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两息……完全沉浸在其中的宁云晋没发现宁敬贤已经激动得捏紧了拳头,而宁陶煦虽然脸色越来越白,双眼中的惊喜却仿佛快燃烧起来了。
足足过了一刻钟宁陶煦感觉手心的小手已经开始发抖,这才“呔”的一声将他的双手塞进那鼎中。
已经被冻得模模糊糊的宁云晋感觉浑身像是通了电一样,尖叫一声清醒过来,接着他便发现那鼎中发出了明亮的白光,照得阴深的祠堂仿佛开了超百瓦的大灯一般明亮。
接着他便听到宁陶煦惊喜交加地道,“祖宗保佑!居然是祭天之力。”
第35章
隔天宁云晋就被提溜到宫里去面圣了,族中出现祭天者可是很久没出现了的事情,这是不能瞒的。这次他们一家三口的待遇非常好,几乎是文禛一下朝就先接见了他们。
宁云晋跟在父亲与爷爷身后给文禛磕头行礼,平身之后,接着又转向文禛身旁的太子。他正压抑着满心不情愿准备给自己那第一次见面太子弟弟磕头,没想到还没跪下去就被文禛不着痕迹地托了一下。
他身前的两位长辈拜下去之后,独自矗立的样子便格外的显眼。
见他满脸茫然的表情,文禛拂袖笑道,“祭天者只拜天地人君亲师,你可不必多礼。”边说他边稀罕得打量着宁云晋,“朕就说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居然会给朕这样的惊喜。”
宁云晋感到自己被那板着脸的太子弟弟狠狠地剐了一眼,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又没得罪过他干嘛这副表情。眨眼见太子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只得摸了摸鼻子先将这点疑惑放在一边。
一听文禛说以后能免磕头,宁云晋心里就已经开始乐了,在这年代能将腰杆挺直可也是莫大的幸运。他还不清楚这祭天之力的最大作用,但是至少光这一个好处就能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瞧你乐得,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也只是今天让你提前享受一下而已。”文禛看他得意的小模样,打击道,“你是祭天者的事情还不能过早的宣扬出去,在你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该守什么规矩还是要照着做。”
宁云晋一听这话小脸就垮了下来,他还以为真的能对其他人免跪了呢!
看着他那表情,宁敬贤恨不得上前抽他,前日才教训过这小子,现在对着皇上又这样大胆!
“苦着那张脸干嘛?”文禛不怀好意地道,“一个祭天者就是一个准大宗师,你若不怕被人提前给暗杀了,让你不跪又有何难!?”
大宗师!!!!
宁云晋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双眼瞪得浑圆。
大宗师是什么概念,现在已知的大宗师一共只有四个,奉天族的欧侯修己,奉武族的毕沧浪,以及汉族的吴谦一和石于春。除了石于春是闲云野鹤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行迹,其他三个每族奉供一个,可谓这个时代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正是由于有他们的存在,虽然这些年大夏和奉天族以及前朝遗臣偶有摩擦,但是大规模的战争却一直没打起来。
他以前只知道大宗师的境界十分难达到,却没想到一个祭天者居然就相当一个准大宗师,宁云晋这心里真是又得瑟又担心,他还真有些怕被其他有谋逆之心的人知道以后提前把自己给咔嚓了,这时候给人行礼磕头算什么,大丈夫能缩能屈,只要自己能活到最后可是待遇比皇帝还好!
突然知道这个秘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后奉武族敢动武了,因为奉天族的大宗师交接出现了断层。
欧侯修己是太祖成德姐姐的儿子,他的年纪实际上已经不小了,是目前四位大宗师中年纪最大的,轻易已经不出现在人前,镇日里不知道窝在哪里养身——这一直是皇家的秘密,即使是这样几年后他还是过世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奉天族再教出一个大宗师。
宁云晋突然觉得浑身一寒,发现自己被殿中所有人注视着。他也不是没被万众瞩目过,但是这种被当成驴子眼前的胡萝卜,饿狼面前的五花肉,如此待遇还是令人浑身不舒服的。
“都这样看着我干嘛?”他嘀咕了一声,将自己躲在宁敬贤身后。
宁敬贤哭笑不得地将他揪了出来,对着文禛拱手问道,“不知皇上对小儿日后有何安排?”
