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浥尘沉思片刻,没多言语,沈陵却直言不讳,“小尘可是觉着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见沈陵点破,聂浥尘干脆承认了,道:“是,毒蜂群,白额熊,怎么想怎么觉着巧合。”
沈陵安抚道:“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再说。”
那人与艾池又多说几句,艾池显然对他十分有好感,回头对聂浥尘与姚安道:“他是南域沧澜城之人,名唤古容宜,来苗疆采蛛丝草的,想跟我们同路,二位可否一同带上?”
姚安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便有了印象,“我记起来了,这人是后起之秀,前些年才有些名声的,貌似……有点厉害?”
聂浥尘再看了一眼古容宜,道:“可以。”
艾池便招呼古容宜跟上他们,古容宜对聂浥尘他们点了点头,聂浥尘便迎上对方的视线,道:“方才多谢。”
“举手之劳。”
此次出了事情,折损了两名族人,艾池心中一片悲痛,好在贵客未有受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打起精神,更加戒备地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古容宜与聂浥尘并肩而立,行于他的左手边,见几人不说话便开口道:“我看二人都身负宝剑,周身正气凛然,斗胆猜测一句,二位可是千古剑门的弟子?”
虽然古容宜帮他们解了一围,但是聂浥尘怀疑其用意暂时不便贸然透露身份,对古容宜的问题也只抱了沉默的态度,
古容宜将聂浥尘的沉默当作了默认,自顾自地继续道:“在下古容宜,区区散修能与两位千古剑门的俊杰同行是万分荣幸,都传千古剑门剑法卓绝不知有没有运气可供一观?”
他的视线投放到姚安身上,眸色一深,道,“这位道友眉眼间满是灵气,想必便是清平真人座下的姚安道友吧?”
沈陵恍然大悟:“原来他的目标是姚安!”
第六十三章
听得古容宜发问,姚安古怪得看了他一眼,“你认得我?”
古容宜灿然一笑,点了点头,“自是认得,姚安道友的天木剑术得人称道,先前我在河渡城与道友有过一面之缘,道友怕是忘了。”
“河渡城……”姚安细细思量了片刻,最后压低了声音与聂浥尘窃窃私语,“师兄,我三年前的确去过河渡城,也在那里落下了不小的名声,只不过我对这古容宜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古容宜见姚安还是一脸茫然,补充道:“酒家客栈,菊花酿。”
姚安脑中灵光一闪,道:“是你!”
古容宜笑着颔首。
“上次在河渡城救人,丹药里面少了一味菊花酿便是他给的,原来是那时候见过。”姚安嘀咕着,戒备心已经去了大半。
聂浥尘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内,并未说什么,只靠近了古容宜故作不经意地去碰了他一下,谁知古容宜在聂浥尘碰上他之前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聂浥尘只得收回手,抿了抿唇。
古容宜仍是一副笑容亲和的好人样子,仿佛对聂浥尘的有意试探视而不见。
沈陵道:“他如此小心翼翼,戒备着你的碰触,像是知道你有通灵异能一般。”
聂浥尘一试之下不见成功便知道古容宜起了防备心,一时之间暂且放下了查探其底细的打算。
往后一路都相安无事,艾池吊着的心脏在见到树上悬挂着的木雕羊头的时候终于放了下来。
他小跑到树下,从兜里拿出把木笛,呜呜咽咽地吹奏了起来。
片刻之后,那木雕羊头开始翁然震动,像是有什么在其中撞击着一样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艾池一边吹奏着木笛,一边带着聂浥尘穿过了这最后一片林子,一路上都挂着兽首形状的木雕,一路行去,每一个木雕都与艾池的笛音产生了共鸣。
聂浥尘问沈陵:“他这是在做什么?”
