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着他干什么……季钦觉得自己愈发莫名其妙了。
但季钦就是会想那个人。每天,季钦在公司里、接鑫鑫的路上、超市的货架旁、去过的西餐厅……都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与周醉一起来时的情景。那次周醉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都会在一刹那间浮上心头。
然后,就加倍地想要见他。
……
——两个半月后的一个上午,因为某个精神病员工将公司的中央空调温度设得太高,季钦一怒之下将其调到最低,冷得发抖但是碍于面子没有再改回去,最后终于病倒并且高烧。
躺在家里床上,季钦浑身无力。
睡又睡不着,干别的事情又没有精神……难受至极,季钦翻过来覆过去,最后觉得此刻心里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反正没有别的可干,权当打发时间,胡乱折腾只会更加烦躁。
“鑫鑫。”季钦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儿子,“你给周醉打个电话说我病了。”
“咦?”
“别说是我让你打的。”
“哦……”
季钦帮着鑫鑫拨了号码,然后便将手机给了鑫鑫。
“喂……”鑫鑫的童音很快响起来,“我爸爸他病了……难受得不行了……”
然后鑫鑫便将电话给了季钦。
“为何是你?”季钦故作惊讶。
“你怎么了?”周醉问道。
“没事,高烧。”
“我回去吧。”
“嗯?”季钦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不用,小病。”
“你叫医生了吗?”
“没有。”干吗要叫医生?都这么难受了,还要找个陌生的人到家里来?一想到会有人踏进除了自己、周醉和鑫鑫外从来没有人进过的卧室,还要对他问东问西喋喋不休,季钦心里就是一阵厌恶,烧得似乎更严重了。
“吃药了吗?”
“没有。”家里根本没药,有也早已过期,他也懒得去买。
周醉叹了口气:“这边事情不多,我可以先离开,明天就是周五,只有一天不在。”
“……”
季钦放下电话,似乎好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么难受了。他喝了点水,困意袭上来,闭上眼睛竟然就睡着了。
周醉是半夜抵达的。
扶着季钦吃了些药,又用冷水浸湿毛巾敷了额头。季钦一直在睡,朦朦胧胧地感觉头顶毛巾经常在换,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第二天醒来,温度居然低了很多。
周醉照顾季钦三天,周日季钦想去公司处理一些工作,虽然这时已经完全恢复,周醉还是坚持送他去了公司。
季钦工作之时,周醉一直看着。
然后,就在季钦完成一切关上电脑之时,周醉突然说道:“我爸……让我正式决定,是否同意去那工作两年。”
“……”
“之前三个月只是熟悉下情况。如果我接受了,他就会正式宣布这个消息了。”
“……”
“是你想见我,我说对了吗。”
季钦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周醉第二次用这种口气说话,上次……也是因为同样的事。
“你让鑫鑫给我电话,我说对了吗。”
“……”
“我很高兴。”周醉又继续道,“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季钦想要否认,但却说不出口。
周醉叹了口气:“季钦,上次是我问法不对。”
“……嗯?”季钦皱眉,心突突跳,突然有一种会发生什么的预感。
很奇妙地,他也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期待。
“我并不想去,我不放心你。之前我努力了那么久,你好不容易才开心了一点,我想让你更开心些……”周醉走上前来,一边膝盖跪下,两手轻轻握住季钦椅子两边的扶手,将季钦整个人圈起来,让他无处可逃,然后抬起眼睛,看着季钦:“季钦,让我来照顾你和鑫鑫一辈子,行吗?”
季钦猛地一抖。
他很明白,只要说一句“好”,就再也不用忍受那种孤独的痛苦和等待的折磨了。
那种滋味,一点都不好。
季钦闭了闭眼,然后又猛地睁开,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
周醉明显眼神一暗。
“不过……”季钦望向远处,不再看着周醉,他用指节轻轻敲打着扶手,“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要照顾我……”
“……?”
