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少年时的一段相伴,不知算不算得青梅竹马?此后年华如朝露,一个在朝堂翻云覆雨,稳居东宫之位;一个在乡间闲云野鹤,安享山林之乐。再度相逢,谁先记起谁,谁又忘记谁?
君如星熠熠,我如风习习,风拂过,星如故,本该无痕无澜,就此两相安然。可是毕竟有那一瞬的牵绊,便注定了这一世的纠缠。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习,姜熠 ┃ 配角:姜炀,阮乘风,燕云,燕霜 ┃ 其它:深情眷恋,执着等候
34为锁章
1、青梅树下人,江南水上客。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划金钩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常德二十四年,皇帝姜恒突发恶疾,一病不起。太子姜熠奉命监国,姜熠以弱冠之龄,揽滔天大权,朝堂之上,非女干侫者自是冷眼旁观,随时做好了看笑话扯后腿的准备,而太子亲信,则是殚精竭虑,极力辅佐,努力使太子借此机会在庙宇之上站稳脚跟,真正赢得众臣信服,为将来龙袍加身扫清障碍。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凝重,流言四起。
所幸,太子天资聪颖,又勤勉谨慎,连日来的政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毫无纰漏,渐渐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压了下去,看来监国这第一仗,算是暂时赢得漂亮。
东宫,后花园中。
“主子,您又在吃这东西,太医不是说了吗?梅子性凉,不宜多吃。”一个书童模样的人,白白嫩嫩,粉面红腮,着急瞪眼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燕雪,你最近愈发大胆了,都敢冲本宫瞪眼了吗?”
随着徐徐暖风飘来的,是一道慵懒缱绻的嗓音,在这午后阳光下听来,让人有如坠云里雾里的昏昏欲睡感,几乎要醉在了这声音里。
果实累累的青梅树旁,一座蔷薇架满藤生香,有零星的花瓣,不时从枝头飘落,架下的躺椅上,一人随意而卧。衣着华贵而张扬,眉目明亮而凌厉,天生霸气,不怒自威,连坠落的花瓣都不敢轻易靠近,借着微风向旁飘落去了,一片也未曾落在那人洁白如玉的衣襟上。
一手拿着一个圆绿色的果子,他一口一口咬的细致,细长的嘴角有汁液浸出,衬得一双薄唇愈发鲜艳。
燕雪被主子斥责,撇了撇嘴站至一旁不再说话,但是那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分明写满了委屈和不满,似乎弹一下他那吹弹可破的额角,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还不是一般的哭,定要声泪俱下地控诉他这不知好歹的主子一番。
躺椅上的人岂不知他那点小心思,一个梅子吃完,他伸手从一旁的案台上取过手巾净手,又拿了一块绣工精美的帕子,将果核包了进去。修长分明的手指拂过帕子里的果核,他幽幽开口:
“知道你主子我已经吃了多少这东西了吗?”
燕雪本来打定主意不开口,可是毕竟小孩儿心性,还是好奇:“不知道,有多少?”
那人抬头看了不远处硕果累累的青梅一眼,眼神眷恋而悠长。
“果子熟了六次,酒酿了三十六坛,至于这果核,这是第七十二颗。”
燕雪摇头:“没见过您这样的主子,喝青梅酒就罢了,竟然每月都吃这种姑娘家才爱吃的东西,还得耗费人力物力帮您保着鲜,真是浪费!”
“胡说!”躺椅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身形一转从椅子上下来,他一手背在身后,冷了脸斥责燕冰,“刚刚说你没规矩,如今连嘴下也没遮没拦了,给我滚去暗房跪着,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燕雪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么突然就惹得老虎动了怒。
“主子……”他正要解释,去暗房可不是件好事,尤其对坐不住憋不住的他来说。就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参见主子。”
“师兄,主子要罚我我暗房,你快帮我求求情!”一见来人,燕雪登时喜上眉梢,像见了救命活菩萨一样。
燕云看了看一脸可怜样的燕雪,俊秀沉稳宛若一块温玉的脸上表情无丝毫改变。看来这燕雪肆无忌惮嚣张惯了,经常被责罚还不知悔改。
“主子,江南传来消息,六皇子不日就将到达。”
理都未理扒在自己身上的燕雪,他仍然恭恭敬敬地回报自己的来意。
“六哥的脚程倒是挺快的,看来也是一心担忧父皇的病情啊!”
