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死没良心的,秋恒的眼光真烂!
吟欢头歪向一边,无辜地摊开双手,“谁知道,怎么样,现在想换人还来得及。”
说着,他满脸笑意看着君墨情,似乎就在等着他说结束。
不过可惜,人家不吃他这一套,冷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样的情况就表示拒绝,这是君墨情独特的待人方式,吟欢了解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君墨情喜欢吟欢这样识时务、不越矩的个性,对他也比对秋恒坦白了许多。有话直接说,有事直接道,一点儿也不操心吟欢会不会受伤或者难过,因为他总是那副表情,就算再伤人的话似乎也不会对他造成困扰,和他相处,君墨情感到很轻松。
“你好像误会了,我问你这些不是因为愧疚,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君墨情停顿了一下,睇了吟欢一眼,忽然问起了毫不相关的话题:“银票,你喜欢我吗?”
吟欢闻言,差点没直接晕给他看,“墨鱼少爷,你病了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听他的讽刺,君墨情瞪了他一眼,这才道:“我看了一些秋恒写的信。”
“哦,然后?”
“我不明白。”
君墨情说着就皱起了眉头,“秋恒不笨,他事后应该知道我是在利用他,可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那些书信长年埋于土内,信纸泛黄,有些字也变得模糊不清,君墨情一时好奇看了几封。里面的内容不是情话,是秋恒记下的每日琐事,楼里的小倌对他疏远的态度,老鸨逼他接客等事都有记一二,可让君墨情疑惑的是,在每封信的最后,秋恒总会问——什么时候来接我?他不信秋恒如此迷糊,他应该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关于这点我也很奇怪啊。”
吟欢打了个哈欠,“感情这东西,我从来没有碰过,所以也不能理解,你大概和我是同类。”
“可能吧。”
君墨情不否认,“要喜爱上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实在困难,对我而言更是不可能的事。”
吟欢深有同感地直点头,“是啊,比起感情这么不靠谱的事,我更喜欢银子和美食,它们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难得你也有可取之处,银票。”
“哈哈,好说好说。”
吟欢照单全收。
君墨情欣赏他的这番言论,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同意他在这方面的观点,冲着这个,他下了承诺:“这样吧,你若能完成替身与为我选妻这两个工作,之后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天上掉馅饼的事吟欢一向不信,不过这次,他倒真有些动了心,毕竟这也不算是白拿,他也有努力“工作”啊,多拿一点点,老天应该不会有意见吧!“嘿嘿……一辈子就免了,不过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就替我完成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你说。”
“我想吃糖葫芦。”
“……”
“不只是一串,我想吃很多,每天都想吃。”
“……”
“喂,不是吧,糖葫芦换一辈子,很合算的。”
“……”
“呿,小气!”
027
君墨情并不小气,这是吟欢后来才知道的事实。
只要能为他所用,他一定会在利用期间极力满足你的要求,就如之前他对秋恒,就如现在他对自己。
之后的每日,除了糖葫芦外,君墨情还在各个方面加赏了吟欢一番,比如食物、比如衣物……
吟欢和秋恒不一样,他没有战战兢兢的情绪,享受得无忧无虑,满足得心安理得,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当然,他也有认真“办事”,一面忙着替君墨情看那些大家闺秀的画像的同时,另一方面,他也很尽心尽责地扮演着旧情人秋恒的角色。
在君府,他是下人们口中的散漫银票,出了府,他就是乖巧内敛的秋恒,一个人双重身份,却不会感觉不便。
为了生意上的事,君墨情之后又带着吟欢和那两个人见了两三次,可后来入了冬,新年将至,姓福的赶着回家过年,就不再找君墨情会面,吟欢也就暂时此停下了扮演秋恒一事,专心为君墨情选妻子,为君谦诚选母亲。
想要找个符合父子俩标准的姑娘很难,光是看着画像,吟欢也很难真正了解,于是出于好心,吟欢建议君墨情亲自去见见那些姑娘,却不料被君墨情一口回绝——太麻烦了!
“真是好心没好报!”
走在大街上,啃着糖葫芦,茗青尾随在身后,吟欢难得被允许上街,不在君府也不用再压抑自己,尽情地发泄他个够。
“到底是谁要娶老婆?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呸!”
“看老子将来为你找个老婆身高九尺,在床上压死你!”
“真气死我了……”
茗青在后跟着,听着前面吟欢的低语也是不禁好笑,虽然对他们兄弟的歉意不减,但是要在吟欢面前保持严肃正经却是很难,放眼整个君府,除了少爷外似乎无人能幸免。
“公子,请不要这么说。”
出于愧疚,茗青对吟欢的称谓一直十分礼貌,“少爷他只是……”
“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如此冬日,秋恒公子独自出行,还真是好兴致。”
“……!”
