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出去，可惜动不了……咳咳。”那个声音小了一些，杂着沉闷的嗽声，应该是伤的不轻。果不其然，几个阻碍视线的油桶后，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正极力控制着明显骨折了的双腿试图从泥坑里爬出来。
他的个头不高，皮肤偏白，一只眼睛高高肿起，半边脸上则有巴掌大小的擦痕，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泥沙，可能是之前在旁边的泥坑里被人用脚踩过，身上的衣服严重破损溅满泥点，裸露的皮肤上青紫交错伤痕累累，一看就是刚跟人打完架，而且绝对是被压着打的那一方。
少年的手边整齐的摆放着几份沾了血的时政报刊，不得不说，身受重伤还有心情读报刊，这幅场景着实怪异。
“别动，你受伤了。”李赫收起枪，想都没想的走到少年身边蹲下，然后开始按部就班的检查他的伤情。
今年年初开始，稀山市的状况就开始逐渐失控，打架斗殴时有发生，闹出人命的事也屡见不鲜，类似的状况李赫已经处理的有些轻车熟路了，他走到少年身后，小心的避开对方的伤处，结实的双臂从少年腋下穿过抓牢，将虚弱的少年拖到泥坑边一片尚算干净的空地上，然后迅速掏出刚才用剩下的绷带开始为其处理伤口。
“我需要你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少年缓缓闭上眼睛，气若游丝的对他说，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仿佛因为刚才的一句话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不可能，飞船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必须和队员们呆在一起，给我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我帮你通知他们。”李赫手上的动作未停，头也不抬的回答。
“我没在征询你的意见。”少年手起成刀，腕间发力，干脆利落的劈砍在对方后颈的穴位上，毫无防备的警官身子猛地一僵，重重的昏倒在他的身上。
“唔……真沉……咳咳……”少年用他仅剩的那只眼睛狠狠的瞪了眼昏倒在自己身上、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健壮警官，伸手取下对方腰间别着的电磁枪别再自己身上，又将对方腕间带有定位系统的通讯器砸了个粉碎，最后毫无怜悯之心的将这个被抓了壮丁的倒霉蛋推进了旁边的泥坑里。
十分钟后，喷涂着联邦警备总局徽章的宇宙飞船缓缓升空，抗议民众与等待登船的守备军发生了激烈冲突，暴动随即被镇压，守备军开始有序撤离，仙女星系m133号行星的联邦统治正式宣告结束。
第3章：夜探警署
璀璨如同镶满了明珠的夜幕下，一个异常魁梧的身影正在树荫的掩护下向着市区的方向徐徐前行，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不过是因为光线原因而产生的错觉，穿着沾满泥浆警服的年轻警官抬脚走出拐角，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上写满了郁闷。
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气不错的缘故，被他背在身上的少年看起来兴致格外的好，一路上喋喋不休的问着各种问题，开始时是求证手中那些破报纸上消息的真实性，在察觉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竟能通过一些被人忽视的细节分析出不少内幕之后，问题开始向私人方向发展。
“飞行器会不会开？”
“会。”
“机甲呢？”
“不会。”
“你得学。”背上的人语重心长的说，犹如一个威严的师长在教导自己不成器的后辈。
“我又不是防爆科的，学那个做什么？”警官耐着性子敷衍着，顺手拨开了一丛碍事的荆棘。
“因为我不收不会开机甲的手下。”少年的神态极为认真。
“滚！谁要做一个毛孩子的手下！”李赫额上青筋直冒，立刻就要将人扔到地上，然而还未等他实施这个计划，一个触感冰凉的东西迅速抵在他的脑后，更加冰冷的是背上那人的声音：“想死就试试。”
清冷的星辉在寒夜中慢慢凝固，李赫狠狠的粗喘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强压下心头的愤恨，复又背着少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市区的方向走去。
他的确有理由愤怒，如果不是这个少年，他现在应该呆在封闭的警用飞船内向局长汇报工作，然后憧憬着崭新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下身沾满污泥的警服，背着个不知打哪里冒出的混小子去看医生。
大约意识到这名看上去尚算和气的警官也是有脾气的，这之后，少年不再与他攀谈，转而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开始为未来做打算。
m133行星上只有一座资源枯竭的稀土矿。双头蛇的那些军阀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没兴趣接手这座已经无利可图的星球。而一旦双头蛇不肯接手，失去法律管束的m133行星很快就会出现巨大的权力真空，各种势力会将这座城市变为一片权利的角斗场，那么自己又是否能借此机会从这颗星球上拉出一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嫡系人马以图东山再起？
重生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恍如梦中，更别提双头蛇的那群军阀了，敌明我暗，他还有机会翻盘！
