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袁掌柜拿着几本账册走进来。
“公子，到今天的帐全都在这里了。”
“嗯。”严格拿起最新的一本翻阅，“笔墨伺候。”
为了客人方便，每间雅间里都有文房四宝，挽香直接拿过来。
严格以心算来对账，偶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随机抽查了十笔帐，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点点头，将账本放下。
“菜方是如何保管的？由谁保管？”
袁掌柜道：“除了开业前三天每天中午和晚上分别推出四道不同的荤菜和两道不同的素菜，之后都是每两天推出一道新菜。严大少爷每次提前一天将菜方告诉宋大厨和刘大厨，他们各有一间专用小厨房，专门做特色菜。后厨只有他们俩掌握着特色菜菜方。菜方连我都不知道。”
严格没有问他这两个厨子是否可靠。厨子是严孝景和严肃找的，问掌柜他们是否可靠就等于在外人面前怀疑自家父亲和兄长。
严格回到最初的话题，“今天的事肯定会对留仙居造成一定的影响。掌柜可想好怎么挽救了？”
掌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的想到两个办法，或者提前推出一道特色菜；或者适当降价，吸引客人。”
挽香暗暗点头，觉得有道理。
高风抱着双臂站在一边，也觉得两个办法都可行。
严格晃了晃折扇，摇首道：“不妥。留仙居本来就是以高消费的有钱人为招待对象的高级酒楼，这些客人既然都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如何会在意你降下的那几十文钱或者几两银子？至于多推出一道特色菜，现在去找严大少爷来不及？”
听他这么一分析，掌柜顿时急了，捶首顿足，“这！那该怎么办？留仙居可不能毁在我手里啊！”
严格放下折扇，平和却不失严厉地睨他一眼，唇角微翘，“看在你是真心实意为酒楼担心的份上，本公子就再帮你一把。”
他拿起笔，唰唰地写下一个新的菜方。香薰猪排。
“今明后三日到留仙居来吃饭的客人，每桌均免费赠送一道香薰猪排且只赠送一道，同时要告诉客人，以后这道菜永远不会在留仙居的桌上出现，更不会在其他任何酒楼里出现。其他的，别多问。”
掌柜识趣地不问，对他千恩万谢，“多谢公子！今天的救命之恩，袁安铭记在心。”
“其他的，自己去琢磨。”严格“哗”地打开折扇，起身离开。
25章：可靠的家人
“皇兄，我来陪您用午膳。”皇甫于琥从幕帘后探出笑起来总显得坏坏的脸，大踏步走进大殿。
皇甫于琥和皇甫玉琛同为太后之子，比皇甫玉琛小三岁。皇甫玉琛登基后，一干兄弟因为名字犯“玉”的忌讳，所以把名字里的“玉”字改成了“于”。兄弟二人是一奶同胞，因此感情甚为深厚。皇甫于琥出入腾龙殿甚至不用通报，可见皇甫玉琛对皇甫于琥有多信任。
皇甫玉琛继续批阅奏折，头也不抬，“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留仙居用膳？”
“别提了，”皇甫于琥晦气地摆摆手，“今天收到的消息，留仙居的菜不干净，早上有人吃出病了。我可不敢再去了。”
“喔？”皇甫玉琛抬起头。有趣。那人好容易得到出宫的机会，他敢肯定他一定会去留仙居看看。他会是何种反应？束手无策？还是，斗志昂扬？
他所指的“那人”此时在回严府的路上。
“公子，”挽香道，“香薰猪排既然能被推出来赠送，一定是一道好菜，为何只推出三天，而且以后都不再做这道菜？”
高云和小船子回来后才听说这件事，好奇地竖起耳朵。
严格笑道：“只是利用人们的猎奇心理罢了。”
“猎奇心理？”小船子挠挠头，“奴才不明白。”
严格想了想，“打个比方，大冬天的，突然看见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往河里跳，而且脸上还带着笑，你们会不会觉得好奇？”
挽香和小船子都点头，“公子真厉害，这么一说，我们都懂了。”
“简言之，就是利用人们的好奇心。噱头而已。”严格道。
回到严府，严孝景、严夫人在大堂的上座正襟危坐。严肃也一脸严肃地坐在一边。跟三堂会审似的。堂内除了他们，并无任何小厮和丫鬟，连忠仆严福都不在。
严格笑着走过去，“爹，娘，大哥，怎么都这么严肃？”
严孝景板着脸，右掌使劲在在桌上一拍，茶杯都蹦了起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怪今日早朝时他觉得皇上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二弟，你总算回来了，都在等你。”严肃让严格坐下。
严孝景和严肃回府后听说严格出宫了，都神色大变。所以严夫人又开始紧张了，“格儿，现在可以把话说清楚了吧？你爹和你大哥都很担心你。”
严格笑容不变。他看向挽香和小船子，“你们去厨房看看饭菜做好了没有？本公子快饿死了。”
“是。”
两人离开后，严格才神色一正，道：“爹，是这么回事。昨天……”
严孝景听完他的话，两眼一翻，险些被他气得厥过去，手指指着他直发抖，“你，你说什么？”他猛然转向严夫人和严肃，高声道：“你们还成天在我面前说他变得怎么怎么懂事了，我看他是越来越任意妄为、越来越活腻味了！居然还敢和皇上做交易、谈条件！都快把天捅出窟窿了！”
严夫人和严肃惊愕地看着严格，被严孝景这么一吼，吓了一跳。
“格儿，你，你怎么如此胡闹……”严夫人急得捏紧手绢，嚯地站起。
