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心下不宁,自认为是自己伤势严重而不能察觉幻术,同时也惊叹天下间能人倍出。当下他昂然挺立,左手中千斤巨斧已经执不起来,只能任他垂放于身体左侧当作扶手杖,战神苦笑一声,肃手而立,道:“不想我一代战神终究葬身鬼界,妙极妙极,生平唯有一遗,就是不能与魔王痛快一战,也罢,你且动手吧!”说罢战神缓缓闭上眼睛。
青衣男子虽有想过战神势必拼死一战,不料,见战神人斧分离之后竟执不起战天斧,心道,果然大哥的全力一击非同凡响,尽管已化去一半气力却也让战神元神受损到如此地步,竟然连修复诀也无力引动。当下杀意已决,手中瞬间便御气为刀,提步急驰,手起刀落之际,忽然眼前白光一闪,战神身体徒然上升,最后跟流星一般自头顶飞射而出,一眨眼便消失森然鬼界。
青衣男子凝眉,举起三指轻叱一声,幻境已解,除了眼前断首却驻足而立的帝龙与幻境中倒地毙命的帝龙不符之处,无一处改变。众人皆知,幻术使用登峰造极者,可以在瞬间施术,其一草一木,一风一雨与现实中无一不同,让人不知不觉中身中幻术而不自觉。而与幻境中不符的便是眼前被斩去头颅却四足鼎立的帝龙,血已流尽蓦然驻于正前方距青衣男子不足一丈,光秃的颈项血迹斑驳,鲜血已然干涸,然,身躯却毅立不倒。见此青立男子心下一窒,心中明白战神为何忽然之间消失于鬼界,定然是眼前帝龙之魂搞的鬼。
帝龙虽属兽类且无元神护体,却和天下兽类大不径同。兽类三魂七魄不等,却独独没有三魂七魄共存之兽,万年前帝龙原本只有二魂六魄,帝战之期帝龙助天帝战而有功记载于神卷之上,特赐一魂一魄使其享有天下臣民共等之三魂七魄,并授于万兽之王封号。
说起魂魄,乃指苍生的精神灵气,可分三魂七魄,魂为阴,魄为阳。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为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俗曰: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魂魄乃因精而有魂,因魂而生神,因神则有意,亦因有意方可成魄,无精而魂散,无心则无意,无意则无魄,无魂无魄则不受生,六道轮回永息也!
天下苍生将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生命才算终结。传说只有将死之人才方可见自己的三魂七魄,最晚离去的乃三魄中的天魂。人间王者有一传闻,人妖交战之际,人间高登王位者御驾亲征,不想,此乃妖界摆下陷阱只等王踏入,半路,人类王者惊觉,帅千军万马返之,然,迟矣。一日,王提剑怒斩数个伴君之臣,只因臣子劝他弃军以保性命,王自是不愿舍下千万将士而保有自身性命,喝道:同生、共死。闻言,军内士气大震,杀伐之声鸣动九霄。春去秋来,战乱连连,冬至时妖界惨败,退回妖界。而人类王者却劳累过度以至病入膏肓,群医束手无策,闻言,一名高官将士涕泪齐下欲将群医斩之,却闻塌上之王连连大笑,曰:“吾命保矣!”果不其然,月余王无药而愈,众臣不解,探之,亦得闻,王之三魂七魄失而复得,其中一魂,名为天魂,守其心志,束其精气,故而已失的二魂七魄终归,若天魂也失,那一代王者将命绝。王曰:病初之际,见身体之中有一人离体而去,细看之下与自己颇为相像,十日之后又有极为相似的两人先后离去,如此这番,王心下明了,定是自己的三魂七魄离体。王病入膏肓之际,群医道病来如山倒,王愈之群医只道病去如抽丝,王一笑了之,仰望苍天,叹:“生死有命,六道轮回。”
当今天下,兽类三魂七魄不等,除已被除名的魔界以及六界内唯有三界之人没有三魂七魄,此乃鬼界、影界以及无界。鬼界中乃六道轮回之外的生命,有一魂一魄,影界中尽是虚无飘渺的影子,只有三魂而无七魄,至于无界,则无人知晓,据说神卷之中亦没有关于无界的任何记载,至于为何出现在界位排名之尾更令人匪夷所思,想必只有天帝及十二大神知道原因。
