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二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啊,看来是早有打算要脱开这件事。看小厮这样,这药应该是几天之前就开始吃了,为了就是避人耳目,而这汤药中的成分,不多说,虽然也有治疗咳嗽的,但是其中有一味药却是不一般,恐怕一会儿就要上演好戏了。
看他不再咳嗽的那么厉害,殷海城深吸一口气,“老二,你三姐三弟伙同姨娘杀害继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儿子不知。”锦堂摇摇头,“这些日子儿子并没有出门,爹不信的话,可以问小厮们……咳咳……”
瑞书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殷锦堂这是要肃清自身,置身事外,心里暗恨却没有奈何。那传话与她的小厮,每次都是匆匆而来,脸上甚至还涂着颜彩,让她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个。
若不是对方许给她的前景太好,要请他当官的舅舅为她保一份大媒,另外还有添妆,只要配合她干掉陈氏,让他母亲重新出头,就可一世富贵,她又怎么会出手。
可是现在既无证据,也无人指认。而她更恨的就是她那笨蛋弟弟,文不成武不就,怎么就连人都没打死,看陈氏的样子,虽然有些虚弱,却完全无大碍的样子。
她半路被拘来,哪里知道对方早就算准有这一招,在屋中假意熟睡的根本就不是陈氏。
“爹爹,女儿有话要讲。”眼看锦堂要脱身,瑞书实在忍不住了。她虽然工于心计,但是这次既然翻了船,恐怕就会被匆匆嫁掉,且不是好人家,她如何甘愿。她本要一步步让殷海城看到她的能,看到她的潜力,逐渐取代瑞棋的地位,此时自然不肯就此被放弃。
“什么?”
“女儿深闺女子,如何会做出这种事,请爹爹明察。”瑞书说起话来,格外的轻柔。她本就会装腔作势,又继承了陈姨娘的艳丽容貌,此时轻轻抬头,“爹爹以为女儿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侯爷,侯爷,贱妾也是一样的啊,贱妾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侯爷!”陈姨娘被女儿的声音惊醒,也磕头哭诉着。
瑞书肚子里准备好打动殷海城的词还没哭出来,就被旁边自己的亲娘一声嚎叫噎回了肚子里,好悬没背过去去。再看看殷海城,果然刚才一点点软化,此时已经变成了百般的不耐烦,这真是……气死她了。
瑞书手中的手绢差点扯烂,就差去堵亲娘的嘴了。
“爹,这是,是二弟的主意!”眼看殷海城就要开口,看这架势,不是把她们就地打死,也得马上拖走,瑞书顾不得别的,赶紧开了口。
原本这翻话,多多铺垫,道出她的为难和不愿,将事推到锦堂头上,她们母女,或者说她,至少能逃脱升天。可是看这架势,已经没有了她修饰的时间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句了。
“三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还没等殷海城说话,锦堂已经脸色大变,浑身颤抖的样子,就好像蒙受天大的冤枉,连刚刚笃定这事有自己二弟参与的锦元,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三姐,我知道我娘得罪陈姨娘甚多,你不能拿大哥出气,就要算计于我,可是……”
锦堂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这一次竟然咳出了血,脸上更是带着惨然的笑,“我原本不想说,我这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这样,姐姐还不肯放过我么?我们仅仅差了几个月,是最近的一对姐弟啊,你忍心让父亲看我们姐弟相残么……咳咳……”
“不要说了!大夫!”殷海城看着二子一边说,一边咳血,胸口憋闷的几乎也要吐血了,脸上更是慌乱的不成。
“爹,孩儿不孝,临死还让爹爹生气操心,儿子咳咳咳……”锦堂眼前发黑,头一垂摔倒在一边。锦元惊呼一声冲了过去。
殷若飞冷眼旁观,殷海城脸上已经是变颜变色了,心道不好,这老二果然是狡猾异常,此时他若是无动于衷,倒显得冷漠无情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哥送回去,赶紧让大夫过去再看看。”殷若飞冷喝一声,将人都安排好。转身又扶住摇摇欲坠的殷海城,“爹爹,身体重要,二哥必定会好起来的。”
呸,那混蛋根本就没事,必然会好起来!
