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飞眼睛危险的眯起,好嘛,一起算总账。
73.明升暗降
“师父,师父您怎么回来了。”殷若飞满脸惊喜,赶紧磕头跪拜。
韩素生满脸笑容,看着他磕头后连忙伸手搀扶,“飞儿快起来。为师回来,帮你家王爷看看这香灰之事。”
虽然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但是容靖泽做事一向很细,他这次送药回来,正好顺便看看这查出来的尼姑庵案中的香灰是否就是他之前说的那一种。
事情自然是肯定的。韩素生虽然不懂这尼姑庵的香灰怎么到了侯府,但这种事本也不归他管,只管喊过殷若飞倒跟前,仔细询问他学习情况。
韩素生对殷若飞实在是喜欢,打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十分投缘。这孩子干净、容貌好,尤其聪明的紧,对药草毒经悟性极高。他本以为这辈子恐怕不会有传人了,事情多的忙不过来,有没有看上眼的弟子。谁知道这茫茫人海中,老天爷就把殷若飞送到了他身边,仅仅是凭借着几本书几颗草药,竟然学到了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他惊喜不已。
若不是对方是侯府唯一的嫡子,他真想把人要过来带在身边。
如今看看,这孩子留在师弟身边倒也挺好,起码这最寒冷的日子居然没有毒发,倒是小飞功劳不小。
容靖泽看着师兄拉着殷若飞的手说话,那脸上的神色十分和蔼。算算师兄的年龄,若是成亲生子,孩子恐怕比殷若飞还要大些,也知道师兄这是把殷若飞真的当成儿子一般看待了。
容靖泽小时候就出宫疗毒,好几年间为了控制病情,都和师父师兄在一起。和皇上太后比起来,师父师兄待他的方式反而更让他觉得亲近。毕竟皇家先君臣再父子兄弟,总是有些隔阂,疼爱的方式也无非是赏赐。不过似他皇兄这种疼爱方式,已经是打开国年间到现在都稍有的,他也知足了。
容靖泽是打心里敬重这位师兄,幼年中毒时,他虽然口不能言,心里却明白,师父师兄日夜不眠不休的劳累,只为了他一条性命。
从小在宫中长大,看惯了算计争斗,就算是母后和皇兄,平素将他爱若珍宝,却也是吩咐宫女太监照顾他,何曾这般对过他。一开始他脾气骄纵,并没有把人看在眼里,稍有力气就摔碗砸壶的,宣泄因为痛苦而带来怒气。
在宫里他并不是好脾气的,那些欺负被他打骂的宫女太监虽然表面不敢说什么,但是背着他做些小破坏,甚至咒骂他。刘妃也正是由此收买了他身边人下毒。
可是不管他如何不懂事,师父师兄却始终待他如初,亲切却不谄媚讨好。
从那时候起,容靖泽才算是体会到了普通人的感情。
师父为了他操劳数年,过世之前,还在看着医书,努力寻找破解他身上寒毒的解药。
师兄为了他年逾三十却还孑然一身,穿山入林去寻那些可遇不可求的药材,以求为他清毒。
上辈子师兄隐姓埋名居住京城,以期随时能控制他的毒发,有次打听到边疆有一种药材能入药,特意叮嘱他保护殷若飞后才远去。而他当时身上却也有事,因为这一点小事,竟然耽误了归期,回来时只看到了那薄棺之中已经死去多日的人。
他后悔莫及,师兄更是郁郁而终,只是没想到这事情后面还另有推手,连他也不能抵抗,最终气怒之下毒发身亡。
这一世回来,不光他要改变殷若飞的命运,也要改变师兄的命运,让他们都好好的活着。而那幕后的推手,恐怕已经快要露出端倪了。
有师父在,又有容靖泽好一番夸奖,殷若飞自然是乐得亲自下厨,熬了道汤,炒了几个小菜。
假期这些日子,在王府中实在憋的难受了,他就会跑到厨房,跟着御厨学着烧菜。
好在他领悟力实在是了得,烧菜上也算是有天分,一个月里倒是学得颇有几道拿手菜肴。
“师父尝尝这个。”有师父在,殷若飞说什么都不肯入座,只肯在一旁随侍,亲手帮师父布菜。
容靖泽吃一口看一眼,见那师徒俩看都不看他,心里越发的有些发酸。他一向拿师兄当亲兄长看,此刻看到对方满心眼的都只有殷若飞,这心里竟然不知道羡慕师兄,还是羡慕殷若飞。
可惜他这一番表情,殷若飞师父压根就没看到,倒是最后韩素生觉得他吃的实在太少了,让殷若飞给他盛了一大碗热汤,叮嘱他一定要多多进补。
往常师兄在的时候,容靖泽最高兴,也觉得最幸福。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心里不舒服的很,偏偏又不敢脸上带出来,生怕师兄看到误会。等到白天上课,更是不想上半天就回去。
殷若飞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看什么看,本王脸上开花了不成?”