早已毙命的帝龙血已流干,躯体中缓缓幻化出一缕幽魂,如烟如梦,飘渺至极,正是三魂之首的天魂,想必正是这缕天魂坏了自己的好事,青衣男子心中愤愤,虽怒目而视心里却隐隐泛起敬佩之意,心想,帝龙不愧为百兽之王,其忠诚更是远胜一些道貌岸然的座上之人。转念一想又怒形于色,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助大哥扫清战神这块巨大的挡路石,却被一尾帝龙所打乱,心下一凛,杀意顿生,心道,你小小帝龙敢坏我大事,我亦不能让你入轮回之道,刚想抬手打散它的最后一魂,但思念一转青衣男子想起此行的目地,当下,他不等帝龙最后一缕魂归,便出手将之封印于一颗湛蓝色的种子之中,青衣男子淡淡一笑,将之包好放入腰间暗袋,其内花花绿绿的丹药无数,隐约可飘出幽幽药香,腰间灵药天下无双,若当代药王在此,必然汗颜,可见此人不仅擅长于幻术,估计岐黄之术更是比当代药王是有过之而不及。其外表谦柔,儒雅之至,却攻于心计,且深藏不露,性情略带忧郁,擅于隐忍。其幻术已达先天水平,再加上岐黄之术可比已经死去百余年的前任药王,但千百年来对于此人的消息却闻所未闻,现如今又甘心屈于被抹去界位的魔王之下,此乃何方神圣?
顺着魔王悬野离去时的方向青衣男子一路追寻,回头望了一眼战神方才所离去之地,内心顿起波澜,随之却庆幸之意上升,心道:大哥危急之下还能抽走五成灵力,定是无意杀战神,换而言之,大哥早已知道我的计策,之后飘然远去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会对战神下杀手吗?当下心中一寒,额上冷汗涔涔,虽然不想为了战神而让大哥对自己失望,实在是当日广海一战,战神嚣张跋扈,看不起大哥不说,竟然口出狂言说必定百招内擒获封印之王。当时他已心生怨恨,竟然敢侮辱自己最重视的人,正当他向悬野请战之际,魔王悬野应允对战,使他没有机会出手。然,战神追至鬼界之际,他心中暗喜,这次他非让战神元神尽灭不可,故而为激战神而脱口而出当日广海一役中悬野手下留情之举,让战神心生惭愧,定然不能全力以赴,那样加上自己的幻术定可让战神一击毙命。于是在战神举斧对战之际,他便利悄然施展幻术,之后悬野的负伤,自己的担忧,以及以利用手中的水云箫配合元神来操纵帝龙,这全在他的幻术之中,唯独战神所受重伤与怒斩帝龙乃真实性质。
在潜移默化中青衣男子将现在与幻境相结合而施术,一代战神,一介魔王都身置其中而不自觉,该幻术天下间早已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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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鬼界域内一片嘈杂,而御冉星辰内心却仿佛时间停止般宁静,眼中柔情可似水,他已经忘记了一切,心脏是否还在跳动、呼吸是否还在继续,他都不在乎了,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此刻化为虚无,唯独眼前肃手而立的身影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红发飘逸,紫衣无风自舞,霸气又俊美的容颜,身姿挺拔如松,唯独那一双如深海般的眼睛……是那样的冰冷。
悬野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是梦还是幻觉?忽然间胸口传来阵阵熟悉的疼痛,那道早已结痂的伤口仿佛再次被残酷地撕开,心脏每一次的跳动仿佛都在诉说着它受到的伤害,在叫嚷、在呐喊,无一不是杀了眼前这个绝色又无情的人。昔日的生死至交,曾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如今却恨不得噬其血肉,断其筋骨,论情……何以堪?
