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凛站在原地,“那个女人我有些印象,好像,常从孤儿院带孩子回来养,但养不了多久就会给送回去,然后再领,再送回去……”
顾优摸了摸胳膊,“这是心理变态吧。”
“也没什么不好的事传出来。”
这话暗示的信息挺多了,但各人自扫门前雪,活到他们的层次完完全全干净的基本没有。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会虐待孩子的。”
鄢凛转身,“你看着也不像是会发酒疯的。”
顾优问:“要给小习找个伴吗?”
鄢凛看了眼他怀中的狗,“你在说shock?”
熊孩子其实挺对顾优胃口,所以宴会结束后他让人查了下,资料很快就出来了,那女人没查出有什么不妥,可能每个人都有点癖好吧,至于熊孩子,没想到他经历和小习还真有些相似之处,第一个收养他的并不是之前他们碰到的那个女人,有好几个,但都是养不到一年就把他给送回孤儿院了。他好看聪明,一般的大人都喜欢,所以总会有人选择收养他,但又会重复前面家庭的过程,再次选择放弃。
顾优思索了很久,问了下鄢凛的意见,然后在那孩子再次被遣送回孤儿院的时候,去了那个地方和他面谈。
小家伙还记得他,但对他不冷不热,只是有点失望,“怎么是你啊。”
顾优笑,“我想收养你。”
“这种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就算你以后不讨我喜欢了,我也不会把你送回孤儿院。”
“才不信。”
“是这样,我也觉得你和他挺像,你知道我在说哪个他吧?”
顾优声音很温柔,尤其是内容,小孩儿眼睛开始发亮,“知道知道。”
“跟我回家,你就能见到他了。”
他扑进他怀里,“快带我回家吧麻麻!”
第62章
顾优领孩子回家,鄢凛看见倒很给面子笑了笑,反正是他要带回法国的,中文名叫顾之林。
“你和宋繁路上小心。”他轻飘飘丢给鄢凛这么一句,然后牵着孩子上了楼。
顾优很认真地对顾之林说:“你以后喊我爸爸,喊他麻麻知道吗?”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鄢凛暂时不在了,顾优也就打算搬回顾宅那边,鄢母已经出院了,估计看到他心情不会太好,他很识趣,就是搬回去的时候被自己亲妈给讽刺了一句,“哟,还知道回家呢?”
顾莱提前回了法国,顾母和顾优在这边筹备婚礼,那边就需要她多看着点。
顾宅这边突然稍微热闹了起来,多了一个顾优,一个小孩,两条狗,顾母心情都明亮了些,她摸着她的小白对顾优说:“等鄢凛回来了,让他来这边住一阵子。”
顾优沉吟,“我会和他说。”
顾母横他一眼,“只是说说而已?”又伸手打了他两下,“没用的孩子。”
管家也跟来了这边,这时候走过来对他们说:“鄢夫人来了。”
鄢母笑吟吟地走进来,顾母见了她脸上也噙着笑,和气得不得了。
“难得,稀客。”
鄢母站着又和顾母说了几句,然后朝向顾优,“打从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站在一束金色的阳光里,整个人毛茸茸的,看上去就像个天使,我就知道我没看错。”
顾优的表情有一瞬间就像是被人劈了一刀,或许比那还要严重,因为他一瞬间甚至有些惊恐,要知道他是个被枪抵在脑袋上都不会害怕的人,但现在……顾母同样眼神诡异地看着突然像是换了个人的鄢母,她第一次见顾优是他以苏晓午未婚夫身份出现的时候吧,那时候能觉得他像天使?难道是衔走了她不喜欢的勾引他儿子的女人的天使?别搞笑了,鄢凛那时可是真被苏晓午故意要嫁别人刺激他的事给刺激到了,都进医院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能少吓我儿子几次么?还有什么毛茸茸的,用不好形容词说话就请朴素点。”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了,顾优咳了一声。
顾母请她坐下,她站着说话更气势凌人了,虽然是好话,但从她嘴里出来就是很奇怪。
顾母是不讨厌鄢凛,但对鄢凛那样亲热和气纯粹是因为顾优,是她儿子把人给求来的,她要是给赶走了,得跟她急成什么样?但鄢母对顾优的不喜就完全不用掩饰了,她的儿子永远众星捧月,永远有男男女女愿意为他生为他死,她模糊记得阿让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也是喜欢他吧,这些事说来真是有点儿邪门,鄢凛该不会是摄魂夺魄小有所成吧?
“你身体还舒服么?别在我这儿晕倒了,到时候又是我的不是,我说你刚出院就别到处晃了,一副弱不禁风空荡荡的模样,看得人心慌。”明明是关心的话,被顾母说出来就像是在找碴。
鄢母气儿差点又不顺了,合着是在说她晦气呢,不过她记得自己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她是介意顾优,也不喜欢他,但既然和他儿子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也不必揪着那些过去不放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多多少少逢年过节月月都是要见的吧,而目前看来,顾优表现还行。
所以,她愿意给他好脸色,咳,就是刚才想夸下人,不小心过头了,变成了吓人。
“关于宋繁,我知道这件事小凛处理得不够好,但是谢谢你的理解和宽容。”
顾母嗤了一声,“你无不无聊,提这些干什么,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处理,没话找话呢?”