看来这次是要放过这条大鱼了,当年老二害他最苦,那种逼他去死的羞辱方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死就能解他心头之恨的。这笔帐,且等来日再算。何况还有泽王那边的事,他也不好坏了对方的大事!
不过……殷若飞转头看看地上跪着的母子三人,这几只虾米却不能放过。当年引他去水塘边陷害他的瑞书,陈姨娘更是为了侵吞他的财产,生生打死紫韵,这帐虽然隔了一世,却依然要报!
“飞儿,你是好孩子。”殷海城脸上露出悲戚。任凭哪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病的吐血,要不久于人世了,恐怕都不会好受。当然,被他踢的吐血的不算……
“爹……”
“你二哥他……”
“爹爹,您保重身体,二哥那里有我和大哥,不会有事的。”
锦元亲自送锦堂回自己的院子了,只留下殷若飞在这里表演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至于你们几个……”殷海城到底是没信病弱的次子参与此事,换句话说,就老二那身体,他也不能再追究了。但是对于无病无灾好好跪在那里发抖的母子三人,殷海城心可就没那么软了。
尤其是对陈姨娘。他之前将她引为最贴心的人,此刻才发现,妾就是妾,这些贱人就是搅家精,留着就是祸患贴心的还是妻。转头看看殷锦鸿,又是一口气梗在嗓口,这混蛋比宋子荣还不如,宋子荣好歹祸害的是人家,这孽畜害得却是自家兄弟,还有那个瑞书……一个庶女也要兴风作浪。
“爹爹,儿子还要赶回泽王府,不能久待了。”殷若飞眼看殷海城要处置这母子三个了,低眉敛目,做出一派难过之意。
殷海城一阵心疼。就这个儿子小,偏他身份最高,受的哭却最多,现在还为了侯府,到了最难伺候的泽王身边。
殷海城没忘记当初小儿子点头说愿意当伴读时候,脸上那强忍着的难过,此时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痛苦。
“飞儿……”
“爹爹,母亲,孩儿告退。”殷若飞恭恭敬敬地施礼,转身而去。
这三人的下场,有陈氏在,自然不会好,他还是早点离开,让殷海城心里不忍,多下狠手吧!
“贤妻,苦了你了。”
“侯爷,妾身是您的妻,吃点苦不算什么,只是可怜飞儿做了替罪羊,更可怜咱们的孩儿,没出生就……”陈氏捂着嘴,死死不让自己出声,可是那眼泪却是吧嗒啪嗒的掉。
“来人,把陈姨娘送到庄子上去。”殷海城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这么个东西,竟然伤了自己的子嗣。
陈氏没有说话,陈姨娘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传来病逝的信儿了。
67.送礼
“你这孽障,逐出家门。”
“侯爷,锦鸿到底是您的儿子,不能让别的儿子看着寒心啊。”
“我儿子不差这一个。何况,若是不处置他,才让别的儿子寒心。”陈氏的劝阻,反而加大了殷海城的怒气,他是武将,杀伐果断,尤其性子霸道,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那真是下场天壤之别。
殷锦鸿简直吓傻了,他不过是因为和个丫头私通被抓,只得听着老二和三姐的安排做出了这事,怎么老二没咋地,他倒被逐出家门了?有心再喊,嘴巴已经让小厮堵住,拖拽死狗一般,被丢出了侯府大门。
殷海城有言告之,若是敢说自己是他的儿子,或者靠近这侯府半步,往死了打!
殷锦鸿比当年的殷若飞还要凄惨,起码殷若飞还要两个姐姐,还要一个妹妹,还要几个忠婢,而他,什么都没有。
瑞书已经哆嗦成一个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聪明内敛,能够站在陈姨娘后面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原打算这件事成了之后,至少瑞棋不再挡在她面前,她娘也能趁机和主母陈氏打好关系。她有好前程,她亲娘又是这府里的说的上话的,有她指点,必然要一点点加快那陈氏,到时候这侯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是事情急转直下,竟然落得这个地步。
陈姨娘完蛋了,别说回来,恐怕命都保不住,她亲弟弟又被赶出了家门,她如今可怎么办?
