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爬上树,看见那小子鸟一样蹲在树干上,睡得无声无息,愣是没掉下去。脑袋上扣着那顶栗色贝雷帽。
冷山伸手去摘他的帽子,刚捏住帽檐,这小子就倏地抓住他的手腕,呓语:“这是我的!”
冷山哭笑不得,刚看到他时只想着“啊,没事就好!”现在看他睡得那个香,只有他自己傻子一样着急,面色更加冷峻,一巴掌拍他脸上:“醒醒!”
宫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哎?冷排?”好饿~~~
冷山不说话,他蹲在百年杨树宽大的枝干上,见他醒了扭身要下树。这时他身后的宫灿就无声无息的一头往树下栽去。冷山反应飞快,上身弹出去抱住宫灿的身子,双腿顺势勾住树枝,悬挂在树上。
宫灿很重,冷山瞬间额头上就爆出了青筋,双臂正好抱着宫灿的腋下,这小子睡得无知无觉一脸无辜。
冷山就苦逼了。树枝宽大,腿不好用力,别的生疼也不敢泄劲儿,倒悬着脑袋充血,感觉肠子都快从嘴里掉出来了,偏偏还挂着个一米八几的大活人,几乎被扯成两半儿……
“行了松手吧,我接着他!”连长无奈。
连长把宫灿接住了,冷山就再次苦逼了,从七八米高的地方吧唧摔下来,当时就厥过去了。
第25章: 宫灿的番外三
宫灿很小的时候就是个色胚子。
他三四岁的时候他哥还上大学,他的未来嫂子来家里做客,他看见人家就蹒跚着挥舞着小肉手朝人家扑过去,他未来嫂子笑着把他抱起来,他一头埋进人家胸脯里,喃喃的叹:“啊~~”小手整个贴上去,捏,捏~
他嫂子二十出头的学生妹,一脸惊恐尴尬地炸毛了:“宫炽,他他他……还没断奶吗?!”
他哥把他撕下来,心里痛苦的:“爸妈你们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他在幼儿园的时候就非常操蛋男女不忌,大班的时候他一边一个搂着班上最好看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跟他老妈说:“看!我大老婆和小老婆~”
他老妈痛苦的扭过脸去,心里默默的想要不是她亲自把他千辛万苦的生下来,她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崽儿……
一年级的时候他问他老爸:“爹地~什么是36D啊?”
他老爸正写毛笔字,手一抖一个歪歪斜斜的捺废了一整张宣纸,低头看着小儿子天真无邪的双眼,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对着外间看电视的大儿子吼:“宫炽你给我滚过来!”
宫灿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他哥嚎:“哎呦爸啊我真的没有教他这个啊——”
初中的时候他异常耐心的花了一个月跟隔壁班的一个俊美的男孩儿交朋友做兄弟,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他瞅准时机一口亲到人家的软软的嘴唇上,香完了他开玩笑说:“啊呀徐磊我把你讨来当老婆吧!”
叫徐磊的漂亮男孩儿愣住了,机械的嚼了嚼嘴里还含着的饭,低头吐到盘子里,暴怒:“我操你妈的宫灿你恶心不恶心!!!”
宫灿被这孩子追着打了俩礼拜,上课打下课打上网吧打连他妈的把妹也打!宫灿暴躁了:“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不就亲了你一口吗!不服你亲回来!”
那男孩儿搂住他脖子吧唧一口恶狠狠地亲上去,亲完了舔舔嘴唇,瞪住明显傻了的宫灿,他自己也心虚的很,强硬的梗着脖子吼:“下次我嘴里有米饭的时候亲我老子打断你的腿!”
宫灿绝不是为了一棵树可以放弃整片森林的人,和这男孩儿断断续续半年互相破了对方的处,还是分了。
分手那天宫灿整个人都轻松了心里“啦啦啦啦~”唱着歌儿,那男孩儿倒是也洒脱,低头叼着烟点燃,说:“宫灿你他妈就是个傻逼。”
“是是我是……”宫灿一叠声承认着,心里叨咕:只要你放了我啊啊啊老子半年没把妹啦……
那男孩儿嗤的笑了,仿佛能读他的心一般,说:“算了,没意思了。真他妈难看。”他摆摆手,“散了吧。”
宫灿心里“哦耶!老子就等你这句话!”,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们还是好兄弟!”
