住道修派那边的施压。但是不足以为了他,去抢夺清微道君的弟子。归根到底清微道君的计划,就是讨巧,钻天道的空子。
但是谁能想到,祁无桑养人养着养着,还真养出了感情。还真想把人给抢过去!这下就糟糕了,清微道君的十载谋划,就全为了祁无桑做铺垫了。只要祁无桑想抢人,道修派那群人肯定是帮他的,这真是……全便宜了这家伙!想到这,清微道君就咬牙切齿的。你小子不是号称最冷漠无情的,冷心冷情,傲气冷艳的吗?怎么一朝,就换了性子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那小徒弟也的确贴心懂事,乖巧孝顺的不行了。离开清微观前往九天宗十几年,每日也不忘记给他写信,怕的就是他一个人在道观里孤寂冷清,如此心性,十年如一日,无论是谁都得赞一声,至纯至孝!
对他如此,只怕对祁无桑也差不到哪去,那座冰山能融化成春水,也是意料之中。清微道君摇了摇头,怪来怪去都怪自家徒儿太讨喜!
等你出来了,就揍你屁股!清微道君如此恨恨想道,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不揍你一顿,实在是难解我心中郁气!
到了小遥峰,清微道君落下,他沿着草地朝前走,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他走进了树林里,往东走,沿路上灌木丛生,绿草茵茵,有雏菊两三株夹杂在率草丛里。四周青山绿水,景色十分之优美,让人望之心旷神怡,呼吸间满是清新香味。
这树林里的小动物也不怕人,时不时的有那么一两只小兔子,从草丛里蹦出,蹦蹦跳跳的从清微道君的脚边跑过。清微道君见之摇头,他师父未免也太闲适了,选这么一个地方,到底是来清修的,还是养老的?
走了一段路后,有潺潺水声传来,清微道君仔细一听,远方有一阵琴声传来。
139、苏寒徽
清微道君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去,琴声渐进,走过一片树林,眼前陡然一片豁然开朗。前方,一条清浅的溪水潺潺流动,溪水的对面坐落着一座六角亭,亭子内一个月牙白长袍的男子坐于席上,膝上放着一架古琴,十指修长抚弄琴弦。
男子黑发垂腰,眉眼俊逸,面容清隽,而气质高华。他双手抚弄着琴弦,琴声清越,流水潺潺,亭子外长着几株落英花,花开粉艳,落英缤纷。
清微道君沿着溪河朝六角亭走去,沿路的溪水上漂浮着几片粉色的落英花瓣,花随流水动,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清微道君驻足在亭子外,不敢走近,生怕扰了那人的琴声。
琴声不断,依旧是清越悠扬,如山间流泉,又如穿林打竹声。清微道君静静地站在亭子外,直到,琴声骤停。耳边淡淡响起一声,“进来吧!”
清微道君这才走进亭子内,出声喊了一句,“师尊。”
坐于那亭子内抚琴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剑峰的上一任首座,一剑惊天,令天下诸剑失色的听风剑的剑主苏寒徽。也是清微道君的师尊,叶离那素未谋面的师祖。
苏寒徽抬头,眼眸微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清微道君闻言笑了一下,说道:“正有此意,师尊不必担心。”
苏寒徽说道:“你自小便任性妄为,为师也未过多约束你们。以至于造成了你如此妄为之性,是为师的错。”
清微道君听他这样说,当即心里就叫不好,心中他师父是为之前的事情发作他,连忙说道:“我已非稚子顽童,行事自有一套原则,大是大非面前,决计不会糊涂。师尊,你便不用过于操心我。让师尊费神,是弟子的错。”
苏寒徽闻言当即就冷哼了一声,道:“你那弟子是如何一回事?既是天生道骨,你就不该将他收入门下。”
清微道君闻言摇头苦笑道:“这事却是怪不得我,我当初收他为徒时并不知道他是天生道骨。我见他根骨清奇,身负神剑,一时起了惜才之心,遂动了收徒的念头。”
苏寒徽听后,说道:“你休得唬弄我!你当时不知,后来知道了,又为何执迷不悟?隐藏不报?天生道骨,那群道修岂能罢休?还将人送到紫霞峰,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为师岂能不知?”
在苏寒徽看来,清微道君收徒的时候不知道叶离是天生道骨,不久后定然是知道的。那时候他隐居在深山道观中,即便是收了个弟子也无人知道,趁着事情还未暴露,收徒时间不长,师徒感情不深的时候,便将人给送去玄华门,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非得自己穷折腾,然后造成了眼下的进退不得两难局面。一句话,就是自己作的!
天生道骨是稀罕,但那也是对道修派。对于他们剑修来说,天生道骨干他们什么事情?清微道君这番做派,在苏寒徽看来,就是瞎折腾!自找麻烦!
苏寒徽目光盯着清微道君,清隽的脸上神色不虞,他这个弟子,从来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没少惹过是非,胆大妄为,任性而张狂。这几百年隐居在深山里不出,原本以为还能磨一磨他的脾性,却哪知还是本性不改!
清微道君见苏寒徽是真动气了,苦笑一声,说道:“师尊,这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寒徽目光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清微道君说道:“师尊你可还记得当初陆行云是为何拜我为师的?”