严孝景气得一脸重复好几个“糊涂”。
高风和高云这才明白严格和皇上之间是怎么回事，暗自佩服严格的胆量。和皇上做交易，严格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严谨小声地嘀咕，“主人，你爹好可怕。”
严格在心里干笑。他正色对严孝景道：“爹，我没犯糊涂。您先听我把话说完。”
严孝景气得直喘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事情已成定局，他不听严格解释又能如何？
“说！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爹，儿子在宫里过得……”重点的地方故意含糊，配合为难的表情引导严孝景他们往不好的方面想，“皇上更喜爱女妃，另外三位男妃又都相当出色，儿子的位置非常尴尬。儿子总不能一辈子如此吧？儿子便想，既然儿子喜欢从商，何不凭此巩固在宫里的地位？那样，即使儿子一生不受皇上宠爱，至少求一份安定。更重要的是，还能为圣上分忧，就像爹常说的‘报效朝廷’。何乐而不为？”
严孝景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高风和高云身上掠过，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浸氵壬官场多年，不像严夫人那么单纯。高风和高云是工部尚书高敬威的儿子，颇受皇上信任。如今在严格毫无功劳和圣宠的前提下，他们居然被皇上派到严格身边，而且严格打发了挽香和小船子却没打发他们，显然不正常。
严肃也若有所觉，责怪地看了一眼严格。
一时之间，严孝景和严肃都没有说话。
高风和高云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但他们不能离开，只能假装不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爹，您相信我。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严格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笑眯眯地走到严孝景身后，为他捏着肩膀，“对了，我得和您说说留仙居的事。我们边吃边聊吧，我快饿晕了。”
严孝景睇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才站起，“你以为从商就是你想得那么容易？到时候有你的苦头吃！都去吃饭，懒得管他！”
严格还是笑，和他一起走，不时为他捶下背，把严孝景弄得气笑不得。
严夫人和严肃在后面看得直摇头。
严家四口坐了一桌，管家严福在旁边多摆出来的一桌上陪高风和高云，挽香和小船子也和他们坐在一起。
严肃看严格说话丝毫不避讳高风和高云，而且神色间看不出一丝勉强，不禁也有些佩服弟弟的胆识。这个弟弟比起以前变化太大了，看来皇宫确实是最能改变人的地方，让他这么快成长起来。只希望他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作为兄长，他还是在严格的肩上使劲砸了一拳当做教训。
严格有功夫在身，不痛不痒。他为严夫人布了菜，提起留仙居的事，“今天在留仙居……”
“有这种事？”严孝景皱起眉。
严格笑了笑，“其实这种情况能够料到。今天的问题还只算小问题，以后可能会出现更多问题，比如吃回扣、以次充好、做假账，甚至菜方泄露等等。”
严孝景和严肃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菜方泄露？”
严格把他们的酒杯满上，“爹，大哥，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们找的人不可靠，而是留仙居窜起的速度太快了，各环节的配合还不够完美，因而才容易出问题。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越往后，出纰漏的次数越频繁。”
“酒楼的事，我和你大哥不好插手太多。”严孝景也为难。他和严肃都是书生出身，而且还是官身，让他们处理生意的事确实难为他们。
严夫人是妇道人家，对生意之事只一知半解，并不插话。
严肃看着严格，“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严格点点头，“确实有些想法，但还有一些细节没有考虑完善。以后我每日都能出宫，爹、大哥，如果你们放心的话，就把留仙居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严孝景看了看严肃。他不是很在意留仙居，留仙居将来还不是留给他们兄弟俩？
严肃毫不犹豫地颔首，“留仙居本来就应该是你的，由你处理有什么不放心的？”
严格笑着摇头，他早就想好了。既然和严家绑在了一起，而且严孝景、严夫人和严肃对他确实好，以后他会把他们当真正的亲人。不管他手下有什么产业，他都会算严肃一份。但靠说的，不如靠做的。而且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先不说这个。等我考虑好后，我再把怎么处理留仙居的事说给你们听。”严格站起身，为严孝景、严肃和严夫人各自倒了一杯酒，“爹、娘、大哥，我真的长大了。我知道我一些的决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我有信心将这些事处理好。你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相信我。”
