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抿起嘴,脸上显出可爱的小梨涡,他拍拍吴哲的脸颊:“说点开心的事。”
“嗯。”吴哲微笑。
“讨论一下怎么才能把那个混蛋给制住。”
“嗯。”吴哲重重点头,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们可以这样,把他捉回来,先女干后杀,先杀后女干。”成才女干笑。
“然后?”
“然后,如果他不服,就找上十八个男人来轮女干他。”
吴哲摸了摸耳朵:“然后?”
“然后?然后再不行就给他插上震动器吊在梁上一整天。”
“哦哦,然后?”
“还要然后?”成才开始滴冷汗:“那实在不行只能出狠招了,犬马牛羊,鸡鸭鱼肉一起上……总有一个……”
吴哲终于爆笑,抬脚踹过去:“你家开农场的吗?”
成才满意的看着吴哲的笑容,在他身边坐下来:“考虑一下。”他心情很好的吹了一声口哨。
“啊,”吴哲慢慢止住笑:“小花,你相信吗?你说得那一切,我都考虑过。”
“啊?”成才吓了一大跳,吴哲的考虑显然与他的考虑不一样。
“然后我发现这不是我想要的。”吴哲仰起头,台北的天空颜色暧昧,没有半颗星。
想要打破他,写上自己的名字,染上他的颜色,是打破而不是打碎,想要完完整整的袁朗,女干诈而狡猾,狐狸似的危险的飘乎不定的男人。要怎样才能得到?
“那你多少试一下吧?要要看,大不了还是追不到,又不会死,老子也被人甩过,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成才不忿。
“小花你最喜欢什么?”吴哲忽然问到。
“钱,美女,枪。”成才挑眉,帅气十足。
“是啊,所以袁朗给你这些,但又不会一下子给到你用不完,所以你会一直不停为他办事,可是我喜欢袁朗,”吴哲转头看着成才,眼神平静得有些悲哀:“我最喜欢的是袁朗,你说他会怎么对付我?”
成才愣了一下,忽然从背后窜上来一道寒气。
吴哲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下个月应该要去香港,到时候要你全程陪同。”
“我一个人恐怕罩不住。”成才知道他是想要换话题了。
“你去找帮手,价钱好商量,这次应该是要收官了。”吴哲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成才抱住吴哲的腰在他身上乱蹭:“啊,那你们是不是以后都不用雇我了??”
“小花。”吴哲笑容可掬的摸摸成才的头发:“你要是这么舍不得我,我就把你种到盆里去。”
成才放开手,笑出漂亮的小酒窝甜蜜的像一朵花。
住院部的医生都是三班倒,段亦宏临下班的时候去查了一下值勤表,打电话给当夜的值班医生顶了他的班。于是凌晨时分,段亦宏拎着包走进值班室的时候护士们还有些疑惑,他先按例在楼里巡视了一圈,然后把自己的手机电话留下给值班的护士,独自一人走上了七楼。
没有旁人在,段亦宏心里莫名的一松,他虽然不怕袁朗,可见面总是尴尬,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用一种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呆在外面和护理士交谈了几句,段亦宏推开门走到里间去,陶涛睡得很沉,房间里静悄悄的连呼吸都听不到。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和装睡的呼吸声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陶涛,段亦宏一听就能分辨出来,而这对他至关重要。
段亦宏小心的在他床边坐下,就着一点月色的清辉,用手指的描摹他的脸,指尖沿着嘴角划过去,极细腻而美妙的触感,会令人迷醉,他慢慢的俯下身,嘴唇轻轻的碰触着唇瓣,温柔的相贴合,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和温度,如此宁静而温暖的吻,却是只属于段亦宏一个人的。
胆子最大的时候也只有如此了,在他最熟睡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吻着他,每一分每一寸都想要刻在心底里,总有一天会失去,需要用回忆去抵挡漫长的岁月。
最初的时候,他曾经恐惧过,如果陶涛忽然醒过来了应该要怎么办;到后来也会有些幼稚的孩子式的赌气,如果真的醒了,那就告诉他;再到后来那些孩子气变成了隐隐的期待,醒吧醒吧,快点醒过来吧,让我告诉你一切。
可是陶涛总也不会醒。
是啊,总是挑他睡得最沉的时候下手,又如何能盼到他醒过来。
段亦宏退后了一分,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灼灼生辉,他试图细数陶涛每一根睫毛,柔腻的呼吸温柔的缠绕着,空气像是停滞了,不再会流动,锁在尺寸的空间里。
陶涛在睡梦中松开唇,舌尖探出来,轻轻扫过段亦宏的嘴角。
!!!