沈陵解释道:“这木雕内都养有蛊虫,一般都是母蛊,艾池在用笛音告诉他们你们是友非敌,这样进入苗疆之后就不会被蛊虫侵害了。”
聂浥尘觉着有点兴趣,仔细看去,果然见一只肥硕的蛊虫缓缓地从羊头的眼睛中钻出了头,头顶盘着一圈红线,极为显眼。
沈陵没有来过苗疆,只是在书上见识过苗疆的风情,看着四周围的蛊虫,他不太放心,道:“这里的蛊虫花样百出,各种都有,即便吹了笛子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越过这片林子,几人终于见到了村落,阳光倾泻下来,洒落了一地流金碎影,密林遮天蔽日带来的黑暗被一扫而光,姚安眼前一亮,举目四望,指着前面错落有致的别样村落,兴奋地道:“师兄,你看!”
艾池自傲地道:“这便是我们苗疆最大的村落五溪寨,我们五溪寨虽然比不上你们中原人披金戴银那般辉煌,但是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沈陵连连点头,“苗疆地处九霄大陆西南一带,气候湿热,自成一套独有的风土人情。”
古容宜拱手告别:“我所要采摘的灵草在苗疆西部,彼此并不同路就此告别了,下次若有机会再畅聊一番。”
聂浥尘等人点头,艾池留客道:“古先生不如去我们寨里坐坐,歇息两天,我们可以派人带先生去采蛛丝草。”
古容宜连忙摆手,推辞道:“不了,这一路也是麻烦你们了,古某不好再多做叨扰,就此别过。”
拜别古容宜后,艾池引着聂浥尘与姚安向着一条小路走去,一路行去,山清水秀,流水迢迢,沈陵忍不住道:“小尘,将竹骨伞打开,我们一起看风景,可好?”
聂浥尘犹豫了下,稍微用通灵之力遏制住伞的功效,使得沈陵不会被他们轻易看见,这才将竹骨伞撑起,两人并肩跟在艾池身后向着寨中走去。
沈陵志得意满,饶有趣味地四下观看着苗疆的风土人情。
五溪寨是苗族的圣地,即便因蛊王威胁一事闹得整个苗疆都被笼罩在一片阴云当中,五溪寨却仍旧保留着原有的风情。
一身银饰叮当作响的苗女抱着一个个瓦罐从聂浥尘身边走过,瞧见他们几人的时候便凑在一堆咯咯咯地嬉笑着,有胆子大的甚至迎上前去,对几人抛去眉眼。
姚安血气方刚,这些苗女都一个个容貌俏丽,不禁脸红了起来。
沈陵嗟叹一声,道:“都说苗女个个姿容艳丽,性格热情,但着实都是爱憎分明的女子。不过也有一种说法,说苗女蛇蝎心肠,不惹他们便罢了,一旦招惹了可没什么好下场。”
聂浥尘道:“真性情未尝不可。”
艾池一边引路一边为他们介绍苗疆的风土人情,房屋高低错落,竹木搭成的小屋别有风情,几人一路走去,感叹连连,最后穿过市集,顺着一条宽阔的大路一直走到后面。
一座宫殿赫然屹立于几人眼前,宫殿顶端悬挂着一轮弯月,殿前广场上树立着五根石柱,每根石柱上分别雕刻着灵蛇、蟾蜍、圣蝎、蜈蚣跟蜘蛛,这些毒虫雕像使得宫殿带了些诡谲之气。
艾池站在门口,与守门的侍卫交代了几句,便引路道:“这里是大祭司的居所,大祭司恭候多时,各位里面请。”
台阶颇高,聂浥尘等人随着艾池一步步跨上高台,进入大殿之后又在其中穿梭不停,殿内构造极为复杂,稍一不留神就会走失,而且大殿内种植了很多奇珍异草,外形艳丽非常,让人不敢轻易碰触。
又在殿内回廊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聂浥尘终于见到了大祭司的样子。
那大祭司年龄非常大了,续着白须,一双眼睛被厚重的眼皮堆成了一条缝隙,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他手中拄着一根拐杖,顶上挂着几个核桃大小的装饰品,正端坐在主座之上,散发着一种浓重的历史厚重感与神秘感。
拜图挥退了艾池,视线在聂浥尘与姚安之间逡巡了片刻后定格在姚安身上,对他招了招手,道:“来,孩子,你便是清平的徒儿吧?”
