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夜府私设地牢,对小洛等人而言,倒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
“……玄天烬?”看到牢中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玄衣男子时,小三儿直觉得眼熟,再一上前,翻过对方的身体,顿时惊诧了!
玄月王朝名正言顺的太子爷,此刻竟然被关在大皇子府邸的地牢中,且身受重伤,深陷昏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崇夜府地牢的格局跟绯色的构思完全不一样,而是一整间大牢房,所有人都被关押在一起,于是……
听到小三儿的声音,凌江月突然醒了过来。
第235章
“他怎么样了?”
凌江月忐忑不安地问道,若非中毒后行动不便,他早就跑过去了。
“只是一些皮外伤,被人下了迷药,这才昏迷不醒,看上去比较严重而已。”
骚二谨慎地检查后,回复道。
一旁,娄青搀着凌江月,却是面色愈加严肃。
“玄天昊呢?”
偏偏此时,绯空一句无心之言,令一干人等心底疑云更甚。
凌江月心头一怔,后背一阵冷汗,有些问题,越是逃避,却越不让人如愿以偿。
他不想怀疑玄天昊
“骚二,烬什么时候能醒来?”
凌江月低着头,羽睫微颤,眼底波光流转,满是矛盾和痛苦之色。
即便到了此刻,他依旧在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玄天昊
“马上。”
骚二沉声回道,随之拔下发髻上用来固定的银簪,大拇指轻轻按下簪子一头,眨眼间,三枚银针跃然指尖。
方才玄天烨特令死士仕一缴了众人的武器,就连她行医用的银针和伤药都统统没收了去,唯独这仅存的发饰
凌江月默默地看着骚二小心的动作,心跳如战鼓擂动,更是不自觉地握紧了娄青的手心。
见状,绯空和小洛悄悄对视了一眼,随即拽着几个“不相干”的家伙走向一边,私下交流起来。
“我用一根甘蔗赌---------这件事绝对跟玄天昊有关。”
“同上,我赌一个番茄。”
绯空歪着脑袋,闷闷地斜了眼身侧笑容女干诈无比的白衣书生,纵然不甘,但事实早已证明:绯色的赌运极佳
于是
小三儿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小洛,此时跟夏侯府有关!双手抱胸而立,面上一本正经,低声道:“我赌一筐橘子!”
闻言,小洛秀眉一挑,扯了扯嘴角,冷哼道:“两筐胡萝卜!同上。”
“----------”依旧处于状态之外的墨竹,非常无辜地瞅这四人,最后迫于无奈,唉声道,“那我赌一根黄瓜,这件事--------和玄月王有关。”
唰、唰、唰、唰
四道森冷的目光齐齐射向墨竹,若是一般人,在杀气如此浓重的刀眼之下,或许早已吓得双腿发软,不过墨竹到底不是常人。
作为慕江雪门下最受器重的侍女,此刻正淡定地点点头,兀自道:“因爱生恨,那是一件多么令人伤感的事情啊!”
“---------”老皇帝因爱生恨?
“---------”玄月王不是咱们太老爷的姘头吗?
“---------”啊!为什么我以前就没发现玄霖竟是如此阴险的人物?
“---------”啧啧,人心隔肚皮啊!
四人感概万分地叹了口气。
墨竹神色古怪地摸摸下巴,暗暗道:如果说生爱生恨的话--------怎么着也不会跟她们的少夫人扯上关系吧?是吧??
另一边,玄天烬终于苏醒。
视线朦胧中,玄天烬直觉得昏沉沉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了般,如此难受。
然而更加令他无法置信,以及------失望的是
“烬?”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温和的声音,玄天烬猛然回头,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孔赫然映入眼帘!
“-------月?”
他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下一瞬,却是急得差点跳起身,连声问道:“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咳咳。”一旁,慕江雪适时地掩嘴轻咳,顿时令玄天烬冷静了下来。
望了眼面前一袭紫袍,笑容分外碍眼的某妖孽,玄天烬立刻垮下了脸,闷闷不乐地反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凌江月正要蹲下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向地面,所幸娄青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拦腰抱住。
见状,玄天烬立马意识到了一丝异样,他挣扎着站起身,与凌江月平视,深邃的眼眸焦急地上下扫视,最后不安地问道:“月,你的身体--------”
“只是出了点意外,不碍事。”
凌江月微微摇头,伸手握住玄天烬的手心,再次问道:“告诉我,你们回京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凌江月艰难地说道,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着自己的心房,逐渐涌起的不安汇流成河差点将他淹没,可是
他必须面对。
心底有很多疑问
玄天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底一片黯然。
凌江月见他这般反应,浑身一僵,刹那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骚二收好银针,十分识趣地走向另一边的小洛等人。
慕江雪见状,挑挑眉,也走开了。
唯独娄青,视若无睹般,十分镇定地搂着凌江月,目光却已漂移到了别处。
至此,玄天烬只好开口
“父皇病危,急招我和天昊回宫,但是进宫之后,他却偷袭了我--------”
玄天昊-------那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啊!
