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青出于蓝啊!外婆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私下里如是揶揄宋医生。老伴和自己成亲之前的事情她可没少听,承安平时虽然看上去好说话性子软了点,就看这事儿,关键时刻还是能认出来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腿感觉怎么样?”叶外公拿着小铜锤轻敲左溢的关节。左溢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是身体里有些经年的旧伤,特别是腿脚关节湿寒气重,不趁早调理过了四十岁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膝盖被敲,腿不自觉的向上弹动。左溢摇头,“没什么感觉,很正常。”
正常?遇到对自己身体根本不了解的人就是这么无奈,根本说不通。宋医生放下小铜锤,“天气好,出去走走,活动下有利于气血运行。”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是要走的人,他自己身体自己负责。
提到出门,左溢的五官瞬间苦成团。他出门跟个猴子似的,还有人专门过来看他长什么样,在边上指指点点。要不是叶承安救了自己的命,会这样忍?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出去吧,晚上再回来。”
之前去沿海的车回来了,赵肃打算这次跟着出去。过了九零年之后发展好像一下子就快了起来,大坪这地方放在全国来看简直比蚂蚁大不了多少。当初和爷爷约定的时间也只剩下三年,再等机会就溜走了。今天去镇里问问情况,看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赵肃虽然认了叶外公当干爷爷,住还是住在以前的房子里,不过会经常上门找叶承安,在山上打到什么猎物也会拎到宋家来,偶尔出门把野玫瑰托管在宋家。这次趁着放假要出远门,自然要过来交代一声,免得担心。
叶外公看看眼神亮闪闪的左溢,点头同意,“也行,但是不要让他走太多路,顺便把药膏带出去,中午的时候让他贴上。”药膏味道有点重,贴过之后身上很久都会有那个味道。向来不喜欢中药味道的左溢嫌弃得很。
“等会,小肃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就在赵肃和左溢都快出门的时候,叶外公突然叫住他,把人带到堂屋里说话。
昨天叶承安去了博济学院,跟着外公学了六年,实践的机会不多。孙铭也是个老医生,虽然叶承安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还是打算考校一番看看他的真实水平。之前给他几本书让人回去自己看也是个坑,没几天就把人叫过去考试。要不是叶承安自觉,妥妥的被退回来。不过要说理论,现年十二还不能被称为少年的小承安并不比博济学院里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差。
但是中医最重要的不是理论而是实践,系统在这六年的时间里虽然致力于建立地球数据库,以便于能够在系统的学习程序里建立真实的数据库。原本的数据库资料人类普遍身体条件比现在的地球人高太多,根本就不适用现在的情况。没有数据,系统也束手无策。凭借现在的数据还无法推演出完全合理的数据,也就不能让宿主使用。
再说了,在坑坑系统还没到达地球的时候,连中医这个词都没听说过,能有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很不错了——核心程序微微发烫,肯定是赞同他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现在叶外公和孙老师说的话出奇的相似。
“小肃你这次出去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叶外公也有点怕赵肃不在乎学业,就这么开始在外面闯荡。他相信赵肃有这个能力,只是……
“还说不好,不过在开学之前会回来。”暂时而言,赵肃还不觉得鱼和熊掌兼顾有困难。不过一旦两者兼顾不过来了,他会放弃的肯定会是学校。学习什么时候都能学,但是他想要在十八岁的时候拥有话语权,就肯定不能是在学校里浑浑噩噩。对还在四九城的爷爷来说,第一名只能当做朋友之间闲聊的时候用来当谈资,凭添余兴。
叶外公沉吟片刻,“如果方便的话,这次出去把承安带上。承安很有学医的天赋,只是学的时候是个赤脚走天下的过程,没见过那么多的事情他就不能真正成长起来,放眼天下,他见过的东西还是太少。”赵肃不过十五岁,叶外公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不好意思。
对赵肃来说,叶外公的话翻译过来只剩四个字:意外之喜。
能让人跟着自己走自然再好不过——这么多年在两个人都快成真正的兄弟了,想起来即便是赵肃也有点心塞。
“没问题。”必须得点头。
看赵肃不像是勉强的样子,叶外公这才放心,“那等承安回来你跟他说说,不要让他带太多钱在身上,路上也不要太照顾他,生活费路费都让他自己出诊赚。”
“……好。”自己舍得?赵肃想了想,回答得比较没底气,“那我和左溢哥先走了。”
“恩,路上注意安全。”
在博济学院里,孙铭对自己的小弟子摸底之后,捋着胡子让人先不忙着来上学,出去游历,起码医治四百人之后再过去上课。小弟子基础功很扎实,该实践了。
“回去问问你外公,看他有什么安排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你就和二师兄一块出去,正好他也到积累经验的时候了。”
于是叶承安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外公答应他和赵肃一起出门,还是一走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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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肃到镇里要找的人才从海市回来,那里可以算作是现在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不过他要的资料不是海市的消息,而是朝缅甸老挝方向走的详细资料,之前合作的人到海市去了,他才需要等人从那边带消息回来。相比去海市那个每天有人暴富,同样也每天有人跳楼的地方,他更在乎稳妥。
左溢本来以为赵肃顶多也就是靠着叶承安种的那点药材,倒腾倒腾赚点。那些药材他用过,亲身体验之后自然发现了不同之处。真的发展起来肯定有市场。
但是看过赵肃和人交流之后,左溢喉咙有点发干。
他的二十年人生究竟是怎么过的!以前还对自己挺满意的左溢突然心虚了。就算只是零零碎碎的听到几句,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按常理来说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知道能想到的。
等人走了,赵肃还在整理脑子里的消息。
“等会儿我就做完了,你再等等。”余光看见左溢走过来,赵肃以为他是才催自己的。在大坪困了好多天,看左溢的样子应该是想要好好玩的。
“没,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左溢看着赵肃,好像才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什么问题?”赵肃头也不抬,笔尖快速在笔记本上划动,把之前脑子里记下的东西列在上面。很多东西多看几遍就能看出端倪,他阅历不够,一眼看不出来问题就只能多看几遍,再把结论和报纸杂志上的东西合起来对照,得到的结果八九不离十。
我想问,你还需要帮手吗?话到嗓子眼,左溢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不会甘于人下,这种话说出来跟放屁样的,把赵肃利用完了迟早两人得成仇人。他清清嗓子,“你这么能干,你家那个小家伙知道吗?”
