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宇森似有所觉,缓和了脸色,低头安抚性地蹭了蹭白苏的脸颊,触到他冷冰冰的肌肤,又不觉皱起了眉头,喂给白苏的药是他特意从米国高价购置的,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伤害,虽知如此,到底不能完全放心,这些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既然在路上弄不死严默,那就用第二套方案,让他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流言才能更可信不是?
借着低头的动作,蒋宇森给李子言使了个眼色,李子言身形微滞,略点了点头。
“舒先生,”蒋宇森直起身子,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五分不解五分担忧,“不知家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竟让舒先生做到如此地步,家弟还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蒋某在这里先替他给舒先生赔罪,还望舒先生看在蒋某的面子上,不要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这话说的软中带硬掷地有声,明里暗里都在指责舒夜挟持严默,宾客们听了这话不由想起蒋氏和御风之间的恩怨来,再看向严默时眸光微闪,心想原来这位就是蒋氏那位小少爷,生日宴上被人家劫持,这寿星还真是倒霉。
白苏此时头脑本就不甚清醒,蒋宇森的话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看了看拥着自己的蒋宇森,又看了看舒夜,也只大致猜出舒夜的上一世怕是和蒋宇森关系匪浅。
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笼上了烟雾,透出几分迷茫和无助,竟显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来。被这双眼睛盯着,舒夜有片刻的失神,动作一滞,竟被严默挣脱了出去。
严默大喜,拖着身体就要往蒋宇森那边跑,刚迈出两步,突然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随即是一声闷响,严默身形一顿,瞳孔紧缩,他茫然地低下头去,胸口溢出大片鲜红色血液,瞬间染红了身上纯白色的西装,刺得人眼睛生疼。
“啊!杀人啦!”女人们声音凄厉地尖叫起来,随即有更多的人慌乱惊呼,众人再也顾不得保持什么优雅形态,争先恐后地朝着出口跑去,唯恐慢了一点就丢了性命。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在枪响的前一分钟,蒋宇森突然出手将白苏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温柔地抱着他,白苏挣脱不开,只听得耳边各种慌乱嘈杂的声音,触目所及却只是蒋宇森刚硬的肩膀。
严默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舒夜伸出去欲抓住他的手又缩了回来,他不甘心地踢了一脚地板上的严默,抬头愤恨地瞪视这蒋宇森:“想不到你竟还有这招,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大少不会以为我就没有后手了吧?”他说着拍了拍手,身后的十几名黑衣保镖齐齐掏出抢来,指着蒋宇森几人。
舒夜笑得残忍而得意,一步步走进蒋宇森,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听到身后风尧的惊呼声:“小心!”
舒夜下意识地矮下身子,避过了对方来势汹汹的一拳,抬头对上李子言狠厉的眼睛,那人护在蒋宇森和白苏身前,身后不远处是同样手持枪械的保镖。
李子言低头对蒋宇森道:“大少,您先带着小少爷离开,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蒋宇森拥着白苏朝后方退去,舒夜冷笑一声:“想走?”探手去抓白苏,李子言慌忙去拦,不料风尧眼疾手快扑了上去,这人曾在部队里学过几手拳脚功夫,出招又狠厉,李子言一时竟不得脱身。
两方人马迅速缠斗在一起,没得到命令保镖不敢轻易开枪,只贴身肉搏起来。
蒋宇森闲暇之余倒是学过些防身招术,只是因怀里还护着一人,行动间难免慢上半拍,舒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截电击棒,不要命似的冲了上去,蒋宇森带着白苏左支右绌地闪躲。
薄唇微微勾起,舒夜握着电击棒,因为兴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眼角染上猩红血色,本来俊秀美丽的脸孔无端显出几分狰狞,眼里满是疯狂的杀意。
蒋宇森愤怒之余也觉奇怪,他自认并未对舒夜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当年的包养也是你情我愿,这人为何疯了一般报复他?
