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楼摊手:“你要是会,我就真要计划着逃婚了。”
“我上次和你说了,这也是为了你将来好出去交际。”
“卓成,我说过我希望你能真正尊重我,不仅仅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我是男人。”付东楼摇摇
头并不赞同柏钧和的说法,“我将来能在王府站住脚,让别人承认我是瑞王卿,凭的是我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你一直保护
我。”
“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可这种方式……”
柏钧和皱着眉头,付东楼说的意思他懂,但他自认从来没把媳妇当个女人看,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也别皱眉头,我也是到今天才明白之前为什么一直觉得怪异。”付东楼主动拍了拍柏钧和的手,脸颊微微红了一下。
“我失忆之后,一直很努力地去适应周围的环境。我很是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不知道原来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如此一
来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累心。别看那时候我总和你大喊大叫的,其实我是心里憋屈,也是给自己壮胆,我害怕,怕别人说我
不是我。”
“后来有了纺纱机横刀博古苑的事儿,你对我印象慢慢有了改观,我发现你其实挺能容人的,也就试着多跟你讲讲我真实
的想法,也会刻意顺着你一些,于是你也觉得我们前段时间处的还不错是不是?”
“我不怕你说我没出息,我对长相出挑的人格外有好感。你模样英俊,自从知道你就是我的成婚对象,你在我心里便是更
加与众不同了,我没办法把你和翟夕那样的好兄弟看做同一个类型。我本身喜欢男人,你有心与我温存,时不时哄我一下
,我自然有点招架不住了。”
“但到了今天,甚至说刚才,我才清醒过来,我的顺从与亲近落在别人眼里,和一个要靠着夫君过一辈子的女人没什么区
别。人家都找上门来要我相夫教子吹枕头风了。”
“我想我把我自己丢掉太长时间了,现在是该找回来的时候了。”
付东楼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柏钧和,清亮的蓝色眼眸透出一股迷人的风采,这是柏钧和从未见过的。
“这话我和翟夕说过一次,今天也和你说一次,我是付东楼,并不是谁的附庸。”
十六岁的付东楼,二十二岁的付东楼,中书令的私生子,现代的高材生,到底哪个才该是真正的自己?迷茫了那么久,现
在看来都很可笑,这些外在的身份比起自己的心,比起真实的自己,远没有那么重要。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亏我自诩聪明,竟然险些浑浑噩噩地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付东楼自嘲地笑了。
“看来,我真是要重新好好地了解你一下了。”一瞬间有些失落,柏钧和不知道这种失落从何而来,但失落之后又有一些
欣喜,他未来的王卿就该有这般风姿。
“刚才有谁去找过你吗?那人说了什么竟然会让你立刻就过来找我说这么一番话。”柏钧和想了下,“难道是付泽凯?”
“你怎么猜到的?”这小子不会在东府按了眼线吧,霜衣那孩子天天在我眼前待着没见干坏事儿啊。
“我猜的。宰相总喜欢在皇兄和我之间和稀泥。他不想皇兄逼反我,也不想大楚失去能打仗的将帅。他现在为了避嫌不好
直接来找我,找上你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朝堂权谋……我觉得这事儿比让我学做饭还难。”付东楼摊手,“中书令大人好好教导了我一番内宅立身之道,又痛斥
我操持工匠贱业自降身份。我高攀不起定国公做我爹,直接送客了。”
“付相还真是……出人意表。”柏钧和哂笑,“眼下这时局,你就算和付泽凯断绝父子关系也无妨,还没准是好事了。”
付东楼也没想闹到那般田地,以后少见面就是了。不过柏钧和的态度让他倍感舒坦。
放过这一段插曲不再提,柏钧和收敛了轻松的表情,亦是十分郑重地对付东楼道:“曦瑜,如果你觉得我私下帮你办嫁妆
你难以接受,这事儿就此作罢。可王府加厚聘礼你不能拒绝,你要知道你的血统很多人都忌讳,非待你以殊礼不可。”
“你说得对,男人立身固然是要靠自己的本事,但没有谁可以真正活得超凡脱俗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至少现在,你想实现
你当初和父卿说过的那些想法,想真的一展抱负,非要借着王府的势不可。”
“付泽凯的想法只能代表一部分人,毕竟这世上男子与男子成亲的是极少的,旁人只能以男女之间的夫妻观来看待我们。
可是,曦瑜我必须告诉你,我从来没当你是一个女人。或许我对待你的方式有一些不太恰当,但我从来没有侮辱你的心思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付东楼的那一句“与众不同”说得柏钧和心里舒服。这份舒服让柏钧和觉得,他给出多一些承诺是值得的。