思及此，少年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
百米之外的高墙内，数座冷却塔矗立其间，岩质表面反射着柔和的光，他甚至能够借此数出高塔旁的控制室门窗的数量。
m133只是一颗质量较小的行星，没有天然卫星，也没有海洋，难得的是空气质量很好，不会像中央星域里的加德莱兹行星一般，一年到头被雾霾遮住见不到自然光，非自然死亡率高的吓人。
雅尼克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些建筑上，比起当下星际间流行的设计风格，它们的样式已经过时了将近两百年，带着岁月蚀刻痕迹的高塔犹如落亲友寥落的老者，孤独的守望着这片被漫天星辰染上霜色的行星。
一阵猛烈的交火声打断了雅尼克的思绪，这个身受重伤却神色如常的少年微微蹙眉，望向了枪声响起的地方，那里正是李赫方才说起的中心医院的方向。
危险的空气正在城市上空发酵。
强劲有力的双腿停在一栋废弃房屋的断壁下，男人不由侧身，露出半边线条平缓的侧脸，似乎是在等待少年的答案。
“去警备居，要快！”棕褐色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李赫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局里有大型医疗设备？”
淡金色的短发被随手拨开，不屑的扫了眼小警官，纤弱的少年缓缓吐出一句话：“蠢货，我要的是枪。”
看在枪声越发急促的份上，李赫决定不与这被人打坏了脑袋的熊孩子一般计较。
午夜十一点时分，火光已经笼罩了半个城市，滚滚浓烟开始随着夜风蔓延，各种势力正在黑幕的掩盖下开启新一轮的洗牌。交火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人类凄惨的痛号，或是肆无忌惮的狂笑。
一辆外观破旧的核动力越野车悄无声息的停靠在警备大楼供清洁人员出入的专用通道外，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被一只泛着青紫的手推开，车里的人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周围的情况，迅速解开安全带。
道路两旁停靠着几辆被遗弃的悬浮车，绿化带早已因为白天的骚乱而被破坏，低矮的灌木和观赏树类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露出几乎被踏平了的灰褐色的有机土壤。
驾驶座上的男人并不急着下车，而是伸出一只手平摊在少年眼前，无言的抗议着什么。
他并没有失望，前臂猛地一沉，那柄在之前的两个小时内无数次指向自己脑袋的电磁枪此时正稳稳的呆在布着厚茧的大手中。
两人的目光交错，又迅速滑开，李赫什么话也没说，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车门外蹲下，少年挑了挑眉，顺从的伸出双臂捞住他的脖子。
“医务室在主楼第24层，普通武器库在副楼地下6层，高危武器库原本在副楼地下8层的加密仓库，只是现在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被全部被带走了。一般情况下，无论谁想进弹药库，都必须从位于第35层的局长办公室墙壁上的嵌入式光脑中取出动态密码，武器库前还装载有虹膜识别装置，只有在警署备案登记过的中队长以上级别干部才能通过这套识别系统。”
李赫小声的讲解着警备局的大致情况，一面轻车熟路的向电梯口跑去。
今晚的警备大楼格外安静。尽管空无一人，自动感应器仍然根据光线的变化开启了整栋大楼的照明器，光线透过有机玻璃板折向地面，光可鉴人的花岗岩地板上倒映出一团模糊的人影。
“叮”电梯稳稳停在24层的位置，高密度合金门缓缓收缩，露出空空如也的电梯间。
走廊里一如往常的安静，若是在平时，即便已经过了十二点，警备局的大楼里也不时能看到值班警察在走廊的窗台前半眯着眼睛抽烟。
因为长时间无人出入，合金门终于自动闭合，电梯悬停在24楼的位置将近一分钟后，背负着重伤少年的警官这才警惕的踏出一墙之隔的货梯。
“请输入密码。”合成语音在空旷的楼层中回荡，李赫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医疗室的合金门倏然打开，露出一片狼藉的医务室。
半开的窗前，缎面的窗帘随着夜风起起伏伏，不知名的药剂散落一地，来不及归档的病历还在办公桌上沙沙作响。
合金门自动上锁，李赫的脚步不停，直奔向外间的独立卫生间。
“在接受射线治疗前，你最好先简单冲洗一下。”他从治疗室的消毒间中取出一身小码病号服回到洗浴间，发现少年正在调试水温，便揶揄道：“用我帮忙么？小子。”
少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那种目光就像是在说：“安静会吧，鱼唇的凡人。”
深感无趣的李赫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时针和分针重合在12的位置，远处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战火尚未烧到这里。
从局长办公室的光脑中取出动态密码之后，李赫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医务室，这个过程还没有超过五分钟，可浴室内已经听不到水声了，李赫推门进去的时候，换好了病号服的雅尼克正在用一块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干毛巾擦拭头发。
“情况如何？”少年人的嗓音被蒸汽熏得有些黯哑，倚在门边的警官刚好可以从这个角度看到对方白皙的前颈，那是他身上唯一一块尚算完好的部分。
“警备大楼已经被人洗劫过了，几个隐秘的枪支存放点里空空如也，不知是被谁拿走的。武器库密码已经到手，20分钟内有效，虽然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剩下什么。”