段亦宏在一瞬间僵硬,蓦然瞪大了眼睛,陶涛却没有醒过来,上身动了动,偏过头去睡,嘴角与段亦宏擦滑而过,眉心皱起一点点。段亦宏一度一度的坐直,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刚刚被细腻舌尖舔舐的触觉还在,微微泛着麻的痒,万蚁焚心似的咬下去。
侧身蜷缩着的陶涛睡姿越来越扭曲,右手握在自己肩膀上,咬着唇,眉毛越皱越紧。
段亦宏试着把食指按到陶涛的嘴唇上,稍微加一点力,小心的揉开他的牙关,牙齿松开了,可是温润的舌却贴了过来,缓缓的滑动着,摩挲他指尖上的纹路。那一点点微弱的吮吸的力度诱惑着他继续深入,手指失陷在某个温暖而柔腻的地方,段亦宏深吸了一口气,保持住这个姿势不动。
陶涛无意识的含着段亦宏一节手指,仿佛就可以心满意足,紧皱的眉心慢慢松开。
于是,那天清早,当袁朗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一番情景。
金色的晨曦雾一样弥漫在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细小的尘埃在半空中飞舞,闪闪发亮,像是带着光翼的精灵。袁朗站在门边咬牙切齿,这两个人的合衬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段亦宏睡得浅,听到门响悠然转醒,看着袁朗深沉的眸色,自自然然的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莫名其妙的,袁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走……出去再说。
段亦宏挥手指着门外,跟着袁朗走出去,小心的关上门方才转过头去袁朗:“有什么事吗?”
他问得太自然,以至于袁朗没来由的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怒气多少来得有那么一点无厘头,于是我们的袁公子放平了心态,唇边绽开一抹笑:“你刚刚在干什么?”
“哦,心理上的依赖症,缘于童年时的关爱缺失或者不安全感,他母亲去世的早,可能也有点关系。”
“你的意思是,他当你是他妈?”袁朗笑得越发恶劣起来。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还没结婚,只好暂时两个都兼了,陶陶有时候也挺像小孩子。”段亦宏像是听不出袁朗口中的揶揄。
袁朗收拾心情,打点精神,发现眼前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缠,不软不硬,不温不火。
“另外,袁先生我这个月内会把钱还给你,我希望今后您不要再去纠缠陶陶。”
“你以什么立场和我说这句话?”
“我是他大哥,他妈过世的时候托我照顾他,我要对他负责。”
袁朗满脸玩味:“怎么照顾?”
“看着他长大,找一个好妻子,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就这样,人生的梦想其实很简单。”段亦宏眼神温厚,平静而和缓的语速,正是因为平静而显得力量非凡。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袁朗有点头疼,如果段亦宏死不认帐坚持站在家人的立场上为难他,他们两个还没开打,他就已经站在不败之地。
段亦宏低头笑,不做解释:“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他也不会相信你。”
“你的企图太明显。”
“我只想为他好。”
“为他好,这话听得真耳熟,你硬划出一条路,要求他照着走,然后理直气壮的告诉他,这是为了他好。”袁朗挑了挑眉毛,淡淡讥讽的样子:“其实呢,你也不过是私心,在他的人生里指手划脚,想把他捏成你要的那个样子……你凭什么就认定只有你是最对的?”
“我不能肯定我是不是最对的,但我至少知道你不会那个最佳选择。”
“你怎么知道呢?”袁朗笑得嚣张而自负:“我有你所没有的,我可以为他做到你做不到的。”
“袁先生,不是有钱就什么都可以的。”段亦宏当真是做宰相的,肚子里的船也得撑到头了。
“至少他不必再为了他父亲的医药费而发愁,至少他不必再做这种危险的工作,你敢说你真的没有一点点私心杂念对着他?”袁朗笑着戳戳段亦宏的胸口:“敢不敢给他个机会让自己选一下?”
段亦宏一时沉默,袁朗趁胜追击:“嘿,他已经21岁了,你就算是他妈,也得放手了,他的一辈子,总是要自己走的。”
“可能你说得有理,但能让我放手的那个人不是你。你的记录太差,我信不过你。”
“哈?”
“这么说吧,袁先生,如果陶陶是你家小孩,你敢不敢把他交到你这种人手里。”
呃……袁朗被他问得一怔,不得不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笑道:“我敢。”
“我没有你的冒险精神,我不敢。”段亦宏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午饭在冰箱里,你找人热一下,我要回去交班,袁先生,假如你真心为了陶陶好,就让他活得简单点。”
袁朗从冰箱里找到饭盒,鸡腿拆肉之后用泡椒清蒸,不油不腻的重口味,很适合舌头钝感的病人。袁朗拿着饭盒看了好一阵。
陶涛还在睡,咬着自己的拇指,袁朗把他的手指拔出来,似乎人在睡梦也知道不满,皱着眉头转醒,视线凝聚之后看到袁朗,首先却惊讶:“你今天不开会?”
“我想你了。”袁朗握住他的一只手贴在面颊边。
陶涛不好收回手,尴尬的笑了笑,转头看到床头柜子上的饭盒:“段段来过了?”