“我也可以跟你说实话,前段时间那样子相处我也很不习惯。父王去得早,我并没有很多机会去了解当初父王是如何对待
父卿的,所以我决定先迁就着你,摸清楚你的心思再作打算。你是我的正室,将来瑞王府的另一个主人,我觉得我这么做
都是值得的。”
“就在你让我认为自己找到了与你相处之道时,你却突然跑来找我说了这么一大番话。”柏钧和屈指敲了敲身前的案几,
“也是到了刚刚我才意识到,我其实早就该和你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明白了,这样我们两个都舒服。”
付东楼的笑容前所未有的轻松纯粹,好像阳光下舒展开的兰草,带着淡雅的芬芳与高华的气质,美丽而自信。
“看来我们都是憋了很久了。你……”突然被柏钧和握住了手,付东楼手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缩了一下,到底没把手
抽回去。
“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这么害羞。”柏钧和打趣道,“抱歉曦瑜。除了和父卿,我真的没有再跟谁真诚地道歉过,可我
想这是我应该跟你说的。”
付东楼今天表现出的大气与自信,离柏钧和心目中王卿该有的样子越来越近了。
从前的各种臆想现在看来是如此的滑稽虚幻,那个影子或许像翟夕或许像父卿,但也都只是像而已。只有当那个人真的出
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想要得到的他就该是这个样子。心中淌过一股无以言表的畅快,柏钧和释然了。
“前段时间的我,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怪怪的。你不用道歉,反而是我,我应该谢谢你。”反手握住柏钧和的手微微用力
,“卓成,我真的很佩服你,能一直包容我各种古怪的想法和行为,你的胸襟令人叹服。”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付东楼,字曦瑜。”
“柏钧和,字卓成。”
英俊的面庞上带着温和大气的微笑,付东楼来之前所设想的所有争吵不解甚至更糟的状况都没有出现,自己何尝不是错看
了这个王爷。猛然间想到那日柏钧和说过,自己不是一个该自卑的人,现在才明白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这个二十岁的王爷,真真有一双毒辣的眼睛。
“曦瑜,以前我说过的话,有的确实是为了迁就你,可事关你生死的那些承诺绝不是作假的,我想你此刻应该更明白才是
。”更加明白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去做的。
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就舒展开了,事情过去几天再想起来心境也淡然了很多,付东楼道:“卓成,我现在很愿意相信你是认
真的。”
“如果你将来会将我当做一个筹码去换取什么,现在绝不会如此对我,谁又会为了和一个筹码过好日子而费心呢。”
“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让别人无法舍弃自己,也是我该做的不是吗?否则我凭什么要求你一定要尊重我。”
“我们注定要成婚,如果最后能彼此相爱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有句话叫‘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会证明自己的。”如果
到时候有别人跟我看对眼了你却还没让我爱上你,管你是不是王爷,被甩是一定的!付东楼心里暗暗嘚瑟一把。
柏钧和一手撑着案几探过身子,另一手直接挑上了付东楼的下巴。幽深的眼眸似乎洞悉了付东楼心中的想法,他的动作带
着一种侵略性,让付东楼本能的向后躲了一下。
“我会学着去尊重你信任你,我可以支持你各种才华横溢的想法点子,但惟独你想从我身边离开这件事,没有半点商量的
余地!”
话音一落,付东楼茜色的唇瓣便被覆住了,柏钧和炙热的薄唇轻轻蹭着他,苏苏麻麻地传到心里勾起一阵痒痒的感觉。
心跳声在耳边越来越响,付东楼仓皇之下推开了瑞王爷。
“柏钧和!你他妈又耍流氓!”
亲媳妇一口被媳妇骂是流氓,瑞王爷立时恼羞成怒。
“付东楼,别本王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找不着北了!”
“你懂不懂点礼仪规矩,还没成婚呢!”
“你又不是个女人被亲一下怎么了!”
“不是女人就能随便亲?!我跟你说不清楚!雷霆雪襟,回府!”
付东楼顶着一张红玛瑙似的俏脸旋风一般从屋里蹿出来,等雪襟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得一路小跑才将将追上。雷霆有轻功自
是不愁,只是一阵想笑的冲动往上涌实在提不起气来。
柏钧和看着付东楼的身影消失了才醒过神来,对自己那举动亦是哭笑不得,可他刚刚真的很想亲付东楼一下,他未来的王
卿一举一动都魅力十足,让他着迷。
回味着唇齿间浅淡的味道,瑞王爷眉梢一挑,“啧啧,这就是男人的味道么。”
第五十七章
付东楼的变化让柏钧和欣喜,顾贤回府之后柏钧和少不得要跟他父卿说道一番。
见儿子不让下人插手亲自伺候自己卸甲更衣,顾贤一笑道:“看得出你今日心情很好,王胜刚跟我说楼儿来过了,可是有
什么好事?”
