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护士来了,一看就明白是痰卡住了,立刻让彭岳和程妈都出去,她们来,不行还有值班的医生。彭岳出了房门没有等,朝着值班医生的房间跑过去,没过几分钟就把值班的医生给揪了过来,大家都认识,也管不了多礼貌,被揪过来的医生衣服都有些松散,安慰一下彭岳也进了屋。彭岳站在原地喘着气,插着腰看着房门透过来的光。
程妈怔怔的看着彭岳,一动不动。
一会儿医生和护士都出来了,医生拍拍彭岳的肩膀安慰着:没事儿了,发现的早,你耳朵够尖的。对了,他有点儿感冒,天气又干,我那儿有个加湿器,要不你先用着。
彭岳点点头,说:我跟你去拿。阿姨,您先进去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程妈下意识点点头,还是盯着彭岳看,一种很奇怪捉摸不透的目光。
彭岳从医生那里拿了个加湿器来,安置在离程晋不远不近的地方,又把刚才弄乱的地方整理好,打了一盆温水给程晋擦一把脸,又用小棉签给程晋轻轻鼻孔,撕了一个暖宝宝隔着被子放在程晋脚边,随意的叨叨着:脚别冷着也别烫着。
等都忙完,看见程妈还是一动没动的盯着自己,安静走过去坐在程妈对面想了想,平静的说:阿姨,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那些错的人都怎么生活,能不能有一天就都改对了。这些都跟我没关系,只要程晋能好,能醒来,我怎样都行。要是他醒了,我就离开,离开天城,我们两个这辈子可以再也不见面,不联系。他可以按您说的去结婚去过对的生活,我都会祝福他。但现在,请您让我照顾他,一直到他醒来。
程妈怔怔的看着彭岳,疲惫忧郁略显消瘦的脸,粗糙好多的双手,眼泪无限制流下来,哭的无声无息,似乎这样就没人听到一样。
彭岳只是看着,只觉得这冬天那微微的凉意让自己的心也有些微凉。
第17章
程晋头疼欲裂,只感到自己从床上掉下来就完全飘飘然的看到一有落地窗的房间,看见宁轶拉着汪哥劝着暴怒的彭岳,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他们吵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清楚,只一心想拉过彭岳来,别让他那么生气,余光里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脑子轰一下,电光闪烁,就感觉有人不停的呼唤自己。
再睁眼看见彭岳的脸近在眼前,左看右看都是这个人。
程晋突然非常烦躁,推开彭岳,抱怨道:干什么,离我远点儿。
彭岳焦急的说:怎么叫你都不醒,我能不着急嘛。
程晋看着窗外天空上一片片的云,想起自己昨天说想看到很多的云,转头问道:汪哥怎样了?
彭岳眨眨眼,一脸莫名。
程晋心情更糟,顺手拿起衣服,丢下一句话:我去找宁轶。
一路上看着街上的人群和车辆,照常营业的小店,自己家的方向,程晋心里乱的很,不对,这一切都不对,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
宁轶看到程晋并不惊讶,看来是跟彭岳通了电话。说话很小心,小心的让程晋不痛快,他不是这样的。宁轶微微笑着给程晋倒水,问他:吃饭了吗?
程晋斜眼看一下宁轶,突然问:汪哥呢?
宁轶皱眉:什么汪哥,我这儿你来了多少次,那有什么人。
程晋后退几步有些绝望,转身离开。
他相见彭岳,再抬头突然下起雨来,看见高武站在对面,看着他,来回车辆太多了,他很想穿过这条马路却怎么也过不去,就听见高武冲着自己喊:程晋,回去吧。
程晋站在雨中看着高武慢慢变成一个人影,完全不见。一阵阵绝望,混乱的绝望。
彭岳,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
杨院长在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抓紧时间看完了手里面的文件,转身进到里面的休息间,看着小床上躺着的人还睡着没有醒来,彭岳比来时瘦了好多,呼吸时候锁骨像小小的翅膀轻轻挣扎。
真是撑得住,这样的人到底有多爱他。程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杨院长默默打量着眼前睡着的人。
下午的时候,护工在去搬程晋时滑了一下,结果把程晋摔在地上,虽然并不重,彭岳不干了,跟护工发生了很剧烈的争执。
好容易把他们拉开,结果发现彭岳不对劲,他发烧了。程晋的妈妈走后彭岳一直非常沉默,整天闷头做事。入冬很多人都感冒了,彭岳也跟着感冒了。
杨院长把彭岳拉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让他坐一会儿,彭岳似乎累坏了,在自己平常休息的小床上一睡不起。
本来走进只想提彭岳盖上个床单,却把彭岳惊醒了。
彭岳猛一下起来,左右看看没明白自己在哪里。
这把杨院长逗笑了,坐在他旁边略带趣味的看着他,轻声问:醒了?
彭岳摸一把脸,头很晕一时起不来,坐在哪里揉着太阳穴。
杨院长叹口气,走过去,把他的手拿下去,轻轻帮他揉着,话有些语重心长:彭岳,你这样是不行的。
彭岳心一沉,突然有些脆弱,怎么都坚强不起来。靠在这人怀里,似乎回到小时候怎么闯祸都无所谓,不过疯一场谁又能说些什么。
杨院长的手渐渐重起来,慢慢把彭岳抱在怀里,感觉怀里的人沉沉的带着自己枕头上草药的味道。
两人这样待一会儿,呼吸起伏间弥补着彼此的缝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突然,彭岳轻轻推开杨院长,抬头看着这个一直在帮助自己的人,有些温柔的目光,摇摇头,努力站起来,离开房间。
还在发烧,但脑子里面想的事情却清楚的很,回到和程晋两人的小屋。程晋还是像往常一样睡在哪里,一切对他来说似乎都没有发生。彭岳无意识的推推程晋,再推推他,狠狠推推他,突然压抑的哭起来,紧紧抓着程晋的被子,把脸蒙在程晋的怀里,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程晋,你在哪儿?
