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静瓷说着却在仔细地回想,他想起上桑国师送自己进来时说过的话。
你们要切记,这途中没有岔路,还有,这是一条由皇宫西通往北的路。
这是一条由皇宫西通往北的路。
“对了,对了。”这句就是暗示。
“白翊。”他一边说一边回想来时的方向,“是右边的门。”他很肯定地说,与此同时眼神坚定地看向右边。
定是右边没错了。
上桑国师是不会让自己的亲侄子就这么死在这里的。
所以,她便给出了那样的暗示。
静瓷思罢,上前一步道,“我们的选择是右边。”
白矖依旧紧闭着双眼,“确定吗?”
这一句似是想扰乱三人的心神,但静瓷坚定地答,“确定。”
门开了,远望过去,是一条不长不短的栈道。
“你们答对了。”白矖说着,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我要接着沉睡了。”
“好险。”白翊深深地舒出一口气来。
“栈道的那头是什么?”骨遥问到。
“如果没错的话,应是螣蛇了,幽冥道的最后一关,必定不容易闯过。”白翊说着,追上静瓷的脚步。
门外,栈道虽然有些残破,但远比先前那条漫长的铁索好得多,毕竟走过去不需要费太多的神。
伴着那“咯吱咯吱”的摇晃声,三人走过了栈道。
有经过一条黑黑的山洞,终是到了螣蛇的洞外。
只是,站在高高的山洞之外,便能望到远处云雾弥漫间,重重叠叠的宫墙飞檐了。
“看来,这真的是最后一关了。”白翊说。
三人走了进去,刚到洞口,便看见一条来回摆动的蛇尾,从蛇尾的长度便可看出,里面的是条巨蟒,三人刚想向前走一些,那蛇尾一甩,山洞被像遭遇浩劫般震了起来。
许久,才稳定下来。
“何人竟敢扰本座清修?”
洞中还有一洞,三人走进去才发现,简直不可思议,这螣蛇足有百丈高,而这里面的一洞,洞顶和洞面的距离也有好几百丈高,也就是说,这条蛇几乎掏空了整座山占山为王。
三人见了,都一时语塞。
这关如何过得了?
如此的庞然大物,光是看一眼都令人吃惊,怔在原地半晌不得动,更别提与之抗争了。
白翊向着静瓷使眼色,先前就商量好的,对待螣蛇不要硬拼,而是将骨遥留下拖延,自己逃出生天。
而出口就在螣蛇的身后,庆幸的是没有门,可以自由出入,只是,该如何从螣蛇的眼皮底下逃走呢?
“嘶”螣蛇吐着信子,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它弯曲着低下头,一张血盆大口足以将三人全部吞入。
白翊手中一道强大的金光,击到螣蛇身上时,却像挠痒痒般无力,“啊?”他惊讶地喊了一声。
这已经是他所学仙术中最强的了,为什么打在这蛇的身上竟然这般软弱?
螣蛇的尾巴从洞口处收了回来,猛然在三人的面前甩过。
“小心。”骨遥推开来不及反应的两人,蛇尾便像毒鞭一样抽到他的身上,手臂顿时裂开一道极大的口子。
骨遥皱了皱眉,忍住疼痛。
那蛇尾便又猝不及防地甩过来,将他狠狠地带到在地。
对付完骨遥后,便向着静瓷而去,他泛红的双眼盯住蛇尾,就在它击向静瓷的那一刹,他四肢着地,一道凌冽的红光,急速地跃到静瓷的面前,为他挡下了那几乎致命的一击。
胸膛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很快地浸透了他的红衣。
“妖孽,你怎敢与我斗?”螣蛇说着,将那蛇尾再次地伸向骨遥,“我要吃了你。”
“快走,静瓷……你快走……”骨遥捂住胸口,艰难地说到。
可……静瓷伸过手去,忽然地想要触碰他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要三番两次地救自己?甚至可以为自己牺牲自己的生命?
他明明对他那般冷漠,那般无情,可是他,究竟为什么一次次地喊着自己的名字,竟还那般用情……?
