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学他!”简易愤怒的咆哮道,手指攥了起来,却没办法挥动拳头,因为他整个人都被禁锢住了,根本不能动弹。
“哈,这可不是我的错,这是你的选择。”人鱼用一种黏腻腻的嗓音说道,是他的室友绝不会使用的口吻,到最后他竟然古怪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刚刚不去打开那扇门呢?嗯,简。”人鱼亲昵的喊着他的名字,像是在哄着不懂事的儿童一样。
见简易没有说话,人鱼俯下了身子,唇瓣贴近简易的动脉附近,舔舐了一口说:“你害怕吗?害怕知道他的秘密。”
“闭嘴,你这个混蛋!”简易再一次开始挣扎起来,但毫无用处,毕竟他只是个人类,就算在人类社会也绝不属于强壮的那一类。
“啊,真是固执啊,跟这家伙一样,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过来,你已经属于我了,饲养员先生。”人鱼磨砂着简易的耳朵,低喃着。
“多么可口的血液啊,没有被人标记的味道,看起来他很珍爱你呢。”人鱼轻轻地嗅了一下简易的味道,用一种迷醉的声音说着。
“的确,可总是有你这种家伙喜欢乱动别人的东西呢。”淡淡的嗓音在空气里响起,房间的另一侧,肉眼可以见到空气正在扭曲,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萨姆·法瑞尔。
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末梢打着卷儿,身上有着雾蒙蒙的水汽,就好像从晨雾中穿过来一样。略薄的嘴唇紧抿着,实现在他的室友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移动到假的人鱼身上,略微勾起了一抹讥笑的弧度。
“扮演别人已经上瘾了吗?”
“你可真够难缠的。”假的人鱼沉下了眼神,尖利的爪子伸出来,抓破了简易脖子上的皮肤,艳红色的血液渗了出来,低落到皮肤上,晕染开来。
简易疼的吸了口气,拳头捏了起来,他的眼神一直看着对面的人鱼,不想错过任何讯息。
第39章
“珍妮,还是说红萨奇,或许,什么都不是。”人鱼歪了歪头,舔了舔嘴唇,用一种刻薄的语气说出了这个名字。简易瞪大了眼睛看向假的人鱼,而后者笑了一下,高傲的扬起头颅,
“法瑞尔家的人鱼就是难缠。”空气像是断层了一样,有着淡淡的波纹,用肉眼可以看出扭曲的形状来。人影扭动着,变幻出了原来的样子,是珍妮又不是珍妮。
红色的鳞片在原本细腻的肌肤上长出来,瞳孔变成了乳白色,手臂变得更加强壮,伪装成萨姆的红萨奇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原本我是不想和你作对的,法瑞尔。”红萨奇抬起了右手臂,露出了锋利的爪子,“可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闲事?”萨姆嗤笑一声,眼神扫过对方的嘴唇。“不,我可不这样认为,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存在是被允许的。”
“我的存在?哈,我不是被你们这群伪善者保护的人类所培育出来的吗?”红萨奇古怪地笑着,想起了一些记忆。
“我真是不理解,无论是你还是那可笑的男人都这么热衷于保护这些弱小的人类,毕竟,我们才是一边的不是吗?法瑞尔家的人鱼。”红萨奇用诱哄的语气说着,但萨姆并没有动摇。
“我们可不一样。”他淡淡地说着,因为欲念而形成的魔物,和他怎么会是一样的。
“不,我们是一样的。”红萨奇低喃着,眼神有些诡异,看起来就像是他了解一切,却绝不会轻易说出来。
萨姆冷嗤一声,他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室友,后者已经平静下来了,对鬼魂的害怕似乎已经消失了,他皱眉思索着,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完全忘记了现在的状况,令萨姆觉得有些头疼。
“想要他?那么我们得做一个交易。”红萨奇注意到了萨姆的视线,他笑着说道,脸颊上的纹路加深了,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
“交易,你觉得你和我有谈交易的条件?”萨姆微微一笑,红萨奇瞪大了眼睛,突然无法动弹了,简易趁这个机会跑向了萨姆这边。
“太慢了,简。”人鱼不满地说,简易翻了翻眼睛,“摆脱,我明白那个暗示就不错了。”萨姆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很少有小动作,他的话语更接近不客气或者命令,而当他反常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某些暗示,当然,简易觉得自己能猜中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
“维森。”萨姆低低地喊了一声,空气扭曲了一下,维森·法瑞尔出现了。
“接下来是你们的事情了。”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带着简易大步向窗户那儿走去,却又因为红萨奇的话语停住了脚步。
“萨姆·法瑞尔!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你以为你拥有一切吗,太天真了,你不过是个比我还不该存在的……”还未说完,空气猛地震动起来,头颈处的骨头咯咯作响,几乎要被捏断了。
“你话太多了。”人鱼微微眯起了眼睛,隐约有红色闪现。
“维森,我不认为你会把这件事办成这样,但我并不想知道,现在,把这家伙带走,随便你怎么做。”他丢下这句话后,拉着简易的胳膊直接从窗户那儿跳了下去。空气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两个人包裹了进取。
“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要轻易说出来,我以为你活了这么些年应该明白的,莫瑞。”维森淡淡地说着,像是个老朋友一样。
“明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终日在黑暗里等待,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却每次都失败,不是鱼不是人,没有实体,明明厌恶却要以此为食,以此活下去,你怎么会明白。”叫做莫瑞的红萨奇愤怒地喊道,眼神怨毒,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笑意。
“我们不就是这样而诞生的吗,莫瑞。”人鱼平静地说道,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无法做主的命运,他在心里轻轻嗤笑,谁不是呢,被迫跌入山崖和主动拥抱死亡,到底哪一个比较可怜呢?