“爹啊,女儿错了,女儿不敢了啊……求爹爹饶了女儿……”瑞书哭的死去活来。
“侯爷,到底是个女孩。府上女孩这么多,她做的事若是传扬出去,与府上其他女孩的名声不好。”陈氏倒是考虑了大局,主要是瑞棋年纪大了,若是被瑞书拖累,可不得了。
殷海城犹豫了下。他是真心心疼瑞棋。好好的女儿,爽朗大方的,先是被自己订了那样一桩婚事,现在又惹上了无妄之灾,还传出了闲话,他真是于心不忍。
瑞书是死是活,他一点都不在乎。儿子都能舍弃,何况一个没什么用的庶女。只要别连累了他的宝贝女儿就行。
“依夫人的意思呢?”殷海城如今拿这位夫人当了最最贴心的人,陈氏也不负所望,微微一笑。
“不过是个女孩,多教教规矩,嫁出去了,也算是一桩善事。”
“这事怕是要为难夫人了。”
“侯爷放心,这是妾身的本分。”
两人谈笑间已经决定了瑞书的命运,瑞书只知道她的命是保住了,却不知道,有时候或者,其实还不如死了呢。
殷海城的决定,殷若飞很快就得到信儿了。此刻他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给容靖泽忙活着熬汤。
“臣做的如何?”
“打草惊蛇了……笨蛋。”
事情告一段落,年关已至,因是第一年开府,皇上太后赏赐的东西十分的丰厚。
国子监也放了假,殷若飞每天在府里学着管账,帮着接收宫里的各种赏赐,还有各家勋爵高官送来的年礼,该还礼的也还上一份。
这种事容靖泽当然是不会去干的,天气太冷,他的毒随时都会发作,他只能在最暖和地方呆着。
殷若飞一踏进那屋,瞬间觉得自己穿的太多了。地上好几个火盆,还烧着地龙,待不了多一会儿就浑身冒汗。可是即便如此,容靖泽身上半点汗珠也没有,还抱着杯子脸上发白。
“王爷,喝碗汤吧。”从前些日子起,殷若飞就央着锦元帮他搜集了不少的养生汤品的秘方,反复练习后,如今这汤是做的越来越合容靖泽的口味了。
锦元知道殷若飞搜集补汤,还以为他身体如何,亲自求见泽王,要见见殷若飞。容靖泽自然是懒得看他,哪怕他有一点点像他的飞儿。
不过听说这些秘方是锦元收集来的,倒是眉毛一挑,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殷若飞,“看来大舅子是应了。”
这种话殷若飞自然是全当没听见,羊肉汤、牛肉汤、鸡汤鱼汤,日复一日的换着不同的汤品,倒让往年最难捱的时候,过得格外的滋润。
“王爷,有几家公爵府邸,恐怕要臣亲自走一趟了。”看着容靖泽慢慢地喝下那一钵炖的犹如米汤一般醇厚的牛肉汤,殷若飞才开口。
容靖泽看起来纤弱俊美,其实是纯粹的肉上盯,几乎是无肉不欢,这汤虽然醇厚不腻,换别人喝上两碗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容靖泽次次都喝的干干净净,而且从来也不让让他这辛苦熬了半天的出力者。
往年容靖泽并没有单立王府,今天却是不大一样。他虽然是个闲王,到底是身份尊贵异常多的是人巴结。这要是他暗里的身份泄露,恐怕更是人人都趋之若鹜了。
容靖泽名声已然不怎么样了,这礼数方面更不可失,虽然有王府管家可以代劳,并且已经是极大的给面子了,但是有些人家要拉拢的,却不可以轻忽。
那几家国公府,殷若飞就打算亲自上门拜会,涨了泽王的面子,也给他自己一个露脸的机会。
泽王倒也明白,静静地听着,点点头。“早去早回,等你吃饭!”
