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优一只手撑起脑袋,隔着点距离看着乔明明的样子,说:“我看过不少关于你的报道,杂志上印出来的你的脸也算是英俊潇洒,他们形容你的词也大部分都是年轻而富有才华,新娱乐时代的弄潮儿之类的,可你现在怎么这么像个娘们儿呢?”
乔明明怒:“你刚刚的叫声才很娘们儿,不,比娘们儿还要浪!”他有个特别的技能,隔老远就能听出谁上谁下。
鄢凛踢了踢被子,一阵风灌进来,“好了。”
两个人停战,大被同眠进入到无声环节。
乔明明终于正经点,揽着鄢凛的腰叹气,被顾优把手拿开,也没继续耍宝犯贱,只低声道:“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
鄢凛心想当然不对劲,要是对劲怎么可能跑过来让自己睡他,乔明明对他的感情的确是朋友以上,但永远也到不了爱情那地步,通俗点说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也来不了电。他很了解乔明明,就这么三言两语,他便能知道,乔明明现在烦恼的事,是属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那种。
又或者其实他自己意识到什么了,但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这种鸵鸟的性格令他很无奈。
他又想到宋繁和范冬离,他们远比乔明明复杂,他都已经不再去试图看清他们的内心,也拒绝再被他们看清。
他问乔明明:“你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对某人强烈的独占欲?”
这个问题被扔出来后空气里寂静得一丝涟漪都没有,良久乔明明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说:“我感觉我离完蛋不远了。”
鄢凛笑,拍拍他的脑袋:“起床吧,别东想西想了。”
有些事情就是想得太多,没影的事也能被想得绘声绘色栩栩如生,顺其自然多好,感情的事强求再多最终都敌不过宿命。
三人陆续起床,鄢凛去公司,顾优去见已经快把他手机打爆的萧世让,乔明明则去了医院。
李理联系到许言的哥哥许恪,上午十点左右和他见了面。
李理一直知道有这么个人,也打过几次照面,但真没想到他原来这么有“胆色”。许老头没发家前就是个泥腿子大老粗,但把两个儿子教得,怎么说呢,都带了点儿世家公子的范,许恪长了一张斯文清俊的脸,行事一向颇具大家风范,而许言,谁看见了都会说像个小王子,不然鄢凛也不会真的下嘴“吃了他”,虽然这里面也含有她推波助澜的成分。
不过李理从今往后都不敢再这么干了,经过枪击事件后她由衷觉得自己害了人,这阵子觉都睡不安稳。
而她觉得许恪有胆色则是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敢去揪宋繁的小辫子,而且还成功揪到了,就这点,估计就能让他在星海城和他同辈的佼佼者里脱颖而出。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他赢了这次过招也是事实。
至于付出的代价么,看他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就知道了,最近日子恐怕很不好过。得罪宋繁的下场不会比得罪鄢凛的要好,他现在还没缺胳膊少腿,纯粹是因为鄢凛还没表态,这件事毕竟是因他而起。宋繁现在躺在医院,鄢凛回来了也不去看人,李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她得代替鄢凛把态给表了。
李理喝完半杯咖啡,看着许恪的眼睛说:“首先我个人感到非常抱歉,如果没有我最开始的自以为是,或许整件事都不会发生。”可能这两年在鄢凛身边站得太高,决断了不少人的生死,她以为自己还脚踏实地,但不知不觉已然如同漫步在云端,开始享受一个念头间便能轻易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感觉。
和聪明人说话无需赘言,许恪明白她是真的有歉意,但也就仅止于此了,再者他们也并不需要她的歉疚,就算没有李理,许言那种不把人追到手誓不罢休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会因此受伤,长兄如父,任由弟弟走向悲剧,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有责任。
许恪沉默很久,问:“鄢先生怎么说?”李理是鄢凛身边很信得过的人,她特意约他见面肯定不是只为了帮她自己说声抱歉,许恪干脆和她开门见山地谈事了。
“鄢先生当然也很难过,”李理轻咳一声,拿出几份文件和一封邀请函,继续道:“这是鄢先生的一点心意,还请接受。”
文件自然是一些物质上的补偿,至于邀请函则是来自于本城声誉最高的慈善会的会员邀请,许恪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这算是比实打实的让利还要有诚意的一份心意了,因为这种东西,不是你钱够多了就能有的,它的敲门砖是一个人所代表的地位,其次才是财富,而显然许家还不能带给他这些。至于精神补偿,李理觉得鄢凛大概将之等价划入了物质补偿里,因为对许言来说,只有鄢凛不变的青睐才是真正的精神安慰,但显然鄢凛不可能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许恪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东西,抬手捻了捻,蓦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嘲讽不像,说满意更不像,李理被他这种表情弄得有点不舒服,又听他说:“鄢先生真是大方。”