叶承安知道吗?
当然是知道的。当初的本钱还是两个人偷偷摸摸出来卖人参的钱呢。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竟然能把本钱滚到现在的地步。
赵肃瞥了眼左溢,低头继续写,“有时间问这个,你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走。”他要走了,最好走的时候能把左溢一块打包带出来。他就不信都快小半个月了左溢还没能和自己的人联系上,摆明了是想赖在这里躲风头。他倒是躲了,万一后面算账的人找到宋家去怎么办?
特别是承安,整天围着左溢打转,看着他的眼神还特别奇怪。让最开始看着还挺顺眼的左溢越来越面!目!狰!狞!
左溢莫名其妙被嫌弃了,想了半天没想到究竟那句话惹到人,不过他要回去还真要点时间,至少现在是不行的。
见左溢不说话,赵肃脸色更黑。还真打算长住了么?
不,其实左溢一开始只是打算问你还缺不缺腿部挂件的。
第27章:离家
“你真的不能跟去。”叶承安半弯着腰,希望让叼了骨头准备一起上路的野玫瑰明白这次出去没有它的行动名额。
前天刚回家就被外公一脸高深莫测的叫过去,心里还有点小忐忑,以为前段时间做的某件事情被发现了,结果紧张了半天,竟然是让他和赵肃一起出去。说到实践这个问题,叶承安其实也很苦恼。现在不是古时候,只有中医大夫可以选择,而且那个时候十来岁就结婚生子,师傅在后面坐镇,大多病人还是愿意让年轻人试试手的。
现在呢?
“承安,你外公呢?乖,别闹了,去帮忙看着煎药,等你大了再找你看病啊!”
“还是算了,我去卫生所拿点西药,这两天还有事情做,等不了慢慢调理。”
“宋医生,你外孙又调皮了。好不容易放假了承安你去玩吧。”
诸如此类还是说得委婉的,不客气一点的干脆看见他迎上去就扭头走,顺带还要埋怨叶外公一番。这还是当面,不知道背后怎么说呢。
外公学医的时候师傅很有名气,还开了药铺,当时直接甩手给叶外公自己在一边喝茶,开好的药方过目一下就算完。就算这样,在后来叶外公也同样当了很久的游方医生,走了许多地方。大坪这地方人不多,镇上的人很多都去看西医,还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医生在前面挡着,叶承安想要有动手实践的机会,也只能往更远的地方走。
总有人愿意相信十二岁的孩子能帮人看病。十个人里面碰不到那就去一百个人里面碰,一百个人里面要是还没有就去一千个人里面碰。口碑对医生来说很重要,比起拿证书的西医,中医就更看重它了。毕竟世上的草药成千上万种,有益补身的和另外某种滋补的放在一起就变成要人命的毒物,丝毫马虎不得。这个过程,除了锻炼积累,还有就是积攒口碑。
叶外公交代的话没几句,重点放在注意安全上,倒是外婆看着他收拾东西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很多。
赵肃不在宋家住,这次出去的时间又长,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把野玫瑰交代好,让它在宋家好好的待着,家里现在是两个老人,经不起它的活力四射。晚上也不许玩到很晚回来,宋家的围墙比他那边要高,就算这家伙平时上树翻墙都非常拿手,那墙头上还有亮闪闪的酒瓶碎片呢。
交代的时候野玫瑰蹲坐在地上眼神很认真,表情憨厚。
哪想到今天一出门就看见这家伙带着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大骨蹲在门口,一副我行李已经打包好了现在可以起驾的样子。
几年相处下来叶承安已经充分确定野玫瑰这家伙脑子聪明得很,能听懂他说话。苦口婆心的想要劝它好好留在家里——要是没说服了,指不定就会顺着气味追过来。看看现在皮毛油光水滑的野玫瑰,再脑补了下长途奔袭之后可能会有的皮毛凌乱瘦得皮包骨的模样,叶承安心疼。虽然野玫瑰的狗脸总是说变就变,压根没有节操可言,还总是喜欢给他添乱,细数起来这些年养成的毛病一大堆,但还是心疼。
“真的没你的位置。”说了半天,只见狗爪子在骨头上拍了拍,狗脸满满的诚挚,叶承安差点跪下,“大爷你别装听不懂,这骨头带出去干什么?别说你要吃骨头,大前天你偷我排骨吃的时候还吐骨头别以为我没看见。再说了,你要知道,车上人很多,根本没位置。”
拍拍野玫瑰的头,“最重要的是,虽然你自己不觉得,但是我们之间种族始终是不同的,那个车不载汪星人你懂吗?”
