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再度回归于盒子之上,莫里斯把两把钥匙分别插入两个锁孔,同时转动,盒子毫无反应。莫里斯拔出钥匙,互换位置,又来了一遍,盒子依旧一点面子都不给。
“有顺序要求么……”雷哲嘟哝着,视线定格于盒子上的那句提示——生于暗夜,眠于白昼。
“生于暗夜可以理解为钥匙都藏在暗中,那么眠于白昼代表什么?”雷哲仰头看看头顶上的白炽灯,又扭头看向床铺,迄今为止还一点都没用上的就只有……床?
“等等,我好像解过类似的谜题。”雷哲有些小兴奋地往床那边走去:“突破点无非是多瑞米法索拉西哆八个音符对应八个数字,要用到盒子上的话,也就多个将其中七个数字再对应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步骤。既然床单和被单上各有一套,那么只要对照着看就能……”
雷哲说得正开心,不想背后传来一声“咔哒”。雷哲扭头看过去,却见莫里斯那厮竟然已经把盒子给捅开了:“你怎么打开的?!”
“两个锁眼两把钥匙,都试一遍不就行了。”莫里斯表示毫无压力。
“又忘了这不是电脑游戏了……”雷哲,小耳朵又耷拉了下来,这次连小尾巴也一起垂了下来。
“门钥匙是这个吗?”莫里斯将打开的盒子亮在雷哲眼前。
一把钥匙正静悄悄地躺在盒中。看那造型,应当是门钥匙无疑。八年抗战结束,我方总算迎来胜利啦!
“要开门吗?”雷哲看着钥匙,却一点要拿的意思都没有。
“还剩多少时间?”莫里斯笑着问。
在看清花色后,雷哲就将表上时间又调了回去,所以表上的时间还算准确。雷哲的目光滑过莫里斯直指小床:“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介意我把你的裙摆弄脏吗?”莫里斯的手抚上了雷哲的腰侧:“冕下?”
雷哲的双手环绕上了莫里斯的背脊:“如果你能的话,我的骑士……”
睡衣的扣子在地上蹦跳滚动。
一双胳膊被分别卡入了床头的栏杆的间隙,然后被睡裤紧紧地捆缚住了腕部。这双可怜的手试图抬起或缩回,却被栏杆所阻拦,做不了任何有力的反抗。
双手的主人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低吼。双手的抖动越加激烈,汗水大颗滑下,连指尖都泛着瑰丽的红。
被子的一角被蹬到了地下,一条修长白皙的腿以不太自然的姿态,半搭在床沿上,压着欲坠不坠的被面摇摇晃晃。小床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
床单皱了,脏了。
那捆缚着双手的睡裤总算被解下,已经落在地上的被单被一只汗湿的手捡了起来,过了会儿,又被团成团丢回了地上,已是脏了。
“我们还有十五分钟。”莫里斯的嗓音带着点奇异的暗哑。
“要结束了么。”雷哲的声音已是彻底沙哑:“稍微有点……舍不得啊。”
“那就快点想办法回来。”莫里斯替他将扣子扣上。
“嗯。”雷哲攀着莫里斯的胳膊缓缓爬起:“没准儿我们用钥匙出去后还得再来一轮呢。”
“什么意思?”莫里斯替他将汗湿的头发理顺。
“我进这里的时候,是先转了个转盘的,那转盘一共四个格子,有一个的灯是熄灭的,三个亮着。”
雷哲觉得喉咙有点干,揽过莫里斯的颈脖,从他嘴里借了点水,继续道:“三个亮着的是密室逃生,电锯惊魂,丧尸围城。现在我们只通关了密室逃生,也不知道出去后,会不会要求我们继续玩转盘。不管是电锯惊魂还是丧尸围城,都比密室逃生要致命得多。”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听到这里,莫里斯也紧张起来,如果早知道有这种隐患在,他绝对不会把雷哲折腾得这么狠。
“这个剧本的时间,是1934年对吧。我想,我们也许可以试试开另一扇门。”雷哲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你去敲敲那个排气口后的墙,看看情况。”
莫里斯点头起身,凭着丰富的经验,他很快得出了结论:“厚度一般,没有特殊力量保护,但条件所限,我很难使力。”
“没关系。我有办法。”雷哲窝在床头,冲着莫里斯勾勾手指:“把扑克和钥匙盒子递给我。”
莫里斯虽然不明白雷哲是要做什么,不过还是捡起盒子和扑克,递给了雷哲。
雷哲捡起一张扑克,嗅了嗅,然后取出盒中的钥匙放进睡衣袋,开始撕扑克……
“要帮忙吗?”莫里斯木然地看着雷哲将扑克全部撕成小片片,然后通通堆进了那个装钥匙的金属盒子里,越加猜不透雷哲的打算了。
“你帮忙把床单和被单撕成布条。”雷哲头也不抬地专心撕扑克。
“好。”莫里斯抽出雷哲身下的床单,开始下毒手。
一分钟后,盒子里已是装满了扑克碎片,雷哲指使莫里斯将花瓶拿过来,然后丧心病狂地将圆肚花瓶里的水倒进了盒子里。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莫里斯饱含求知欲地瞅着雷哲,可惜雷哲视若无睹。他合上盒子,锁紧。然后将被单撕成的布条浸上水,分做好几股,栓在了盒子上。
接着雷哲在莫里斯的帮助下走到排气口前,将被撕破的被单、床单,以及除《喵小姐》外的书本通通塞进了排气口后两墙的夹缝中,摆出一个柴堆的模样。
“……”莫里斯对此,已经不想发表任何看法了。
雷哲看看时间,还剩十分钟,他推推莫里斯:“帮我把床头柜拖到那灯的正下方。”
“你要爬上去?”莫里斯有些忧虑地瞅着雷哲那被自己操软的腿。
“嗯,我要去借过火。”
雷哲凶残地将《喵小姐》上的插图页撕下好几张,然后借着莫里斯的力爬了上去。
