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少年 下+番外——崝骨

作者:崝骨  录入:06-29

第二十九章

那日后姚绿和白宇泽之间就再也没讲过话了。和谢赭也是。

其实也不全是存心演戏,他本没想把几人关系搞得这么僵,但三人平日不在一个班里,最近事情多又杂,既要得空和冷杉那个面瘫出双入

对制造暧昧假象,私下还得忙着联系林染调查权儿四那点破事。往往一天下来回到寝室都已经后半夜了,哪还有空跟两人协调感情。宁子

樾又音讯全无,这么拖着,刚起个头的乐队估计也快散了。

他慢慢就有些焦躁起来,揣摩着自己当初脑子到底是抽了什么风,竟主动要求帮冷杉干这么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把兄弟义气都给搭进去

了。白宇泽也真是愣,他都把自己演的这么渣了也不知道横刀夺爱奋起直追吗?哪怕揍自己一顿也认了,麻烦赶快结束让他交任务吧!

姚绿残念而忧郁的将目光投向窗外,讲台上的男老师已经瞪了他好几眼,他一直装没看见,想着今晚也该找苏扬那小子谈谈了。

而此时此刻五班的教室里,则弥漫着别样的沉默。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明天起,我就要离开学校了。”距下课还有五分钟,身材微微发福的女教师停止了授课,神情平静地对着一屋子

黑压压的脑袋开口,一只手还放在面前摊开的教案上,声音里连轻微的停顿都没。

学生们仰起脸木讷望着她,白宇泽犹还攥着手里的钢笔,视线在她身上恍惚了许久。是的。在学校里已经延续了半个月的传闻……他一开

始还不想信,打心眼里不愿去信。不过现在看来,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刻意忽略、努力无视就能逃避得了的。

鬓边的发丝夹杂了些银色滑落下来,她简单抬手捋了捋,迎着他们的目光接道:“我儿子今年才十二岁。九月份就要小升初,可是却没办

法继续上学。医生已经确诊了,心脏粘液瘤。是良性的可能,半月前就被排除了。”

底下没有一个人出声。白宇泽想起以前班主任讲话时的情景,大家总是乱糟糟的笑着说着话,敷衍又漫不经心。之所以能那样任性,是因

为知道就算再放肆的行为在她眼里也能微笑纵容。而当有一天那个人终于安安静静看着他们却不再笑了,那些日子,也便一去不返。

“大夫说,做摘除手术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我和丈夫商量过,决定趁最后这段时间,带他去各地旅游。最起码让他在离开前,能好好看看

这个世界……

“对不起。不能再作为五班的班主任,送你们走完这一程……我曾经许诺过要和大家一起熬过高三,只要你们相信,所谓人生最黑暗的日

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记得上学期旁听过你们一堂英文课,有个例句印象很深,现在我还背的住。

“‘Anywhere you are, I’m near. Anywhere you go, I’ll be there’。当时觉得是恋人间才会说的话,可回到办公室细想想,老

师对学生,也就这么回事。在面临人生转折的当口陪在你们身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想来这些年来我耗在学生身上的时间,恐怕比陪儿

子还要久……

“当初刚接手五班的时候,我不是没有犹豫。怎么就这么巧,理科最顽劣的班级就被我抽到了。可半年多走过来,虽然偶尔还被气的说不

出话,却也发现了你们可爱的一面。笨拙又自作聪明,莽撞又体贴懂事……和我儿子真的……非常相似……”讲到这里,她终于哽咽了。

班里的女生听到这都落泪了,男生们也眼眶发红。

“不知道这次,你们能不能原谅老师的软弱……将来如果小维不在了,一两年之内,我大约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们的笑脸……所以,我想

我大约……不会再回来了。”

铃声突兀响起的同时,先前被她别到耳后的那绺头发又不听话的掉了下来。但她没再去管,而是抬起脸,在泪光中微笑。依然是那样亲切

的笑,只是这回带上了几分悲凉。

“老师走了。未来的一年,你们要好好加油。”

师生一场,他们只道珍重,不诉离伤。

而“玉环”、“玉环”没大没小的叫了这么久,在她最后转身那刻,每个人却都把她的本名深深刻在了心上。

“杨萩”。

那是能够支撑他们走过接下来整整一年的力量。

“杨老师!”