他就为这句话猝不及防的掉了泪,抬头一拳挥上去:“滚你妈的!”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荒唐,又不值,委屈,难看,然后深深的觉得自己也他妈是个傻逼。但是泪止也止不住,只有低头疾走,可笑的是心里还盼着那个人能追上来。
但是他没有。
于是第二天起,宫灿再也没见过他。这个狗东西心里乐开了花。
小小年纪的宫灿算是情场老手了,他从来没有跟谁认真过,没有为谁害羞为谁苦恼过,新鲜劲儿过了就头也不回的走,十足的狼心狗肺,更别说叫他为谁哭为谁担惊受怕了。但是连长一个耳光把他抽醒,他在夜色雨幕中看见冷山被七排长背起来就跑的时候,他的心突然揪成一团,一句话顾不上说就连滚带爬的跟上去。
幸亏山上落叶很厚,因为下雨落叶下面还有软乎的烂泥巴,冷山倒是没什么大事,在寝室躺了两天。
那两天宫灿就跟孝子一样,一下操打上饭,把自己那份饭里所有的鸡蛋和肉片都拣到冷山的饭盒里,就往排长寝室跑。有天连长溜大黄时,撞见宫灿把自己那份儿鸡腿用筷子戳成小条儿掺进冷山的菜里,饶有兴趣的凑上去问他:“你干什么呢?”
宫灿啪的立正站好敬一个礼:“报告连长,我在替排长打饭!”
装你妈逼啊!好好的敬礼怎么给你做的这么欠揍!信不信老子拿皮带抽你丫的!吴良心里骂着,面上调笑道:“你当冷山傻的啊,他看不出来吗?”
宫灿站的倍儿直,严肃的:“报告连长,您应该责怪食堂为什么每人只派发一个鸡腿儿,而不是质问我。”说完又敬个礼走了。
吴良气的吹胡子瞪眼,愣是想不出说什么来反驳他。
新兵训练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宫灿天生是个操蛋小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大阅兵时轻轻松松就拔了头筹。他天生对枪有种特殊的感应,什么枪都是拿上就上手,组装上膛射击,动作连贯无懈可击,快的甚至看不到他瞄准。
颁奖时,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当着众多领导,遥遥的对连长比了个中指。连长哈哈大笑,对旁边的辅导员说:“这个兵给我抢过来,老子就喜欢这样的崽子,宰起来爽!”
阅兵结束后,就是分连队了。冷山他们这些被借过来训练的老兵一律装车运回原基地。宫灿领了奖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排长。
那时候冷山已经要上车了。宫灿撒着欢儿往他那里跑,冷山回头看了他一眼,军绿色的包裹被卡车上的战友接过去,冷山连犹豫都没有,矫捷的跃上车,脊梁挺得笔直,面目冷峻如同千年冰霜。
“冷排!冷排!我第一!老子第一!”宫灿挥舞着那张纸向卡车跑过来。
冷山冷冷的说:“宫灿,回去。”
卡车缓缓地开动,宫灿加紧几步,边跑边喊:“冷排,我拿到第一了!”
冷山一身正装,松枝绿的笔挺戎装更衬得他冰冷僵直;宫灿穿着脏兮兮的迷彩,身上滴着刚才比赛滚过的泥汤汤。
车越开越快,宫灿急的哭出来,特别没出息的呜噜呜噜的喊:“你别走!”慢慢缩成一个小点儿。
“呵,冷山这是谁啊跟你感情这么深。”身后一个战友开玩笑,“我要走我们排的兔崽子们恨不得给我开个欢送会!”