“汪!”不懂。野玫瑰把骨头留在原地,转身奔出去。
叶承安直起腰,以为自己终于把它给说通了,打算就在门口等着赵肃过来。反正下去都要从门口过,他收拾的东西虽然不多,好歹也装满了一个背包。
没想到的是赵肃没等到,等到了去而复返的野玫瑰。
“你嘴里是什么。”叶承安好奇的凑近,接过野玫瑰递过来的东西。
一个满是被狗牙折磨痕迹的铁皮盒子。
“哟,还有私房钱呢。”打趣地看了眼野玫瑰,仔细想了想,问道,“里面不是你吃剩下的骨头饭菜之类的东西吧?”
野玫瑰鄙视地把爪子搭上铁皮盒子,做了个抠开的样子,端坐旁边太高下巴示意叶承安打开。果然还是自家主人聪明一点,难道不能用人类一点的想法来想问题吗?谁会把剩下的骨头放在盒子里。
骨头是该埋在树底下的!
迟疑片刻,叶承安还是决定相信野玫瑰的狗品。
=皿=!
“过来!”猛地盖上盒子,叶承安走到墙角冲野玫瑰招手。他心中现在生机盎然,漫山遍野的绿草勃勃生长。
又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身为本大爷的同伴,就不能高贵淡定一点吗?和人类脑电波不同的越来越蛇精病的野玫瑰在叶承安招了好几次手之后终于不耐烦的起身走过去。
说话之前叶承安还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这些钱你从哪儿来的!”
上辈子看新闻说有人训练自己的宠物当贼偷别人的东西他还不相信,结果自己面前就有这么个高智商还动手能力强的逆天存在。一盒子的钱呐!
要是他没灵泉可以种药材拿去卖,或者说身边没有赵肃这个非常会赚钱的钱耙子,就算一直都把零花钱存着爷不会有盒子里多。
里面面额最大竟然有五十的,伸手翻了两下,竟然还有亮闪闪的银元!
你的名字真的是叫野玫瑰不是叫哮天犬么……
“呜呜……”野玫瑰喉咙里呜呜有声,狗脸转向路边。身为同类,应该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想到这个野玫瑰就有点忧伤,他家主人总是威武雄壮,可惜就是有时候不理解他。
叶承安连猜带蒙,一边翻看盒子里的钱,一边问:“你是说是别人掉了你捡回来的?”
果然不愧是本王承认的同类。爪子搭上叶承安的脚背,在鞋子上留下一个灰秋秋的爪印。
看看野玫瑰,再看看盒子。大概估算了一下盒子里的钱,叶承安不得不承认,全国所有人掉的钱加起来的确能够造就亿万富翁。野玫瑰这盒子里虽然大多是一分两分五分还有一毛两毛五毛居多,可是十块五十的也不少,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个银元,一个像是金子打的观音,放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还有尖尖的牙印,应该是真的。
“你绝对是整个大坪,不对,全国最有钱的狗了。”就算有钱人家舍得给自己的狗花钱,也绝对不会给狗零花钱的。
“呜呜呜。”那本王可以跟着一起去了吗?
刚刚感慨完还在想要不要把盒子里面的钱给野玫瑰收好,叶承安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这是在给路费呢!
这次是真的跪了。
野玫瑰蹲坐在地上高度比较折磨人,得半弯着腰,多一会儿就累得站不直。而蹲下的话就比野玫瑰矮,要说话还得抬头,只能单膝跪在地上严肃的和某只狗精谈判。
“要坐车是要买票的你知道的对吧,”把铁皮盒子掀开摆在中间,指着里面的钱,“这些钱还不够车票。先别急,我们再说这个。”再拿起里面的银元和金观音,“这两个确实值钱,卖掉之后够来回的路费,但是你要知道,这些东西就是在这地界捡回来的。之前主人没来找你麻烦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被你捡了,要是拿去卖,肯定会被认出来。这个时候问题就来了。”
指指自己,“我是人,”再指指野玫瑰,“你是狗。”
“平时你看见冬天的时候吃狗肉的吧,你再厉害一枪撂倒。也就是你聪明从来不吃外面莫名其妙的东西,看看每年被药死的猫和狗有多少,要是逮着这事儿不放硬说你是偷东西的,肯定只有死路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