蛇尾卷上骨遥的身体,很快地将他整个缠住。
就在那一瞬,静瓷的目光追随骨遥而去,远远地,凝望着那个在蛇尾下挣扎的人,为什么,他真的好想问他一句。
可是,身边忽然一个力量带过,“就是现在,快走!”白翊说着抓住静瓷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了出去。
骨遥强忍着撕扯般的剧痛,看着静瓷和白翊仓皇而逃的背影,虽然痛心,却也是甘愿的。
纵使他不会领情,纵使他依旧憎恨着妖,但他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甘愿的。
因为,这是他欠他的。
“想走!?”螣蛇发出可怕的嘶吼。
就在二人快要跑出山洞的时候,静瓷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张血盆大口正快速追来,而这时,骨遥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猩红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山洞,也盖住了静瓷的双眼。
“我说过,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这是——九天玄女之力!”连螣蛇都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骨遥脖上的玉佩吊坠里,有一道青色游走的光芒,而这道光芒里,仿佛潜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神秘力量。
骨遥压下眉头,一瞬间飞沙走砾,就在螣蛇将要接近静瓷的时候,有个力量将他们冲出了门外,碎石堵住了洞口,将洞内、洞外完全地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白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真好,终于闯出了最后一关,而且还按照计划处理掉了那个骨遥,出口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静瓷看去,奇怪的是,他的眼中不仅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是深深的凝重,望着那个被封住的石门,竟然一言不发。
“金尊大人,我们该走了。”白翊走到他的身边,“你看,远处,就是皇宫了,从这里下去,应该没多少路了。”
“白翊,你说……”静瓷轻轻地问,“他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这个……”白翊也答不上来,似乎真的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了,在这事关生死的幽冥道里救人,必定既不为钱也不为权,那他到底为了什么呢?
“他、他不会是喜欢上了你吧。”这明显是白翊开的一个玩笑,在一个人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的时候,通常只有这个理由最说的过去了。
“怎么可能。”静瓷说,“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他说着便沉沉地一叹,“或许,我真的错怪他了。”他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看见自己的激动,尔后的几次,对自己表现的在意,难道他真是自己之前认识的人?只是,寻遍记忆的每一个角落,都从未出现过这张倾世的容颜,那么,他究竟是谁呢?
只怕,再要开口问,已没了那个机会。
“好了,我们走吧。”白翊说,“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救你,总之,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再不走,万一螣蛇冲破山洞就不好办了,一个死总比我们三个都死要好吧。”
静瓷思量再三,点头到“那好吧。”
第四十七章
前方是一个好走的山道,周围也都是些怡人的景色,只是走过这段,要通往皇宫,还有一条算长的山崖,经过骨遥一事,静瓷已经忘了第一个走出幽冥道的人被立为后的约定,只是走着走着,白翊忽然地停下来。
“金尊大人,你看,宫门已经可以看到了。”白翊说着,嘴角却划过一丝冷笑,“所以,你的生命便也结束在此吧!”他说着,袖中划出一把闪亮的刀。
“白翊,你做什么!”静瓷挡住他用刀的手。
“做什么,当然是杀了你,从这里走出去,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了。”
“你居然想杀我?”
“哼。”白翊抿起嘴,“我早就想杀你了,只是没有那个能耐,还记得当年在竞选金尊之位时,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哼,别装傻了,不是你还会有谁,竟然在我的食物里下了‘断肠散’,要不是姑姑神通广大,我恐怕已是一个死人了,公输静瓷,你好狠!”
看着白翊怨恨的双眸,静瓷断然道,“不是我,我没做过那样的事情。”
“别狡辩!”他的利刃忽地指住他的腹部,“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你公输静瓷的为人,一个十六岁就能勾引陛下的男人,为了权势为了地位,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
“所以,这些年来你主动接近我,靠拢我,为的就是报仇吗?”
“呵呵呵,不然还能为了什么?和你做朋友?你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白翊笑道,“那个骨遥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和你做朋友的下场就是死,所以公输静瓷,你不配的。”
“既然想杀我,在出蛇洞的时候就可以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白翊凑近静瓷的脸,“知道为什么等到现在吗?我就是要让你尝到出口近在咫尺却永远走不出去的滋味,我就是要让你尝尝,当年我稳坐金尊之位,却因中毒与之擦肩而过的怨恨!”
他说着就要将刀插入他的怀中,然而一只手及时地握住了那把刀刃。
白翊低下头去,看到静瓷正不断滴血的手,“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吗?”
“不能吗?你可别忘了我是上桑家族的后人。”
“捉妖师的后人,对付的是妖,而不是人。”静瓷说着,赤手空拳地与白翊斗了起来。
果然,白翊的功夫是不如静瓷的,几招过后,便败下阵来,他将他的手反在自己手中,那刀便应声地落了下来,“白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罢,便沿着山崖走了出去。
白翊看着脚边的刀,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报仇雪恨、一雪前耻,所有的一切都系于这一念之间,于是他捡起刀来,“公输静瓷,我跟你拼了!”