冷山不回答,久久的看着那个黑黑的小点儿。
第26章: 哥哥教你
林致挣扎着逮住宫灿的手一口咬下去,宫灿啊呀一声,林致就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连蹬带蹿的,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宫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感叹着这孩子长了个儿了也结实了,刚才手臂箍着的腰还是那么柔韧,骨头还是又硬又尖,挣扎中咯的他疼。手上的一圈牙印儿泛着血丝,刺刺的一阵阵痛到心里。你这孩子是下了狠嘴在咬我啊……宫灿心里唏嘘。
这孩子只被他抱到一瞬,而且挣扎,宫灿心里邪火不知怎么就腾的起来了。现在兔子不见了,大灰狼很空虚,空虚的心痒。
我当年怎么就把这么个潜力股扔了呢?
大灰狼这么想着,算了反正现在想吃的也吃不到,掉头去吃小白兔吧!
林致抱着保温桶,惊魂未定的回头看。宫灿没有跟上来,林致虚脱一般靠到墙上,这个死丘八,力气大的勒得他骨头都快断了!
以往他可是一次都没有从他手上逃走过,那时候他瘦的麻杆儿一样,打工累的半死,经常断粮,饿的面黄肌瘦,真不知道他看上他哪点。
林致靠着墙喘了会儿,跑的太急,喘息急促肺都痛了。他突然眼眶一热,觉得委屈,既然都赶我走了,这么些年过去了,还回头找我,这算什么?
正伤感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林致接起来,里面一个低沉却轻佻的声音:“你果然没有换号码~”
林致心里一股火窜上来,狠狠的吼:“老子明天就换号!滚你大爷的!”
“小朋友,这么快就不念旧情了?你大学学费还是哥哥我垫的……”
“老子明天就还你!”吧唧,把索小妮的挂机键摁死。
宫灿低头看着手机暗下去的屏幕,联系人姓名“小朋友”在挂机后就倏地消失了。两年了,他换了至少五个手机,没想到号码还在。
“这他妈就是缘分啊~~”宫灿悠悠的叹,靠着他的保时捷,思绪回到那时候。
那是个一个晴朗的下午,他教小朋友开车,那时候小朋友还挺直的,只是迫于生活窘迫,被他留在身边。这孩子瘦的双颊都陷下去,更显得两只大眼睛乌黑纯洁,小小瘦瘦的一只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看着他时神情戒备,又夹杂了尊敬和感激。
宫灿再不是人也不会戕害这样纯的孩子,何况这孩子看着可怜,年纪小小手上就有了一层体力活儿留下的茧子,长期在餐厅刷盘子两手泡的惨白,每天累的站着都能睡着,背都有些驼了。
宫灿再也没有像那时候,为了追一个直男小孩儿,那么耐心那么体贴,为了不吓跑他连肢体接触都尽量克制。他给自己解释,他到了年纪父爱爆发了。
那时他们认识还不久,小朋友无意提了一句,舍友报了驾校的课程,那家伙学开车要三千多!啧啧啧……宫灿就笑了:“你想不想学?哥哥教你!”
小朋友紧张的坐在驾驶席上,两只手细细长长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宫灿指挥他踩油门踩刹车什么的,保时捷慢慢的起步,他紧张的如临大敌,宫灿侧身过来,几乎亲到他,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宫灿偷偷看着小朋友清秀年轻的侧脸,近的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他脖子里散发出沐浴液的清香,混合着年轻男孩的清新体味,宫灿就情动了。这时这孩子一紧张一脚踩上了油门,保时捷狠狠的亲上了电线杆子,小朋友吓得猛的扭脸看着他,满脸写着: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让我赔钱!