“悬野……”御冉星辰几乎是呢喃出声,咫尺距离,远比天涯。
第二十章: 咫尺天涯
熟悉又陌生的呢喃对悬野来说简直如五雷轰顶,心下一窒,顿时清醒,刹时气血翻腾,碧蓝色的眼睛也因情怀急剧变动而呈更深浓郁的宝蓝色,杀气也在瞬间奔涌如潮,只听到“嗖”地一声飞龙骨如闪电般从掌中滑出。
御冉星辰心疼欲裂,蓦然间竟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拔刀相向,当悬野眼中所表现出来的冰冷和愤恨让他如万箭穿身,痛彻心扉,心寒如身置万年冰川之中,默然伸手,然,已遥不可及。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声如雷霆,字字诛心,悬野浑身真气膨胀,目露弑杀之气,手中飞骨龙已然铮铮欲出。
御冉星辰心如刀割却只能苦笑出声,放纵的笑声中不难听出落寂与无尽的绝望,耳边回响着悬野的质问……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
呵呵……现如今他又该如何说?本是前来解释千年以来的不得已,在看到悬野眼中血海一般的仇恨时他怎么也张不了口,难道说千年前亲自带军讨伐是为了救他,说当年亲手刺他一剑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吗?说不清了……千年前当他带领数万天将出现在悬野面前时就已经说不清楚了,当流星鞭化作利剑刺入他胸口时就已经说不清了,当悬野难以置信却缓缓流下血泪时就已经说不清了,现如今已过千年,御冉星辰又该如何去解释?
黯然神伤却装作无畏,御冉星辰缓缓开口道:“你……要杀了我吗?我知道因为我,大家……大家……”御冉星辰已经说不出了,因为他而导致悬野一半的族人被诛杀,剩下的一半也被封印千年。想起以前长辈们慈爱的笑脸,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嘻笑着追逐着,整日围着自己口口声声叫喊的都是哥哥,往事如烟,徐徐如梦,但已事过境迁,他没的选择,当日为了保全悬野的性命他只能选择与他对战,今日悬野举刀相向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在看到悬野平安无事,御冉星辰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生命亦可失而不悔。
悬野并无回答,答案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刻入骨血之中,背叛只有用鲜血才能赎罪,为了大半被杀的族人,也为了……自己。
飞龙骨已出,战意已决——
飞龙骨破空而出,凌厉的杀气翻滚而来,带着徐徐黑色劲风直击御冉星辰面门,这一击如惊鸿掣电,又是正面袭来,本当是生死一线间,不料,御冉星辰动也不动,而悬野也在飞龙骨即将打落之际猛地一收,在千钧一发时从御冉星辰头项扫过,银发狂舞,更有甚之竟被强劲的杀气所斩断,地上一片银白。
“你……为什么不躲?想借用我的手来来杀死自己吗?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原谅你。”悬野怒形于色,宝蓝色的瞳孔更是闪着愤恨的光芒,想到御冉星辰以求一死的心态更是感到隐隐后怕,持着飞龙骨的手也微微颤抖,如果不是即时将手抬高一点那眼前这个人便是血溅当场,一命呜呼。心下一寒,想到是否是御冉星辰在试探自己,当下悬野怒道:“别以为我不会杀你,你我情义已断,纵然之前誓言同生共死,又能如何?你害我百万族人性命,就算杀你千次万次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说罢手中飞龙骨龙又徐徐溢出凌厉杀气,这次他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御冉星辰苦笑,脑海中再次回响着悬野的那句话,就算杀你千次万次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既然你这般恨我,那又为何手下留情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御冉星辰淡笑不语,而心里却悲凉万分,心里破了一个好大的洞,正汩汩地尚着血,你看到了吗悬野?不……你不会看到的,被仇恨所充斥的心灵就连湛蓝如海的眼睛里充满的也是如血般的仇恨,这样的你又如何知晓我的苦衷呢?如今魔界之人皆恨我入骨,终有一天我将死于这场怨恨的漩涡之中,死在你手上总好过比死在你族人手中,也许这样你会少恨我一分!