“花倒没有,只是有点认不出。”实在是不懂从来不爱上学的泽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敏而好学了。
如此熬了十来日,一向心宽何事都不在乎的泽王竟然消瘦了不少。好在韩素生这次回来是送药,停留不了几日,住了些日子就要走。
容靖泽只觉得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是高兴又是惭愧。亏师兄临走还拉着他的手,仔细叮嘱他要按时吃药,不可逞强乱用内功。
容靖泽重重点头。
韩素生又去叮嘱自己的徒弟,又把这半年的一些心得交给他仔细学习。
看着师父离去,殷若飞心里空落落的。他前世深受师父大恩,却没来得及报答。而此生却又不能说出,短短几日,他虽然侍奉身边,但总觉难以偿还一二。可是又不肯太深,免得师父起疑。
尤其是这几日,泽王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善。重生之说,他不想说,也不敢说,更是没有可说。这种神鬼之事,露出风去说不得他就被拉出去打死或者活活烧了。
香灰的事泽王压下来了,当初抓人的那几个衙役被分散到了他处,真正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只有皇上,泽王和殷若飞,连京兆尹都只以为是普通的讹骗案。
“王爷,为什么不动手。”殷若飞有些急了。“就算不能要林振宗的命,先去掉他一层皮也好啊?”
“蛇打七寸,这事表面查下去,只查到了几个小蝼蚁身上,既不能动了林振宗的命,也不能掉他的皮。你以为林振宗会在乎区区一个何氏的命?还是他会在乎小林氏的命?”有林家长子林振祖的高密,容靖泽一直秘密监视林家乃至殷家,他手上虽然握着不少的消息,但是若是想致林振宗、林振业这两兄弟的命,还远远不够。
容靖泽比殷若飞多活了几年,知道后面还有一场浩劫,甚至于他就是死于这场浩劫,为了皇兄,为了师兄,也为了其他他要保护的人,他一定要提前找到这件事的元凶,将浩劫扼杀在萌芽中。
苦苦寻觅良久,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正当他怀疑是否他行动太早的时候,接到了林云儿传出来的消息。这消息一入手,他只觉得后背冒凉气。若是果然如此,那这场浩劫恐怕是计划了十几年了。
“王爷?”
“要想算计别人,除了要脑子好用,还要看的长远。一时的胜负算不得什么,最终的胜负才是关键。”容靖泽微微一笑。虽然他知道殷若飞也是重生一世,但是他毕竟只是经历后宅争斗,须知这朝堂上乃至这世间,可没有后宅那般简单。曾经他自诩聪明绝世,不也是落得枉死么。“若是没有把握的时候,你只需静静蛰伏,以静制动,将敌人一举击毙。”
“……是,臣受教了。”殷若飞不是糊涂的,也是痛恨对方算计祖母,一时激愤。
此时被劝阻,也知道自己确实过于毛躁了。这林家若是这么好收拾,哪里还会在毫无家族支持的情况下,爬上库部郎中这个位置。
此时他没有能力将对方一击毙命,他只有等。
等的日子并不好过。
殷若飞每每想起,都恨得从睡梦中惊醒。原本他只是怀疑小林氏,此时有了证据,却依然不能动作。
两人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容靖泽是真的不放在心上,殷若飞确实咬牙强撑。
这件事没有给林振宗带来任何影响,反而因为旁的事,林振宗受到皇上嘉奖,更是调任兵部侍郎,官居正四品。而林家老三林振业更是厉害,已经官拜左丞,位极人臣。
“司库一职油水甚丰,如今天下富饶太平,恐怕几十万银子都捞去了。”知道他有问题,还会让他继续囤积?笑话。
“如此说来,他这算是明升暗降了!”殷若飞了然地笑笑。
司库虽然是五品,但是确实一部之主,说白了官虽然小,却能当家作主。而兵部侍郎看起来官升两级,其实上面还有兵部尚书管着,反而倒是能让他掣肘。
“王爷,皇上知道这件事么?”