苏寒徽闻言,神色怔了一下。
清微道君继续说道:“当初,陆行云不过少年,便寻上九天宗,说是要找一人,称那人是我的弟子。那时,我却是未曾收过徒弟。这事,我当时没放在心上,以为他是被人骗了,有人借着我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我收了陆行云为徒后,衣钵有了传承,便再也未曾动过收徒的念头。沈南风,当时是权宜之计,为保下他,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到这,清微道君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直到,那日我在月华森林见到了离火,起了惜才之心,瞬间动了收徒的念头。当时,我便知这是天意。命中注定,我要有这么一个徒弟。既是天意,我又岂能逆天而行。这徒弟,我是收下了。”
苏寒徽闻言不语。
清微道君瞧着他的脸色,又说道:“我这弟子,除了是天生道骨外,剑道上的天赋亦是让人惊叹。小小年纪便领悟了剑意,年纪不到加冠,便已有金丹修为。这话若是别人告诉我,我定然是不信的,那人肯定是吹嘘,加冠之龄筑基便已是天才,千年难得一遇,至于结丹那已经不是天才而是妖孽了!”
清微顿了一下,目光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苏寒徽的脸色,见他没有不虞之色,然后继续开始吹捧叶离,当得是一句舌颤莲花,吹得天花乱坠的。
“修为根骨倒也还是其次,修士最根本的还是心性。我这弟子,不仅是一心向道,心无旁骛,道心稳固,更难得是心性纯良,尊师重道。如今修真界年轻一辈,大多是心性浮躁,难成大器。他如此这般,实属难得!”清微道君说得是面不改色,一脸的正气凛然,不愧是嘴炮技能满分的男人!
叶离,听见你师父这么吹嘘你,你感想如何?
清微道君见苏寒徽还是不语,顿时清了清嗓子准备再给他师尊洗洗脑,安利一下叶离。如今,紫霞峰那对师徒两反水了,是靠不住了,只能靠他师父出马,镇住那群老家伙了!
“行了,行了!”苏寒徽打断他的话,说道:“别再夸你徒弟了,有像你这么大肆吹嘘自己徒弟的吗?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这弟子,既然入了我剑峰门下,就是我剑峰的人!”
清微道君微闻言顿时面色一松,说道:“有师尊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要心中明白,我只能保住你这弟子与你的师徒情分,其他的……只怕道修那边不可善罢甘休。”苏寒徽说道。
清微道君闻言一愣,然后苦笑道:“我早有心理准备。”
苏寒徽见他如此模样,倒是有些于心不忍,这么多年他倒还是头一次见清微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想来他那个徒弟是真的很得他喜欢,或许真是个好孩子。
“你也不必太在意,无论如何,那总归还是你弟子,他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尊师重道,以后与现在并无多大区别。”苏寒徽安慰他道。
“我明白。”清微道君说道,随后又笑了一下,“师尊这是在安慰我吗?”
苏寒徽瞥了他一眼,道:“少耍花腔,为师不吃你这套。”
清微道君闻言心中暗笑,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不吃我这套了?就刚刚,你还吃了我这套呢!就知道装!我那冷艳高贵的师尊啊!
苏寒徽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语气淡淡道:“你从小到大,心里的那些个心思,哪个能瞒得过我眼睛?”
“……”清微道君。
“滚回剑峰去!”当即,苏寒徽便冷下脸,怒骂道:“身为一峰首座,却远离宗门,诸事不理。全由你师兄代劳,这事你也做得出!”
“……”清微道君。
师尊,女的心就和三月的天一样,说翻脸就翻脸,您也不差啊!翻脸不认人也不带这样的!
结果就是清微道君被其师苏寒徽给怒斥了一顿,然后灰头土脸的走了。
等清微道君走了,亭子外的落英花树后走出来一个浅蓝长衫的美少年。少年毫无忌讳的朝亭子走去,大大咧咧的便进了亭子,在苏寒徽的面前坐下了。
苏寒徽抬头目光看了他一眼,道:“那孩子你见过,你觉得他如何?”
来人正是在鬼府秘境里与叶离有过接触的谷熙,自从叶离破了传承塔后,谷熙便得到了自由,随后就离开了鬼府。作为一个在坑爹的鬼气森森的秘境里驻扎了几百年的苦逼修士,谷熙出来后是真的一穷二白,半颗灵石都没有,还落得一身病。
如此穷困潦倒且战斗力大退的谷熙不敢在外游荡,谁年轻气盛的时候没有冲动过那么几回,哪个混江湖的没有得罪过几个人,谷熙嘛,就是太年轻气盛了点,得罪的人有点多,基本是走哪都能遇到仇家。不得不说,剑峰首座一脉的弟子,性子各有不同,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基本上嘴巴都很贱,行事风格都很贱,做人很贱,贱的让人想要弄死他们!简称,贱修!
很贱的贱修谷熙实力大退,自然是不敢在外面混,万一哪天遇到了仇人了呢?于是只得回去宗门,投靠他的师兄苏寒徽。还好有师兄啊!有师兄的孩子是个宝!
听到自家师兄的问话,谷熙想了一想,说道:“清微一贯是口花花,他说的话,你听一半便是。但是今日,他倒是难得的说了一次实话,他那弟子的确不错。”
苏寒徽闻言,目光看了他一眼。
谷熙表情坦然以对,我就是偏袒我那徒孙怎么了?托叶离的福,他才能重获自由离开鬼府,这份恩情他自然是记着的。更何况,那时候叶离还赠了他几坛酒,那酒的味道真不错。
“如此。”苏寒徽说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140、醒来
地底下,一条奔腾咆哮的火焰长河,像是巨龙一般横卧在那,龙身上端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黑发披散,浑身不着一物,锁骨下侧肌肤上一朵红莲印记醒目。只见他阖着眼眸,面色沉静,被赤红的火焰给包围。长河奔腾,火焰怒吼,巨龙吞吐着龙息,那灼热焚毁一切的火元力充斥着整个空间。
突然,只见一瞬间,那长河里的火焰猛地拔高,然后齐齐的涌入那个少年的体内。无尽的火焰,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齐齐的朝少年涌去,冲入他的体内。空气里的充斥着的火元力也因此而失控了,这番变故让打坐中的祁无桑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