“……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吧。”
周醉仰脸看着季钦没有说话。
季钦表面依然平静,其实心脏跳得厉害。
周醉到底在想什么?不吭声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很直白了,难道他还没有听懂?那还应该怎么去说?季钦一下想了很多。
然后,周醉突然笑了:“说过的话可不能不认。”
季钦哼了一声,还是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当然。”
他答应过的事,一向都会做到。
周醉又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季钦:“这个可是一辈子的。”
“就算将来我反悔了你能怎样?”
本来季钦打算不管周醉说会对他做些什么事情,他都用一句“你敢你就试试”来作为回答。
没想到,周醉又笑了下,说:“那么我就死给你看。”
“……”
“我是很认真的。”
“行了我知道了。”季钦气势立刻弱了很多,“我不会反悔的。”
“嗯。”周醉握住季钦在扶手上的手,然后轻轻亲了一下他的手指:“那我现在要谢恩吗?”
季钦只觉得一股电流似的东西从手指被亲的那个地方飞速地窜到了小腹。他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稍微定了定神,还是冷冷地道:“心里明白就好。”
“回去吗?”
“好。”
周醉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季钦,眼睛很亮,季钦莫名地就被电了一下。周醉一手摸了一下季钦的耳朵,然后轻轻扶着季钦一边颌骨,俯下身去亲他的唇。季钦稍微后仰躲避了下,但是周醉跟着向前探了过去,还是将季钦给按在椅背上狠狠地吻了。周醉将季钦的唇和唇角都舔了个遍,倒是没有将舌头也伸进去,然而季钦已经开始有快要窒息的感觉了。季钦想,原来这是这么奇怪的一种感觉。除了周醉,他没有与任何人亲吻过。
他将周醉推开:“你够了没。”
“永远都不会够啊。”周醉说,“不过这一回就这样好了。”
“……走吧。”
季钦说完就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站定了回头去看跟在身后的周醉:“对了……”
“……嗯?”
“既然你一定要留下来照顾我……”季钦想了一下措辞,“你还会去另外一个城市么?”
“这个啊……”周醉竟然露出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来。
季钦对他怒目而视。仔细想想,周醉刚才的确没有说过“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会留在这”之类的话,是他自己那么认为而已。如果是被骗了……季钦决定,只要这人敢说句“是”,自己就会当场毁约,周醉想死就死,想死在哪就死在哪,想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他是绝对不会管的。
“我说了你别发怒……”
季钦觉得自己已经怒了:“有屁快放!”
“其实……”周醉又道,“我早就已经拒绝我爸了。”
“……嗯?”
“我明确地说我不会去了。”
“……”
周醉又道,“就算你无所谓,我也舍不得啊。”
“……”
“而且我也不会放弃你的。”周醉说,“我很清楚自己没你不行,所以我会一直继续下去,即使可能只有万分之一,我也没法抽身出来……怎么说呢,那样的话,会有一种我这一辈子就到此为止了的感觉。所以,既然决定不会放弃,那还是缠得紧点比较好,指望你主动是不可能的。”
“……”对面这人一向如此直白,好像根本就不清楚“不好意思”、“很难为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
“……你说要留在这,你那个爸没有意见?”
“不用理他。”周醉倒是一脸坦然,“你也知道的,他管不了我。”
“……”
周醉这人非常自我,季钦一直知道这点,好像他就只有对着自己的时候会有些许不同。
“走吧。”周醉又说,“病才刚好,还是需要多休息下。”
“……嗯。”
……
从这一天开始,周醉就经常会动手动脚。
比如有时季钦早上起来站在落地窗前,周醉就会从身后搂住了他然后还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在季钦的后颈周围蹭上几下。再比如,周醉开车的时候会突然去握季钦的手。或者,晚饭之后趁着季钦翻看财经报纸的功夫俯下身子从后面亲一下季钦的耳朵。总之,与过去大不相同。之前周醉基本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可以以人事不知作为借口将人抱在怀里,现在越是明目张胆,一开始季钦还不太习惯这些偷袭,不过不久之后他就无所谓了,甚至感到有些舒服,心里会有种奇特的满足感,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个零件出现了什么问题。
——季钦并没想过会有什么人会来干扰他,直到周醉堂姐给他打了电话提出见面。
季钦一直以为就是以前见过无数次的那个堂姐,真正瞧见了才知道不是。
这家伙怎么有这么多个堂姐……
季钦开始怀疑,是不是周醉不仅仅是他爹妈的独子,就算加上了七大姑八大姨等等一堆亲戚家的孩子,他也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而且还是唯一一个男的,所以才会被宠得这么无法无天,物以稀为贵么,多新鲜啊。
“有什么事?”季钦直截了当地问。
对方笑了一下:“你还真是直接,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和周醉的事,我们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季钦皱着眉头:“怎么会知道的?”
