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有这个?”
“偷回来的。”
司徒澈看她下车买吃的去了,那束成马尾的黑发在背后一甩一甩的,很是可爱。他笑了笑,端起碗,把里面的汤药倒了出去。
“殿下!殿下!这里有卖冰糕的!”扶桑抱着满满的零嘴,蹦跶蹦跶地跑了回来。
“别吃太多了。”司徒澈无奈地说,“说起来,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黑发好行动嘛。”
司徒澈想了想,“一直没问你,你的小鸟形态为什么是黑眼睛,白嘴巴,黄爪子的?羽毛下面还是蓝色的?我记得凤凰是通体红色,嘴巴和爪子是黑色的。”
“因为扶桑萌萌哒。”扶桑瞪了他一眼,“凤凰怎么跟其他小鸟交朋友啊!”
司徒澈撇撇嘴。
“殿下,你恢复了记忆,不会怨恨青苍吗?”扶桑的声音低了下去,“甚至是……利用了你的神族。”
司徒澈望向窗外,眼神微动,许久,他缓缓说道:“经历过这一大堆的事情,我算是明白了一点。神族欺瞒世人,伪造天道,却不得不承认,比起我遭遇的不公和践踏,天下的稳定更加重要。”
“可是你没有自由。你跟睚眦殿下的命运被捉弄颠覆,神族不惜如此代价分开你们,要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司徒澈眺望着远方,眼神坚定:“扶桑,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明白,就好舍弃神兽这一身份的重担。”
扶桑看着他,咬着唇。
“你看。”司徒澈凝视着喧闹的行人,一派融洽和平的气氛,他说:“曾经……这天下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生灵,他们生活得自由自在,没有魔族控制,没有所谓的‘交易’,人族的性命得到尊重。我们神族要做的,就是舍命守护着这个天下,它值得我们为之牺牲。”
扶桑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离暗做得不好吗?至少,在我眼中,这个世界没有歧视,连你和司徒景昭相恋都可以被接受。”
司徒澈笑了起来,“被用刀顶着,‘如果不接受就去死’……这种接受吗?控制人心,太妄自尊大了。”
扶桑没说话,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扶桑两眼,扶桑围着他送的雪白围巾,看起来就跟平常的少女差不了多少,他揉了两把:“小扶桑,我刚才想起来,在司徒景昭出生的那一年,离暗跟我说的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的人会在那年来到我的身边。”
扶桑歪着头,“对哦……司徒清让死了,司徒景昭是睚眦的转世……是秦遇和沈咎吗?”
“不可能,魔族能掌握的信息,说明这个人跟在我身边。”“千平死的时候,手指着天空。在她的尸体僵硬之后,被斩断了手臂,说明了有人发现了她传递的信息。”
“难道说,是司徒景昭?!”
司徒澈的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看着窗外,“扶桑,我们要去哪里?”
“羲和国啊,还能去哪里。”
“我始终记着司徒羡之的死状,匕首自下而上地插入他的心脏,他的手里抱着我买的《异兽录》。”
扶桑皱起眉,“殿下别太难过,人族可以转世。”
“后来在青丘国,我们客栈烧了,火扑不灭。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知道了,那是凤凰火。”
他看着扶桑。扶桑一愣,“殿下是在怀疑扶桑?扶桑有什么理由去烧客栈?”
“在我的回忆中,因为跟睚眦缔结为契约伴侣,掺杂了部分他的记忆。青苍带他去青空天殿时,上位神在讨论降罚的事情,关于凤凰和毕方鸟私通的事情。”
“跟扶桑又有什么关系?那时扶桑还没诞生呢。”
“《异兽录》上记载的毕方鸟,通体青色,嘴巴则是白色的。你说过,你不是纯种的凤凰……是毕方和凤凰的结合吗?”司徒澈看着她,“司徒羡之是你杀的,刀柄朝下,说明了行凶者比司徒羡之要矮。他手里抱着的《异兽录》是在暗示着,里面的魔兽是犯人。”
扶桑冷笑:“是,扶桑的父亲是毕方鸟,扶桑隐瞒殿下,是因为担心你知道之后嫌弃扶桑。但不代扶桑跟离暗有什么关系!”
“离暗……是为了你入魔的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
司徒澈苦笑,“他当年说,要去找梧桐木给我做古琴,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青苍跟我说,他恋上至邪之物,堕入魔道。梧桐,不就是凤凰栖息的地方么。”
“……”
“离暗说‘他的人’回来到我身边,我开始把重点放在‘人’上,其实重点是‘他的’。除了司徒景昭、司徒清让、秦遇、沈咎,还有一个人在那一年出现,就是你,扶桑。”
扶桑咬着牙,摆弄着手指,不发一言。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的画,画风跟离暗几乎一样。是他教你的吧?”
