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周梓燃瞥了少年一眼,又说:“如果真是你所说的那样,刚才在饭局上他就不用在乎你的感受。”
“我和飞墨从小就认识,他那个人,看似挺花的,对什么都不在乎,但一旦认真起来,只要是他看中的,他定然会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文小明低头不语,周梓燃走到轮椅旁边,俯身在少年身边,笑盈盈地说:“文小明,这个忙你帮定了!”
说着,周梓燃又从包里抽出一个大信封,信封上面戳着鲜红的邮戳,文小明立刻猜出里面装的是,决定他命运的大学通知书。
周梓燃慢慢拆开信封,里面飞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儿,少年看到后,眼睛冒出激动的光芒。
文小明正想伸手想去拿,但周梓燃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毫不留情地点燃了,火光迅速印红了周梓燃阴毒的双眼。
少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事实。
“周、周梓燃,你……”文小明气的话也说不完整。
“这张录取书是真的。”周梓燃把纸片燃烧后的灰迹扔到垃圾筒里。
“还记着昨天我说过吧,T大的校长我很熟悉,你接下来好好表现,这个录取通知书还可以补发给你。当然,如果你不肯配合,我照样可以让你连T大大学的校门都见不着。”
“文小明,你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你继续冥顽不灵,不止你,你一家人的日子以后也未必太平呢!”
听到此,少年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恐惧。
“呵呵,选择权在你手中,凌飞墨这种人不值得你掏付真心。”
周梓燃拍拍文小明的头,怡然自得地转身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年平静地一直保持坐姿。但没有知道,文小明此刻的心情十分痛苦复杂,凌飞墨的虚假,周梓燃的威胁,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从未想过参加凌飞墨与周梓燃两人间的斗争中。
这顿饭局一直持续到深夜,等凌飞墨一行人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早些休息吧!”凌飞墨拿热水浸泡过的毛巾轻轻擦拭少年的脸。
“今天晚上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没有想到周梓燃会邀请那么多人。”凌飞墨的语气意外诚恳,含带几分歉意。
帮少年擦完脸,凌飞墨又打算解开他的衣服,但少年的反应强烈抗拒。
“好吧,你自己来吧。”凌飞墨无奈地说,然后躺在大床另一侧,吃鳖后的感觉十分不爽,他想起以前的那些伴儿根本不敢对他甩脸色,甩了脸色的全部没啥好下场。
他对文小明,真的已经够宽容!因为,当他每次看到少年那对明亮的眼眸,就会产生一丝微弱的怜惜感和罪恶感。
他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承认自己一直在强迫少年,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尝试弥补挽回。或许,连凌飞墨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文小明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弄明白。
接下来几天,每天清晨少年睁开眼睛的时候,凌飞墨都不在房间。医生给少年涂抹的药膏十分有效,少年脚上的肿块越来越小,疼痛也消除不少。
这几天,文小明一直被锁在房间里,只有三餐时会有护工出现,没有人与少年说话,他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看书看看电视,不然他根本无法接受他与凌飞墨共枕一张床的事实。
******
又是半夜十二点钟,这天晚上凌飞墨喝的酩酊大醉,被费秘书搀扶在房间里。
“飞墨今晚喝的有点多,现在特别兴奋,可能会影响你的休息,我已经安排你去隔壁住。”
文小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不!”凌飞墨突然大喊,然后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像小鸡护食般挡在文小明面前,咕哝着说:“不行,他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让他走。”
费秘书无语地说:“飞墨,你喝醉了!”
“我,我才没醉,费秘书,你别挑拨离间,想把他带走,没门儿。”凌飞墨像条章鱼般,紧紧缠着文小明,使劲嗅着他脖颈间的气味,说什么就不肯让文小明离开。
“文小明,你知道吗?”由于酒精的作用,凌飞墨说话有些大舌头,“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感觉特别舒服……”
凌飞墨胆子逐渐大起来,语无轮次:“不管在床上也好,还是平日相处,只要你一个紧张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想……特别特别想去捉弄你、占有你……”
“凌飞墨,求求你别说了!”文小明捂着耳朵,一点也不想再听一个酒鬼的胡言乱语。
“不,我要说……”凌飞墨大力搂住少年的肩膀,对准脖颈处细滑的肉,用力吮吸上去。
虽然凌飞墨喝多了,但力气依然比少年大。凌飞墨一只手就制伏了拼命挣扎的少年。少年越是挣扎,他的精神越亢奋。
“别胡闹,我就是想亲亲你而已!”凌飞墨笑着说,大力亲吻少年的脖子,弄出红色的痕迹。
房间里,费秘书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文小明才不会相信酒鬼的胡话,他的腰部已经感受一个火热坚硬的物体,毫无章法地蹭来蹭去。
凌飞墨吻够了上面,又解开少年的上衣,一寸寸欲吻到胸部。
“凌飞墨你个禽兽,滚,我讨厌你!”惊乱之下,文小明大喊。
男子停住手里的动作,眯起细长的眼睛,打了一个酒嗝,冷冷道:“你再重复一次?”
