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楼那一躲捋顺了瑞王爷的毛,柏钧和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再做计较给付东楼没脸,可也仅是对叱奴点了下头而已。
说话间承天府尹带着一队衙役赶到了。风泱雪襟跟着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小脸通红,付东楼见了便叫花院带着他们去
后院休息。
“参见王爷,见过公子。”承天府尹一看柏钧和在心下暗喜。凭他的品级即便是锦官城的父母官也少有机会能见柏钧和一
面,今儿个可不是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今儿个亲自处理这事儿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请示王爷,这群流民如何处理。”按理说该抓的抓该关的关,按律就是了,可这群人砸的是未来瑞王卿的店铺,这能等
闲处理吗?承天府尹自认很解风情,故意问柏钧和这话让王爷来讨王卿的欢心。
柏钧和从没在这种事情上徇私过,或者说仗势欺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刚到这里时听到付
东楼对这些流民另有处置,便道:“他们砸的又不是本王的店,你自去问苦主。”
呦,莫非这马屁拍错了?承天府尹一惊。仔细看看周围,怎的还有一群胡人?莫不是付公子和胡人搅在一起犯了王爷的忌
讳?成都城里谁不知道付公子本就是半个胡人,只看那双蓝眼睛就知道了。大楚与北燕敌对,汉人深恨胡人,这付公子怎
么也不知道避讳,当真不识大体。
不过王爷说叫问付东楼的意思承天府尹也只能对付东楼道:“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他们也是迫于生计才做这些歹事,府尹大人带他们回去之后问明前因后果按着律法小惩大诫也就罢了,不放过幕后之人
就好。”付东楼转身吩咐月桥去按人头准备些钱粮,又对府尹道,“我见他们也很不容易,虽然付某没有能力救助所有的
流民,碰上的却不能不管。等下我叫月桥拿些钱粮米面来由大人带回去,等您结了案分给他们就是。”
还真是个好心肠的。府尹没料到付东楼会是这般决断,略感惊诧,偷眼瞄了瞄王爷并无不虞之色方才应了:“公子思虑周
全,下官一定照办。”说着就招呼衙役上前带人。
“公子当真信得过这些当官的?你就不怕你的钱粮到不了这些流民手中?”叱奴根本没看承天府尹,却是对着柏钧和投去
挑衅的神色,“大楚占据江南富庶之地,又以成都天府之国为都城,据说在楚国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做一任知县便可回乡置
上百倾良田。不知是楚国官员的俸禄优厚呢,还是这钱来路不正。”
这几乎是指着承天府尹鼻子骂,气得府尹当即要拿人。叱奴身边的汉子们见状齐齐围上来拉开架势,眼看两遍就要动手。
柏钧和上前一步拦在承天府尹前淡淡地道:“听你的口音语气应当是北燕来的吧,不像是归化了的南人。”
“是又如何。”
燕楚虽交兵,可民间的往来却未中断。一来南北两地物产不同需要互通有无,二来每年都有北方逃难来的汉人到楚国。当
然,在楚国受了排挤的少数族裔也会往北燕跑。
“大楚与北燕乃是敌对之国,互相之间总有些夸大其词的传闻或是毫无根据的抹黑,只有无知之人才会乐于谈论信以为真
。本王就曾听军中小卒谈论史朝义喜啖人肉,犹以少女之肉为好,每日不吃便寝食难安。”柏钧和冷笑一声,“本王当时
便下令打了那几个小卒一人十丈,一罚他们蠢钝无知,二罚他们不知自重。”
“王爷,这不知自重怎么讲?”承天府尹是个官油子,怎能不知接话茬儿。
“轻贱对手就是轻贱自己,对手是头猪你即便赢了也不过是比猪强些罢了,只有对手与你旗鼓相当才值得一战。本王视北
燕为大敌,此生必灭之,可本王用的是刀枪剑戟,而非舌头。”
对面的胡人似是汉语并不很好,柏钧和说了一通他们也不甚明白,只知不是好话,只有叱奴脸色阴沉目光炯炯盯着柏钧和
:“王爷好口才,看来王爷文武双全的名声并非虚假,在下敬服。”
付东楼也想给柏钧和叫好,这一通连打带消暗损了对手抬高了自己却不正面去回答到底有没有贪官。
水至清则无鱼,要说大楚都是贪官那不可能,但也不会一干二净,若真是就事论事较起真儿来最后定不能善了。如今这番
作答,你要是信了大楚贪官多就等于信了史朝义天天吃少女,谁傻谁知道啊。
更别说柏钧和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贵族为荣誉而战的气势,真真高大上!