正自疑惑间,怀里的白苏不慎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蒋宇森手臂施力,半搂半抱着将人拖了过来,舒夜看准时机,电击棒狠狠击落。
后颈传来一阵剧痛,蒋宇森不甘心地昏了过去,双手仍然牢牢拥着白苏的腰肢,舒夜嗤笑一声,看着昏迷中的蒋宇森,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想起重生前经历的非人折磨,一幕幕画面从脑海中闪过,舒夜紧了紧握着电击棒的手,唇角抿起,手再次高高举起,眼神嗜血而残酷。
“不要……”白苏费力吐出两字,他依靠在蒋宇森身上,身下那人俊朗刚毅的脸上浓眉紧皱,虽在昏迷之中意识却未放松下来,白苏伸出手拉着舒夜的裤脚,强撑着不肯昏迷过去。
舒夜低头与白苏对视,少年长而微卷的睫毛不停颤抖,眼眸犹如蒙了一层水雾,迷茫而脆弱,舒夜心里的柔软角落轻易地被这人触动。
指尖轻颤,舒夜俯身,微凉的手指从白苏细嫩冰凉的脸颊上滑过,他的神情有些迷茫和不解,声音空洞,像是无意识般:“你心疼了?”
白苏咬着自己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听得舒夜的问话,昏沉沉的脑袋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舒夜低叹一声:“那我呢,若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呢,你会不会也如此……”
困倦感阵阵袭来,白苏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眼睛上方突然覆上一只微凉的手掌,耳边是舒夜的清朗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却也没了刚才的疯狂,他说:“睡吧。”
白苏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落入一个气息清爽的怀抱。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完全陌生地方,白苏睁大双眸,呆滞地看着四周斑驳的墙壁,陈旧的家具,空气中有腐朽的气味,像是已经很久没住过人。
这是哪里?白苏的身体还有些倦怠,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一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低头一看,手脚竟然被人捆绑了起来。
QAQ这是谁干的?有种放学别走!
白苏像是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累出了一身汗,还是没能坐起来,他垂着脑袋趴在床沿上,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板,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挑战一下地板的硬度。
没等他有下一步行动,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舒夜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白苏饿的肚子咕咕叫,闻到香气费力地扬起脖子瞄了一眼,呦呵,竟然是香喷喷的糯米红枣粥\\^o^/
舒夜轻笑了一下,将饭菜放在一旁,扶着白苏靠坐在床头,端过一旁的糯米红枣粥,又夹了些小菜,喂到白苏嘴边,哄道:“这里东西不多,你先将就吃些。”
白苏饿的狠了,也顾不得许多,低头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白苏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之前的事,盯着他问道:“小夜,你,你把我哥哥怎么了?”昏迷前那些模糊的画面重现脑海,白苏想起那时候舒夜狠厉残忍的模样,心有余悸,不觉为蒋宇森担忧起来。
“哥哥?”舒夜脸上的温柔笑意顷刻收敛起来,眼神古怪地盯着白苏看了几眼,笑的有些嘲讽,“经历了那些事,你还叫他哥哥?”
舒夜的指尖缓缓摩挲着白苏的手掌,像是漫无目的地抚摸,最终落在白苏左手的无名指处,而那里正有一枚璀璨熠熠的戒指。
白苏身体一滞,那些不愿面对的事又被人提了出来,他有些懊恼地咬着唇,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应答。
看到他这副样子,舒夜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嘴里说道:“放心吧,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垂眸看到手上的绳索,白苏突然精神一振,将手腕递到舒夜身边:“小夜,能不能先给我解开,很难受的。”
“解开好让你离开我去找他么?”舒夜脸色骤变,恶狠狠地瞪着白苏,自顾自地下了判断,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白苏泪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聊天了?