少年愤怒地瞪着身上的人。
凌飞墨冷哼一声,松开文小明的衣服,用轻挑的目光扫了眼少年布满吻痕的脖子,讥讽地说:“文小明啊,你真是不识好歹。我说过,我的耐心有限,没功夫陪你玩罗曼蒂克,你呢,从身到心都已经不干净了,躺上我的床上一看就是被男人干过的下贱样,你知道吗?”
“跟着我的人,从来都不敢说不。而我为让你开心,像个孙子般,花了不少心思。文小明,我可以疼你宠你,也可以让你下一秒就生不如死。”
文小明眼中含满水光,视线渐渐模糊,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你和我的关系已经不清不楚了,你真以为我会愿意放过你!?做梦,除非我玩腻了你,你才有解脱的可能,不然你就一直得让我玩,直到我满意为止!”凌飞墨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刺在少年胸口,十分残忍地剖开血淋淋的伤口。
“你别真把自己当成个宝贝,我稀罕的是听话温顺的宠物,不是你种给脸不要脸的蠢货……”
文小明止住抽噎,伤心地看着男子甩门而出。那天晚上,凌飞墨再没回过房间,文小明几乎彻夜未眠,他只要一闭眼,凌飞墨邪佞的笑容,残酷的话语,冷漠的表情,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在眼前循环“回放”。
直到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文小明才昏睡过去。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空中,房间里一片狼藉,还残留着凌飞墨酒醉后的味道,熟悉又陌生。
文小明一瘸一拐地下了床,拖着已经恢复知觉的右脚,换回自己的旧衣服。他想打开房间的门,结果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
少年心里一颤,用力拍打雕饰着繁花的木板门,几分钟过去,门板外面丝毫没有动静。
“来人啊,救命!”文小明觉得此时的自己十分可笑,他不知道自己是算幸运还是倒霉,凌飞墨在伤害他后还把他锁起来,凌飞墨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待,又何必束缚着他,连条活路也不愿意给他。
文小明颓丧地靠着墙滑在地上,突然,少年像发泄似的捶打门板,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自己一时痴迷了心窍,竟然与凌飞墨纠缠那么久。
如果,从他见到凌飞墨的第一眼起,他没有好奇地多看他几眼;如果,在德胜酒楼里,他那晚没有被热血与正义冲晕头脑;如果,当大虎二虎受伤时,他没有低三下四地向凌飞墨求救……太多的如果,太多的假设,如果那些“如果”都发生了,他现在的生活依然平凡艰辛,但是不用承受眼前这份巨大的折磨与痛苦,周梓燃也不会拿他的未来、亲人的安危,把他逼入了一个难以选择的死胡同。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能够重来,文小明慢慢回想着,答案立即呼之欲出——他或许还是会坚持最初的念头与决定。
脚部贴着辛辣的膏药,少年费了很大力气站起来,扶着墙壁,一寸一寸地走到房间里的小书房前。
凌飞墨每次从里面出来都会给门上锁,然后把钥匙随身放在身上。文小明苦涩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黄铜制成的小钥匙,凌飞墨昨晚喝酒喝的不醒人事,文小明偷偷从男人的衣服里拿到的。
钥匙在灯光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少年知道,只要他把这扇门打开,他与凌飞墨一定会变成势不两立的仇人。变成仇人后,他再也不用听凌飞墨那些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不用再为自己与凌飞墨的关系战战兢兢,一切都会回到最初,回到那个平静的午后。
周梓燃说的对,凌飞墨不值得他死心塌地!
少年浑浑噩噩的想着,豆大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留下,一滴滴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属摩擦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小书房的门打开了,少年收起了眼中的泪花,深吸一口气,抬起沉重的脚步走进书房。
红木书桌上摆满了厚厚的文件,文小明走上前,随便翻开一本,是一本摇山矿区的规划图。文小明在心里计算了规划图里的几个数据,然后冷冷一笑,以摇山为中心方圆十公里的范围都要做山体爆破。
那些昂贵的有色金属都埋藏在地表深处,只有爆破与大规模的人工挖掘才能让其重见天日,为南方工业经济提供源源不绝的重要原料。
他又翻到下一页,摇山附近的零散村落,包括他们村子,全部被人用红色的笔迹打上“叉”号。
图下的标识说明:红叉代表爆破点。
这些“叉”号刺痛了文小明的眼睛,凌飞墨究竟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他们村子的人那么信任他,尊敬他,听说凌家要带村民奔小康后,村民脸上激动的、期待的、感激的笑容与泪水,难道凌飞墨看到后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文小明表情决然一笑,把那本规划图毫不留情地撕成小碎片,扔进垃圾筒里,才开始翻找周梓燃交让他窃取的文件。
文小明以为他会找好久,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一个银白色的密码箱吸引。
六位数的密码,文小明试着用凌飞墨的出生年月打开箱子,箱锁丝毫未动。
如果一个个试,按照排列组合的概率,肯定得耗用很久的时间。试密码的时间太长,他不敢保证期间没有人不进入这个房间,到时被人发现他在窃取凌飞墨的文件,他和阿娘、弟妹的下辈子可能真的就将陷入深渊。
密码会是多少呢?文小明慌乱地想,又随手输入了几个数字,但毫无头绪之下想出的数字组合没有一个能把箱子成功打开。
密码箱里肯定装着周梓燃想到的东西。这份文件肯定对他们两人的意义都非同寻常,凌飞墨来漳兰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摇山,摇山?文小明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灵光——
少年右手的指尖微微颤抖,情绪紧张不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箱子的密码锁,输入了凌飞墨第一次去文家村的日期。
那天,他记忆犹新,村子里的鞭炮不断回荡在青翠的山谷里,家家户户都煮了招待客人的糖水鸡蛋,村里的老老少少一直议论纷纷,说那个长的像大明星的年轻男子是来他们村子“报恩”的。
啪——声音微弱,却十分清亮,密码锁被他打开了!