文禛不假思索地道,“朕已经让人禀报欧侯老师,老师使人传话说下午要见见他。”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既然你家小二已经是祭天者,让他再逢人便要跪拜倒也不妥,总要给个身份。若是老师收他为徒,朕便以他为大宗师之徒的名义,赐一等轻车都尉,对外便公开说小二为祭地者,这样便也不显得唐突。”
一等轻车都尉属于正三品,挂在他一个五岁不到的小毛孩身上,不知道要有多惹眼,可是如果宁云晋身为大宗师的徒弟,又身兼祭地者却又不显得扎眼了。毕竟随着这十几年来觉醒者越来越少,祭地者可谓凤毛麟角的情况日益严重,旗中只要出现一个祭地者,视能力深浅都被赐为二三等轻车都尉。
尼玛啊!!!!
比起自己成为领俸禄的公务员这件事,宁云晋最震惊的是从文禛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文禛这货居然是大宗师的徒弟,难怪当年陷入敌军包围、被各种刺杀都弄不死他!
文禛金口玉言之后,宁敬贤与宁陶煦自然连忙谢恩,见到宁云晋还呆愣愣地站着,宁敬贤只得拉了他一把。
谢完了皇上,文禛便迫不及待地使人备车,除了宁陶煦被留下,其他的人都被他打发走,该干嘛就干嘛!
在宫里用了一餐传说中的御膳,宁云晋便被文禛带着前往问己居。他只觉得文禛对于自己成为祭天者这件事,有种说出来的热情,感觉非常地古怪。
不过他这倒也不是错觉,文禛对于族中能再出现一个祭天者确实是高兴的,更妙的还不是出在宗正一氏。祭天者不比祭地者,简直可以被成为上天的宠儿,在奉天族的历史上,几乎每一位祭天者都是出类拔萃的,而且只要能顺利成年至少都能达到大宗师之境,成为奉天一族的守护者。
奉天族入关之后,即使用了八旗制度加强血脉管理,但是奉天族血脉的精纯程度也开始不可避免的下降。
在入关前一般而言,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奉天五大姓之一的嫡子嫡女或者九小姓中的血脉觉醒者,生出来的头生子至少都确定可以觉醒血脉之力,即使只是微弱的祭人鬼能力,但是那个孩子绝对在文、武、卜、医等事上必定会有一样出类拔萃。
而根据可靠研究,夫妻双方做爱越多,生育越多,二子、三子的觉醒情况则会逐渐递减,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奉天族格外重视嫡长子的缘故。
以前奉天族窝在关外的时候,毕竟条件艰苦,能力越强才越能生活得好,因此管理起来也就容易,大家都能比较自觉遵守族里的规定。
可是入关五十年来,八旗的生活越来越安逸,旗中子弟难免就染上了拈花惹草的毛病,虽然旗中规定八旗女子都要选秀后才能婚配,可是却管不到那些男子。到如今大婚前没有和通房厮混的几乎凤毛麟角,甚至好多在大婚前已经弄出了庶子庶女,这样一来生出来的孩子觉醒的几率便自然而然的下降了。
以宁家为例,宁陶煦拥有祭人鬼的能力,静安郡主是宗正家的庶女,他们两人结合子女应该是有八成几率有觉醒之力,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两人头胎生的女儿,这个女儿便有微弱的祭人鬼之力,轮到二胎宁敬贤的时候,便没办法觉醒了。接着宁敬贤娶的妻子同样是左师家的庶女,两厢叠加生出能觉醒的孩子几率便十分小,不出意外宁云亭和宁巧昕都没能顺利觉醒。
可是却没想到宁家的二子只有那么微薄的宗正血脉,居然走了狗屎运觉醒了祭天之力!