被看出来了,鄢母抚了抚自己的鬓角,微笑着递给顾优一只手,“其实妈是来接你回家的,来,我们一起回去,这栋宅子怪怪的,只有她能克得住,你还是得和我们一起住。”说着看向顾母,“当然,你如果要来,我也欢迎,毕竟是亲家呢。”
顾优被鄢母对着他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给晃了晃,竟然被她牵着一起走了好几步,直到她亲妈在后面冷飕飕地说:“不是说也欢迎我吗,那带上一起呗。”
顾优被冻得唰地回神,鄢母又拍了拍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他比她高太多,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整张脸,所以就只平视着门外道:“好啦,我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顾优恭敬地把她送上车,回来轻轻松了口气,看着他妈还不怎么美妙的脸色,哄她道:“这都小事而已。”
顾母勉强哼了声,“我不和病人计较。你说他们家怎么都病怏怏的,好像一刺激狠了就会随时升天似的。”
顾优语气严厉了起来,“妈!”
“好了好了……”顾母两根手指按着太阳穴,“这都口误。”
谁让鄢凛的妈那么讨厌,鄢凛他爸比她能给人好感多了。
顾母转而道,“我总觉得鄢凛那孩子之前有点儿多灾多难的,不过现在好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的宝贝儿子。”
顾优被他逗笑,轻轻抱了他妈妈一下,但眉毛突然又蹙了起来。
顾母问:“怎么了?”
就是那种突然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像是被突然砸了一锤子下来,天灵盖都仿佛受到了冲击。
就在这时,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
鄢凛前脚和宋繁一起上飞机,苏晓楚后脚就来了星海城。
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李理,现在星海城什么风吹草动几乎都瞒不过她的眼睛,所以就算是苏晓楚过来这边,她也很早就得到了消息。之前那座海岛,李理其实一直有联络她表示想过去看看,但在鄢父鄢母也在那儿落脚后,就立刻给她封锁了,甚至开启了隐形罩,活像是有什么惊天大阴谋在那里被策划着。
苏晓楚裹在一身黑色羊绒大衣里,比冰雪更冷的是她的表情。
李理板着脸说:“我希望你能去看看李约。”
“我现在没空。”
“那你来干嘛的,鄢凛现在也没空见你。”
他们针锋相对一句接一句,踩着差不多高的高跟鞋,气势相仿,穿着都相似,只是妆容不同。
苏晓楚走路的脚步一顿, “我真不明白他要你这种蠢货在他身边做什么。”
“苏晓楚我现在可以把你拷在星海城让你永远也躲不进你那些岛里。”
离开了飞机噪音笼罩的范围,苏晓楚掏出手机给顾优打电话。
李理跟她一起快步走着,见苏晓楚面色越来越不对劲,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苏晓楚隐隐咬着牙,对她说:“把他们的航线查出来,派飞机跟上去,什么用得上的探查设备和急救设备都带上,妈的你们就一点不担心宋繁会拖着他一起去死吗?他看不清楚,你们这些人,这些在旁边看的家伙,都是吃干饭的吗?”
李理像被人一瞬间扼住了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明白过来苏晓楚的意思后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你开什么玩笑?”
电话通了,苏晓楚骂着顾优,没空再和李理说什么,“我他妈的被你蠢哭了,你丫不是挺狠挺有本事的么,怎么就孬种到连他和宋繁单独出去旅行都不拦,搞了半天之前一直都在虚张声势呢,你说有几个比你还孬的,这种事都不能使巧劲儿拦下,我告诉你,要是这次他头发少了一根,老娘绝对分分钟弄死你!”
顾优很快出现在她们面前,范冬离和乔明明也都接到通知赶了过来,暂时没敢和鄢凛爸妈说,毕竟也有可能是苏晓楚关心过度折腾出的闹剧,但他们心里都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是他们作为鄢凛身边亲近的人所特有的一种直觉。
苏晓楚一见顾优就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瓷杯朝他砸去,乔明明本来就一直不待见苏晓楚,一下子火了,“你这就过份了啊,仗着自己是女人没人敢打你不成?”
顾优没有躲,但杯子砸得也不准,所以只是被碰了下,那种疼痛在他现在的心情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苏晓楚嘴上还是没有放过他,在焦急等待的过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动不动就给他一下,直到范冬离都看不过去,“你以为你是他什么人,现在这种局面难道你一点责任没有,说起来什么事情都是从你装病开始的吧,每个人是都起码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你是真的改了吗?现在问题都还不清楚,就这么一惊一乍,你凭什么认为宋繁是要对凛儿做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个妹妹一样得不到就会拉人一起去死吗?”