第22章:苏醒的恶魔(十三)
“小蕉,小蕉,你去哪里了呀,没有你任务怎么完成啊……”白苏躺在浴缸里,用白色泡沫涂满全身,玩得不亦乐乎。
听到浴室里轻松愉悦的歌声,舒夜敲门的动作停了下来,静静听了一会,脸上不觉露出点微笑,半晌推门进去。
白苏惊呼一声,警惕地盯着他,“你是舒邪气还是舒正常?”
舒夜微笑着走近,拿起一侧的淋浴头冲洗白苏身上的泡沫,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清浅笑意,“你说呢?”
白苏偷偷打开任务面板,一看好感度是95%,稍稍放心些,看来现在这个应该是舒正常了。
这几天两人相处中舒夜时而温柔,时而邪魅,经常是上一秒还柔情款款地哄着白苏吃饭,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变了脸色,讥诮道:“不吃正好,饿死了倒也省事。”真正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反复了几次,白苏被他虐得够呛,性情变幻莫测喜怒无常也就罢了,最奇怪的是他对白苏的好感度不断在80%和95%之间来回转换。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白苏基本已经肯定,这家伙已经精分了,为了区别这两种人格,白苏暗搓搓地称呼相对温柔和善的那一个为舒正常,邪魅狂涓的那一个为舒邪气。
这么一来就相当于要攻略两个目标人物,简直不能更虐。
为了尽早完成任务,白苏时不时的撒娇卖萌,试图提升对方的好感度,可惜的是每当此时舒正常总是抿唇笑而不语,若是不幸遇到舒邪气出来放风的话,那就更悲惨了,对方根本不把白苏那点手段放在眼里,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就差没有翘起二郎腿嗑瓜子了QAQ
唉,人生总是如此艰难,白苏难得沧桑地感叹一把,心里不由疑惑,五年前他也只是把舒夜的好感度攻略到85%——虽然后来一夜回到了解放前,怎么舒正常对他的好感度会达到95%这么高?
前因后果细细思索一番,再联系到舒夜现在的精分,白苏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难不成这个舒邪气就是重生的舒夜,而舒正常才是那个曾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玩伴?
洗白白之后,舒夜抱着白苏去了客厅,动作轻柔地给他擦拭头发,不远处有些破旧的电视机开着,里面西装严谨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最近的时事新闻。
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白苏却突然被画面中某个人吸引住了目光,心里有些茫然和酸疼,愣愣地听着主持人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日前蒋氏总裁蒋宇森的弟弟在生日宴上被人绑架,中弹之后不幸去世,据目击者称,此次绑架杀人事件和御风幕后老板舒夜有很大关系,宴会当天有人曾亲眼看到舒夜挟持蒋氏的小公子,蒋氏总裁重伤迷昏,苏醒时间不定,蒋氏总裁的同性恋人严默目前下落不明,疑为御风集团的老板舒夜所做,警方现已介入调查……”
画面上蒋宇森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安然沉睡,脸色苍白如纸,蒋氏陷入混乱,御风集团趁机打压,李子言四处奔波,勉力支撑,满脸掩饰不住的疲惫。
舒夜不知道什么时候静了下来,默默看着电视,良久转过头来冲白苏诡秘一笑:“死的是蒋氏总裁的弟弟白苏,下落不明的是蒋宇森的同性恋人严默,你明白吗?”
卧槽,这是又切换频道了?!白苏暗自心惊,他不傻,蒋宇森这番动作的用意白苏已经差不过想明白了,然而明白之后又不觉怅然,何苦呢?
看他沉默,舒夜笑了:“那天本来想要直接杀了蒋宇森,不过最后一刻,我突然后悔了。”
他说着缓缓靠近白苏,温热的气息全然喷洒在白苏的耳侧,舒夜声音温柔缱绻,像是恋人间的旖旎细语,“蒋宇森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若是我能把你抢走,藏起来,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你,你说他会怎么样?”