但是,悬野,机会只有一次,现在你已经错过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杀我的机会,今后我再也不会再留机会给任何人,包括你在内。既然已解释不清,那解释又有何用?倒不如像师傅所说,寻得当日护身之器再查明真相也不迟,若此时冤未明身先死,就算自己死在悬野手中一百次、一千次也是惘然,如今元神得已解封,灵力也得已恢复,如再寻得流星鞭在手,就算前面的道路有千难万阻我誓要查得当日之清明。
思念一转御冉星辰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无比,再不似之前的柔情,翻转手腕,凝聚真气急速幻化成鞭,肃杀之气顷刻间便蔓延全身,男人与男人之间有时并不需要用言语来解释,需要的只是一场生死争斗,悬野如此,御冉星辰亦如此。
双方剑拔弩张,排山倒海般的强大灵力相互碰撞,使得黑暗中的鬼界都为之战栗,此时的御冉星辰已经忘记临走时师傅的教诲,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够适应解封后的强大灵力,若是超过身体所以承受的最大极限,那将导致肉身迸裂,元神受损,到时就算老爷子亲临,只怕也为时已晚。
悬野大喝一声袭上前来,手持飞龙骨,紫衣翻飞,红发撩人,凌空踏步,煞是威风凛凛,霸气凌人,御冉星辰也不甘示弱,真气纵横,手中气鞭“咝咝”作响,光芒四射,竟如同雷电缠绕一般,连同地上碎石也被震颤,靠近气鞭的竟生生迸碎化作尘土,解封之后的灵力虽然勉强达至五成,比较之前的几场战斗来看,绝对是力量的差距。
“嘭”地一声巨响,御冉星辰挥鞭挡下悬野从左侧攻击而来的飞龙骨,尽管灵力已达五成但对手是魔王悬野,就算灵力大开全力一战也未必赢得过他,更何况现在他的灵力只达到五成,当下御冉星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也被气浪震出五丈之外,登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悬野杀气不减,手持飞龙骨猛一顿足,身体瞬间便落于御冉星辰眼前。只见御冉星辰霍然起身,足尖一点便飞出数丈开外,然,悬野一纵身竟比御冉星辰更早落地,一转身,手中飞龙骨直劈还身处半空之中的御冉星辰。
心中一寒,御冉星辰想也不想伸手一抓,顿时冲天而起的石柱便拔地而起,猛地一收手,正好赶上迎面袭来的飞龙骨,两两相撞,“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石柱立时碎为四射的石块,御冉星辰心有余悸,若不是即时借石柱脱身,这翻飞的碎石便是他的下场,将万千的思绪拉回,御冉星辰凝神御气,趁着翻飞的石块,踏石而落,翻转手腕,将四下飞射的碎石御气操纵,登时片片石块如有生命般急速调转方向,“嗤——”地一声便如流星陨落般的速度直射悬野,气势汹汹如潮汹涌。悬野一声冷笑,不躲不闪,猛地大喝一声,气势如虹,体内灵力瞬间四射,呼啸而至的石块如冰雹落下般般急转直下,全部落于悬野面前,再一看那落地的碎石竟深深插入地表。
御冉星辰心下一窒,回想起当初,就算自己战力全开也从来没赢过悬野一次,如今能赢吗?来不及多想,御冉星辰见悬野即将攻上前来,一个纵身落于石柱之上,正欲灵力全开,不料身后传来一阵冰寒彻骨的声音——
“千年不见,没想到你实力竟退步到这般地步,为何不使出你的流星鞭?难道以为不使用流星鞭就可以赢我吗?哼哼……那也未免太小看我悬野了。”说罢悬野脸色一变,杀伐之气轰然迸出,“嘭”地一声,悬野一掌打入御冉星辰背心,其力深不可测。
愣愣地看着御冉星辰缓缓陨落的身体,只见半空中的御冉星辰转身、微笑、伸手,闭眼,一连串的动作唯美又凄美。好美……为何竟美得这般眩目?悬野无声自问,心仿佛也随着落下的身体而坠地。血液凌空汇成一副最美的画,仿佛世间最艳丽的花盛开在黑暗之中,如火一般燃烧,妖娆惑人,却如花一般凋零,跟随着那一抹最熟悉的银白徐徐飘落。
“嗤——”地一声,一道黑影贴地而驰,速度快过射出之箭,眨眼间已到达御冉星辰落地的正下方,只见黑影身形徒然胀大,宽可达丈余,仔细一看竟是羽翼双开,由于鬼界阴暗潮湿,而急驰而来的身影速度过快又是呈黑色,故而一时间悬野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那道黑影见御冉星辰的身体急速坠下,恐其速度过快硬接的话怕伤了他的身体,眼角一转,黑色身影猛地一跺脚,凌空将急速坠落的身体拢入羽翼之中,落地之际早已化去大部分冲击力,见羽翼之中的御冉星辰面容安详,黑影也顾不得详细查看他的伤情便将御冉星辰叼于喙中拍打羽翼又如箭一般离飞,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利落至极,仿佛只在一瞬间完成,惊诧之余连悬野也不免心生赞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