第四十四章
密码箱里装着几张薄薄的纸片儿,上面赫然写着“战略规划书”几个大大的黑体字,文小明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就为了这几张纸片,他就得昧着良心背叛凌飞墨。这与凌飞墨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几乎无异,他与凌飞墨同样都卑鄙憎恶。
但他能想到其他办法吗?周梓燃气势咄咄逼人,开口就用未来与家人威胁他,如果凌飞墨没有与自己吵架,他定会寻求凌飞墨的庇护与帮助。但发了昨晚的事,文小明一直坚信的世界与情感被全然颠覆,原来他一直是凌飞墨眼中的笑话,路已至此,谁还在值得他相信呢,文小明颓丧地想。
他竭力克制不停颤抖的手,拿起文件,犹豫了几分钟,然后又关好密码箱,等文小明走出小书房的那一刻,他才察觉自己已经冒了一头冷汗,衣服也湿湿粘粘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文小明拿桌上的报纸把文件包好,藏在席梦思底下,然后躺在大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中午,房间门终于被人打开,文小明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到踏门而入的人是凌飞墨,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餐盘,餐盘中央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炖锅,小锅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餐盘里面还摆了几份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醒了,饿不饿?”凌飞墨若无其事地说,似乎昨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文小明从床上坐起,半响才道“不饿!”
凌飞墨说:“我特意找厨师做的排骨汤,里面加了很多营养的滋补品。”
文小明淡淡扫了眼餐盘,然后无声一笑。
“凌飞墨,你放在那里,我自己吃。”
“你现在特别不想见到我吧,”凌飞墨把食物放在桌子上,走过去坐在少年身边。
文小明脸色看着十分难看,眼圈青黑,嘴唇苍白,突然,他感到额头上有一个干燥温暖的掌心,不禁缩了缩脖子,紧咬舌尖,心里强烈警告自己不能再被眼前的骗子蒙蔽双眼。
少年毫不犹豫地打下凌飞墨的手,凌飞墨错愕一愣,但随即又换上另一只手,温柔地说:“没有发烧。”
“脸色那么难看,我以为你生病了。”凌飞墨端来那个营养丰富的浓汤,打算亲自为文小明吃东西。
文小明紧紧闭着嘴,就是不肯张口,他没搞懂凌飞墨又在演哪出好戏。或许现在温柔体贴地喂他喝完汤,下一秒却又冷酷残忍地骂他不知好歹。
“凌飞墨,不用你假腥腥!”文小明一字一顿,平静地说。
“文小明,我没有假腥腥。”凌飞墨的眼中没有戏谑与作弄,认真地说:“昨天晚上,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能使他心里的创口愈合?能把凌飞墨带给他的伤害与痛苦抹平?文小明讽刺地轻勾唇说:“我不会计较,毕竟你昨天喝醉了。”
凌飞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期待,“所以,文小明,你愿意忘记昨晚的事,原谅我了?”
文小明眼神黯淡,缓缓摇了摇头,说:“不会,我原谅不起。凌飞墨,我只是想回到过去,像我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山里人,或许只有在平凡安静的生活里才能找到尊严与存在感。”
“文小明……”看着少年眼中无法掩盖的伤痛,以及厚厚一层水光,凌飞墨的心莫名感到一丝抽疼,那丝疼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文小明,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或许我……”凌飞墨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或许我有点喜欢你,但也仅是那么一点点。
凌飞墨没把剩下的话说完,只把浓汤放在床头柜上,背对着文小明,说:“这顿饭不是弥补,我只是真心诚意想让你的脚伤好起来。”
“下午我不会锁你,我会找辆车,送你回家中养伤。”凌飞墨似乎想通了什么,恳切地说。
文小明自嘲一笑,凌飞墨会不会又在作弄他。
凌飞墨像是猜到少年心中所想,尴尬地说:“我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