茗青诧异地看向身后逼近的人,本能地向吟欢靠近。
是顾延和!
虽说茗青本人与此人无太大干戈,但是关于他的言行还是略有耳闻,尤其是当自家少爷提到这个男人时的厌恶态度,足以让茗青明白他的可恶。
与茗青的警戒相反,吟欢站在原地,心里默默哀叹流年不利,表情上倒也没什么惊讶。
君墨情也说过这个男人很麻烦,为此也有派人暗中保护,不过当然,只要无性命之忧那些人不会滚出来才是。
有钱人啊,就是喜欢浪费人力……
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吟欢无奈地闭起眼睛,而当那双眼眸再次打开,其中蕴含的楚楚可怜立影即现,现在他是秋恒了。
唯唯诺诺的模样很快挑起了顾延和的玩性,就像以前一样……十年前,他不过偶尔路遇青州,听说倚春楼里的女支子不错,才去看看,可没想到这一去,见到的居然是秋恒那惊恐失措的脸,那模样实在是有趣。
顾延和好奇,原应该被自己表兄藏在深闺的男宠竟在女支院,还是随意买卖的那种,于此同时,他也起了贪念,从没有成功染指过表兄的任何东西,若这一次成功的话,会是个什么结果呢?所以他试了——真是刺激又美味。而如今,虽然不知是为什么,但这样的“佳肴”又摆放在了他的面前,他该如何处理呢……“顾少爷,我家公子急着回府,不能与少爷多说,望少爷见谅。”
茗青急着摆脱他,便找出各种借口。顾延和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故作不解问道:“是吗?可我看两位所行方向可不是君府所在啊?”
“这……”
就在茗青思索之后的推搪之词时,顾延和先一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吟欢的手臂,那力道紧得吟欢不由皱起了眉头。
“既然秋恒公子清闲,那不如和本少爷一起打发时间如何?”
“疼……”
“顾少爷,请住手!”
“你闭嘴,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闪开!”
说着,顾延和一下就把茗青推倒在一边,另一手则将吟欢拉得更近。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
吟欢看着男人的眼神,心中泛起由衷的厌恶,就如十年前一样……
028
“爹、爹爹?”
“……!”
在孩子的叫喊声中,君墨情恍然回过神来。看出父亲的心不在焉,谦诚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了他的碗里,“听说这鱼很新鲜,爹爹很辛苦,应该多补补才是。”
儿子唠叨的模样很是有趣,让君墨情难得露出了笑容。
餐桌上如往常一样只有父子两人,因为都是中规中矩的个性,所以也不会有说说笑笑的画面出现,一直以来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这几日,谦诚却觉得有些寂寞了。
“爹爹,明天,能不能让叔叔和我们一起吃饭?”
君墨情闻言,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许久也没有给回应。
谦诚见状连忙解释道:“啊,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叔叔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很孤单,现在家里还没有娘亲,所以……所以……”
“谦诚,你喜欢他?”
君墨情不答反问,“可我记得你们之前似乎没有处得那么好。”
谦诚尴尬地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的事逃不出父亲的法眼,于是老实回道:“因为叔叔说了秋恒的坏话,所以我不高兴……可是现在想来,我也有不对,不能全怪叔叔。”
儿子和吟欢的事,君墨情有所耳闻,他知道在孩子心中秋恒是多么特殊的存在,也明白孩子生气的原因,而之中让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吟欢的做法和态度。
吟欢不笨,虽然没有秋恒的造诣,但比秋恒更多了一份老练与阅历,他应该能看出来君谦诚是君墨情唯一的“弱点”,若好好利用,要攀龙附凤绝无不可能,但是他没有,反而果断地选择了另一条路,划清了与他们的界限。
该说他聪明呢?还是豁达呢?
“而且,爹爹,你不也是有点喜欢叔叔的吗?”
“……我没有喜欢。”
“没有吗?那最少有一点中意的吧?不然换作其他人,敢这么忤逆爹爹,爹爹早就把人赶走了。”
谦诚说着自己的感觉。
君墨情这次没有否认,默默地接受了儿子的评语。
不过他心中也默默添加了一句,与其说是中意,不如说是满意,就像客人对货物那样的感觉。
和初遇秋恒那时一样,他们都是完美的工具,能够替他最大限度地完成任务,所以他也不用多费心思在他的身上,仅此而已。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谦诚用自己最擅长的一招耍赖道,“那从明天开始,叔叔就和我们一起吃……”
话到这里,谦诚这才想起时间,忍不住往窗外临近的夜色望去,“已经很晚了呢,叔叔和茗青怎么还不回来?是玩得忘了时间么?”