宫灿和他几乎鼻尖相碰,他直直的看进那双惊恐的大眼里,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小朋友愣了一会儿,傻乎乎的跟着笑起来。
笑声从前脸撞得稀烂的保时捷里传出来,传出老远。
想到这里,宫灿自己坐在保时捷的前脸上,呵呵呵呵傻笑起来。
第27章: 我带你打雪仗
东尼赶了个早到老师家里,家里静悄悄,洛坤的棉拖鞋胡乱丢在门口,大衣却还挂在衣架上,看来他走的很匆忙。
“老师……”东尼叫了几声,家里真的没人。
他把食材丢到桌子上。客厅里到处都是学员们的画架,墙上凌乱的挂着一些优秀作品,画笔洗干净了摊着晾干,空气有一丝淡淡的颜料的粉味儿。东尼坐下来,犹豫要不要给老师打个电话问问,又怕他正忙着什么干扰到他。眼光一扫,靠窗洛坤的画架上多了幅画。
洛坤很少在楼下画画,他的画架平时都是折叠好靠墙放的。东尼凑上去,看到画时,瞬间被冻结在原地,心沉到谷底,他瞪着那幅紧紧绷在画架上油画,手颤抖起来,不得不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洛坤是学油画专业的,大学毕业直接到意大利深造,是国内甚至国际上数得上名的青年画家,画技自然是东尼望尘莫及的,正因如此,那幅画更加震撼人心。
东尼颓然坐倒,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很早就知道他心里有一个自己永远无法代替的存在,也知道他心里那个人是多么优秀,他从小仰望着那个人长大,甚至,认识老师也是通过他的,这样想他更像个插足进来的外人……
但是,但是,这种悲伤、无望,并不是一个“早知道”就可以平息的啊。有什么办法?你能够强迫一个人爱上你吗?
画布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俊美青年双腿交叠优雅的坐在洛坤画架对面的米色拼接布艺沙发里,手上端着一杯冒着悠悠白雾的咖啡,阳光淡淡的清冷的照射进来,俊美青年的五官棱角分明,冬阳给他脸上留下淡淡的虚影,青年被阳光照射,微微眯着眼睛,唇角带着一抹笑意,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悠闲时光一般。
这画面细致到人物脸上的绒毛、手指甲盖儿的反光都照顾到了,整个画面温暖明亮的似乎都泛着微光,看出来作者真是满怀着情意,细细的描绘每个细节,让画上的人都活了,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他的皮肤一般。
但是东尼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到过这所房子里。
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洛坤拿着调色板,站在画板前,整夜整夜的,对着对面的一张空沙发,专注的细细的描绘,把空白的画布上撒上阳光,给那个不怎么笑的人填上笑容,像他一样的,想象他就坐在那里,他必然也和自己一样,将所爱的人的样子这样深的,刻进了心里。
东尼突然觉得心如刀割,他揪住心口的衣裳,整个人倒进沙发里,颤抖着蜷成一团。多可笑,明明我们都付出了很多,可是都同样的不快乐。我爱他他爱别人别人又心有所属,我们像非洲松毛虫一样头尾相衔一直走到筋疲力尽死在路上,终究也得不到想要的。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正好两情相悦的概率有多大,一百个人里有没有两个人刚好选择了对方?
东尼咬着嘴唇,憋住不哭,可是正好呼哧了一下,吹了个大鼻涕泡,于是他就华丽丽的恼羞成怒了,揪着袖子蹭了下鼻涕,大声骂:“我操!这真他妈的荒唐……呜呜呜我操啊……”
洛坤给游明川打了电话,直接就去医院里了。
雪片飘了一天,地上积了松软的积雪,洛坤只穿了一件室内穿的单衣,冻得打哆嗦,幸好病房里很暖和,洛坤进去后首先看到一个清秀大眼的二十出头的孩子,坐在病床边上捧着一碗油亮亮的汤羹,老妈子一样哄:“哎呦喂老板啊你好歹吃点东西啊你不吃我吃了啊,我真的吃了啊,你看我吃了……”
啊,想起来了,是明川的新助理。
游明川阴着脸拉起被子翻个身背对他:“你烦不烦!”
洛坤愣了一下,他跟游明川一起长大,从初二后游明川再也没有过这样孩子气的直白,他大多是隐忍的。
“啊,洛先生。”林致站起来。
游明川深深地皱起眉头,坐起来,正色:“洛坤,你不用来的。”
洛坤走上前,状似不在意的:“我也很久没见到你了。”
游明川不说话了,躺下闭眼,假装房间里就他一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