文禛自己是祭地者,而且是旗中已知能力最强的祭地能力者,他自然不希望有一个姓宗正的皇族觉醒祭天之力动摇自己无可替代的地位。但是奉天族的大宗师确实是老了,再没有新的大宗师出现未来的动乱简直不可避免!
原本夫蒙卓明不死还有希望晋级,但是那样一个有野心的大宗师还不如不要的好。能够在自己臣下出现一个祭天者是最好不过的,宁云晋不属于宗亲,日后若是成为大宗师,只要他能与欧侯老师一样不偏不倚任何人,只一心守护奉天一族,对朝政的影响就能都是正面的!
更妙的是现在宁云晋还只是个孩子,只要自己好好收拢,不愁收服不了他。
不过这显然都只是文禛的美好愿望,跟着他身后走进问己居的宁云晋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与兴奋,准备先整理好情绪面对那位传奇性的大宗师!
欧侯修己被奉供在特地为他修建的问己居,这是一栋内城里看似普通到极点的二进宅子,如果不是文禛带路,宁云晋根本想不到那赫赫有名的大宗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三人下了马车,文禛便直接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不等通报便走进了院子。他们进入之后绕过一字影壁,便看见一位发须全白,眉毛长长垂到脸颊边上的老人正拎着一个水壶给院中的花草浇水。
文禛带头给老人行了个礼,“老师,人带来了。”
宁云晋偷瞄了一眼自家爷爷,他早就激动的拜倒了,看来是十分崇拜这位淡出人视线的老人。可是他自己该行什么礼却还有些闹不清,因此动作便慢了几分。
“很好,这孩子不错。你便与皇帝一样叫我老师吧!”老人头都没抬,似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朝三人挥了挥手,“以后每隔五日来一次,其他时候不要来烦我。下次来记得将里面的内容都背下来。”
也没看到老人有什么动作,宁云晋就感觉有一本厚厚的书飘飘落在胸口,他顺手拿在手里。
抱着那本死沉的书,他们三人便被赶出了老人的住处。直到文禛的马车离去,他呆立在老人门口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尼玛,坑爹啊!这就叫拜师了!?居然连拜师礼都不用!
第36章
看到那么厚一本书,宁云晋还是挺犯愁的,那老爷子可是说要五天背下来,这不是为难人么!?不过他也是要脸面的人,若是背不出来实在是丢人。
回宁府的途中他翻了翻,发现那居然是一本类似字典的东西,一般是一个类似甲骨铭文的字对应它的解释。
宁陶煦瞥了一眼,便笑了,“这是血脉觉醒后每个人都要学的,族里将这种文字称为金文,只有用它诵读发音才能使用血脉之力。”
“使用血脉之力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宁云晋好奇地问,上辈子可没人教过他这些。
“有,但是不知道。你也知道奉武族是商朝后裔,而现在的汉族中则有几个大族属于周朝后裔,他们二族也各有使用血脉之力的方法。可那都是各自的族中之密,轻易不得知晓。”宁陶煦解释道。
宁云晋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难怪自己以前空有能力却没办法用,也只是耳聪目明,读书习字快一些,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不过修己大人可真是严厉。”宁陶煦感叹道,“当年我们学习这些字的时候,可是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
宁云晋顿时惊呆了!
即使他想争分夺秒的背书,预定好的事还是要去做,第二天下午便是宁陶煦约好送他去白云观的时间。
宁陶煦上午已经面过圣领了旨,等到送宁云晋见了青阳道长和云老之后便直接启程出发到直隶,因此两人的行程十分紧张。
白云观坐落在西便门外,是有名的道教圣地。爷俩到了观外便遇到不少香客,宁陶煦牵着宁云晋的小手,熟门熟路的绕来绕去,很快便带着他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
边走他便嘱咐道,“青阳子与建亭都是和善的人,爷爷已经和他们商量好,青阳子收你为记名弟子传你道家典籍,建亭则为你的蒙师,这是难得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宁云晋自然知道能拜其中一人为师都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父亲和爷爷却让自己一个嫡次子能够拜两人学习,还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功夫,心中不禁暖洋洋的,真是窝心极了。
这几日相处他对这爷爷也亲近了一些,尤其是感觉到父亲并没有对爷爷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世,这位爷爷是真心将自己当做孙儿疼爱,便也投桃报李地真诚以待,“爷爷,我要住在白云观吗?孙儿舍不得父亲、奶奶和哥哥姐姐。”
“却看不出你是个恋家的。”宁陶煦笑了,“你是个懂事的,也就不用住在这里磨练心性了。反正你每日起得早,白云观里府里也并不太远,便每日乘车过来学习吧!”
