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上一世没有的事情,上一世沈陵魂飞魄散之后,沈陵手中的三把飞剑——浮萍、灵渠跟紫檀都完好地被封入了千古剑门的剑冢之中,往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不再有他们的事迹。
“都怪我……”沈陵心中一动,愧疚万分,师父师父,虽是师却也如父,清古真人待沈陵是很好的,沈陵爱戴他尊敬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师尊会因为他的佩剑而受伤。
“师尊怎么样了?”心有所感,聂浥尘问出了沈陵心中的担忧。
“暂且无碍。”霍白切断了这个话题,关切地慰问聂浥尘,“倒是小师弟,我看你脸色泛青,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方才被剑气伤到了?我帮你把把脉。”说着,便要拉起聂浥尘的手腕。
体内真气忽然躁动起来,聂浥尘无意识地抗拒起霍白的碰触,他稍后退后避了一避,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防着二师兄,也许是上一世的防备心带到了这里。
“我没事,二师兄,回去休息一下便好。”
霍白收回了放出去试探的一缕神识,聂浥尘周身被一层水泽保护得很好,那层水泽霍白再熟悉不过,正是沈陵的本源护体真气,这层真气让聂浥尘的情况像是被笼在一层薄雾中一样,让人难以琢磨。
霍白的眼神让聂浥尘有些捉摸不透,等了一会儿后才见霍白点了点头,说:“好,你好好休息。”
“师尊的事情还劳烦二师兄记挂着。”
“嗯,你的事情便是师兄的事情。”
聂浥尘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回到了望川峰,聂浥尘体内的真气横冲直撞,一股股皆如野马奔腾一般叫聂浥尘苦不堪言,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每当沈陵运用起魔功的时候都叫他苦不堪言!
就在这时,沈陵匆忙道:“快快调息,至尊蟒鼎养化出了太多至纯真气,你须得尽快将其理顺才是。”
想起上一世的惨痛经历,聂浥尘头痛欲裂,经脉内暴走的真气又让他痛不欲生,却死咬着牙不肯听沈陵的,“沈陵!上一世我被你害得凄苦无比,这一世你休要拿我身体的作祟!”
沈陵:“……”
来不及等聂浥尘说服聂浥尘,沈陵只得先行发动自己的残魂之力帮助他调息,“你不想我待在你的神识当中,我亦是如此,上一世你我如何相处的我不管,这一世,沈陵发誓,绝不会害你!”说完,催动真气,前面说过,沈陵是绝纯的水灵根,此刻又为了聂浥尘发动了最本源的真气,一股股清凉的溪流逐渐流入到聂浥尘的经脉当中,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样,聂浥尘体内的焦躁之气慢慢被驱散开来。
然而,以沈陵现在的这种状态,无法帮助聂浥尘完全理顺经脉,聂浥尘察觉到沈陵的动作之后,许是那股清流有平复心绪的功效,聂浥尘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体内真气暴走他是感觉得到的,沈陵所作的事情他也是有所感触。
聂浥尘心中百感交集,最终一咬牙盘坐在蒲团上,两手掐诀,将心神凝注在调理体内乱窜的真气上。
沈陵顿时感觉压力一轻,缓和了下便更加努力地帮助聂浥尘。
没料到,至尊莽鼎忽然震动了下,吐出更雄浑的火焰,一缕缕绿色的光点逐渐汇聚过来,在聂浥尘的识海当中沉沉浮浮,最终被至尊蟒鼎吸收进去,而沈陵释放出来的水系真气也被引导着灌入至尊蟒鼎之中。
熊熊烈火燃烧着,三道光芒汇聚到一处,在至尊蟒鼎的祭练下化作一道淡如薄纱的青烟,袅袅娜娜四散开来,钻入了聂浥尘的经脉当中,融于血肉。
沈陵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仔细一想,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异常:“这么些年来,你当做零食吃的灵草居然真的就是汲灵草,而至尊蟒鼎竟是将汲灵草全部炼化了!聂浥尘——”
“啊——”聂浥尘忽然爆出一声吼叫,身体如同涨裂开来一般,无一处不疼痛,骨骼之间作响咔咔,身体皮肉被无限拉扯!