莫里斯稳着雷哲的双腿以防他掉下,他这个角度看太不清雷哲的行动,只能听着拆卸声猜测雷哲大概在做些什么。
过了大概一分钟,灯忽然熄灭了,而雷哲手上的纸页却燃了起来,雷哲迅速下了床头柜,将纸页上的火送进夹层的“柴堆”。
“赶紧地,将床头柜拆成木材。”雷哲一边催促,一边把《喵小姐》也丢了进去。
莫里斯一脚踹过,床头柜飞撞上墙,不到一秒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雷哲麻利地将床头柜的尸体添了柴。最后,将盒子丢进了火堆之中,牵着盒子上的几股湿绳,躲到了远离燃烧点的书柜后侧。
“这就完了?”莫里斯并未跟着雷哲撤离,他借着排气窗的小口瞄着夹缝中的情景——
金属盒子在烈火的包围下已经变得不复光泽,盒上捆着的几股布绳因为浸过水,倒还完好。绳子被雷哲操纵着,不时地抽动两下,将盒子带动着晃悠连连。由于几块木板堆得奇形怪状,那火堆还时不时地垮塌一下,带动得盒子也摔得乒乒乓乓。
“赶紧回来!作死啊你!”雷哲用沙哑的嗓子高吼道。
知道雷哲不是说着玩的,莫里斯赶紧退回:“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等着看就知道了。”雷哲继续操纵着绳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莫里斯掐掐他的脸,问:“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五分钟。”雷哲舔舔唇:“在等待的时候,我们可以顺便做点别的。”
莫里斯从善如流地吻上了雷哲的双唇。
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房间里猛然响起“嘭”的一声巨响。两人飞速扭头,只见几块黑色碎屑自排气口溅射而出,狠狠扎上了对面的墙壁。那火堆两侧的夹墙已经破出了一个大洞,呈现出一副惨遭爆破的惨象。
“发生了什么……”莫里斯愕然地看着那破洞外光怪陆离的昏暗空间,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他们放在火上烤的明明只是一堆碎纸屑和金属盒吧。
雷哲却是毫不意外的样子,有些小嘚瑟地说道:“我们走吧。”
“你到底怎么办到的?”莫里斯一边将已然“奄奄一息”的火堆彻底扑灭,一边问。
“等重逢的时候告诉你。”
雷哲狡黠一笑,躬下身,穿过墙洞,消失在了莫里斯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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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扑克牌的背面由纤维素硝酸脂充当涂料覆盖,纤维素硝酸脂遇热融化进水里并搅拌后就会发生爆炸。电视节目《一千种死法》对此有过介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扳回一城的最简便方式,莫过于当众给雷哲下个命令,最好还带点斥责性质。只要雷哲去做了,那么高低尊卑也就一目了然了。
夏佐的确也是这么做的,两天时间,好不容易在众人眼前逮住一回死宅在窝的雷哲,以拖延实验为理由,斥责了,命令了,顺便还小小地拉了把仇恨。结果却是……
自己明明只是想稍稍打压下雷哲的气焰而已,事态怎么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不等夏佐对此做出补救,雷哲已经先开了口,他眨巴着圆圆的眼睛,活像个单纯无辜的小男孩:“我本以为有夏佐冕下您出手,这件事很快就能平息。没想到这么多天了,那些烈士家属依旧没被安抚下来,害得大家都辛苦不已。虽然我由衷地希望所有罪人都能纳入实验范畴,但形势如果真的控制不了,我……”
“不!”夏佐用膝盖都能猜到雷哲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想到光明神有可能因此厌弃自己,夏佐立马打断了雷哲的话。
众人看向夏佐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这种唯恐办事不利的口吻……枢机主教居然这么敬畏神眷者吗?
“真的么?”雷哲似乎犹不死心,微笑着蛊惑道:“真的不必勉强的。”
“不,一点都不勉强!”夏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表个态,让雷哲彻底死心。于是他说道:“我会亲自劝服那些家属。绝不会让他们干扰到实验进程。”
“我就知道你不会没有办法。”雷哲勉强地扯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模样。看在夏佐眼里自然是阴谋未能达成的强颜欢笑,但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傲慢的皮笑肉不笑了。
眼见雷哲以安抚不力为理由,对夏佐指责了,催促了,顺便还小小地甩了把脸色。而夏佐还偏偏全盘接受了!众人觉得一只崭新的教皇继承人正冉冉升起。
就在众人的心潮起伏中,两人的交锋暂时告一段落,雷哲又回屋里去宅着了。
“埃勒,这几天注意点夏佐。”
埃勒躬身,神色肃然:“您是说夏佐有可能在劝导那些人的时候,做些对您不利的事?”