那人微愠的脸上闪过一抹浅淡不可明意的笑,那般俯瞰四方的态度,显然是独属于上位者的自信和城府。没错,能在这东宫发号施令的,也便只有这东宫之主,未来的天下之主——太子姜熠。
姜熠本是常德帝姜恒的第七子,但是却是皇后嫡子,皇后端庄恭顺,母仪天下,又诞下皇子,于江山社稷有功,于是在姜熠满月之后,常德帝便昭告天下,立七皇子为储。
但是常德帝皇子众多,皇室之事,免不了争权夺势。姜熠这储君之位,一日不去掉那个“储”字,一日便不得安稳。
“主子,要不要我先派人去林家候着?”燕云是姜熠的得力助手,燕山七杰的师兄。不过比燕雪大了几岁,不只武功卓绝,智计过人,更重要的是言语谨慎,行事老练,真正是每一代燕山七杰中的领袖人物。
“让燕霜去吧,他的隼也闲了很久了,再不活动活动,就飞不动了。”
“是啊是啊,小霜天天喂他那只宝贝,都胖的不能看了,是时候放出去消消食儿了。”燕雪瞧着他们说正事,赶紧插嘴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只希望姜熠能暂时忘记对他的处罚。
姜熠缓缓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后院走去,该午睡了,就着这满园的梅香与花香,走进一段浅浅的梦境,着实是件妙事。
燕雪心下一喜,屁颠颠地就要跟上去伺候,结果没走几步,燕云就拉住了他。
疑惑着正要挣脱,就听到已经走出很远,修长玉立的身形几乎完全掩映在青梅之后的姜熠,裹挟了梅子清香的声音徐徐飘来。
“燕云,让他在暗房里待够三个时辰。”
“是,主子。”燕云深知姜熠的心性,他了然地应下,拉着一脸沮丧的燕云就向暗房走去。
初夏的温度正好,了无人声的园子里静谧如诗。
暗房,其实就是一间空旷的禅房,只不过周遭的窗户都以黑布遮盖,房间里不分昼夜,不可视物。这间屋子,是姜熠亲自设计的,为的就是修炼人心。他认为责罚下人不在于身体,而是意志。身在皇家,一举一动都牵连甚广,唯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着和冷静方能使自己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燕雪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燕云,燕云旁边站着同样俊逸非凡的燕霜,燕霜胳膊上还立着一只小小的鹰,体态羽毛与常者无异,只那一双射出精光的眼睛,才体现出它的非凡之处。
“哼!进就进!”
看着两人一鹰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毫不在意,燕雪一咬牙狠心踏进了暗房,只不过临关门前回眸的那个眼神,当真是幽怨到了极点,连独守空闺十年的怨妇都比不得。
“要我现在动身吗?”燕霜逗弄着胳膊上的燕隼,一派闲闲的样子。
燕云看了一眼那只机灵异常的隼,脸色微微和缓。
“崖落确实胖了不少,该飞一飞了,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崖落正是那只神隼的名字。
“哼,对一只畜生,果真比对我上心,只说让它注意安全,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缺胳膊断腿儿的回来了?”燕霜依然是笑嘻嘻的模样,语气却是掩不住的嘲讽,他直视着燕云,满是质问的目光,一时让人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霜儿……”燕云有些局促,他没想到那么多,只是顺着方才在梅园燕雪的话说了而已。不过,天生七巧玲珑心的燕霜,似乎总是爱挑他话里的毛病。
燕霜突然在他额上弹了一下,笑得更加欢快了。
“我是开玩笑的啦,师兄变笨了哦,连这都听不出来。”那般戏谑的语气与方才全然不同,一时让人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燕云嘴角微启,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因了燕霜的搞怪满心宠溺。
人都道江南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是携友踏青、遍赏美景的好时节,不过在姜炀看来,初夏的江南更别有一番韵味,这一路行来,只带了二三随从,倒也轻舟小楫,悠然自得。
自小只见过北方山地平原的六皇子,赞叹其气势浩荡,有皇室之威,如今见了温婉秀丽的江南小景,自是感触良多,诗情满怀。
行至江心,有莲叶田田,蜻蜓款款,更有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
晟轩王朝正值鼎盛,民风开放,偶尔也可见年轻男女相携而来,你划船来我采莲,你长啸来我高歌,小巧却精致的画船上,二八年华的妙龄女郎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袸。好一派生动画面!