严孝景三人相视一眼，都笑了，同时举杯。严格已是“嫁”出去的人，而且是宫妃之身，他以后的路主要还是靠他自己走下去。
“事到如今，不相信你又能怎么样？”严孝景粗声斥责，双眼却很和蔼。
“谢谢爹、娘、大哥！”严格也笑了，很感激他们的包容。没想到在现代无法得到的温情反而会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体会到。
26章：制作钢笔
吃完午饭，又陪了严孝景和严夫人一会儿，严格带着高风他们离开，着手制作钢笔的事。他更喜欢签字笔，但签字笔的笔芯尤其是笔尖部分是精细活，对工具的要求太高，在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一丝可能性。他只能选择钢笔。
“高风、高云，你们先打听一下城里最好的铁匠铺是在哪里。”严格靠在窗边，对马上的两人说道。是在闹市，马车和马都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是。”
高风和高云拽了拽缰绳，去向路边店铺的老板们打听，很快驱马回来。
“公子，再过两条街道就是。属下在前面带路。”
马车在老李铁匠铺前停下，铺子门大敞，一个赤着上身的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在打铁，传出有节奏的敲打声。汗水落在烧红的铁块上，滋滋作响。
高风交代小栓子看好马和马车。
严格走进去，打量架子上摆放的一些铁具，镰刀、剪刀、铁锹、锄头、刀、剑、匕首等都有，看得出打造得很精细。只是少见小巧的物件，严格有些失望，担心会白跑一趟。
老李看几人的穿着就不像需要亲自来买东西的人，只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叮叮梆梆地敲打。
铺子里被火炉烘得很是闷热，挽香拿起一旁桌上的大蒲扇给严格扇风。
严格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对小船子示意。小船子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老李的眼神一闪，这才停下手头的事，擦了一把汗，说话很爽快，“不知这位公子想打什么铁具？我这里什么都能打，只有你说不出，没有我打不出。”
“喔？”严格就是想听到这样的话，“本公子要做的东西很小，老板可别把话说太满。”
老李一脸骄傲，“再小总不能比针还小？”
严格一愣，随即一笑，“那倒不会。本公子这里有图。如果老板做不了也不能把图泄露出去，否则恐怕……”
高云的头脑很灵活，配合地拿出皇宫侍卫的令牌对他亮了亮，老李的脸色微微一变。
严格担心有些吓过头了，接着道：“如果做得了，不仅可以得到更多赏钱，而且还能立功。”
老李一怔之后，反而来了兴趣，“真的？”
严格这才把图拿出来，“你先看看这个，可以按照图上画的做，大小最好能和图一样。”
老李仔细地看过图后，指着内胆，“这个地方是一个孔？”
“不错。这是一种比毛笔更好用的笔，将墨水装进细管里后可以书写。”严格赞许地颔首，详细地为他解释，“这是笔尖，注意到中间的孔和缝隙了？这里是出水的关键。这个吸管是装墨水的……”
高风和高云惊叹地盯着严格，若这笔做成了，别说能立功，而且还是一大功！这可是造福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大功德一件！
挽香和小船子相对淡定些，但闪动的眼神泄露了他们同样不平静的心情。
老李惊奇地看了严格一眼，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能做是能做，只是……”
严格接过他的话，“只是墨水容易让笔尖生锈，影响出水。对吗？”
老李点点头，“原来公子也想到了。”
“所以，本公子需要你想办法减缓铁片生锈的速度，至少让笔尖在一年内不会生锈；或者找出可以替代铁的、耐磨的材料。你是铁匠，对这方面的了解一定比本公子多。”严格看一眼小船子。
小船子又拿出十两的银子。
严格道：“本公子允许你和其他这方面的能工巧匠讨论或者合作，前提是不可泄露这是一种新笔。又或者，你可以向本公子推荐更合适的人才。一旦成功，同样少不了给你的奖赏。本朝重文，这可是一件大功劳。李老板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老李明显心动了，迟疑了一会儿，一咬牙，“我接了！”他祖上四代都是干的手艺活，没什么大出息。若真能挣到一份荣誉，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说不定还会福荫子孙！
严格提醒道：“因为这根吸管的尺寸必须和内胆配套，所以也要由你来解决。它对柔软性的要求很高，并且不能漏水。想找到符合条件的材料恐怕不容易。你考虑清楚了？”
老李道：“这个倒不难。火鸦的肠子晒干后再浸泡就很柔软，符合这笔的要求。”
“很好。”严格对这一趟非常满意，“你先尽快做出一件成品给本公子看看，细节方面的问题可以以后再改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