雷哲点点头。
“那我们要做点什么阻止他吗?”埃勒可不信自家老大是打不还手的圣人。
“为什么要阻止?”雷哲挑眉:“我故意引他斥责实验的事,又趁机逼他表态,要的就是他借安抚之机将矛头指向我。”
“那您岂不是很不安全?”埃勒皱眉,脑中忍不住浮现夏佐怂样那些家属将自家老大堵住暴打的模样……
雷哲看出埃勒是在顾虑什么,笑着安抚道:“放心,在绝不能让那些人干扰我实验的前提下,他是做不了什么的,最多也就只是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暗中说说我的坏话罢了。”
埃勒望着雷哲那张圣洁精致的脸,几乎生出种夏佐一言一行都在雷哲掌控中的惊惧来。
埃勒深吸一口气,弱弱地质疑道:“您真的肯定夏佐不会出格?以防万一我们还是……”
“不必。”雷哲打断了埃勒的话:“夏佐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要捏住光明神这个要害,他的选择根本一点悬念都没有。况且,他到现在,可还依旧俯视着我呢,一个站在高位的人,又怎么能看清躬身之人手中的匕首呢?”
埃勒想不明白,不管自家老大这一路来的表现有多温驯服帖,难道夏佐就能彻底忘掉,这位是已经弄死过一位枢机主教的狠人了?居然到现在还表现出一副轻视模样,是得有多作死。埃勒简直都想为夏佐鞠一把辛酸泪了:“大人,您能透露透露,您究竟是想将夏佐怎样吗?”
“我没想怎么样。”雷哲笑容无辜且纯良:“他如果执意要害我,那么活该他自食恶果。如果他老老实实的,我接下来做的事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损害。无论如何,他终究会明白,我是他的盟友而非敌人。”
埃勒了然:明白,您不准备以敌人的身份弄死他,而是准备以盟友的身份利用死他。
某种意义上来讲,埃勒知道的真是太多了。
埃勒领命去跟踪夏佐了,雷哲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开口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一个身形自暗处闪出:“唷,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蒙的!被监视出心得的雷哲高深莫测地哼笑一声道:“莫里斯阁下有新的口信要给我吗?”
“没有。”汤姆熟门熟路地摸出了雷哲的小饼干,欢快地啃起来。
雷哲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他会命令我老实点,别玩太过。”
“我家大人干嘛要拦着你打击自己的对手?”汤姆诧异地望着雷哲。
“我一直拿他当圣人来着。”雷哲讪讪:“不过莫里斯真想当教皇?”
汤姆笑而不语,有些话,不是他这个下属能随便往外说的,即便对象自家老大的好基友。
见汤姆不说话,雷哲随手扯过一张羊皮纸写了几笔,束好交给他。“你帮我把这个寄给他吧。”
汤姆一边啃着小饼干,一边顺手把羊皮卷揣怀里了。
对于雷哲而言,替莫里斯打击对手,不过是一件属于顺手而为范围内的小事。他绝想不到,当莫里斯在第二日深夜收到那封信时是如何的失态。
信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一句——“你若想,我就帮。”
信的旁边放着汤姆对雷哲的监视记录。两者结合,帮忙所代表的意义简直沉重得令人窒息。
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被喜爱、被珍视,但如果真给你一份全无保留的爱,你是不是真的敢要?
“这么不计回报地付出,值得么?”
莫里斯摩挲着信纸上那短短的话语,繁复到累赘的花体字,绝对属于莫里斯最厌恶的贵族风格,但他的表情却是迷惘而柔和。
指尖拂过羽毛笔留下的痕迹,有如抚摸那只曾书写于此的手。他们在虚空中触碰,交握,紧扣,摩挲。莫里斯几乎能感受到那暖暖的温度,在寒冷的夜风中,这幻想格外令人沉迷。
于是莫里斯放任了自己的沉溺,他的舌尖在牙齿上划过,想象着齿尖陷入皮肉的触感,将那握着羽毛笔的可恶手指叼住,咬住他,狠狠的,一节一节吞掉他,包裹他圆润的指甲,舔舐他螺旋状的指纹,吮吸他,将汗水的咸腥与墨水的涩香统统吞咽下肚,吞噬他,一点不留……
莫里斯受过严格的训练,他知道该如何在美色的诱惑下保持镇定,甚至如何进行反诱惑。但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对付一个幻想中的诱惑者,那个该死的诱惑者甚至在极力避免诱惑他!
莫里斯拿起了羽毛笔,短短一行字,几乎耗尽他全身力气。
“做你需要的,我要的我会亲手去拿。”
当莫里斯的回信到达雷哲手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