李理笑了笑,只道:“一点心意而已,不过我相信这能让你轻松许多。”这相当于是鄢凛在间接发话不准动许家了,估计也没什么人再来不长眼地惹许恪,毕竟苏家的例子还摆在那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攘。在星海城这个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是不能用钱来进行等价交换的,许恪收起这些东西,冲李理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李理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对面他那杯动都没动的蓝山,叹了口气。
第28章
顾优去见萧世让,一进包间里面就传来尖叫声和口哨声,同时人手一瓶香槟被打开,激起好几束美丽的泡沫。盛了酒杯子被几位好友挨个儿传到顾优手中,每个人还都准备了一个字送他,合起来就是王者归来。
潜台词则是翻身仗打得漂亮,给他点个赞。
萧世让破天荒地没凑热闹,只是促狭地冲顾优笑。
这帮朋友里,顾优真正放在眼里的有几个,上心的就只有萧世让一个了。但今天过来的人都不是那种爱起哄的,顶多只是偶尔有些恶趣味,很少见他们把气氛弄得这么热闹到有几分媚俗。
可见真是太久没见,甚是想念。
今天的灌酒顾优来者不拒,毕竟酒量是早就练出来了的,更何况他也确实挺高兴。一起闹了一会儿就都各自找乐子去了,萧世让推开自己身边的小美人,端着酒杯走到独自慢悠悠削水果的顾优身边,尾巴不自觉地开始摇:“Clarence~”
顾优看他一眼,继续削着手中的梨,果皮在他手下卷着,漂亮地轻轻晃荡。
萧世让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拿手一指,“唉,断了断了,要断了,唉它真的断了……”
顾优放下水果,萧世让叹气,“断了耶……”
顾优又拿起一只梨开始削,说:“鬼喊什么,你又没断。”
萧世让上身往后倾,左手背贴着右侧脸颊,斜眼睨他,掐着嗓子道:“你以前不开这么下流的玩笑的。”顾优一向贵气雅致,通俗点说就是逼格不可犯,但现在说话真有点不像他,以前他让人滚都会委婉地说你把自己团成一个卷儿从我面前消失。
萧世让的动作实在太妖里妖气,顾优手一抖,雪白的梨便滚了下去,指尖也被刀子划破,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很快就汇聚成细细的一条线,萧世让大惊小怪,“唉哟,快拿个创可贴来,哎呀,我来给你按着,快点快点,快点贴好……”
就这么点事搞出来的动静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人往这边过来问没事吧,顾优把人打发走,头疼地看着萧世让,“你这啰啰嗦嗦的脾气就不能改改?”
萧世让给他裹好创可贴,“好吧。”说着又看向已经被废弃的两只梨,问:“这是在多吃水果保养皮肤还是在练刀工打算讨好人呢?”讨好谁自然不必说,除了鄢凛那个祸害还能有谁,顾优他妈估计都不能这么让他上心。
“不过我看你这皮肤也不用再花功夫保养了,瞧这水灵灵的,视频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这是有什么秘法啊,一个毛孔都看不到,真的是好极品,鄢凛应该很喜欢吧,天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萧世让翻他衣领,目光一个劲儿往下钻,跟见了鱼的猫儿一样,用力嗅了嗅,陶醉道:“噢,爱的痕迹~”
顾优忍无可忍,用力给了萧世让一下,萧世让护着自己的脸,“别打脸别打脸,打坏了怎么办……Nicky最喜欢的就是这张脸了。”
顾优正整着自己被他弄乱的衣领,闻言手一顿,Nicky是李理的英文名。
他完全不相信萧世让说的话,别说李理可能看不上他,就算真能和他有什么,喜欢的也不会是他那张脸,试问有几个女人喜欢比自己还要漂亮几倍的男人?不是说萧世让长得女气,他只是性格里有娘炮的一面,而且别人形容他那张脸的时候,用得最多的还是颠倒众生。
比如:他就在那儿颠倒众生地微微一笑,我瞬间感觉自己硬了。
追萧世让的男人其实比女人要多,毕竟混时尚圈的,十男九基,但萧世让是个另类,还真从没和男人搞过,直得不能再直,别人都还偶尔尝尝鲜,但他从不,定力好得惊人。这点上顾优非常看得起他,特别洁身自好,虽然看上去就像是个无美不嫖的顶级花花公子。
他问:“几垒了?”
萧世让得瑟,“上个月摸过小手,前天刚刚亲过一次脸。”
“然后?”
“然后被她用高跟鞋砸了整整五分钟。”
顾优:“噗……”
他拍拍他的肩:“你这追了也有几年了吧?”
萧世让用白眼翻他:“是啊,哪像你那么本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就搞上了,还搞得那么激烈。”就他瞟到的那些痕迹,绝对不是一次两次能搞出来的,由此可见他们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次,不过他觉得轮到顾优的时候,顾优可能不会那么折腾鄢凛,但他仿佛突然又感到不对劲,虽然正常情况下男性情侣都是各有上下,但明显鄢凛这个人就不是一般的正常人,萧世让也想象不出他被人压在身下疼爱的样子,于是又问:“你……你不会一直是,是被操的那个吧?”
顾优:=皿=!