“扶桑大人,你就别掩饰了,阳曜神君一上车就怀疑你了。”车帘被撩开,夜魄脸上是轻浮的笑容,他贴着司徒澈坐下,“你去处理车夫尸体的时候,他把你的药泼了,宵晖正站在车窗旁,淋了个透。”
说完,穿着夜魄的黑衣的宵晖也跟着走近车厢,夜魄拉他坐在自己膝盖上。
扶桑抬起头,和司徒澈四目相对。这一刹的对视仿佛过了很久,扶桑想起了第一次见狻猊,和他缔结契约的时刻,阳曜给他买各种东西吃,和她吵架拌嘴,给她买围巾衣服。那时候,她傲娇地不肯喊他“哥哥”,之后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司徒羡之是我杀的,砍掉千平双臂的是我,烧掉客栈的是我,当年让离暗除掉凤凰一族的……也是我。”扶桑没有用自称,她拨弄着黑发,火红色的眼眸掠过凌厉,“应龙发现了我污蔑清尘,于是我便引宵晖和夜魄杀死了他。”
“你现在要把我带去哪里。”
扶桑说:“中荣国,离暗要见你,我倒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他要拉我入伙?”
“他觉得你会理解他的做法。”扶桑叹气,“理解又怎样,你是绝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还不如……”
只见白光一闪,夜魄的小刀擦着司徒澈的脸过,钉死在马车的木板上。扶桑拉起宵晖,对夜魄说:“这里交给你了,不要让阳曜神君活着到中荣。”
“是!”
司徒澈看着扶桑化成原形,羽毛红蓝交织,白喙黑眸,玄色尖锐爪子闪着嗜血的暗光。他瞥着夜魄,“扶桑她该不会是下不了手吧?”
“神君您有空管她?现在您的对手是我!”
夜魄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举剑向司徒澈攻来。司徒澈见那刃上青光闪现,脸色一变,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夜魄身上迸发,推得他向后急仰,一个没站稳摔在窗边。
“只有你一个人也敢挑衅我?”司徒澈伏在地上,伸过一脚,如同秋风扫落叶地把夜魄掀翻在地。司徒澈想趁他倒地逃跑,不料夜魄一手抓住他的脚踝,五指并拢朝他的腰劈来。
司徒澈忙躲避,脚部隐隐酸麻,只见夜魄左腿横扫,将他踢到后厢,他背部撞破了木板,直接摔出了马车,发出巨大的响声。
“神君,就凭你一个,怎么可能赢得过我?”
夜魄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提起剑朝他走来。司徒澈吃力地爬起来,左手握着匕首,摇摇晃晃地,十分虚弱。
夜魄瞧着他虚弱的神色,快步上前,将剑高举过顶,朝司徒澈劈来。司徒澈狼狈地滚到地上,脸上、手臂都擦伤了,夜魄的剑顺着皮肤而过,直插地上。
司徒澈手上抓了一把沙子,向前扬去。夜魄被迷了眼,司徒澈闪身而进,照着他的心窝就是一拳。夜魄闭着眼,凭着感官,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看来是我看错了,行走凶器……不过如此。”
夜魄走到他跟前,双手握剑,往他的心窝刺去!
刷的一声,寒光出匣,夜魄只觉背后劲风鼓动,毫无防备的后背被斜劈开来。他往左侧一滚,警惕地看着袭击他的人。如果不是他察觉司徒澈的异样早作防备,差点被劈开两半。
“怎么可能……”当夜魄抬起头,看见那个人的模样,少有地震惊了。
“是我啊。”虽然背着光,来人眯着眼,墨色的凤眸中流淌着嗜杀的光芒。司徒景昭握着虹剑,笑容温雅。
司徒澈爬起来,走到夜魄跟前,唇边露出痞气的坏笑:“不是一对一,而是二对一。你想要杀我,我们就杀了你!”
“你们为什么……”
司徒景昭用剑指着他,“我们确实是窝里斗,但是如果你想伤害哥哥的话……”
司徒澈站在司徒景昭旁边,艳丽的桃花眼露出寒冷的杀气。
“我们两个就先把你们干掉!”
夜魄咬着牙:“你竟然装着中毒?!”
“夜魄魔君说什么傻话,认识了我哥这么久,还不了解他么。”
司徒景昭缓缓地说,凤眸凝了寒光,忽然就提剑往夜魄袭来。夜魄从地上抢起,以剑相抵,只听锵地一声,火星四溅。右手微微一麻,却是挡下了司徒景昭这一击。
“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夜魄右手握剑,左手化掌却往他胸前击去。司徒景昭左手截住他的攻击,司徒澈从旁夹攻,攻势凌厉,直取夜魄的喉咙。
夜魄架开司徒景昭的剑,往后急退,险避司徒澈的攻击。出手却愈发狠毒,趁着司徒澈没有防备逼近身来,扣着暗器,伺机折断他的左手。
司徒澈避过刀锋,右手抢先握住了刀背,夜魄没想到他会来抓自己的刀,暗器已经射了出去。
“你的右手握不了刀,根本比不上当年的狻猊……”
夜魄还没说完,暗器在刺入司徒澈的皮肤前被打飞,司徒景昭的剑拦在他的前方,司徒澈手持匕首往他的心脏扎去,夜魄急急松开剑,险避要害,腹部一痛,匕首刺入了皮肤。
司徒景昭面无表情地挥剑砍中夜魄的肩膀,炽热的血液沾上他的脸,添了一分凛然。“现在,我就是他的右手。”
夜魄蓦地抬手射出两枚暗器,直往司徒景昭的后心而去。司徒景昭一剑挥落,而夜魄已经近了身,正化掌为爪,向他心脏抓来!