众家勋爵的府上,殷若飞并没有去过,不过他此时代表的是泽王的脸面,到了再尊贵的地方,众人也没人当他是个孩子,都异常热情。
泽王虽然无权,但是那是天子身边的红人,皇上最疼爱,甚至溺爱的幼弟。他的一句美言,比旁人强出十条街去。
最后走访的一家,则是渝国公府。之所以放到最后一家,也是想和西陵皓多待待。自从国子监放假之后,他们也是有日子没见了,西陵倒是想去王府找他,可是想想泽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飞弟你来了啊,我想死你了。”西陵皓听到泽王伴读几个字,就知道是殷若飞来了。殷若飞虽然是只是个伴读,官职更低,不过九品,但是西陵老公爷也是派自己孙儿亲自出来迎接了。当然,西陵皓自己也是十分愿意甚至迫不及待的。
殷若飞笑呵呵的跟着西陵皓进去拜见老公爷,被西陵寿这个老狐狸好一通打量。换成旁人,早就心里发毛了,但是殷若飞经过容靖泽这种狐狸精级别的人调理,这种老狐狸级别的则不在话下了,倒让西陵寿忍不住大声夸奖。
西陵寿一生识人无数,多少已经为官数年的官场老油条,在他的眼神下都无所遁形,倒是眼前这个比自己孙儿还小上几岁的娃娃,淡定自若,气定神闲,让他刮目相看。
此子长大后,必定不凡。
西陵寿对殷若飞有了兴起,自持和殷海城关系也颇为融洽,倒是以长辈的身份考校起了殷若飞。
殷若飞也不紧张,一一应答,间或还加上一点点自己的意见,更是让西陵寿捻髯大笑。
西陵皓是个聪明的,看到自己的知己好友被老祖父喜欢,也是欢喜的很,只是和殷若飞见面的时候本来就少,再让老祖父耽误一会儿,他们就没有时间说话了,连忙推了自己老祖父几下。
西陵寿倒也明白,虽然有点不舍得和这么漂亮,有有见地的孩子,却还是点头让他们去玩。不过亲手包了个红包,给了殷若飞,让他拿着买糖,又送了喜庆造型的金银锞子之类的让他拿着玩。
殷若飞哭笑不得,他这么大了,还买什么糖吃。不过西陵老公爷的一片心意,他自然是甜甜道谢,让西陵老公爷险些拍开自己孙子,把他留下来和自己聊天。
西陵皓早就盼着殷若飞能来他家玩了,只是殷若飞身不由己,也没有办法。平素若是能和他们多玩一会儿都算是空闲的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殷若飞要学多少东西,整个人几乎团团转了,能挤出时间来,当真不易。
这些天要不是赶上年关过节,恐怕他也不会闲下来,就这样,早晚武功还是不能放下。
西陵皓早就给殷若飞准备了礼物,各种他觉得新巧的玩意,有的东西殷若飞见都没见过。不过殷若飞今天来也是有准备的,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多了去了,容靖泽全都交由他掌管,除了那些皇上太后赐下的有意义根本不能拿出去的东西外,其他的都任由他取用,至于金银银票之类的,更是全由他随便花。
殷若飞虽然得了容靖泽信任,也得了他的话随便取用,却不敢当真这么用。今天给西陵皓准备的几件玩意是贡品,却不算太贵重,只是图个好玩,不过不管容靖泽还是殷若飞,都没这个闲工夫玩的。殷若飞就禀明了泽王,拿了出来给了西陵皓。
一个纯金打造的小钟表,只有巴掌大,却精致异常。还有一些海上来的雕刻物,雕刻动物他们并不认识,但是却憨态可掬,十分有意思。
两个孩子交换了礼物,又聊了会儿,殷若飞就言明要回去了。泽王还等着他一起用饭,回去晚了泽王要饿肚子,一旦饿了肚子,这脾气可是不怎么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