君墨情低头不语,有茗青随在吟欢身边,之前暗中跟随的人也有前来汇报了他们的行踪,他并不担心他们,工具而已,不用太操心,应该如此……应该……
……
顾延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吟欢知道,不过如今更加感同身受了。
嘴上说着好听请他们“坐坐”,其实是派人看住了茗青,硬逼人就范,吟欢按着他的话随他离开,进了一家女支院。
顾延和带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显而易见,不过又并不是那么单纯,从进屋后吟欢就隐约察觉了。
他们将茗青绑在了一边,随后招来了几名侍酒的女子,待一切完毕,那些下属就离开了屋子,吟欢面对着顾延和与一群女人,心中不知何因竟泛起了恐惧。
以前不管面对任何客人,面对任何过分的折磨,吟欢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因为这是工作,是他唯一的出路,正因如此,现在心中的忐忑不安才更为可怕。
“还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
顾延和看着吟欢的表情,更觉这场游戏的趣味,“快点坐过来啊!”
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吟欢缓缓地靠近桌前,最后在顾延和的对面坐了下来。
见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顾延和不耐烦地嘲讽道:“我看你是那行做惯了,连动作都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那么不干脆!”
君墨情不在,吟欢没有靠山,顾延和也不怕什么,极尽所能地讽刺着他。
原说都已经是被羞惯辱惯的了,吟欢不想在意,但莫名的,心里就是有股不甘——这个下三滥凭什么骂他!?
想要回骂过去或一走了之,但他现在又是“秋恒”身份,着实动弹不得,实在是令人憋气。
吟欢低下头,心里暗暗要自己冷静下来,但另一方面,顾延和却又在那里说个不停,话到后来,连前来陪客的几位姑娘都忍不住出声问:“啊呀,顾少爷,这公子是什么来头?竟让少爷如此不悦?”
也不知她们是不是故意,吟欢只听顾延和立刻附和道:“哟,你们不认识他呀?那可真稀奇,毕竟这位秋恒公子以前在青州可是享有盛名……”
他这么一说,那几名女子更是表情夸张地直道:“咦?就是十多年前,青州的那位才艺双绝的公子?”
“骗人,听说那公子长得可是漂亮了,但他很普通啊!”
“对啊,而且听说他已经……”
“嘘……”
姑娘们的讨论结束在这里,场面变得十分尴尬,吟欢觉得自己像货物似的被人打量着虚实,那种眼光很不舒服,让他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哈哈……岁月不让人嘛!”
顾延和幸灾乐祸地望向吟欢,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表情。
十年前,他强要了秋恒的时候,秋恒那股宁死不从的劲儿使他更起征服的欲望,而当激烈的言辞渐渐转化为苦苦的哀求,当从头到尾的抵抗却最终化成云烟,看着君墨情这个倔强的男宠被自己破坏玷污,顾延和感到无以伦比的爽快与满足,几近变态的欲望,令他至今仍然不能忘记那时秋恒的表情——绝望无助,失魂落魄,却又格外诱人。
他不喜欢秋恒这个男倌,但却中意他陷入绝望的神情,他想要再见那个模样,而这次正好是可趁之机。
029
吟欢坐在对面一直低着头,顾延和抚着下巴,正思索着之后的游戏该如何进行,这时忽然房门被人打开,进屋的是几名婀娜女子,她们身段优美、面容妩媚,一进门倒也不急着对客人投怀送抱,而是漫步轻盈地走向安置在屋子另一边的小舞台上。
一人搁置弦琴,剩下的几人则在台上莲步轻移,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魅惑,顾延和险些被这些舞姬给迷了去,回过神来,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视线不由飘到了吟欢的身上……
当一曲奏响,台上的舞姬们开始缓缓舞动,柔软的肢体与飘逸的舞姿令人神往,一转身、一弯腰,姿态柔美眼神荡漾,仿佛邀请一般,使男人为之沉醉无法自拔。
吟欢背对着舞台,没有转身欣赏,在这种纸迷金醉的地方,他不看也知道那种舞蹈是如何得诱人心惑,而他以前也曾……
“啪啪啪!”
突然一阵掌声闯入乐声中,一下子打断了这乐舞升平的场面。
舞姬们也纷纷停下动作,疑惑地瞥向了这一切的主导者顾延和。
“顾公子可是不满意姐妹们的这支舞?”
一边陪酒的女子问道。
顾延和则笑着摇摇头,露出诡异的眼神望向吟欢,而吟欢在感到了他视线的同时亦感到了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