面对着长辈,姚安不敢造次,收敛起平日里疯猴子的样子,忙迎上去,道:“是,见过大祭司。”
“把中原人的礼数都免了去。”
大祭司忽然将视线定在了聂浥尘的身上,那种感觉仿佛一道冷光在他身上肆意打量一般,大祭司道:“小姚安,这位是?”
“这是我师兄。”姚安语气骄傲地说,“师兄他是掌门师尊座下弟子,此事能有师兄帮助必能事半功倍!”
大祭司点了点头,可目光仍是紧紧地锁在聂浥尘的身上,喃喃道:“他命格扑朔迷离,我竟是看不透。”
姚安疑惑地问道:“大祭司?”
气氛沉默下来,聂浥尘打破沉默:“斗胆问一句大祭司,那蛊王是怎么回事?有关仙人洞府又是怎么回事?”
大祭司让他二人落了座,一直站在大祭司身后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为他们二人解惑:“那蛊王是所有蛊虫中最为凶残的一只,往往都由苗王豢养,而这一只不知怎么发生了异变,竟是将苗王反噬咬死了。往后的许多人都无法控制蛊王,它便去了西部的听风沼泽,在那里扎根繁衍,事到如今那里已经成了蛊虫的聚居地。我们苗疆的修者都无法将他们彻底清除,便来找你们帮忙了。”
“那仙人洞府又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巧,那蛊王落居的地方正是一处上古仙人洞府,因此蛊王得此神力比之往日更加厉害,好在已经查明那处洞府是上古仙人皓月仙君的洞府,时日已久且当时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到现在已然陨殁了,不然的话蛊王靠着这处洞府更是不可小觑。”
“又是皓月仙君。”沈陵咀嚼着这个名字,思量了很久,道,“这皓月仙君虽然已经仙逝,但留在凡尘的东西倒也不少,也不知这前后是否有何因果联系。”
小刺猬从假寐中醒来,语气糯糯地道:“皓月仙君登仙之后一直惦记着人间,都说他为人冷清不讲情面,他其实是个重情很深的人。那处仙人洞府是皓月仙君曾经在凡间修炼留下来的,若不是仙君早已陨殁,定然是处遭人争抢的风水宝地。”
沈陵奇道:“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倒是对皓月仙君维护得紧。”
小刺猬冲他翻了个白眼,“我与皓月仙君相伴了足有万年,不维护他要维护谁?”
沈陵叹了口气,“你身为因果盘又与皓月仙君交好,可皓月仙君到最后还不是一死,即便成仙了又如何,还不是也会受到天道操控。”
被戳到了痛处,小刺猬心里难过,“话不敢说尽,畏天道之无常,我也没办法。”他反问沈陵,“那依你之见为何还要修仙。”
沈陵笑笑,“从小便如此,已经习惯了。”
小刺猬多看了沈陵一眼,“你倒是好脾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刺猬看着沈陵的目光里满是艳羡,“你的命格太好了。”
沈陵回应道:“自是很好,不然怎会遇到小尘。”
聂浥尘:“……不要把我牵扯进来。”
第六十四章
大祭司年岁大了,最近又为蛊王的事情操碎了心,只在开头与姚安闲聊了几句,余下的所有事情都让身边这个小弟子代为转达,聂浥尘与姚安的疑惑也是他解开的,想必等到现任大祭司寿终之时,大祭司之位即将落在他的头上。
那小弟子模样虽是年轻,但是懂得的东西却不少,聂浥尘与姚安对蛊王之事了解清楚之后便跟着弟子前去房中歇息。
姚安半夜睡不着,跑到聂浥尘房里,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问他:“师兄,你来苗疆不是有事要忙吗?先去帮我处理蛊王的事情可以么?”