一听到是这样的安排,宁云晋便满意了。毕竟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如果自己被扔到白云观学习,那和宁家人的相处自然就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为已经提前投了拜帖,建亭先生和青阳子都在厢房中等候着两人。
宁陶煦与两人一番寒暄,并让宁云晋自己呈上拜师礼。
送给青阳子的是一根通体青翠的碧玉箫,送给建亭先生的则是一张古琴,一米多长的琴虽然很轻,却比宁云晋的人还高,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没将琴磕着。
收下这两样东西两人显然十分满意,看得出来宁陶煦这礼是投其所好,接着便是宁云晋磕头拜师。
建亭先生是个看似和善的人,但是一旦拿起书本就严肃得六亲不认,先是考校了一下宁云晋的学问,以及他的学习进度,接着便毫不客气地开始布置功课,要求他在三日之类抄写一遍论语,并且写上自己的注释。
青阳子则是个面瘫,看着冷冰冰的,等到建亭先生布置完功课后,他习惯性的摸了摸宁云晋的骨头。
当他摸完之后宁云晋觉得这位老师的眼睛都快冒光了,只听他张口便问,“可否愿跟我习武?”
“不要。我要跟爹爹学。”宁云晋连忙摇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现在已经练了无名功法,再学青阳子的武功可不知道怎么掩饰。
他的动作快到宁陶煦连阻止都来不及,青阳子虽然难得见到一个根骨上佳的孩子,却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性子,见宁云晋拒绝之后便扔了一本书给他,让他三日内背完前十页,并且要他每天早上过来跟着小道士们一起参加早课。
宁云晋看了一眼书的封面,上面赫然写着《老子想尔注》。
一下子多了三个老师,更是多了那么多功课,宁云晋顿时头都大了,但是这年头的老师可不会讲究什么减负,完不成自然是要罚的。
离开了白云观,宁陶煦还觉得有些可惜,“青阳子那一身功夫早已登峰造极,而且对徒弟极好,是个至真至纯的人。修己大人虽然是大宗师,但却并不喜欢教徒弟,武学方面可能对你没有太大的益处,如此一来你便更多的要自己摸索了。你父亲就跟更别指望了。”
宁云晋只得宽慰道,“爷爷无须担心,各人自有缘法。”
见他那人小鬼大样子,宁陶煦便也看开了,时候也不早了他要尽快出城赶到驿站,爷孙俩便在白云观门口告别。
自此宁云晋的悠闲生活便结束了,他每日早起给老太太和宁敬贤夫妇请安,接着便乘着马车到白云观上早课。上完早课以后,早上跟着建亭先生学习,下午跟着青阳子读经,晚上回到府里还要背那本字典,在马车上的时候便抓紧时间练功,要不是那本无名武功根本不怕练功岔气,只怕早就走火入魔了。
如此忙碌的生活宁云晋原本以为自己会应付不过来,毕竟这样的课业相对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繁重了一些,但是他发现那所谓的血脉之力觉醒之后,自己根本没有吃力的感觉,反而游刃有余。
如果说当初他觉醒祭人鬼的能力后是过目不忘,现在则能一目十几行,看过的东西跟印在脑海中一样。更绝妙的是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明,学习这些东西根本就感觉不到阻塞,即使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只要稍微提点一下就立刻能想通,如此一来学习效率自然也就非常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