“周醉说的。”
“……”
“我们感觉周醉这段时间不太一样,问他他也没有特意说谎隐瞒。”
“……”
“他倒是很坦白,什么都不在意,根本就不仔细想想。”
“……”
到了这里,季钦也差不多明白了,今天这次谈话,大概是周醉家里的意思,周醉父母与季钦在生意场上偶有交道,又是季钦长辈,有一些话不太好说,于是并不插手,却让这个堂姐推了出来与他谈话。
季钦声调没有起伏:“根本就不仔细想想?想什么?”
对方叹了口气:“周醉这次挺认真的,我们也都看得出来,可是这事确实不行。”
“哦?”
“我们两个全都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所以我也就直说出来吧。家里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因为一时情迷昏了头脑,而是应当全面考虑整件事情。我不否认,我们首先肯定是从自己这边来思考这件事的。不说两个同样性别的事,只说另外一件。周醉一定会继承家里的生意,但是如果他没有孩子,再下一代该怎么办?你有一个儿子,但实际上与周醉没有丝毫关系,难道让他继承周家?你好意思让季家的人去继承周家吗?”
季钦怒点一向很低,这时已经有点动怒,于是又是“哼”了一声:“鑫鑫不稀罕你家的东西。”
对方知道刚才非常强硬,这会已经稍微摸清季钦性格,于是语气稍微软了一点:“不是这个问题……”
季钦开始不耐烦了:“让你孩子接管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对方愣了一下,“这可是周家的企业。”
季钦说:“这么喜欢这个姓的话,就让你孩子姓周好了。随母姓,挺好的。”
这个堂姐愣愣地看着季钦,似乎觉得季钦非常不可理喻。
“总之,”季钦又说,“继承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会因为这个烂事受到影响的,所以你说的事我不可能答应,他……”
顿了一顿,季钦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对方稍微定了定神:“当然不只是为了我们,否则那也太不讲道理……我正想说另外的话,对你来说,也是重新考虑更好一些。”
季钦挑了下眉:“哦?”
她叹了口气:“你伺候不了他的。”
“……?”
“他是一个很难伺候的人。就连我们,从小在一起的有血缘的家人,都会觉得受不了他。”
季钦问:“……我为什么要伺候他?”
话才刚说完,电话便响了。
季钦一看,就是周醉。
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问:“干吗?”
周醉问让:“你在哪里?”
季钦报了一个位置:“我心情很差,你过来接下。”
“好。”
“快点。立刻出发。”
“好。”
说完季钦挂断手机,看见对面的人正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他,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
周醉果然来得很快。
看到季钦之后,周醉下车帮着季钦拉开车门,季钦面无表情坐了进去。
周醉远远看见他的堂姐,没有说话,只望了一眼便带着季钦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钦才说:“她来找我。”
“嗯。”周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大概想得到你们说了些什么,就让她把她听到的和看到的汇报过去吧。”
“……”
“她和你曾经见过的那个堂姐不太一样。”周醉又说,“之前那个堂姐一直都在周家工作,是一个女强人,不太干涉家里的事。这个倒对生意没有什么兴趣,基本都是处理家里的事。嫁了高官,一直以来外面的人都是对她言听计从,所以说话总是相对强硬一些,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那个堂姐不是也要给他相亲?怎么成了不太干涉家里的事?
不过现在季钦没空研究这个。
他应了一声,又问:“你是怎么和家里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