“我们?真是可笑啊,维森,你的兄弟试图撇清我和他的相似,你却把我拉入一个阵营,还是我想错了,一开始你就是如此打算的,欺骗那个可怜的人鱼达成你肮脏的小秘密。”莫瑞收敛了愤怒的表情,嘴角微翘着问道。
“肮脏?莫瑞,置身于这个世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的了,你以为我们能反抗的了命运?”
“哈,我听见了什么!维森·法瑞尔在和我说命运是无法反抗的,这些年那些所谓的良善终于将你德尔脑子都腐蚀掉了吗,维森?”莫瑞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
“无论你怎样嘲笑我,亲爱的莫瑞,你输了,不是吗?”人鱼靠近了对方轻轻滴吐出这句话,右手勾住对方的脖子,按压了那条银白色的细线,像是经脉一样,只是它仅仅从颈椎到了尾椎。锋利的爪子刺入了进去,红萨奇愣了一下,妖娆的雾气从体内流泻出来,那些哭喊着的灵魂凄厉的叫喊着。
“看来我想错了,老朋友,你怎么会变呢,那可怜的小人鱼怎么比得上你呢。”红萨奇沉静下来,勾唇一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三年、五年或者十年,莫瑞,到时候再见了。”维森看着对方消失在空气中低喃,至于是否能够实现,谁知道呢,他凝视着手里的银白色细线静静的想着,细线快速在荧蓝色的火焰中旋转起来,最终变成了淡色的明珠。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什么,命运教会他的真理,而他将终生坚守承诺。
皮鞋敲击着木质地板,身后是燃烧的火焰,脚步稳稳地落地,通往上位者的路程布满荆棘,可有些人天生注定如此。他从火焰中走出来,身边的影子快速掠过,几百年的光阴,维森·法瑞尔,这个难以捉摸的男人随着火焰消失在这个房间,只有哀叹声轻轻响起来。
随着红萨奇的死去,这栋别墅迅速衰败下来,绿色的植物枯萎了,后院水池里鲜艳灵动的鱼儿全部消失不见,露出了里面一具已经严重腐烂了的女尸,唯有发丝依稀可以辨认出,哪才是真正的珍妮。
见到珍妮的尸体后,阿曼达始终无法接受珍妮早已死去这个事实,而他们见到的珍妮不过是凶手假扮的,真实的凶手已经跳崖自尽了,这中间的细节她没有听下去,尽管警察和哈维尔先生本人都确认了,她依旧无法接受。
“简,这不可能的对吗?明明昨天她还好好的,不,我的意思是那确实有些不像她,可很多时候她还是珍妮啊,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那明明就是珍妮,那天晚上我们还聊天呢,如果她不是珍妮,她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阿曼达死死地抓着简易的衣服哽咽地问道,泪水划过脸颊。
简易真的不忍心把实话告诉阿曼达,那个姑娘并不是单纯的死去了,肉体的死亡怎么比得上灵魂每日每夜被折磨的痛苦,与其那样说,维森他们弄好的这个说法反而更好。
“阿曼达,我想珍妮应该已经不痛苦了。”简易第一次为自己没有室友那种敏捷的思维而懊恼,只能生涩的安慰着,却始终无法缓解对方心里的哀痛。
不远处,男人双手放在口袋中,收回了视线,转过身离开。蔷薇花的花季已经过了,干枯的枝叶略显萧索,后院枯败,早已没有了昨日的美丽。
“为什么?”他淡淡地问道,站立在那儿,像是挺拔的冷杉。
“欲望,人的欲望,你无法想象它失控的模样,萨姆。”哈维尔先生回过头来,双眼已经没有了那种异常的清明,刺客,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独孤的站立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的记忆里。
“你可以求助非人类事务所,既然你知道那种东西怎么培育出来的话。”萨姆冷淡的说着,如果人类不是那么愚蠢,那么不必要的牺牲根本就不会存在。
“求助?不,萨姆,我不能这样,人类怎么能光明正大的了解你们呢,活人是无法保守秘密的。”
“因为怕死?”萨姆鄙夷地说道。
“死?不,年轻人,死并不可怕,自从我的妻子离开后,我亦生不如死了,可我的外甥女,我的朋友,他们不该被牵连,我已经失去了珍妮,不能再失去我的朋友了。”
“所以你和他大吵一架,让他离开。”萨姆挑了挑眉,他知道对方说的是谁,那些请求的话语他都听得很清楚,不过若他知道了那个事实,只怕无法接受吧。
“很愚蠢是吧,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了。”哈维尔先生叹了口气,那一刻他看起来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萨姆指的是公园里散步聊天那种,很平凡很普通,谁能想到这样的老头却能够在一间终日在吞噬灵魂的地方麻木的居住了三年呢。
“我妻子还在世的时候,那些日子可真是快乐。”老人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湿润,尽管他做了最大的努力,可他依旧身怀罪孽,他想要拯救的人无法复活,他间接的害死了很多性命。快乐和悔恨交织着,所以才是人啊,永远矛盾,永远挣扎。