乔明明吼他,“你他妈别添乱了行不行?”这种时候旧事重提有什么意思?
范冬离没和他吼,但也没听他的,“没有人逼他,凛儿是自己答应的不是吗,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自己有判断的能力。苏晓楚你对他做了那些事注定他不可能再给你什么信任,但宋繁和你不一样。”
苏晓楚很傲慢地看他,并无反驳,但眼里的嘲弄赤裸裸,“最蠢的就是你们。”
“别吵了。”顾优烦躁地站起来,“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去追。”在经过鄢凛被苏晓楚给“绑走”的事情之后,他不可能再毫无防范,他是没有阻拦鄢凛和宋繁,但绝对是在他的某种“参与”之下,现在他依然觉得宋繁做出苏晓楚认为的事的可能性很小,他会跟着一起慌乱的原因,只来源于他自己的预感。
又是那种气息,像是死神的镰刀高举在头顶随时准备落下。
第63章
苏晓楚硬是跟着顾优上了他的飞机。
她的心一直怦怦跳着,仿佛随时会从她喉咙口蹦出来,顾优脸色青白得像一只鬼,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只剩他们两个人后苏晓楚掐着他的手背不断做着深呼吸,顾优想甩开她,但不知为什么又没动,痛楚让人头脑清醒一些。
苏晓楚无意识把他掐出了血,回神后淡淡说了声对不起,人却还是隐隐发抖,她怕得比他只多不少。
“我昨天和他通电话,说过来接他去岛上做身体检查,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说不用我来,他自己找个时间去,一听就有问题,原来是要和宋繁……他竟然一个字都不和我提!”
“宋繁会是什么好鸟!”
“出了事也都是他自找的!”
顾优看着面前女人强自镇定又强自说服自己的样子,一时奇异地平静了许多。
“不一定会有什么。”
苏晓楚之前撑起来的强硬现在都消失了,她只看着顾优问:“你是做了防范的吧,那你为什么也跟着慌?这么快就和他心心相印了么?能感应到意外?”
“我无法控制的事有许多,不止包括意外。”
“他对宋繁的容忍超过所有人。”
“是这样没错。”顾优看着外面的白云,手脚冰凉,面上寂静无波,“但他们早就不可能了。”
苏晓楚打击他,“你这种赢,明明就是输。”
顾优说:“我要的从来就不多,以前和现在都是。”
苏晓楚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再没有说话。
……
鄢凛和宋繁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没有刻意地寻找话题,就那样静静呆着,鄢凛在看纪录片,宋繁手里拿着一本书。等鄢凛掩唇打了个哈欠关掉视频,宋繁开口说道:“其实,你答应和我一起出来,让我有些意外。”
鄢凛说:“在我想睡觉的时候说这种话还真是很提神。”
离为爱痴狂的岁月过去了那么久的现在,宋繁又变回了他最初记得的那个样子,淡淡的,话不多,看着他的眼神柔和,语气也是温煦,除了更加成熟的轮廓和身上厚重沉郁的气息,爱而不得的悲哀很稀疏,无端令人难受。
“我以为你或许也是有些话想说的,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聊过了。”
他们坐得不远不近,只正好能看清对方全部的面貌和神色。
“也以为是有的,毕竟我要结婚了。”他还曾是他唯一当做交心的朋友的人,什么都可以说的那种。
但注定有些话还是只适合烂在心底。
“很抱歉让你失去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鄢凛微微放松身体,“我可不会说对不起让你失去了一个喜欢的人。”
宋繁没有纠正他,他从来不是他喜欢的人,是他唯一深爱的。
鄢凛朝他摆了摆手,“这些都别说了,”他躺下来,“我想睡一会儿。”
宋繁依然在他动手之前就抖开了毯子给他盖好,只是突然飞机开始不稳,鄢凛顿时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广播里传来人声,还有各种嘈杂,紧接着就是更加剧烈的摇摆,人都差点从座位上被甩开。
几乎是眨眼间的事,什么解释都没来得及听清,耳边巨大的轰鸣和尖啸声让人耳鼻里只剩嗡嗡的震动,口唇颊边都闻到了血腥味。这次恐怕死定了,鄢凛首次有了一种人生如戏的感觉,只是远远不如戏里壮阔。
宋繁握住他的手艰难地靠近他,脸上平静得不可思议,声音里带有安抚的力量,“相信我,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像是折翼的鸟,广袤的天空之中,一架飞机掉落的痕迹波澜不惊,它渐渐四分五裂,最后各个部位残骸四散着分布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鄢凛从短暂的昏迷里醒过来,动了动手指,身体有些发麻,但都还有知觉,他躺在一块机翼旁,几乎是极幸运地避开了被压成肉酱的命运。肩膀似乎脱臼了,后背有灼伤,腿轻微骨折,但想到他是从三万英尺高空意外落下来的,只伤成这样简直像是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