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许远恒放声大哭,他不知道顾川泽究竟是怎么了,这样面无表情的他像是恢复成三年前他刚来许家时的样子,安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哭声引来了别墅里的其他人,众人这才知道顾川泽的情况没有看上去那么乐观,那场绑架也给他带来了难以修复的创伤,造成了部分记忆错乱,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许远悯这个人,有得只是和他年龄相仿的许远恒,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问出小悯是谁的话。
在众人谈论小悯时顾川泽总是会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有时甚至会痛苦地捂住头。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许远悯三个字,得知情况的顾爷爷十分心疼孙子,将人接了回去,许远恒被送去国外接受治疗,小悯下落不明,曾经亲如兄弟的三个人至此天各一方。
渐渐长大的顾川泽仍然想不起那段过去,只是本能地亲近许远恒。看着孙子一天比一天开朗,顾爷爷看在眼里,请求许家不要将当年的事告诉他,许父允诺。
阴差阳错的,真想被隐瞒到现在,而顾川泽也始终以为自己对许远恒的好感是喜欢。
许远恒的目光太过复杂,顾川泽一时难以读懂,他直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抿唇声音干涩地问道:“如果那个人不是你的话,又能是谁?”
“是我的弟弟,许远悯。”
第45章:渣攻变忠犬(九)
夜色里一如既往的喧闹,陈溪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我说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不怕金主生气?”陈溪惊讶。
白苏眼眸晶亮地在吧台上五颜六色的酒水上扫来扫去,笑呵呵地道:“没关系啦。”
陈溪白他一眼,想到了什么说道:“得了吧,还装,是来捉女干的吧,刚才还看到你那位许金主急匆匆地跑来呢,不会是来见情人儿的吧?”
陈溪之前见过许远恒,知道白苏就是在他家里工作的,但他不知道许远恒就是自己以前常常咒骂的、害白苏吃苦的“白月光“,否则也不会如此神态自然地提到他了。
白苏喝呛了酒,咳嗽老半天:“你看到许远恒了?”
陈溪露出一个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兰花指一翘,在白苏额头上狠命一戳:“看到了,我说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呢,还不过去,万一你那位金主被别的小妖精勾走了,可有你哭的时候!”
白苏捂着额头无奈叹气:“怕了你了,磨人的小妖精!”任命地按照陈溪的指示去了二楼,心里却不以为然,他知道许远恒和酒吧老板的关系,以为他来这里不过是叙旧,自己巴巴地凑上去算怎么一回事?
刚走到包间门外,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任务1进度增加5%。”
“叮!恭喜宿主,任务1进度增加5%。”
“叮!恭喜宿主,任务1进度增加10%。”
……
任务1的进度条不断延长,最终停留在60%的地方,白苏震惊了,卧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将冷漠无情的顾川泽虐到这种程度?
正想着,包间的门霍然打开,对面的人似乎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白苏,一时愣在那里。
顾川泽面容憔悴,双目通红,眸光似欣喜似悲哀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动,却良久没有发出声音,伸出手像是要触碰白苏的脸颊。
白苏下意识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顾川泽却看得犹如万箭穿心,如果许远恒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段最阴暗的岁月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孩子,也是他视若珍宝的存在。
心头密密麻麻的疼,顾川泽几乎不敢回想过去的自己是怎么对这个少年的,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厌弃自己,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他单纯可爱的少年,曾经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少年,却因为他的存在吃尽苦头,顾川泽捂着脸,痛苦不已,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侩子手,亲手在少年的心上刻下伤痕。
眼睁睁地看着任务进度条又增加了5%,白苏心头惊喜,他犹疑地看着顾川泽:“你怎么了?”
心中痛苦不堪,顾川泽在白苏明亮清澈的目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思绪繁乱,他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最终也只是苍白着脸挤出“没事”两字,狼狈逃走了。
白苏看着走过来的许远恒,咬唇不解道:“许大哥,他怎么了?”