“你的朋友,年轻人,隐瞒是没办法掩盖事实的。”老人看向男人缓慢地说道,彼此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那黑发的年轻人低垂了眉眼,只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第40章
“我无法选择。”
老人看着离去的年轻人,只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从前,那个时候他也是用这样一句话安慰自己,却不知道,无法选择,本身就是一个选项,而人一当做了决定,最终的结果还是要自己承受。
三天后,布兰登·哈维尔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作为赎罪。新的坟墓已经建好,这里埋葬了两个人,却长眠了三个灵魂。
公寓里,明亮的窗边,年轻的男人站直了身体,像风雪中的冷杉,有着锐利和孤寂。
“我以为是我比较难过,毕竟阿曼达因为这件事决定暂时离开这里了。”温和的嗓音响起,萨姆回过头,接过对方手中的红茶,看了一眼说:“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杯酒而不是红茶吗?”
“不,家里只有这个,而且我不觉得等会儿必须要照顾一条醉酒的人鱼有什么好的。”简易喝了一口温热的红茶,嘴里呼出的白气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温暖。
人鱼挑了挑眉不再反驳,他轻轻地啜饮一口,红茶的香味儿扩散在舌尖,滑入喉咙,让胃部有了温暖的感觉。
“喜欢?”
“什么?”简易抬眼看着自己的室友,后者冰蓝色的眼睛正凝神瞧着他,略薄的嘴唇动了动,又重复了一下。
“你喜欢那个女孩儿?”
“不,不是,阿曼达是我的朋友。”
“我是说那个假的珍妮。”
“当然不!”简易大声喊道,看到室友嘴边的一丝嘲笑又红了脸,挠了挠脸颊挫败地说:“好吧,有点好感。”他耸了耸肩膀看着自己的室友,“不过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不是人类,还是因为他不是女孩儿?”
“等等,你说‘他’?”简易瞪起了眼睛。人鱼看上去有些无辜,歪了歪头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吗?红萨奇是没有性别的,只是他们通常喜欢以雄性的姿态自居。”
“不,我确定你没有。”简易干巴巴地说道。
“嗯哼,我现在告诉你了,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萨姆将红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背靠在沙发上淡淡地问道。
“很简单,有好感不代表可以在一起。”简易耸了耸肩膀,他想了想又说,“人很容易因为一些小细节对一个人有好感,可要继续相处下去,那一点点好感显然不够成为恋人,也许是朋友。”
“就像我们?”
简易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他的室友会这么举例子,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是的,我对你印象挺好的,所以我们可以当不错的室友,现在,我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以为每个人都讨厌我呢,虽然他们一开始都会喜欢我。”
“因为你有张漂亮的脸蛋和可恶的性格,萨姆,你得明白,拥有一副好的性子比有个好的皮囊更好。”简易开了个玩笑,并且冲他的室友挤了挤眼睛。
“我可不想为了不喜欢的人改变自己,毕竟我又不需要好市民奖。”人鱼嘟囔了一声向沙发那儿走去,没忘记带走他的茶杯,并且捡了一块柴火扔进壁炉里面。
“只是一个建议,虽然我知道我说的都是废话,你任性的就好像永远只有七八岁,除了不会撅嘴以外,萨姆·法瑞尔,你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简易夸张地感叹道,也端着茶杯坐到了另一张沙发那儿去。
人鱼露出一个厌恶的神情,他不再搭理简易了,而是将自己埋头在笔记本中,至于他在做什么,简易并不关心,反正不会是他感兴趣的事情。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离圣诞节就只有两个礼拜了。海洋馆这边也暂时没什么事情了,人人都在为圣诞节做准备,所以和往年一样,只要过了今天和明天,简易就可以放假了。
“简,早点回去吧,剩下的明天再做,记得关好门。”组长嚷了一声就离开了,他最近胖了一圈,不知道是因为伙食太好了,还是心情好。简易应了一声,不过他没有乖乖听话。今天萨姆会晚点回来,他打算多做一点事情,因为明天下午有打折活动。
“我觉得自己越老越像个已婚妇女了。”简易一边嘟囔着一边收拾东西,莫莫在一旁和他的伴侣玩耍,一头体型优美的成年雌性白鲸,看起来它们感情不错,因为莫莫已经不会那么粘着简易了,有了老婆忘了爹,大概就是指这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