“本王跟皇兄透了个底,却没全说。”事实太过骇人听闻,他根本无从解释他为何会知道多年后。
朝堂上暂时稳住了,这后宅又乱了起来。
随着小林氏两个兄弟升官,这侯府又再次暗流涌动。左相几次邀殷海城喝酒,甚至上门来,都是为了小林氏。
殷海城心里虽然不太乐意,但是和林家兄弟同朝为官,又是顾忌其他的,也就顺水推舟,放了小林氏出来。
当然,对外说的好听,小林氏病好了而已。
小林氏自从这次之后,行事更加小心翼翼,颇是温柔小意地侍奉殷海城几天,殷海城见她似有悔改之意,也就点头不提此事,只是这当家之权,却是别想了。
对于此事,陈氏仿佛不知道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好好的养着身体。
74.偷得浮生半日闲
人不管是侯府,还是王府,都很是安静了些日子。陈氏经过殷若飞给的方子调养,半年后再次有了身孕,而那个咳血咳的要死的殷锦堂,也在殷若飞意料内,奇迹的好转了。
陈氏好汤好药地让人照顾着他,更是将自己亲信的人,分了十几个过去,好好照顾这位孱弱的公子。殷海城极为欣慰,对陈氏百般体贴。
小林氏母子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或者是忌惮着什么,总之安安静静的,和旁人无异,默默的过着日子。
这半年来,殷若飞似乎是太过辛劳,早上要练剑,白天要读书,下午要骑射,晚上要学医,夜里要练功,就算偶尔能休息个半日,还有看着容靖泽那张脸上的表情,去给他做个菜熬个汤……简直忙的分身乏术。
不过苦没有白吃的,累也没有白受的,不光内功有了一定的基础,就是其他方面,也有了明显的进步。连容十都忍不住连声夸奖,这小爵爷果真是个肯吃苦有天赋的苗子。
只是其他地方都有进步,这个头方面却是不怎么长,眼看着容靖泽蹭蹭的蹿高,殷若飞心里这个憋屈。
原本两人只相差一头,眼下他都不到对方肩膀了。
看着殷若飞实在郁闷的够呛,容靖泽倒是好心地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回家轻松轻松,或者是和西陵家的小子出去耍耍。主要是他最近也忙,没空看着他。
殷若飞自然很高兴。先回家看望了祖母姐姐,又见了见陈氏,不着痕迹地替她把了脉,见没有什么人暗中动手脚,这颗心才放下。
平心而论,这陈氏虽然容貌算不上美丽动人,国色天香,但是也过得去。而她极有手腕,也有狠心,这种人很适合当当家主母。有陈氏在侯府坐镇,又是和他亲近,和他二姐亲近,对他们这一脉很有好处。
若是陈氏出事,再换个别人来,又不知如何了。若是换成个蠢货,或者是和他母亲外祖母那般柔软善良,从来不知道心计为何的女人,更是要人命。
二姐瑞棋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爽朗,这些日子陈氏拜殷若飞所托,由浅入深地给她讲了一些后宅的门道。
原本瑞棋大大咧咧的,并不计较这些事,而且她之前受殷海城宠爱,也没有人敢在她身上使猫腻。这次的事情,把她气得不轻,也深感后怕,此时陈氏温言软语地给她掰开揉碎一讲,也渐渐明白了这些事情。
一个女人,尤其是当家主母,可以不漂亮,可以不受宠,但是这地位一定要牢牢把住。母族就是女人最强力的后盾。
有镇江侯府在的一天,就是瑞棋的靠山,有殷若飞这个嫡亲的弟弟在,这靠山就不会倒,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后身为主母也要有一定的手腕,最起码的,要明白事理,将那些妻妾镇压住。
妾就是妾,虽然没必要和夫君为了一个下人撕破脸皮,但是一定的镇压手段必须有。镇江侯府比较特殊,小林氏虽然是妾,却是贵妾,是和嫡姐一起嫁进来的。
加上小林氏比较温柔小意,愿意放下身段,用百般手段技巧去讨好侯爷。而大林氏虽然懂得管家,却天真地信赖庶妹,放纵这一切,才会让侯府后宅局势如此不规矩。
可陈氏不是林氏,她没有放纵对方的闲情逸致,更何况小林氏此刻已经不如之前得宠。眼下怀了孕,又因为之前打发了陈姨娘,陈氏亲手挑了两个身家清白的女子,给殷海城抬了当良妾。