“疼死了……”聂浥尘从蒲团上滚到地上,小脸疼痛得皱巴在一起,身体抱成团滚来滚去。
沈陵察觉到他精神不稳定,忙道:“聂浥尘,这是汲灵草的药性发作了,它在帮你洗髓伐毛,你忍一忍!”
这是多少修仙之人求不来的好事,此次痛苦一旦熬过,聂浥尘的资质将会突飞猛进,其后的修真大道将会变成一片坦途!
第八章
自聂浥尘走后,霍白便悄悄跟在聂浥尘的身后,可一落到聂浥尘所住的院落中便见到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分明是有什么大机缘。可院子面被沈陵布下的禁制遮蔽着,霍白难以窥探其中一二,当即掐诀念咒,想要强行突破。
沈陵明显感觉到布下的禁制受到了外来的冲击,然而他现在毕竟能力有限,只能全身心帮助聂浥尘开拓经脉,清除沉疴,任由禁制被一点点强行突破。
一炷香后,沈陵心弦一紧,禁制即将被彻底破除。
一缕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逼近二人,沈陵心中一紧,正要分神查看的时候,却见那股气息堪堪停留在屋外,并没有进入。
自聂浥尘额心漂浮出了一缕莹润真气,贴合在了沈陵布下的禁制之上,缝缝补补竟是将禁制织造得更为牢固,将霍白死死得封在屋外。
霍白惊讶万分,他将聂浥尘放回便是想要静观其变,看看聂浥尘到底是个什么背景又隐瞒着什么大神通,竟是能够不动声色地将至尊莽鼎彻底炼化归为己有。
沈陵残魂微弱,布下的那道禁制自然是十分容易破除,而后来增补上的那层禁制却让他棘手万分。
顺着禁制脉络推算,他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咒术演变,当下有些后悔,自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脚了,当初为何要放任聂浥尘回来,干脆直接将他捆了起来日夜逼问就是,聂浥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丁等弟子,即便莫名失踪了也可以随便扯个借口搪塞过去。
真的是自己大意了!
即便这样想,霍白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他拼命冲击着禁制,而禁制却在他的一次次冲击下变得更加稳固,脸色越发阴沉,霍白抿了抿唇,掌心一翻,正要使出覆云掌,却听见剑啸声不断响起,忙转身仰头看去,暗叫不妙。
聂浥尘屋中所放的这道冲天光柱太过耀眼,竟然惊动了执律长老跟执册长老,两位都已经是元婴期的大能,他稍有异状便会被发现,忙收敛了一身功夫,正要退下,却见一黑一绿两道光芒迫近,执律长老与执册长老已近在眼前。
清律真人与清书真人原本正在对弈,一盘棋局正杀的难解难分,却没料到一道异光冲天而起,好在光柱正气凛然没有阴邪之气,想是哪位弟子勾起了天地机缘,就匆匆赶了过来。
霍白见没地方躲了就直接迎了上去,道:“拜见师尊,师叔。”他正是清律真人座下的首席大弟子。
清律真人见爱徒在此,点了点头,蹙紧的眉头稍有放松,“这是怎么回事?”
“弟子不知。”霍白直言道,“刚才聂师弟与我说了一些大师兄的事情,待他走后我才察觉出他好像有些不对,一路赶了过来,只比师尊师叔快了一步。”
清律真人又点了点头,而此时清书真人已经在查看聂浥尘屋外的禁制,越看越惊,最后讶然道:“这禁制竟是如此奇妙。”
清律真人闻言,忙道:“可能破得开?”