“嗯,说是给你的午饭。”
“唔唔……”陶涛打开盒子来看,满心欢喜。
“他对你很好啊。”
“那是啊,我爹常常说遇上段段这样的大哥,是我这辈子的福气。”陶涛的神色在最欣然的时候忽然转黯淡:“好像我就会给他添麻烦。”
“遇到这种人真有压力啊!他刚刚把我教训了一顿,让我离开你远点,好像担心我这个魔鬼会玷污你纯白灵魂,”袁朗笑得意味深长,流转中光色妖异,他慢慢靠近,气息暧昧:“你打算什么时候向他坦白这一切,我的浮士德?”
“我……”陶涛脸上有强烈的恐惧。
“还是你想瞒着?要不要我帮你。”
“袁朗……”
“我近期要回香港,帮你办出院的手续,看样子,你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想想。”
袁朗十分宽容的拍拍陶涛的胸口,起身离开,把一个空荡荡诺大的房间留下给陶涛。
回不去了,陶涛的心底慌乱而空茫。
回不到曾经的最初,无所畏惧的骄傲。
他不再是段亦宏值得珍视的弟弟,那个会令他自豪的少年。
什么都不是了。
陶涛的肩胛骨上有裂纹,身上大面积软组织挫伤,这样的伤势看起来惨烈,其实都是些皮肉的硬伤,休息了一天两夜之后所有的炎症反应都已经降了下去,现在要出院虽然有点勉强,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袁少的手腕灵活,办事雷厉风行,很快就将一切的手续办妥,陶涛不喜欢坐轮椅,虽然气力不足,仍然坚持自己慢慢走,袁朗倒也不急,由助理拿着药品和杂物,跟在他身后。段亦宏听到陶涛要出院的消息,急忙追过去,在大厅里堵到了那一行人。
“他还不能出院。”段亦宏拦住袁朗。
“主治医生同意了,”袁朗脸上千年不改的笑。
段亦宏皱眉。
“你为什么不跟陶涛单独聊聊?”袁朗很大度的拦着他助手先离开。
陶涛还没有准备好却忽然成为主角,站在段亦宏的面前笑得很勉强,曾经隐藏的恐惧现在变得明显,手脚不知如何摆放的感觉,他做错了事,在面对他的审判官,我们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债主,当然,那不是因为他们比较讨人厌。
“你想跟他走?”段亦宏叹了口气,把陶涛的脸扳起一点点,好看清他的眼睛。
“我,我现在为他工作,你知道的。”
乱七八糟的理由和借口可以有很多,然而这个最直白而且最有力,陶涛不是一个有能力组织语言的孩子,自然段亦宏马上就懂了,于是他有点失望:“我们可以想点别的办法。”
“哥,我已经不小了。”陶涛的目色如墨,光艳的,似乎还渗了一点金光。
我已经不小了,所以不应该继续受你的保护。
我已经不小了,所以不必再奢侈享受任性的天真。
不小了,明白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底线。
真的不小了,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觉得委屈。
段亦宏明白自己其实已经不必再说什么,他抬手,十指插进陶涛的头发里,外科医生的精细敏锐的指尖划过头皮和发根,额头贴到一起磕了一下,然后是拥抱,下巴搁在彼此的肩膀上。
“我等你回来。”段亦宏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既然不能束住这只倔强的鸟,那么,无论如何,他会为他留一扇门。
“啊。”陶涛轻轻的应了一声,笑笑的脸,眼眶里有点湿,他挥了挥手往门外走。
他没有说‘嗯’没有说‘好的’,他说‘啊。’
我们的生命中有一些门,一旦关闭,就难再打开。
袁朗站在大门外等待,半侧着身。
仍然是早上,晨光里褪尽了金与红,慢慢转作明煦的黄,袁朗笼了一身的阳光和明媚,身姿流光。
陶涛从略显阴冷的大堂里往外走,光明和阴影交错成一道笔直的线,从他的脚尖开始往上爬,一寸一寸的上移,当光与暗的分界切割开他瞳孔的瞬间,陶涛顿了一下,往前探出一点点,他看到了袁朗的微笑。
奇惑而炫目,有耀眼的光。
真是奇怪,明明是最黑暗的,却看起来比谁都要光明正大。
世事,往往如此。
“你爱他?”
袁朗看着陶涛扒着车窗往后看,那扇门口其实什么都没有,他要看的人深藏在里面。
陶涛顿时紧张起来。
袁朗看着陶涛像是一只忽然觉醒的豹子那样张开了毛发,尖利的爪子从指尖上探出头闪着微寒的光。
他放缓了语速,沉声道:“知道吗?越是干净雪白的人,越是脆弱,你的段医生,道德完美,做人正派……”袁朗眨了一下眼,慢慢的笑了。
“你不许动他。”陶涛森然道。
“凭什么?”袁朗挑起眉。
“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马上杀了你。”
袁朗笑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谁都活不了。”
“无所谓!”陶涛咬牙,斩钉截铁。
袁朗眯起眼睛,收缩的瞳孔让眸光变得锐利,他看到陶涛身后浮动的黑暗狂潮,看到那双清亮的圆眼睛里兵戈的杀伐。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真的笑了,捂住眼,仰面倒在坐椅上:“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