人在发狠的时候总能比情绪平稳的人爆发出更多的可能,就像白翊也没有想过这一刀,竟会直直地插在静瓷的胸前,鲜血染红了他白净的衣衫,望着白翊兴奋的面孔,他艰难地道,“难道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吗?”
难道这么多年来,身边唯一的朋友,也这么地希望自己死吗?
如果是这样,这些年来,他的身边除了权势,便真的什么也没了。
他将刀从他的胸膛里拔了出来,带着欣喜和猖狂,公输静瓷,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后了,所以,你必须得死。
静瓷因为疼痛无助地后退了几步。
白翊拿着刀又要上来。
忽然,他看见有个人跌跌撞撞地从静瓷的身后过来,那是谁?走近了,才发现那个人正是骨遥,他一身的伤,血肉模糊得不忍直视。
没想到他竟还活着,真是福大命大,但可惜的是在这里遇上自己,“刚好,你们两个都凑齐了,那我便一起杀了。”
“静瓷。”骨遥走到他的身边时,已看清楚形势,“你怎么样了?”
“他要杀的人是我,不关……你的事。”他咬紧牙关。
就在下一刻,白翊攻了上来,静瓷本想去挡,却不想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方才的那一刀稳稳的刺在胸前,可能已伤及脏器,他不由得退了好几步,一摊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而眼前,同样伤势严重的骨遥却与白翊缠斗在了一起,因为根本没有力量,骨遥只有用自己的身体压住狂妄的白翊,那是一只狐最基本的攻击技能,而现在,他只剩下这点可怜的力量了。
而白翊却没这么容易服输,他挣扎着想起,他却用力地压制住他,于是两股相争的力量致使二人失控地滚到那山崖边。
“小心!”静瓷喊到。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两人就这样纷纷地滚落了山崖。
静瓷跑到崖边时,已没了白翊的身影,倒是骨遥,竟挂在了峭壁上的一伸出的枝干上。
“把手给我。”他蹲下身,向着骨遥伸过手去。
“你抓不住我的。”骨遥说着,眼角缓缓地划过一滴泪。
“你给我。”他不服气。
“你就是这样倔,明明做不到的事情……”骨遥的嘴唇翕合着,已是无力地说。
十年前,他为了救自己,不仅把爹的性命搭进去了,还差点害了公输家族的所有人,十年后,他不要他再为救自己而搭上性命。
“你是为我而落崖的,我一定要救你上来,把手给我!”他坚定地说。
他摇了摇头,轻轻地闭上双眼。
静瓷……若能与你相认该有多好……
只可惜,你说你最憎恨的便是狐妖……
如此……我又怎么说的出口?
枝杈恐怕是要断了,骨遥已明显感觉到它的承重能力在渐渐变弱。
“静瓷,保重。”
就在这句话的末尾,枝杈“咯吱”地一声断了,那抹山崖间最惊艳的红,便从此坠入清雾中,像爱来去般,不声不响的。
“骨——”喊到一半,又是一滩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大约是亥时,守在皇宫北门的侍卫终于等到了从那幽冥道出口出来的人,大家都很期待地张望,究竟会是谁有这个资格坐上后的宝座。
“是?”女王远远地看去,“静瓷吗……”
毕竟是自己熟悉的男人,虽然很是狼狈,但他的身形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陛下,臣想知道,在您的设想里,会是谁第一个从那幽冥道里出来?”上桑问到。
这个问题,让女王不由得轻笑起来,她的五指轻敲在凤辇的楠木上,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来,“骨遥。”
上桑疑惑了,“他不是三人之中最弱的吗?”
女王淡淡地抿过嘴,“你错了,本王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非比寻常了,否则,这次又怎会让他参加呢。”女王说罢,大袖一挥,轿子便抬起来向前走去。
接应的队伍依旧很隆重,只是静瓷没走几步便跌倒下来,再也无力上前……
一时间很是慌乱,不少的人凑过来喊着“金尊大人”、“金尊大人。”终是女王的轿子抬到跟前人群才散了开,“我的后……”她轻轻启唇,“快把他抬到我的身边来。”
而女王的凤辇,除了她自己,从来就没人敢踏上一步,若非是后,她又怎肯?
静瓷被抬了上去,流了一路的血,临上轿前,就连女王接过他身体的双手都颤抖了,因为她已感觉到那温热的血液漫过指间,好似他的生命流逝般……滴答滴答的。
“我的后……”她沾满鲜血的手抚过他的面颊,划出几道绝美的印迹来。
他就这么倒在她的怀里,紧闭着双眼,用那仅存的意识呢喃着,“陛下……救……骨遥……”
“什么?你说什么?”女王将脸贴上去,紧张地问。
“救……”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