付东楼难得以欣赏的眼神看着柏钧和,爱不爱的放一边,这样长得英俊又有才的男人带出去特有面子不是。
承天府尹是个文官,带来的衙役也不是军营里训练出来的,抓个乱民还行,抓这几个壮汉可就有难度了,王爷替他扬眉吐
气了他也不再纠缠,趾高气昂地瞟了叱奴一眼打算收队回衙门。
叱奴仍是有些不甘心,对付东楼道:“王爷身在其位如此作答情理之中,在下更好奇的是公子如何想。”
被点到名的付东楼先是一愣,随即温润一笑:“子贡曾经问孔子,军队粮食和人民的信任三样东西如果到了万不得已非要
舍去两样该怎么办。孔子答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北燕起于安史之乱中,安禄山史思明皆为一方节度使,手握
雄兵又有千万金银,这才打下了北朝半壁江山。反观大楚,柏家虽为隋朝皇裔,可历经百余年已然没落。太祖白手起家,
高举义旗一呼百应雄踞长江以南与北燕分庭抗礼,民心向背不言自明,大楚正是靠着百姓的信任才有今日。在下也是大楚
子民,你说我是如何想的?”
倒不是付东楼对大楚有多深厚的感情,只说如今他吃着大楚的粮食,挣着大楚的钱,又享受着大楚地主阶级的特权,如果
还非要装什么中立站在历史制高点的角度各打五十大板,那就不叫清高了,那叫不要脸。
承天府尹直想拍大腿叫好,哪还记得自己刚才腹诽付东楼这事儿。他们未来的瑞王卿真给大楚做脸!
叱奴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笑道:“公子好才情。现在在下是真信了王爷的话,流言不可信。”
付东楼知道他说的是谣言自己没文化的事,也不在意,“承蒙夸奖。”
“大早上的在此处吹风又说了这半天话,想你也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柏钧和突然插进来的温柔嗓音激得付东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爷你闹哪样,女干冷邪佞酷变态加鬼畜不才是你的风格么,这么温柔我好不适应。
柏钧和哪管付东楼什么反应,一手揽过付东楼的肩膀,直接对叱奴道:“今日不便待客,还请阁下告知下榻之地,本王与
曦瑜改日再谢。”
喂,谁说不便待客的,后院干净着呢,我还想和帅哥多聊一会呢!付东楼心里呐喊脸上却是傻笑,没敢说不。
叱奴玩味地看着柏钧和占有欲极强的姿态笑了下,“楚国不欢迎胡人,与其住在城里受人白眼不如在城外自己搭帐篷舒坦
,出东门十里便是我的驻地,在下恭候瑞王以及公子大驾。在下还等着和公子做生意呢。”
说完叱奴接过手下牵来的马带着人走了。
柏钧和身上有一股极淡的檀香味很是清雅,付东楼被他揽着靠在他肩膀上感受着暖热的体温带着香气传过来,一时间竟有
些心猿意马脸红心跳。
想要躲开柏钧和的臂膀,一侧头正对上他黑亮清澈的眸子,素来深邃冷淡的眼中居然带了一丝仿佛宠溺的柔软。
“你干什么这么看我。”付东楼想抬手捂胸口,心跳得太快了。
“你刚才说的真好。”柏钧和毫不吝啬的赞赏,“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真真是个才子。”这种联手遇敌似的奇妙感觉柏钧
和从未有过,从来都是单打独斗的他倍感新鲜却更是舒坦,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舒坦。
柏钧和这么夸人让付东楼更不好意思了,却偏要拿乔道:“这算什么,你也太好取悦了,说大楚两句好话就能给你乐成这
样。”
“你也知道我好取悦,以后就别总说招我生气的话。”
“谁敢气王爷您啊,您不气我我就念佛了。”付东楼下巴一挑嘚瑟了两下,却又由衷感叹道:“你刚说那话也挺有水平的