“土里难藏夜明珠,他变了。”
柏钧和将付东楼的话复述了一番,顾贤听得都有些发愣了。
“这孩子比为父当年还多了几分志气。”顾贤拍拍儿子的肩膀,“你真是好福气。”
“父卿当日选曦瑜做瑞王卿的时候,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吧?”
“为父与你说的关于你与楼儿八字相合之事你可还记得?” 顾贤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来到茶海前侍弄起茶具来,提起了柏
钧和颇为反感的事。
柏钧和眉头一蹙:“国师说我与曦瑜是天作之合,除此之外,若是没有他做我的王卿,我很可能会早逝。难道父卿真的在
意这些?”
“鬼神之事谁有说得准呢,为父不甚在意,可事关你的安危也不得不多个心眼。要知道,命中注定不是最可怕的,伪装成
‘命中注定’才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顾贤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也给了儿子一杯,“当初国师找过为父之后为父便
进宫见了你母后,托你母后寻访了山石道人,将你与付东楼的八字给山石道人看了一看。”
“结果如何?”柏钧和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急切。
顾贤促狭一笑:“瞧你急的,如果不是好结果为父岂能应允你们的婚事。”
“父卿见笑了。”柏钧和脸上一红。
“山石道人的原话是‘福兮祸兮,时耶势耶,魂兮梦兮,是耶非耶’。山石道人活神仙的名声在外,如今的年岁怕是几近
两百岁,抛开神鬼之说,他的见识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顾贤依靠在凭几上,一边饮茶一边道:“山石道人与你母后与为父皆有些缘法,若是付东楼真的不利于你他一定会说得更
直接。依为父对他的了解,他这番话怕是暗示了你的机缘正在付东楼身上。饶是如此,这些话为父也并未太过在意,只要
不是刑克于你就好了,其余的不过是旁证罢了。”
顾贤见儿子皱着眉头凝神思量,又道:“你还记得为父第一次见楼儿回来和你说过的话吗?”
柏钧和回忆片刻,“父卿似乎说过您对曦瑜很期待。”
“正是。比起山石道人的话,为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顾贤点点头,“楼儿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为父此生
从未见过的。只是不知为何,那种感觉自初见之后就再没有了。想来失忆之事对他影响挺大的,他也许是刚刚想明白自己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卿眼光毒辣,儿子不及。”
“你不过是输在年轻上了。和儿,为父有你为子足以告慰平生。”
付东楼与儿子说的原话当是比儿子转述的更直接,若是按照一般的礼法世俗的规矩来看,说是僭越犯上也不为过。可儿子
并不以为忤,反而能从中看到付东楼的优点懂得包容欣赏,只凭这份心胸便不输历代贤明君王。
只有自身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如此海纳百川。顾贤对儿子十分满意。
“眼见着就七月了,纳征还是趁早办了吧,后面还要请期,时间挨得太紧了不好。”顾贤掐着指头算了下,“明儿个你去
司天台挑个日子,选个最近的。”
“是,明日儿子就去。”
柏钧和执起茶壶为顾贤空了的茶碗添茶,双手奉上:“父卿此去羽林军营可有斩获?”
顾贤摇摇头,“你上次所说疑心作乱者另有其人,为父也觉得有理,只是此次的事情布局简单,行事之人手脚又极干净,
一时间也很难查出什么来。”
“依父卿看,此事会不会牵扯国师?”
“何必依我看,你心中已有计较不是吗?”顾贤斜靠在扶手上,食指轻敲着屈起的膝盖,“只可惜我们现在所见的至多只
是半盘棋,为父总觉得这件事即便牵扯了国师,也不会是简单地只牵扯了国师,形势为明朗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顾贤的话让柏钧和有些意外,难道除了北燕与国师还有别的什么人?
思量片刻,柏钧和颔首:“儿子省得,父卿放心。”
付东楼从王府出来时虽有些羞恼,可心境却大有变化,那种通透畅快的感觉让他整个身子都轻快了。付东楼觉得,有过那
一番交谈,他才是真正地从青春期的懵懂少年长成为一个成年人了。
本是打算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研究铬的提取加紧制造新式武器弥补泄密的损失,可那些矿石都堆在南山苑并未运到东府来
。
且不说城里比郊外安全些,只看南山苑是个温泉山庄便不适合这个月份去。
城里的湛露居与博古苑经营如常没什么需要付东楼操心的,粮店也已经重新开张了。想到上次流民砸店的事情,虽然幕后
元凶早被承天府依法查办了赔了付东楼不少钱,可也给了付东楼一个教训——树大招风。
如何以和为贵做生意付东楼没那么在行,可叫人不敢再来找事儿的方法却有很多。
付东楼命张掌柜每日中午晚上在粮店给流民施粥,量虽不多但却博了好名。张掌柜也是个机灵人,有样学样地派了小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