萧世让见到好友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顿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嘴张成了O形,“你你你……”他指着顾优:“你对得起aunty嘛,她还不如生个女儿呢,你这样,这样……”他找不到话说了,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问题,比如说他如果要长期呆在星海城,对公司和旗下的品牌有什么动作和安排,现在都已经问不出来。
妈蛋,他又想到那个传闻,说只要鄢凛愿意,可以一块钱买下苏氏,他现在却更觉得他其实有可能用一块钱买下顾氏!顾优都心甘情愿地被他压在身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男性的尊严都可以用来给他擦鞋,顾氏简直只能用来换他妖孽一笑了好吗。
顾优说:“你再多嘴我就打死你。”说完萧世让还没什么表情,他自己倒是先哈哈大笑了。
萧世让见他这副模样很无语,问:“你抽什么风呢?”
顾优还是笑:“乔明明今天早上说要打死我……”
萧世让嗤了一声,想起乔明明是很讨厌顾优。前两年顾优人在国外,他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去说我讨厌死你了,于是在星海城恨屋及屋,打从三年前的某一天开始,他每次见到他,下巴一抬脖子一扭,只用眼白看人,本来还有几分气势的高富帅硬生生被他扭成了个羊癫疯发作的病人,萧世让实在目不忍视。他偏偏还以为他这么好脾气退让是怕了他了,不是看在鄢凛面上他能这样?丫的还在他面前一次比一次趾高气扬,实在欠抽,萧世让决定找个机会教训一下乔明明。
还敢说打死顾优,他先把他打死!
萧世让推推顾优,“我说您能别笑了吗?”
顾优心情实在是好,几乎是眉飞色舞地说:“我觉得你们两个挺配的,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安排个相亲?”萧世让和乔明明混的圈子有很大的重合部分,他们又都这么“可爱”,能凑成一对其实不错,顾优越想越觉得可行性高,就是不知道他说给鄢凛听他会怎么想。
萧世让泪:“你走开!”自己和男人苟合就算了,还想把他也拉上这么条不归路,难道不知道作为一个直男,他已经是很珍贵的物种了吗,一般人都只许看不许摸的。
“我的心里只有Nicky!”
顾优说:“我给你算一下,首先李理欣赏的不是你这种类型,她喜欢凛那样儿的,你说你又不能照着他的模样去整,别说你周围一大圈人会以死相逼不让你整,你要是敢我第一个把你宰了。其次呢,要追李理你起码得再花个三五年,这不划算啊,再往后你青春已逝容颜不再,色衰爱弛,她在凛身边呆了几年,玩得一手冷酷的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到时候她甩了你去找鲜嫩的小帅哥你上哪儿哭去?我是绝对不会给你擦眼泪的。”
这些话实在是字字扎心,扎心的同时又很恶心,萧世让把自己的脸压在胳膊上挤到扁,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一口一个凛,你当你俩是那些爱来爱去的狗血小说里的男主角们呢。”乔明明那伙人整天凛儿长凛儿短的就让他很不解了,结果现在顾优更狠,连那个略带调侃的“儿”字都去掉了,真是不让人活啊。
“感情进展有这么快吗,他喊你什么,顾优?小优?优儿?宝贝儿?”
萧世让眼睛猛地一亮:“肯定是宝贝儿,其它时候我不敢说,但床上绝对是!”
=皿=!
第29章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李理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上面有很多个范冬离打来的电话。
鄢凛没再拨过去,打算直接上医院。
李理跟在他后面问:“我帮你准备了些东西,你一并带过去?”
鄢凛摇头后她又说:“你还是先吃晚饭吧?”她也能感觉鄢凛没胃口,但午饭就只用了一点,工作强度这么大,他又不是铁打的,胃本来就不好,这么折腾两天一准又得去医院。
李理也奇怪,虽然都说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但鄢凛和她就是颠倒的,鄢凛才是从小娇生惯养,她倒是一直风里来雨里去,然后差别立显,鄢凛被惯出了一身不大不小的毛病,她则是被人称为女金刚。
吃饭问题上李理坚决不退让,硬是给鄢凛塞上了一份食物,叮嘱他在路上吃掉。她还想跟去,但是她今天得加班,一去一来起码要三个小时,够她创造一笔可观的财富了,于是想了想一个电话把鄢凛的私人助理喊来,命令他必须得看着他把东西吃下去。
当着两个人的面,助理谁都不敢得罪,只能连声说好,于是上了副驾,鄢凛也没说什么,但看他一上车就开始小睡的样子,私人助理便知道自己任务必定失败。
谁敢勉强鄢凛?哪怕是打着爱他为他好的幌子都别想成功,私人助理粗略一想就发现勉强他的人从来没什么好下场,不过毕竟他领着一份丰厚的薪水,不做事光听话远远不够,于是一路上隔一会儿就轻声细语地劝。
话都说得字字在理幽默十足,他都觉得自己快舌灿莲花了,但鄢凛从头到尾眼皮没抬一下。
到了医院停车场,两人下车,助理叹着气拿好东西跟在他后面,没办法,万一这位爷在什么时候又想吃了呢?人都是不经饿的不是么?
鄢凛步子迈得不紧不慢,来之前也没通知谁,所以当他走进宋繁的病房时,里面两个人都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