许远恒深深地看他一眼,心中迅速产生某种猜测,刚才他将事实真相告诉顾川泽,然后跟他说白苏很有可能就是下落不明的小悯。顾川泽听完之后愣在当场,脸上血色尽失,嘴里一直不停喃喃地念叨着:“竟然是他……他是小悯……”眼里弥漫着浓浓的愧疚和悔恨。
顾川泽为什么要悔恨?又是因为什么产生愧疚的情绪?许远恒眯着眼睛回想对方刚才的神态,很显然顾川泽的愧疚是针对小悯,或者说是白苏的,这么说来他很有可能做过伤害白苏的事。
“许大哥……许大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许远恒回神,阴沉着脸,眸光犀利地盯着白苏:“苏苏,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顾川泽,他……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白苏心中一咯噔,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从宽,就听到脑海中响起香蕉君的声音,让他什么都不要说,只好摇头。
“真的没有?”许远恒眯起眼睛,眸子湛亮。
白苏故意露出一副无措的神态,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角,弱弱地说:“真的没有。”
许远恒明显不相信,但也不再逼他。
这一晚有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有人没心没肺,鼾声震天。
天气转凉,道旁的梧桐树黄了叶子,无端增了几分萧瑟。
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家蛋糕店,宽大的透明玻璃橱里摆卖了精致诱人的蛋糕,穿着白色休闲衫的少年站在橱窗外,眼巴巴地盯着蛋糕,乌黑水润的凤眸清楚地倒映着五颜六色的蛋糕。
蛋糕店里的老板和客人已经注意他很久了,少年的样貌太过精致,静静站在那里的样子几可入画,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看少年的穿着也不像是家境贫寒的,如果是想要吃蛋糕的话,为什么一直不进来呢?蛋糕房的老板不解,客人也不解,大概是少年小动物一样软萌的眼神太让人心疼,竟然有不少客人央求老板把人请进来,他们请客。
众人的目光都被少年吸引住,没人注意到街角处静悄悄地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那汽车紧跟在少年身后驶来,车子的主人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看,尽管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蛋糕上,从始至终都未分给他分毫。
渐渐地有人来找少年搭讪,或男或女,或成熟或青涩,顾川泽死死盯着正和白苏谈笑风生的稳重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青筋毕露。
那男人西装革履,教养良好,一看就出身不凡,白苏被他逗得乐不可支,笑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唔,虽然自己的原计划是来偷师,然后不小心被眼前的男人扰乱了,但是看在对方无意中帮他虐了一把顾川泽,让虐渣攻的任务进度达到70%,白苏还是十分慷慨的附送了几个温暖明媚的笑容。
男人盯着白苏的笑靥失了神,顾川泽无意中扫到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出离愤怒了,同样是男人,他太知道那人眼底压抑着什么了。
打开车走了过去,顾川泽一把将人拖过来,在白苏的挣扎叫喊声中将人塞到车里,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喂,你这是做什么?!”身上的安全带扣的死紧,白苏不舒服地扭动身子。
将车停在路边,顾川泽猛然转身,深邃幽暗的眼眸中是白苏看不懂的神采,他按着白苏解安全带的手,默了片刻,问道:“你呢?你刚才又是在做什么?”
白苏莫名:“明天就是许大哥的生日了,我想去偷师,做蛋糕给他吃。”
顾川泽声音苦涩:“难不成许家的厨子连蛋糕都不会做?”
白苏瞪他:“厨子大叔的手艺不知道多好,我是想要给许大哥一个惊喜,所以才瞒着他们的。”
少年提到他的许大哥时双眸晶亮,灿然若星,眼底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赖,顾川泽心底盛满嫉妒和不甘,却苦于不能宣之于口,费力地张开口挤出一句话,他听到自己声音微微发颤地问:“你……很喜欢他?”
“谁?”少年睁圆了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一只可爱的猫咪,红了脸颊,不好意思道:“你是说许大哥呀,我是很喜欢他,不过,不过……”他咬着唇瓣,有些黯然失落的样子,话虽未说透,却留给对方无尽的脑补空间。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顾川泽觉得浑身发寒,像是寒冬腊月里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由心底漫上来无穷的绝望和悲哀,险些让他红了眼眶,他藏在心底的少年,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少年,已经不记得他了,更可悲的是,他竟然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还很有可能是他的亲哥哥。
他张了张嘴,他想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顾哥哥,教你吃饭说话陪你玩游戏的顾哥哥,你答应过我长大后要嫁给我的,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不会像父母一样将我舍弃,可是,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他想说,你不要喜欢上许远恒,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还想告诉他的少年,许远恒是你哥哥,你们俩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是看到少年纯然喜悦的眼神,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浑身除了冷还是冷,再没有一点其他的感觉,连牙齿都在发颤。
顾川泽满心苦涩地想,不知道现在阻止他还来不来得及,可是想到医生嘱咐的不能让他受刺激的话,又犯了犹豫。