聂浥尘点点头,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况且我觉着蛊王一事有点蹊跷,可能与我要办的事情相关。”
姚安灿然一笑,显然十分开心,后又歪头看聂浥尘,神神秘秘地问道:“师兄,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情,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啊?”
聂浥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能。”
姚安泄了气,不满地抱怨道:“不说就不说……”
聂浥尘道:“那个天木剑术你掌握了多少?”
“来试试?”姚安立刻来了精神,掌风一扫,将房门推开,“师兄,请赐教。”
聂浥尘正想看看姚安进境如何了,便点了点头,用了一把普通武器与姚安对垒。
姚安见聂浥尘没有拿出浴凰便收了手中的灵木剑,折下一段柳枝,“师兄,请。”
话音刚落,聂浥尘便察觉到清风盘旋在身体周围,再一看姚安的身形竟是在眼前消失不见了,他屏住呼吸寻求着姚安的位置,却发现姚安的气息像是消失不见又像是融合进了空气,竟是很难寻到。
“身后。”沈陵低声道,与他声音同时想起的是锵的一声脆响,柳枝抽打在聂浥尘的宝剑上,一柔一刚的两位竟然撞出了脆声,下一刻姚安的气息又再次消失。
“好轻巧的功法。”沈陵忍不住赞叹,“早就听说清平师叔的天木剑术极为惊人,但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快的剑。”
聂浥尘丝毫不敢大意,仔细搜寻着姚安的位置,眼角忽然瞥见地上的一点翠绿,露出惊讶的神色,就在他分神的瞬间,一抹鲜绿在眼前忽闪而过,聂浥尘横剑去拦,柳条擦过飞剑向着他的脸面兜袭而来,带着一股强有力的真气,吹刮得聂浥尘发丝凌乱飞起,聂浥尘身子后仰,堪堪躲过一击。
姚安现出身形,抱着柳条嬉笑道:“不愧是师兄,寻常人等可避不过我这招。”
聂浥尘踱步过去,认真端详着树下的一个花蕾,那花正是含苞待放的的时候,小小的花蕾十分精致,花瓣逐渐伸展开来,在短短一炷香内缓缓绽放。
沈陵看得惊奇,道:“这天木剑术还有这等功效?”
姚安道:“被师兄发现了!”
聂浥尘转头看他,姚安解释道:“这天木剑术练至最高重可促进植株生发,压抑死气毒气瘴气,修炼者百毒不侵,剑气更是解毒破除瘴气的顶级妙药。天木剑术正是凭借此点才会成为蛊王的克星。”
看到姚安有如此出息,聂浥尘十分欣慰,微笑道:“师弟大有进境。”
姚安脸一红,搔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比起师兄我还差得远呢,只是堪堪到了金丹中期,别说结成元婴,突破到后期我都卡了三年之久。”
“三年并不算长。”沈陵嗟叹一声,“以前竟是没发现姚安资质如此之好,不过想来也是,若非资质好,又是天生的木水灵根,怎会被清平真人看中选为关门弟子。”
夜寒露重,想着明日还要去听风沼泽去杀掉蛊王,两人便又聊了会儿天木剑术后各自回房歇息。
聂浥尘刚要关上房门,忽然呼吸一滞,察觉到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
“小尘,怎么了?”
聂浥尘顺着气息寻找过去,发现那朵受天木剑术影响的花正被黑色的雾气腐蚀着,艳丽的花瓣一点点的枯萎下去,转眼间就变成了碎屑粉末,消散于空中。
沈陵大惊:“这天木剑术……”
“并非是天木剑术。”聂浥尘摇头,“有人在姚安身上下了咒。”
两人心有灵犀,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古宜容。
次日,前来接两人前去听风沼泽的人还是艾池,艾池见两人都精神熠熠,心下微微安心,道:“二位可准备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