夜魄冷笑,正要取了司徒景昭的性命,刀刃没入血肉的“噗嗤”声响起,他后背剧痛,倒在了地上。他不甘心地睁着眼,司徒澈正攥着剑,剑刃直直地插入后背,准确无误地刺破心脏。
“别忘了,还有我啊。”司徒澈拔出剑,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
司徒景昭走上前来,把剑横在夜魄脖子上。赤红的血液从夜魄的胸口涌出,他注视着司徒景昭,讽刺地笑道:“司徒景昭,你可是和离暗做了交易的,用得越多力量,削弱得更多。你就不怕我告诉阳曜神君,你用什么和我交换?你可是……”
他还没说完,司徒景昭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司徒澈看着夜魄断了气,司徒景昭把剑收入鞘中,往他走来,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用了什么作为交换?”
到底是,用司徒景昭的阳寿,还是睚眦的灵魂。
“哥,你觉得呢?”司徒景昭握住了他的手,笑容危险而迷人,“我可是从睚眦手上,把你夺过来的。”
这恐怕是,他一生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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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小剧场】
司徒景昭抱着司徒澈,温吞地笑:“这下就能把哥哥抱回去了嗯。”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QAQ”
“今晚想吃什么?”司徒景昭问。
“唔,白羽鸡啊糯米糍什么的……怎么啦?”
司徒景昭:“买。”
“哦哦哦我昭万岁!”
(司徒景昭:拐带哥哥技能get√)
第九十章:陪你堆雪人
司徒澈虽然受了伤,但还不算严重。司徒景昭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两人瞪了半天眼,愣是没说一句话。
司徒景昭忽然吹了一声口哨,老阳还以为他要调戏自己,心脏不好了。一只黑色的马远远地跑来,窝在景昭旁边讨好地舔了他一下。
“甘甘!”司徒澈从地上蹦起来,跳到黑马跟前,甘甘这次居然没喷他,只是高冷地扭过头。
老阳:……
主人马景昭过来打圆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司徒澈沉默了一下,“没事,我喜欢就好。”
“赭白,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甘甘’。”司徒景昭听完,立刻对黑马宣布这个噩耗。
甘甘的大眼睛很是可怜,凑过去舔景昭,卖萌无效被残忍地拒绝了,就拿着眼角瞪司徒澈。
“甘甘,太好了。”老阳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拍拍它的脑袋,“你说我弟给你起的是什么名字啊,太虚伪了,还赭白,你很黑啊。”
甘甘:……
“走吧。”
司徒景昭牵起他的手,翻身上马,把他圈在怀里。
“去哪?”
“把你抓回家,让你跑出来。”
“……啊。”老阳觉得天都黑了。
司徒景昭噗嗤笑出声:“开玩笑的,去羲和国。”
“哎?”这回轮到司徒澈瞪眼了。
“不是说要陪你去收集灵石吗?”司徒景昭叹息,“虽说是你跟清让的约定,但是在我伪装成他的时候,也答应了你的。”
“可是,你之前把我关起来……”
司徒景昭抱着他的手臂一紧,声音转冷,“就算你不主动出击,魔族也会自动找上门来。趁着还有时间,不妨孤注一掷。”
司徒澈偏头看他,眯起眼睛,唇角上扬。
“嗯,把这些肆意玩弄命运,把老子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混蛋全部干掉吧!”
看着杀气腾腾的司徒澈,他揉了两下老阳的脑袋。
“你对扶桑下得了手么。”
“哎?”
“带走你的是她吧?”
“你怎么知道?”
司徒景昭叹了口气,“季厘国的据点被毁了,秦彰是内应。我赶回来时渡渡还剩一口气,说袭击山庄的人是一个黑发少女。”
“这跟她平时的形象不同啊……”
“我们家出事的时候,你受了重伤但是是由社疗伤的。”
“啊,那是因为毕方鸟是上古魔神,魔力比较充沛,很容易被我发现的。”他解释完,又苦笑着,“就因为这事怀疑她啊,你真是。”
“扶桑看你的目光很奇怪,带着对大哥的依赖,还有一种别的情绪。我一直不懂,等到跟魔族混在一起之后我算是明白了。她有害怕被你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