姜炀长居深宫,岂能不有感而发,只是心有所忧,不能完全放松。
白风向他禀报行程,再过几个时辰,便能靠岸了。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对白风的回禀,姜炀没有搭腔,仍然望着远处轻笼云烟的如画小镇,低吟了两句诗。
几个侍卫都有些没头没脑,沉默了几天的主子,一说话就是这种惆怅的语气,会不会仍是郁结难抒呢?不过他们可不想此时多嘴,还是退至一旁安稳。
可是,就有一些不怕死的,专门挑这种时候煞风景,找麻烦。
姜炀低沉的话音刚落,一道清丽高亢的嗓音陡然响起。
循音望去,只见远远地飘来一只小船,船上依稀站了几个窈窕的人影,似乎正是她们其中一个在放声高歌。
歌声是软糯的女声,响遏行云,但却有浓郁的江南口音,姜炀仔细辨了一阵,方才听出了其中几句。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悠长婉转的调子欢快明丽,随着一江春水荡漾起伏,处处透漏着少女怀春的热情与自信,又有几分为了掩饰羞怯的憨厚与可爱。
2、一见已钟情,再见又如何。
“这里的民俗风情,果然与京城不同,女孩子竟这般大胆,公然在这湖面上唱情歌。”
姜炀正凝神细听,忽听得旁边侍卫长君澜开口。
“怎么,君澜动心了?”他离京以来第一次面色轻松,与姜熠五分相似的俊眼修眉,只一股优柔气质在面庞流淌,但眉峰间一抹厉色,似异象横生,却又若隐若现,让人格外捉摸不透。此时语带戏谑,更加难测本性。
“主子……”君澜面白,一下涨红,又不敢顶撞,只能嗫嚅着以示不满。
正说话间,歌声越来越近了,而且似乎是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姜炀眼角余光瞥到,却仍然不动声色。
随着距离的接近,笼在江面上的薄雾缓缓散去,歌声的主人逐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果然人如其声,姿妍秀丽,体态轻盈,举动间恍若江上仙子,随时有御风而去之感。
“主子?”君澜察觉到对方的靠近,收起了戏玩之心,全身戒备,其余两人也是同样的神情严肃。
姜炀却脸色未变,抬手示意他们别冲动。
不过是几个妙龄少女而已,即便自己如今势弱,也不至于让那人轻视到如此地步。
几个少女嘻嘻闹闹将船驶来,与他们并排而行,为首一个容貌尤其出众,衣着服饰非一般小家碧玉,周身气质也像个幼承庭训的。她仔细端详了姜炀一番,笑容逐渐加深,止不住地频频点头。
“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的船?”君澜见她们如此无礼,忍不住大声喝道。
姜炀制止不及,只能任由不解风情的君澜唐突美人。不过,在只知忠君爱国的君澜眼里,这些女子即使再美上十分,也与一般市井妇女无异。
“谁拦你们的船了,一条大江数丈宽,难道只许你家的船过吗?”为首的女子是个性格泼辣的,非但不怕生,反而气势十足地回击。旁边几个女子都掩嘴轻笑,一时间花枝乱颤,裙裾飞扬。
君澜平时常在深宫,哪里见过这等牙尖嘴利的女子,稍一语塞,已经脸皮发红。
姜炀在一旁仍然是那副说笑不笑的模样,似乎完全没在意她们的来意。
“哼,我不与你这等女子见识,快快让开!”君澜反应过来,发挥了自己身为侍卫长应尽的职责,一脸正气地冲她们喝道。
“你是哪一个?一上来就赶人,我们又不是奔着你来的!”那女子依然不怕,反而一抬头毫不留情地拿话堵他,然后留给他一个漂亮的后脑勺,倨傲地看着正主儿姜炀,“喂,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君澜恼怒,正要发作,姜炀却伸手挡住了他。一袭青衣白襟,随风飘飘,腰间玉笛横斜,坠子轻舞,看上去不只丰神俊貌,而且风度翩翩,果真是世所仅见,也难怪那女子一眼就看中了。
“江南一游子而已,姓名何足挂齿。”
作戏罢了,谁又不会呢?远离了那是非之地,倒容得他放下心事,轻松一些也好。
那女子吃吃一笑:“原来竟是个书呆子,不过正对本姑娘的口味。”君澜刚要出声,就见她拿出一只竹哨吹了起来,哨声清亮,直掠江面。
须臾,一个白衣身影翩然而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几下点水,他便稳稳落在女子们的画船上,丝毫水纹也不曾溅起,这般蜻蜓点水的轻功,果真是已臻化境,举世无双。
姜炀眉头微皱,瞬间又云淡风清,君澜则是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以备不测。
白衣人落定,姜炀方才看清他的长相。明明是男儿身,一双眉目却温柔缱绻恍若这一江春水,淡淡的笑意挂在嘴角,直直吹散了周遭薄雾,整个人如同十五之夜的圆月一般,磊落生皎洁,徐徐落清辉。
“习哥哥,就是他,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那女子用光滑的下巴一指姜炀,冲白衣人说道。
于是,那双春水般的眸子就落在了姜炀身上,他被迫接受了对方含笑的注视。
姜炀回望着白衣人,在他的落落微笑里渐感疑惑,这样的眉眼和凝视,为何让人如此熟悉呢?好像在久远的记忆力,也曾有一个人,拥有这样恬淡不知世事纷芜的笑容。
林习微微偏头,似乎感觉到了来自姜炀的不一样的气息。
“新月,我只是与你玩笑罢了,你别吓着人家公子。”他见姜炀又不开口,一副冷漠疏离之态,便不开口,而是转头轻嗔那个女子。
新月撇嘴,自己与林习打赌赌输,两人约定在这儿江面上碰到的第一个人,如果气质风度不是常人,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如今见了姜炀,她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彻底放下,愿赌服输,她楼新月可不是输不起的人。
“你又是什么人,我家公子身份尊贵,不是你们能招惹的,快带着你这姐姐妹妹的离开,否则小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君澜被他们弄得迷糊,越想越气,直接拔剑对着了林习。
林习仍然浅笑如常,似乎全不害怕只是在对上姜炀探究的目光时略略愣了一下。
“公子勿忧,我们这就离开。”
楼新月不舍,还要争辩,却被林习拉住了。这位江南首富楼寒瘦楼老爷的掌上明珠,向来是倨傲不恭,桀骜不驯,如果说这天底下还能有管得了她的人,也便只有林习了。
楼家的画船越来越远,直到变成天际淡雾中的一星红点,姜炀才收回了凝视的目光,而且脸色沉郁了下来。
“谁让你拔剑的?今晚你不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