在听过许远恒那一番话之后,顾川泽就派人去将白苏从小到大的事调查清楚,还亲自去问了前一段白苏住院期间的主治大夫,知道他之所以失忆是头部受伤,外加上感情上的创伤,所以以后要格外注意不要让他受刺激,否则很可能引起精神失常。
白苏可不知道顾川泽这么复杂的心思,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管家大叔说许大哥喜欢吃蛋糕,但又嫌店里卖的太腻,我就想着自己亲手给他做一个,算是报答他这一段时间对我的帮助,谁知道蛋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这么复杂,又要想办法瞒着他,可把我累坏了……”
他抱怨着自己累坏了,眼睛却亮晶晶的,语气也是异常的亲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昭示着他对许远恒的亲近和喜爱。
顾川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脏不可抑止的钝痛起来,对方说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正中心脏,疼到无法呼吸。
他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去我那里吧。”
“呃?”白苏惊讶。
顾川泽手指紧紧掐进掌心里,让自己镇定下来,故做淡然地重复道:“去我那里吧,地方宽敞。”
白苏狐疑:“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顾川泽心中一疼,脸上却不敢显露一丝一毫,淡淡道:“我不过是为阿恒罢了。”
白苏想想也就点头同意。
第46章:渣攻变忠犬(十)
在顾川泽的风流过往中,曾经有个记不清是第几任情人的少年特别喜欢看网络小说,那个少年容貌平平,唯独有一把好嗓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像是撒娇的孩子。
有几次顾川泽闲着无聊也扫过几眼,对书里面所谓的“只要他幸福就好,即使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的爱情理论嗤之以鼻,顾大少习惯了霸道和强势,在他的世界观里喜欢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的抢回来,旁人碰也别想碰。
那个时候的顾川泽是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带着心爱之人回家,陪着他为另一个男人的生日忙碌。
大概是受到刺激的原因,幼年时蒙尘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尽管许远恒说关于白苏的身世都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侦探社那边的调差正在经行中,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出结果,但顾川泽心底却产生一股奇异的直觉,那感觉告诉他,白苏就是小悯。
打电话让人送来做蛋糕需要用的材料,顾川泽默默看着白苏一个人忙进忙出。
少年身形瘦削腰身纤细,他的个子不高,皮肤过于苍白,是因为年幼时营养不良的缘故,掌心处有几个老茧,显然身体的主人并非什么养尊处优之人。
顾川泽记得资料上记载白苏的父母是几年前刚来到B市的,在此之前一直在不同城市间流浪,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工作,那个时候,他的少年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在这里看不到的地方,他是不是吃过很多苦呢?
陆明宇助理很贴心,除了各种材料之外还送来了一本册子,详细记载了做蛋糕的步骤,白苏围着围裙,一边翻看,一边念念有词,手指上沾着面粉,模样滑稽又可爱。
顾川泽突然走了过来,伸手在他唇边抹了一下,眸色微暗,迎着白苏不解的视线,淡淡道:“有面粉。”
“哦。”白苏没在意,手忙脚乱地投入到做蛋糕的大业当中。
顾川泽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意识一阵恍惚,这副场景以前也曾见过千百次,那时候白苏还是他包养的情人,早晨醒来,迎着晨曦,他总能在厨房中看到一抹纤弱的身影。
“我帮你吧。”回过神来的顾川泽挽袖子。
“你?”白苏一脸难以置信,心想这人犯什么抽。顾川泽却不顾他的反对,执意帮忙,白苏也就随他了。
顾川泽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哪里做过这些,说是帮忙,实为捣乱,偏偏还态度坚决,牛奶和黄油洒了一地,白苏看着对方一身面粉的男人连连哀叹,心想原来总裁也不是万能的。
将奶油抹好,两人看着成型的蛋糕都愣在了那里,脸色红红白白的几度转换,半晌白苏弱弱地说道:“我还是把它给扔了,再做吧。”
嘤嘤嘤,弄成这副鬼样子怎么拿得出手,看着都快要吓尿了好嘛?
“等等!”顾川泽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下,“我觉得挺好的,扔掉了可惜,可以给我吗?”
“你真觉得挺好?”白苏惊悚了。
看着那坨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顾川泽硬着头皮点头,破釜沉舟道:“对。”
妈蛋,你的审美观究竟是有多扭曲呀?白苏悻悻地收回手:“那好吧。”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个蛋糕看起来好多了,起码不会让人产生一种“卧槽画面太美我不敢看”的感觉,利用等蛋糕成型的时间将厨房收拾好,白苏心满意足地将蛋糕包装起来,笑道:“终于好了,刚好这个点儿许大哥不在家,要快点把它拿回去。”
白苏兴冲冲地抱起蛋糕往外走,停在玄关处回头,挥手:“今天谢谢你了,顾川泽,再见。”
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顾川泽张嘴,对着啪一声合上的房门轻声道:“再见。”回头看着厨台上摆放着的畸形蛋糕,良久不语。
第二天就是许远恒的生日,处理完公务回到家,顾川泽从白苏留下来的瑕疵品蛋糕上切下一块,甜到发苦的巧克力味在舌尖慢慢融化,让人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顾川泽开车去了许宅。
许远恒在国内的朋友并不多,除了顾川泽白苏外,也就是亲友家的几个同龄人了。
大少爷许久不曾在家里庆祝过生日,佣人和厨子都铆着劲要做到最好,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许父的笑容也比往年多上一些,牵着白苏从楼梯上下来,笑着嘱咐几个小辈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