玄天烬忍不住苦笑,之前有再多的恩怨和不满,两人之间也一直不对盘,甚至于------针锋相对。
他羡慕,抑或说是嫉妒玄天昊,他苦苦追寻的亲情,那人唾手可得偏偏还不知足
他费尽心思得到太子之位,却到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玄天昊“不要”的东西
纵然如此,玄天烬碰上了凌江月,命中注定的劫难,为了这个男人,他情愿放弃跟玄天昊之间的芥蒂,甚至于为了保护凌江月,他们不止一次携手合作
可是玄天烬怎么也没料到,当他放下往事恩怨,做好觉悟跟玄天昊共享同一爱人的时候,对方竟然会在他背后捅上一刀!
数日来,玄天烬被关在一间密不通风的密室之中,无计可施。
一日三餐,都是由一个哑女透过暗门送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接触,加上食物中渗入的迷药,他为了保存体力,活着出去,毫无选择地只有耐心等待。
直至前一日,玄天烨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顿鞭打之后,他被扔进了这里的牢房
“果然是玄天昊!”绯空等人一直竖起耳朵偷听,此时听到玄天烬亲口承认是玄天昊偷袭了他,立刻激动地跳了起来。
“没想到啊,玄天昊居然会跟玄天烨那只草包合作?”小洛摸摸鼻梁,抒发感概。
绯空无谓地耸耸肩,道:“世事难料,人心更是难测---------”
相较之下,慕江雪和玄天昊其实属于同一种人,只不过后者更善于伪装,只要他愿意,别人看到的只会是他和善最完美的一面,而慕江雪无所顾忌
曾几何时,慕江雪也蠢蠢欲动,想要独占凌江月,但最后碍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动手
如今,在他看来,玄天昊会这么做,倒也算不上意外。
爱之深,想要独占对方,想要对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这种感觉,慕江雪也曾深深地体会过。
平心而论,慕江雪此刻倒是有些同情玄天昊了。
连日相处下来,慕江雪虽然不敢说一定,但对于凌江月的性格却也摸得八九不离十。
凌江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类人,只要你真心对他,他自然会看到,反之,他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同情之余,慕江雪更多的是感概,蓦然之间,又想起了司徒逍遥离开前说过的话
他名义上的父亲,一直到最后都还在反对他跟凌江月在一起
慕江雪轻嗤一声,微微敛眉,心底涌起更多的是担忧。
凌江月只觉得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他想要替玄天昊解释,想要说服自己,偏偏连一个理由都找不到。
直觉告诉他:玄天昊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人完全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可是,心口那真莫名的钝痛又是怎么回事?
“烬---------”
许久,凌江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低下头,掩去眼底那一丝伤痛,声音有一些哽咽。
“或许,天昊是有苦衷的。”
玄天烬实在不忍看到凌江月这般模样,自己心痛是一回事,看到心爱的人难过,却比在他心头剜肉还要难受。
话刚说出口,只觉得好笑,这样空白无力的劝说,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玄天昊能有什么苦衷?
玄天烬沉重地闭上眼睛,玄天昊能有什么苦衷!?身手,谋略,心计,城府,势力都远在他之上的男人,会有什么苦衷?
那人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玄天烬懊恼地吐了口气,是他太大意了,太低估了玄天昊的独占欲,这样的人,又岂会容忍诸多情敌的存在?
可是
为什么心底还尚存一丝微弱的声音,在为玄天昊辩解?
玄天烬苦笑,难道到了这种时候,他骨髓中那一丝血肉天性又出来作祟了?
“我----------”凌江月沉默了半晌,最后却转移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还是等对方露面?”
他还是---------不愿相信玄天昊会做出这种事
第236章
夜,寂寥。
四周安静无声,摇曳的火光倒影中,一抹颀长身影悄然出现在地牢附近。
凌江月忽然睁开眼睛,温润的眸子泛着湿润,视线尚处于迷糊状态……
他强撑起身子,猛然一顿,直觉得不对劲,若是以往,不等他站起身,娄青势必会先他一步动作,而今——
凌江月诧异地看向周围,几人一堆挨着墙角,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分明是……睡着了?
“娄青?”