他背起沐浴完毕的少年走向最里间的全封闭治疗室，那间并不见得如何华丽的屋子里摆放着整个m133号行星上最先进的全能型治疗仪，因为过占地面积过大的缘故，这台设备并没有被一同带走。
“一个星期前，这个治疗室里的军医还在跟我吹嘘这台设备的珍贵，没想到今天便宜你了。”他将治疗舱上的各种杂物一扫而空，然后打开舱门，将少年放在了里面。
“我给你开启设备，你就在这里接受治疗，千万小心。”男人犹豫了下，又将手中还没捂热乎的电磁枪塞回了少年的手心。
“回来的时候注意一下有没有移动式能量发生装置。在那些人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前，全市的能量供应系统恐怕会瘫痪好一段时间。还有，关掉治疗仪的麻醉气体释放阀门。”
治疗仪工作时会自动释放麻醉剂对病人实施全身麻醉，这样虽然能够减轻患者的痛苦，却无疑会使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行动能力，一旦发生突发事件，病人根本无法自救。
警官的动作一顿，略带迟疑道：“你能受得了么。”但立刻又忽然发觉自己大概是多虑了，这小子腿部骨折伤势严重，可一路颠簸却是一声不吭，其毅力就连自己这个成年人看了也钦佩不已。
没有理会继续研究设备开启程序的警官，雅尼克将电磁枪放在一个唾手可得的位置，随手除去身上的衣物，全身放松平躺下来。
修长的手指点上了开启键，治疗舱的透明屏蔽窗迅速合拢，舱内的机械臂开始迅速移动至受伤部位进行修复操作，淡蓝色的有益气体升腾，遮住了少年光裸的身躯。
午夜零点十一分，因故未能按照计划搭乘飞船离开的警备局中队长李赫出现在了地下六层的武器库前，本以为在所有拥有开启权限的人员全部撤离的情况下，拥有高规格防范措施的武器库仍会保持封闭状态，然而眼前的情境却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虹膜识别装置运行状况良好，而特制的加密防爆合金门此刻却竟门户大开。
“别动！能量束可不长眼睛。”黑洞洞的枪口伸出掩体，牢牢地对准了李赫的后脑，黑暗中的枪手紧张的眯着眼睛，死死盯着瞄准镜。
第4章：危险对峙
“我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你大可放心。”李赫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面向枪口伸出的方向。他的动作放得很慢，唯恐激怒神经高度紧张的袭击者。
“靠墙站住……不，抱头蹲下，不是原地蹲下，是到墙角去。”对方色厉内荏的冲他吼道，对方说话时不由自主的带出了一丝细微颤音，枪口也因胸腔的剧烈起伏而小幅晃动着，明显的暴漏出他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事实。
李赫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三点钟方向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防爆桶，枪口就是从箱后伸出来的，枪身较长，口径适中，是警务人员常用的一种激光狙击枪。他的正前方则是一条约有三米宽，二十米长的狭长通道，通道的尽头是这个楼层唯一的楼梯口。
他悄悄地探查着对方枪口的细微晃动，一面想着法子试图稳住对方。
“可不可以保持站姿？我的腿受了伤，蹲下的话会拉伤韧带，恐怕无法保持平衡，只能趴在那干嚎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吵。”
对方的呼吸声一顿，似乎是在考虑其要求的合理性。
“那好吧，你可以保持站姿。”袭击者相信了他的说辞，放宽了要求。
这个小小的试探为他营造了出了将近30秒的反应时间，李赫迅速制定了作战计划，他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哆哆嗦嗦的迈开脚，正当对方以为他要走到墙根处面壁而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的腿部肌肉猛地发力，健壮的身躯瞬间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向着走廊尽头狂奔而去，很快脱离了躲在桶后的袭击者的视野。
“站住！不然开枪了！”没料到对方会忽然逃跑，枪手被这突发事件惊住，情不自禁地从掩体后站起来试图追击。
就是现在。
趁着那人的枪口因为身体移动而下垂的瞬间，奔向走廊尽头的警官却突然停下，以比方才快上一倍的速度，向着枪手的方向折返回来。
袭击者大吃一惊，手忙脚乱的抬枪瞄准，然而还未等他对准目标，矫健的身躯已经猛然欺上，毫无花哨的肉体对撞令身材削瘦的袭击者产生了短暂的晕眩感，李赫紧贴着他的胳膊简单一挑一勾，轻易就把枪口对准了上方。
那人在惊慌失措中扣动了扳机，能量束猛的刺入天花板，这一枪一旦击中人体，中弹者立刻就会因高温灼烧而化为一片飞灰，但经过防爆处理的坚固墙体却完好无恙。
趁着对方失神的一霎那，李赫反手一肘，猛击在对方胸口，身形削瘦的男人闷哼一声，胸腔内泛起钝痛，等到回过神来，手中的激光枪已然落入了李赫的手中。
“老实点！”
年轻警官凶神恶煞的踹向对方的膝关节，眨眼之间攻守位置互换，尚未回过神来的袭击者顿时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了地上。
“不要杀我！”一瞬间，男人惊恐的哀求声顿时响彻整个楼层。
“闭嘴！”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上了胸口，接连三次同一部位遭受重击，男人再也忍受不住，“哇”的喷出一口血来，腥甜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李赫却视而不见，毫不掩饰自己的粗暴和凶恶，抬起右脚将这个方才伏击自己的削瘦男人牢牢踩在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