“我从未见过演算如此繁复的禁制,保证二字并不敢说,但可以一试。”跃跃欲试。
清书真人平素极为擅长术法符箓禁制丹药,即便放眼整个九霄大陆也是执牛耳的人物,他也如此说,那这个禁制定然是十分厉害的。
正要细细推算演化,却见那层禁制竟然逐渐化开,如同冰雪融水一般消失于空中,转瞬间便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样。
清书真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脸上微微露出遗憾的神情,见此情形,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是我与这个禁制的推算之法有缘无分。”
清律真人却顾不得这个,见禁制散去自然是好事,当即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嗯,禁制自行散去有些奇妙,师兄小心。”
两人先行进入屋内,霍白紧随而止。
房间中,聂浥尘平躺在地上,周身皮肤泛红,瘦小纤细的身子如同可怜的小猴子一般,清书真人心中不忍,上前搀扶,却没料到指尖一烫,哆嗦着将手收回,惊讶地回头去看清律真人,“师兄……”
清律真人放出一道灵识查看着聂浥尘,霍白亦是如此,只是他怕被清律真人发现,所放的这缕神识微弱得很,两人一同试探完毕后,清律真人瞪大了眼睛,道:“这孩子竟是有如此机缘,能得汲灵草洗髓伐毛,现今灵根纯粹无匹,乃是万里挑一的火属性灵根。只是火属性一向霸道,而他可能服用汲灵草的方法不对,现下有些走火入魔之兆,所幸无碍,好好调养便是。”清律真人便是火灵根为主的修者,在探测聂浥尘资质的时候眼中难免露出些许羡慕。
两人为聂浥尘护法,清书真人更是不遗余力地为聂浥尘调理,用自身纯正木属性功法调和火属性的暴戾,等到聂浥尘浑身的红色全部褪去的时候,才将聂浥尘抱回床上。
霍白原以为两位长老会在确定情况之后离去,却没想到居然会一直待在聂浥尘房中等他清醒。
清书真人性子温和,在帮助聂浥尘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孩子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想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吃了这么多的苦,自然十分心疼。
而清律真人却是另有一番打算。
现下沈陵因走火入魔昏迷不醒,甚至连魂魄都是缺损的,已经算是废人一个,这千古剑门未来的第一人当然是霍白,然而霍白毕竟只是火土灵根混杂的双灵根,虽然十分努力但是于资质上还是差得远。
这修仙一说,勤勉固然重要,但更多的却是资质。
霍白现今如日中天,但随着境界的提升,受资质所限的情况会越来越多,难免以后落于他人之后,而这聂浥尘才年仅十岁便得了这样的机缘,一身纯粹的火属性灵根是绝佳的资质,他尽可以将自身火属性功法传于聂浥尘,有他的庇护,聂浥尘日后的修行大道将会是一片坦途,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霍白跟从清律真人久了,看他眼神一直胶着在聂浥尘的身上,立刻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清律真人的打算正合乎霍白所想。
霍白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倒给清律真人吓了一跳。
霍白垂着头,沉声道:“求师傅收下聂小师弟为徒。”
清律真人暗自叫好,他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这霍白居然主动送上了门,可面上不动声色,冷冷地道:“为何?”
霍白道:“聂浥尘原本是清音真人门下的弟子,自清音真人仙去之后便流落到望川峰上,无人指点法门实在可怜得很。弟子这些年与师弟有过交往,知道师弟其人极为勤勉,一心向学,还望师傅能够给他一个机会,指引他修仙之途。”
清书真人也说:“我瞧这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显然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太好,他现今的火灵根与师兄的灵根正好相同,岂不是师兄与他的缘分,师兄便收了他罢。若不是我是木灵根,我都想收下这个孩子了。”
这番话说来,清律真人自然不再推辞,拿乔拿够了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如此。”
“恭喜师兄。”想起一个规矩,清书真人提点到,“这孩子现今是单一火属性灵根,这么好的资质,依照门内规矩,拜师的时候需要经过掌门师兄允许。”
“嗯。”清律真人点头,“等师兄出关了,我自会与他说明此事。”
后来聂浥尘被清书真人带回了落雁峰调理身子,落雁峰藏有门派典籍和重要术法卷轴,守卫森严,霍白只在清书真人陪同下看望过聂浥尘,其余时间都被挡在门外,眼见着聂浥尘一日日好了起来,他心中又急又气,然而转念一想,等到日后聂浥尘成了他的师弟,两人相处的日子多了,什么情况他不能摸透?