他急忙看向身侧的玄衣男子,回应他确是对方绵长的呼吸。
怎么回事……
凌江月迷惑不已,心底隐隐不安。
被玄天烨囚禁在地牢的第一晚,早在两个时辰之前,他们原本商议入夜之后就逃出去……
可是现在!
是谁暗中动了手脚?
吱嘎——
正当凌江月苦恼之际,牢门忽然被人推开,他下意识地浑身一震,缓缓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背对着火光,凌江月一眼望去,心中咚咚加速!
模糊的轮廓映入眼帘,他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觉得对方一身浓重的玄色长袍映着那半张银色狐狸面具,分外地……刺眼。
这人,凌江月见过不止一次,曾经令他羞愧自责,又深恶痛绝的家伙。
“你想干什么!?”
凌江月本能地退了半步,戒备地望着对方,心中千回百转,答案几乎跳出脑海,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一片空白……
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站着,面具之后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凌江月,忽然——
他动了。
凌江月骇然,心急如焚间,握紧了右手,不断地安抚自己:别害怕,还有死神之手,若是他敢乱来的话……
眨眼间,凌江月眼前一暗,对方已瞬间移到了他面前!
狐狸面具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一倾,凌江月紧张地手心直冒冷汗,如此近距离,只要他想,出其不备地揭下对方的面具应当不是难事。
然而,动手前那一瞬,凌江月忽然迟疑了……
他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面具之下的容颜,如果是……
迟疑的刹那,已然失去了最佳时机。
男人长臂一伸,将凌江月拦腰抱起,整个过程,干脆利索,不带一丝犹豫。
凌江月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了一般,双手无力垂落,连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
一阵诡异的风忽然拔地而起,玄衣面具男连同凌江月眨眼间原地消失不见了……
嘭地一声,牢房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控制着,自动上了锁。
而牢房内,依旧一片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凌江月从昏迷中醒来,再次睁开眼睛的刹那,他惊愕地坐起身。
望着陌生又素雅的房间,凌江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房内空无一人,窗棂半敞着,几缕暖风融合了青草的芳香钻入房内……
窗外,阳光明媚,天清气朗。
凌江月掀开身上的暗红金丝被褥,又是一惊。
他的身体……恢复了?
试探着捏紧了掌心,之前受断肠草影响所产生的不适感,已然消失。
“江月,你醒了?”
温雅熟悉的男声忽然响起,凌江月转送看去,目光微黯。
但见玄天昊浅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一袭银白衣衫衬着如墨长发,恍如画中仙,那般美好,而纯洁无垢。
凌江月仅着了一身白色亵衣,长发未梳,恣意地披在肩头,温润秀气的脸庞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茫然无辜,白嫩的双颊映着一丝淡然绯红,此情此景映在来人眼中,显得格外地秀色可餐。
“……”凌江月心口堵得慌,愣愣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张了张嘴,终究欲言又止。
天昊……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硬在喉间的质问,令凌江月难受地低下了头,泪光在眼底绯徊,强压下,又弥漫开来。
玄天昊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执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衣袍,那般熟稔又自然地坐在床沿,替凌江月穿上衣袍……
这般耐心又细致,一点也不比娄青逊色。
可惜此刻,凌江月根本无心欣赏,他心不在焉地别开头,不想对上玄天昊那张完美得如同谎言般的笑靥。
“江月,哪里不舒服?”
玄天昊手中一顿,语气真挚地问道。
凌江月羽睫轻垂,对方语间的担忧,不似作假,他分辨得一清二楚,可是——
“你的面具呢?”
凌江月懊恼地咬着下唇,固执地低着头。
闻言,玄天昊面色微变,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赫然闪过一丝慌乱,顿了顿,他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询问:“什么面具?”
凌江月深吸一口气,刷地回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眼眶一阵酸涩。
“银色狐狸半面。”
“江月,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短暂的慌乱过后,玄天昊立刻恢复了平静,继续为凌江月穿衣。
“……”不肯承认吗?
凌江月无言地望着对方,眼神愈发哀伤,他倒是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可是——
先前,他被玄衣面具男从崇夜府地牢带走,此刻,玄天昊却这般平静地出现在他面前,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江月,院子里已备好了你喜欢的糕点和梨花茶,先把鞋子穿上,然后咱们一起出去,好吗?”
“天昊……”
凌江月心情沉重地唤了声,时下却格外配合对方,任由玄天昊为他套上长靴。
玄月王朝堂堂五皇子,甚少伺候人,唯一的例外,大抵就是眼前的凌江月了。
这样的意识下,玄天昊反而笑得愈加灿烂,最后牵起凌江月的手,走向桌边,先前备好的热水依旧散发着袅袅热气。
“吃饭之前,先洗手。”
玄天昊歪头轻笑,笑容俏皮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