快走到办公室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呼喊,杨萩微带诧异的回首,就看见白宇泽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杨老师……”

很快恢复面上的浅笑,她和颜悦色道:“就猜到你会单独来找我。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少年低着头挣扎半天,才讷讷道:“老师……你不要太难过了。我知道我们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但是……您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师,五班

的大家都不会忘记你。别放弃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她短暂停顿,随后温暖的手掌覆上他头顶。“你也是,不要放弃啊。不努力争取,不好好珍惜机会的话,很多东西就

会错过了。趁你还有时间、还有热情去追,既然迈出脚步就别再回头。”

别像我一样,明白的太晚,悔过了,痛过了,却终于什么也挽回不了。

你还年轻,那就只注视着前方大步前进就好。所有的卑怯和彷徨,迷茫和踌躇,通通都抛掉。

那才该是青春原本的样子吧。……

下堂课的铃已经打过两遍了,白宇泽还垂着头在楼梯上慢腾腾的爬,神志恍惚。

噩耗来的这么突然,直到现在他还无法完全消化,只知道自己似乎又失去了什么。最近,他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白宇泽。”忽然有人在楼梯上面唤他,白宇泽下意识抬头去看却不料一脚踩了空,虽然手及时抓住了身侧的栏杆不至于滚落,右腿已然

顺膝蔓延开一阵熟悉的刺痛。更倒霉的是,他还抽筋了。

“嘶……”倒抽着气蹲下身去,他紧蹙眉头想掩盖痛楚的表情,心里却暗骂:怎么老子什么时候丢脸你什么时候出现啊。

冷杉见他闷声不吭的蜷在台阶上,以为他是疼的动不了,忙走下去凑近了按着他的腿:“怎么了?抽筋了么?”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嘴上逞着强,白宇泽默默祈祷他没事就快点走人。“已经上课了,你快点回去吧。我在这坐着缓会儿。”

冷杉却丝毫没听他讲话,直接背对他蹲了下去。“……上来。”

“啊?”白宇泽一愣。

“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不、不用了,我真没事,在这歇会儿就好了。”

冷杉不再试图说服他,却在原地保持单膝撑地的姿势一动不动。意思是,你不上来我就不走。

僵持了半天,白宇泽见他一直蹲在面前也没办法,只得心一横慢慢将身体伏到他背上,两手小心圈着他的脖子。冷杉倒是毫不客气,反手

托了他的大腿根便稳稳站起身往楼下走。白宇泽脸上一阵发热,悬在半空的心脏又狂跳起来。

快到一楼了还是相互无话,后来果然还是白宇泽先打破沉默:“刚刚都上课了你怎么不在班里坐着,出来干吗?”

“……找你。”冷杉简洁吐出两个字来,后颈被他的呼吸撩拨得有点痒。

“找我干什么?”白宇泽不解。

“怕你想不开。”

“我好好的干嘛想不开?”话刚出口,仿佛瞬间醒悟了什么,他心虚的摸摸鼻子,依旧嘴硬:“你指杨老师的事啊。我哪那么容易就想不

开……难受是有点,可也没……”话至一半,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下去了。

冷杉也觉出不对劲,重心一低将他放了下来,转过身定定盯着他看。窗外斜射入廊的阳光将少年的面庞映得纤毫毕现,望着他的眼神深邃

而专注。

白宇泽蓦地忆起了杨萩最后叮嘱自己的话。不努力争取,不好好珍惜机会的话,很多东西就会错过了。

冷杉被他忽然抓住自己肩膀的动作弄得一愣,接着就看见白宇泽脸上冲动和矛盾交织,根根分明的睫毛颤动着,薄唇微抿好像在酝酿要说

什么。

距离好近。冷杉的心跳也不由加快了,有些失焦的凝望着他,刹那间只晃过一个念头——不管了。哪怕他下一秒就要和自己表白,也再等

不下去了。

略为用力的按着他的后颈,冷杉摒空一切杂念,闭上眼睛就吻了下去。嘴唇相碰的温度与记忆中分毫不差,怀里的人先是震惊,再是挣扎

,再到后来竟慢慢安静了。

安静到,几乎能听见窗外春树抽枝发芽的微响。

期间冷杉曾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默默观察他的反应。见白宇泽已经快烫的冒烟的脸上除了愕然外并未出现抵触、反感之类的情绪,便

又上前一步将他的背抵在墙上,低下头来——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接吻。

唇齿缠绵悱恻时产生的悸动带来阵阵新奇的战粟,白宇泽却丝毫没有回应——不如说是根本没法回应。他尚处在深度缺氧的状态,大脑一

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动弹,不过幸而感官还没完全失效。

彼此正意乱情迷时,不远处陡然一声断喝堪堪将两人深陷的意识唤醒。

“混蛋!光天化日的在走廊里干什么呢!!”