完结
祝贝贝为难的看着杨院长,迟疑一会儿还是决定问:您看,怎么跟彭岳说?
杨院长静静看着祝贝贝,轻叹口气,说:没什么可说的,再等等吧。
程晋的情况不好,已经两次出现一些不稳定的征兆,一次是祝贝贝发现的,一次是宁轶发现的。因为两次彭岳都不在身边,事情过去彭岳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深深的自责中,过了几个星期才好些。
有一天清晨,彭岳突然冲出来叫医生,说程晋的手动了一下,说他看见程晋醒了,还来着他的手问他在哪儿。大家暗自有些怜悯彭岳,照这样下去,程晋醒不醒不知道,彭岳早晚会疯的。
彭岳跟宁轶说,昨天晚上他梦见程晋在他家里等他,到处叫他的名字,只恨自己已经把房子卖了,万一程晋回去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这把宁轶吓坏了,一改往日的刻薄,不停的安慰他。
人们是如何看待自己,是猜疑,是同情,还是不理解或者厌恶等等,彭岳都觉得无所谓了,他只是安静的呆在他和程晋仅剩的这件临时的小房间里,坐在落地窗边看着渐暗的天,轻轻哼起歌来,悄声说:程晋,若你回不来,那我就去找你。
******
程晋坐在他和彭岳的家里,看着外面瓢泼大雨,自己也跟着哭个不停。
那天从街上回来就再也没找到彭岳。
没有人见过彭岳,没有人听说过彭岳,宁轶也说不知道彭岳,这房子也不是彭岳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他疯一样到处找彭岳,不顾外面的水灾,恨不能抓住一个人就问彭岳在哪里。拨不通彭岳的电话,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彭岳,似乎他只是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人。
有人敲门,开门看见程湘拿了支划船的桨进来,一身的水,喊道:哥,你能不能别哭了,外面都成什么了,我好不容易租了条船划过来,妈说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回家住。
程晋怔怔看着程湘,问道:你见彭岳了吗?
程湘莫名其妙的看着程晋,转而又有些同情般看着他,好声安慰着:哥,这个彭岳对你是不是很重要,你老念叨他。可你现在也找不到他啊。要不这样,你先跟我回家,我们先回家。回头再说。
程晋的眼泪又流下来,摇摇头,更加难过:小珺,对不起,我总是想一些不该想的,我一开始就觉得有问题,可是这一切都太好了,我舍不得。彭岳一定在等我,我那天看到他了,他一定为了我吃了很多苦,一定是这样。我得去找他。
程湘看着程晋,说到:哥,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程晋笑了,摸摸程湘的头,缓声说:等下次再见面,哥一定高高兴兴的,给你一个太阳天。
看着程湘消失在自己眼前,程晋的心一阵低落。他站起身来,看着眼前一切摇摇欲坠的房间和见见分裂来开的景物,深深呼一口气,心里默念着:彭岳,彭岳,下次醒来,若还找不到你。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回来找你。
再抬头,眼前的一切都摇晃坠落,投入黑暗。
——两年后——
杨院长刚从外地开完会,很想睡个懒觉。没想到一大早就被祝贝贝的电话吵醒说了一些非常琐碎的事情,其实他挺不明白,祝贝贝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些针头线脑的事情还乐在其中。
不过,在清晨漫步回到疗养院,看到外墙上悄悄冒头的小草还真是有些欣喜。前天彭岳跟他在电话里讲已经拿到护理师的资格证,声音听起来挺有干劲儿。不管怎么说,有了祝贝贝和彭岳两个得力的左右手,这段时间他过得挺好。
今天的空气格外好,他突然想在后面的院子里面散散步,平时很少过来,过来走走很不错,看着面前一排排落地窗和屋里面鹅黄色的窗帘,有的是空的,有的还躺着安睡的人。突然好奇的朝着彭岳和程晋的房间走过去,这时候彭岳一定在2楼和3楼跑上跑下,祝贝贝一定在查房。
杨院长走过去,脚步慢慢下来,揉揉眼睛,窗帘半挡着,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床上,安静的看着四周。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吗?
杨院长缓缓拉开落地窗看着有些吃力坐起来的程晋,喉咙有些干涩,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程晋带着旅行归来的人特有的疲惫,神色却很安然。
两人相互看着半天没说话。杨院长试探着喊他:程晋?
程晋怔怔看着杨院长,突然微微一笑:我好像见过您。
杨院长深吸一口气,尽量稳重的打开门,叫一个小护士,低声嘱咐让她把彭岳叫过来。
小护士下意识朝里面一看,低呼了一声:天啊。
杨院长回头看程晋,安慰着:你等等,彭岳一会儿来。
程晋似乎并不着急,笑着说:谢谢您。
一会儿,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5天没吃饭的人终于看见一个肉包子,急切紊乱。
门被砰一声推开,敞亮亮闯进个人来。
程晋看着,笑起来,轻声叫他:彭岳,我回来了。
那天清晨的阳光,程晋想他不会忘掉。
不用说这段时间有多长,我是为你醒来的。不问彼此的艰辛,你一定等了我很长时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