本打算趁着陈氏怀孕重得宠爱的小林氏知道后,犹如被扇了两记耳光一般,狠狠地砸了一屋子的东西泄愤。
不过更让她生气地在后面。这一屋子东西砸烂以后,她重新培养的大丫头彩蝶去管家那里领新的,被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驳了回来。
“按照府中妾的分例,今年怕是领不了了。不过若是实在需要,可以让管采买的帮着出去买上一些,这钱,恐怕要如夫人自己掏了。”
此时不同往日,彩蝶没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回去禀报了小林氏,只把她气的恨不得出去理论一番。彩蝶死死拦住她,才劝住了。
小林氏恨恨地琢磨着,等侯爷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让他知道知道他这位新夫人,是如何的口蜜腹剑,如何的两面三刀欺凌她这个贵妾。
只是这殷海城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她亲自派人去请,也只换回一句过几日就来,就再无下文。只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这一番下来,小林氏终于老实了,终于知道谁管家了。每天乖乖地去给老夫人问安,给陈氏问安,盼着能和侯爷不期而遇。可惜陈氏早就有防备,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得逞。
陈氏轻描淡写地做这些事的时候,瑞棋就在一旁一边学着管家做账,一边听着陈氏淡淡解释。看这个叱咤侯府多年的小林氏落得这般狼狈下场,瑞棋是说不出的佩服,更是将这些精髓记在了心里。
听完了府中的事,殷若飞心满意足的除了府。这陈氏果然不错,他没看错人。这下他是又解恨,又满足好奇心。至于报仇之事,并不急,不好好磋磨他们几年,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骑着泽王赠送的栗色小马,殷若飞缓缓前行。天天都一根弦绷着,今天好不容易放松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虽然目前只有不到十岁,可是骨子里早就是个大人了。真和同龄的孩子一起,反倒玩的放不开。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寻西陵皓,他的点子多,花样也多,在京城里算是最会玩的那一类人。
西陵皓一日大于一日,眼看就十三了,西陵道大人管他倒是管的越发厉害了。这日日的读书不单要查,还要他努力习武。西凌家子嗣单薄,从西陵道大人那里就是单传,到了西陵皓这里,姐姐妹妹不比殷若飞少,但是哥儿却只有他一个。为了西凌家传宗接代,西陵道也要压着他好好习武,增强体魄。
所以这些日子,西陵皓也是有苦难言,神情萎靡,殷若飞十分同情,俨然看到了难兄难弟。此刻他既然逃出生天得了半日闲,自然也要给自己好兄弟松松绑。
央人去渝国公府请人,他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出自泽王府,有泽王这块免死金牌,就算西陵道大人再严肃,也得放人。而殷若飞,则是悠闲地骑着马,朝着最热闹的坊市而去,打算寻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从吉祥坊后街穿过,就是最大的天香楼的后门,虽然狭窄一些,却能省上不少时间。他提前一步,等西陵皓到的时候,菜应该也上齐了。
眼看快到天香楼的后门,忽然蹿出几个孩子,各个衣衫褴褛跑得飞快。转瞬后,又从后门里蹿出几个帮工打扮的人,在后面追赶,嘴里呼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