明明是这样温软的语调,白苏却从中听到了森冷寒意,他打了一个哆嗦,心想若蒋宇森真的那么爱他,舒夜这么做无疑是在蒋宇森心头插上一刀,一点点将人凌迟,虽不至死,但却能让那人时时刻刻生不如死。
白苏稳了稳自己的声音:“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个么……”舒夜抚唇微笑,“暂时没想好,不如先往南好了,在那里待几天,然后……”
白苏嘴贱:“然后一路往北到西伯利亚转乘雪橇,直达北极圈,最后再从阿拉斯加一路向南,横穿赤道,长途跋涉,直达南极圈的冻土层?”
舒夜:“……”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白苏认错般地低头:“……好吧,当我没说。”
舒夜轻笑一声,身上阴森森的邪魅气息顿消,抱着白苏回了房,搂着他慢慢陷入睡乡。
夜深人间,白苏悄悄睁开眼睛,看着身旁沉睡的人,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舒夜的上一世到底经历过什么,能让他如此痛恨蒋宇森,甚至连带着对自己都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怨气。
刚被绑架到这里时,白苏心中忐忑难安,但舒夜除了一天到晚的绑着他,不许他离开房间外,并不曾做出其他过分的事,就连一开始的捆绑,也在舒夜某天看到白苏手腕处磨破的肌肤时给解开了,可以说,只要白苏不试图激怒舒夜引出舒邪气,那他的生活还是比较舒适的。
舒夜睡的并不安稳,秀气斯文的长眉微蹙,薄唇抿起,额头有细密的汗水沁出,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白苏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在舒夜眉心处轻揉几下,看到他展眉安睡,才静静躺下,舒夜的精分已经到了晚期,基本可以放弃治疗了,白苏虽然不太懂这个,但也知道一个人若是长久如此下去,只怕离疯也不远了。
何况两个人格来回转换,舒夜又何尝不辛苦呢,这一点从他夜夜不得安睡之中就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十分喜欢抱着白苏睡觉,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沉溺在那一丝的温暖中,唯有待在白苏身边时,身体内疯狂叫嚣的灵魂才能得到片刻安息。
两人夜夜同床共枕,初时白苏还有些说不出口的担忧,但没过多久他就完全放心下来,舒夜对他只是单纯的拥抱,就连亲吻都只是轻触额头,并不曾越雷池一步。
这天深夜,舒夜突然将沉睡中的白苏唤醒,不等他完全清醒过来,衣服就兜头套下,半搂半抱着他起身。
白苏迷迷糊糊中问了一句:“这是要干嘛?”恍惚中似乎是听得舒夜答了一句“离开这里”。
等到了海岸边,被咸腥的海风一吹,白苏才清醒过来,他看了看神色激动的舒夜,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色游轮,不知该作何感想。
平心而论,除了时不时的精分情绪失控外,舒夜对他真的很好,像是把所有关于家的奢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孤注一掷。
那95%的好感度做不得假,白苏感动于舒夜对自己的信任,也萌生过跟他一起离开的想法,想带着他找一处安静祥和的小镇,慢慢平复舒夜心中的魔念。
白苏会跟着舒夜离开,前提是蒋宇森和李子言都安然无恙。
白苏是个孤儿,他的内心深处总是在渴望温暖,也十分珍惜任何一个爱他的人,蒋宇森或许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给他的关爱却没掺一点假,还有李子言,在那五年的时光里,李子言和徐婶才是陪他最久的人,在白苏的心目中他们都是家人。
舒夜看了看白苏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狂热且欣喜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半强迫地带着白苏上了船,动作也没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
甲板上有个栗发蓝眸的男人静静注视着他们,一向风流不羁痞气十足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哀伤,眸光在白苏脸上绕了几圈,最终还是落在舒夜身上,或许是夜风太冷,那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夜,你真的要走?”
舒夜拥着白苏点头:“是。”
风尧身形微滞,脸一下子白了,大概是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舒夜看得不忍,心底又对这人存着几分愧疚,便开口劝解道:“尧,你大可不必如此,你知道的,我是要早晚都要离开的,五年前故意接近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