这一回想明白,霍白便不再纠缠,转而回去埋头苦修。
这件事过后,聂浥尘又昏迷了整整三天两夜,好在每日有弟子喂食丹药跟露水助他果腹,不然又要瘦上一圈。
沈陵的状况比他还不好,原本就是残魂,为了帮助聂浥尘洗髓伐毛更是消耗了大量的真气,这一魂三魄极度不稳,若不是清书真人调理得好,怕是又要散去一些魂魄。
昏迷后的第三个傍晚,聂浥尘才清醒过来。
聂浥尘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脑海中被抽成了一片空白,昏迷之前的那些事件如碎片一般在脑海中飘来荡去,好像来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将眼睛瞪大,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最先入目的是一缕袅娜青烟,一鼎香炉正摆放在桌子上,屋内摆设极为雅致,墙面上还挂着吴道子的孔雀明王像。
青烟缭绕后坐着一个小弟子,偷着打盹的谷辰一点脑袋,顿时惊醒过来,待抬头的时候,对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眨了眨眼,再仔细看去,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聂浥尘面无表情地问:“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第九章
谷辰自认为天资聪明,跟在清书真人身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小弟子,可在聂浥尘的面前竟是有些紧张,见这个模样清秀可爱的小师弟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望着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落雁峰,我是清书真人门下的小弟子谷、谷辰。”
清书真人在千古剑门行事向来低调,也就每年九月初九给他们讲课时会露上一面,聂浥尘对清书真人虽然有些陌生,但是对这落雁峰却是十分熟悉。
上一世里,沈陵经常命令聂浥尘偷偷潜入落雁峰偷取典籍,一方面是为了分离二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寻找修鬼适宜使用的心法。
而这谷辰,在十年后也是一个大人物,当初随从在清古真人身边将聂浥尘捆回千古剑门的人便有他,而且,在后来发动的上古伏魔阵中,谷辰便是潜藏着的阵眼。
聂浥尘还记得,这谷辰对他恨之入骨,在他被擒住以后还是狠心地将他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他却不知道谷辰的这份恨是为什么,在他的印象里,他与落雁峰的纠葛貌似除了偷了几本书以外并没有什么。
聂浥尘眼神复杂地打量起谷辰,谷辰却被他看得越来越紧张,脸也红了起来,他搔了搔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对聂浥尘继续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师弟,你、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你还未辟谷,这些日子全靠丹药果腹,丹药虽、虽然好,但是远没有粮食来得契合身体,要不要……要不要先喝一点粥?”望向聂浥尘的眼神中带了些许的期待。
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凶狠的谷辰?
就是因为谷辰眼中滔天的恨意,聂浥尘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看着谷辰现在的样子,再一对比当年,真的是差别很大。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谷辰兴奋地说道,聂浥尘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沉思中不小心的点了点头,谷辰把他的点头当成了应允的信号,兴高采烈地往门外跑。
就在这时,房门被拉开,谷辰撞上了一人的胸膛,抬头一看,却是霍白。
谷辰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让出道路来,霍白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见到聂浥尘醒了,面露喜色,道:“聂小师弟,你醒了?”
“嗯,劳师兄惦念。”
“当日见你浑身发红就已经觉察不对,好在赶得及时,没有让你走火入魔。”
“多谢师兄。”竟是走火入魔了,聂浥尘蹙眉沉思,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会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