,我算是信了何谓天生的贵族了,说话办事的格局就不一样。瞧你刚才和叱奴说话的架势,自来的高人一等居高临下,偏
又不叫人觉得你倨傲只认为是胸襟广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说你倒也相称。”
柏钧和才是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付东楼夸他,这天上不是要下红雨了吧。
“我可不是在讨好你。”被柏钧和含笑的目光看得窘迫,付东楼赶忙描补,“有感而发罢了,其实你这人还不错,就是咱
俩不投脾气。”
柏钧和不是促狭之人更知道什么叫适度,冷不丁一侧头正看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承天府尹,大方地一挥手:“府尹大人
忙公务去吧,王卿的银钱切要分发到位,出了纰漏本王唯你是问。”
“下官不敢,定然办好。”府尹接过月桥递过来的银钱又让衙役拎了米面,如蒙大赦赶紧带人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嘀咕:
今天我没得罪付公子吧,谁说王爷不喜欢公子的,纯属扯淡!还有那啥,王爷您变脸别那么快行么,您看付公子的时候那
叫一个春暖花开,看下官怎么就一冰冻三尺呢。就说下官不如付公子好看吧,您也不能这么差别待遇啊……
有承天府尹打岔的这会功夫付东楼也平复了下心绪,等柏钧和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付东楼已然没那么紧张了。
“你刚说是来寻我的,什么事儿?”
“险些忘了。”柏钧和回身打了个马哨,只见不远处一黑一白两匹马走了过来。
那匹黑马高大矫健皮毛黑亮,隐隐透着一种不输虎豹的气势,却是低头凑在柏钧和身边任他抚摸,好像撒娇的小孩子。
那匹白马略矮一些,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行走间流露出顺畅健美的肌肉线条,一看便知是名种。
“今日休沐,本是想去郊外教你骑马的。我见你出门皆是坐马车猜想你并不会骑马,瑞王卿不会骑马可不行。难道大婚那
天你要坐花轿?”
“我又不是丫头片子,你才坐花轿!”付学霸捂脸,深深的侮辱啊,花轿你妹啊!凤冠霞帔上身被人背上花轿的场面付东
楼想了一下就被自己雷得外焦里嫩。
“眼下看来是不行了,你这店面还需要收拾,不如先跟我去王府。”柏钧和思忖了下,“做买卖并不是挣钱就够了,你府
上没有懂这个的人,跟我回去我叫王胜找几个人来给你帮忙。”
付东楼一琢磨,顾贤前日给了他一个窑口,烧瓷器这事儿可以算是自己技术入股顾贤出钱出人,如今瓷器的事儿有了章程
也该跟顾贤说一声,也就同意与柏钧和一道。
“你身边这几个留在这帮你善后就是,到了王府还能短了伺候你的人不成。”柏钧和说着翻身上马,又将白马的缰绳交给
霜衣,“这马很温顺,你牵回东府去,等下本王自会派专人过去。”
霜衣应是。
付东楼本就不是说非要小厮侍女成群结队的伺候,对着安排也无异议:“你等下我叫车夫赶车过来。”
“麻烦。”柏钧和一手伸到付东楼眼前,“上来。”
“啊?”付东楼大脑当机了……我们俩关系有这么好了?
没等付东楼反应,柏钧和探下身子一揽付东楼的腰将他带到身前,黑马颇有灵性地低下头让付东楼的腿顺势越过去跨坐在
马上。柏钧和将人搂在怀里轻轻一勒缰绳,黑马溜溜达达地奔着王府去了。
月桥望着俩人的背影捅捅霜衣,十分八卦地笑道:“你说王爷应该是挺喜欢咱们主子的吧。”
霜衣点点头又摇摇头:“月桥姐姐,你确定他们俩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月桥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