白宇泽还算反应快,刹那回魂后下意识的将冷杉用力推开,涨红了脸迅速向发声处望去,随之心里就是一阵滔天绝望——

是姚绿。

他尚且没搞明白冷杉刚刚突然对自己做出那种亲密举动的原因,可毫无疑问,他现在的处境就和通女干被抓现行的小三没什么区别。街头

大奶大战二奶的戏码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从未料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加入到那狗血又不齿的队伍中去。

眼看着姚绿开启了狂暴美杜莎模式正面目狰狞的向两人走过来,白宇泽心里有恐慌,更多的是无地自容。说好的再喜欢也绝不背叛,而如

今他们是不是真就再没得朋友做了?……

“你他妈的!”走到近前,姚绿倒没冲着白宇泽来,先恶狠狠的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冷杉的衣领,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冷杉却是平静的看着

他,静默几秒后开口:“……不管你接不接受,事实就是这样。如果想打架,我奉陪。”

白宇泽听到他主动挑衅的话吓了一跳,再去看姚绿,究极虐杀模式,on。

“你们两个女干夫氵壬夫竟然敢背着我……”姚绿闻言果然暴跳如雷,一拳金刚捣碓直奔冷杉鼻梁,白宇泽想也没想急忙蹿出去抱住他的

胳膊,“你听我解释!我和他根本——”

“——冷杉尼玛岂可修的到底为什么不照着剧本演?!!”

一言既出,全场死寂。

眼见密谋就这么暴露,冷杉黑着脸瞪了姚绿好一会儿,最终清清嗓子别开目光。“……哼,无知。我的行事风格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你他妈说谁无知?!耍人也不带这样的吧,早知道你心里编排着要先斩后奏、先女干后杀,我至于把自个儿都搭进去了帮你钓马子啊?

!”

“你搭进去什么了,这一个月来我也忍得很辛苦好吗。反正你总借机使唤我,想想也不吃亏。”

“你你你个过河拆桥的恶徒!枉费为师我处心积虑……咳,是呕心沥血……有本事你站那别动,等劳资抽丫的!”

“……你以为我傻么,一动不动是王八。”

两个人竟然就顶着被处分的风险在走廊里杠上了,此时石化已久的白宇泽才有点反应过来,只见他微微勾起抽搐的嘴角,青筋暴突、咬牙

切齿、一字一顿地缓缓道:“嗯?你们说什么剧本?什么钓马子?……”

刚刚还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俩人立时噤声,低头作忏悔状蔫儿了吧唧的站成一排,还挺有默契。

“说话呀。我问你们呢。”很遗憾白宇泽看不到自己现在唇边的弧度究竟有多惊悚。今天他们要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保不准他也会来

个变身暴走将方圆十里夷为平地。

“那个……小白你先听我说。哥们儿我是清白的,真的。都是他,”姚绿一指身边正冲他发射杀人视线的某杉,一手还捂着胸口,表情凄

楚,言语哽咽。“是他强迫我的。这小子一开始就对你图谋不轨,我本来出于护犊心理坚决反对他向你伸出魔爪,谁料他看上去人模狗样

实则理智全无丧心病狂,威胁我说如果不配合他演一出戏逼你就范,放学后就找人来对我这样那样然后再这样……”

“……你说的要有一句是真的,我这辈子就再也不举。”

“哈,我目测你还没从胎盘钻出来那时候就萎了吧。”

“……你有胆再说一遍。”

竟然又顾自吵起架来了,白宇泽眉毛抽搐,“喂,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那边不会看脸色的两人却还呛得起劲。

“再说一遍怎样,被我拆穿真相恼羞成怒了?我告诉你,就你这样是不会给他性福的!”

“我不行,难道你可以?再怎么嚣张你也没法逆转官设是受的事实。”

“你才是受,你全家都是受!再说做受怎么了,别看不起在下面的啊!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小受们高冷的自尊!”

“……都住口!正提问的人是我,你们俩少给老子插嘴!”白宇泽终于忍无可忍动了真气,他这句话吼的很大声,而且到最后两个字竟还

特意加重了语气……

冷杉和姚绿“刷”的转过脸来,直愣愣瞅着他,视线在他嘴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红了脸。

白宇泽是不知道他们在脑子里联想出了怎样一幅邪恶的光景,深吸一口气后义稍为冷静道:“姚儿,我知道你正在翘课中,可你能不能先

回避一下。我有话想和他单独说。”

姚绿知道这就代表没他什么事儿了,白宇泽也不会再因此而怨他,于是得意洋洋的瞥了冷杉一眼后便积极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笑着

摆手:“没事没事,我这就走,你们随意。”

等姚绿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里,白宇泽转眼对上冷杉沉默、仿佛准备迎接审判般坚定的目光,不由暗自握了握拳。

也是时候把一切都讲清楚了。

顶楼天台。

四月天犹是春寒料峭,风呼呼刮着,天台的角落还有未化的积雪。

白宇泽一只手搭在栏边,习惯性的将额头抵上铁网:“……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冷杉依旧是身姿挺拔的站在他身畔,沉默不语。

“肯指导我做题也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关照我也是。你是想稍微给我一点回应吧……我真傻,还以为那种隐约的感觉只是自己在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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