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湛被他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吧，是冬天衣服穿多了吧？”
“屁，你晚上脱了衣服也有肉了！”说着还拍了拍纪明湛的肚子，“你以前没肚子吧。”
纪明湛摸了摸自己肚子，“大概是冬天运动少了。”
远处有人在拍婚纱照，长长的白色头纱在寒风里飘动着，新郎没什么事儿，新娘被冻的不行，一停下来就要披着羽绒服跳脚。
“大冬天的拍结婚照是自虐吗？”李诺感慨。
“大概是快结婚了吧。”纪明湛凑到李诺耳边说，“我们以后也拍结婚照。”
李诺抬着抬头看着纪明湛，一脸调笑的样子，“结婚照？”
“嗯。”语调上扬。
“我们结婚？”
“嗯！”语调再次上扬。
“不如这样吧，我们一起出COS吧，就我最近在看的那个XXX。”
“我出什么COS！”
“你不也挺喜欢的吗，来吧来吧……”
……
李诺睡觉像只树袋熊一样，纪明湛就是那棵树，他喜欢缩成一团紧贴着纪明湛。
“我们会拍结婚照？”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诺突然问。
“会，我们还要结婚。”
“嗯。”他在纪明湛的肩膀上蹭了蹭，“那我要攒钱娶媳妇儿了，去哪儿结？”
“你想去哪儿？”纪明湛环抱着李诺。
“我想去挪威。”
“好啊，我们冬天去，去看极光好吗？”
“明年冬天？”
“嗯。”
第二天一大早纪明湛被大白叫去公司加班，要走的时候李诺还睡的稀里糊涂的。
纪明湛亲了亲李诺，摸了摸他的头发，“一会儿起来吃早饭，凉了就自己热一热。”
“嗯。”李诺闭着眼睛答应他。
“你要不吃啊。”
“嗯。”
“我去上班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中午饭也要吃，别太懒了。”
“嗯嗯。”全程眼睛都没睁开过。
纪明湛略感无奈，估计他午饭也不会吃了。
听到人走关门的声音，李诺在被子里缩了缩，继续睡觉。
早晨睡觉很容易做梦，而且睡的也不深，李诺是被开门声吵起来的，看看手机，才九点半。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忘拿东西了？”李诺心想。
“明湛？还没起啊？”
李诺腾的就坐起来了！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这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纪明湛的妈妈！
李诺低头看了看自己——什么都没穿！抬头看了看卧室的门——没关！
他立刻钻到被窝里装睡，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纪明湛的母亲了。他把自己缩成一团，面朝卧室的门，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屋外慢慢走近的脚步声。
李诺不敢睁眼，只能装睡，他很害怕，出了一身的冷汗，甚至开始发抖。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远，门关了，安静。
李诺睁开眼睛，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了。他摸了摸身上的汗，长出一口气。
“阿姨肯定看到我了，怎么办？”
他感谢纪妈妈没有当场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儿子家里，为什么会在自己儿子的床上。如果纪妈妈真的把自己从床上揪起来了或者叫醒了自己，就真的要撕破脸了。自己没有被打，没有被骂，没有被指着鼻子让自己滚出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过李诺知道，以后怕是不会平静了。
李诺知道纪明湛还没有向家里出柜，他慌忙找出手机给纪明湛打电话，手还有轻微的颤抖。
“喂，醒啦？”纪明湛笑着说。
“纪明湛……”他那从嗓子里艰难挤出来的声音在发抖。
“怎么了？”
“刚才，你妈妈来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在装睡……然后她就走了。”
“嗯，”纪明湛安慰他，“你别害怕。”
“我真的害怕，她知道了！”李诺变得激动起来，“怎么办！”
“我家里那边我会处理的，你完全不需要担心，知道吗？”纪明湛说，“你现在起床，把早饭吃了，玩游戏或者出去逛两圈都行。不用担心这件事，嗯？”
“我觉得你妈妈不会喜欢我了，九点多了我还在睡觉，而且我觉得她知道我是在装睡，她会怎么看我？我没穿衣服，真的是来不及起床了，刚才真怕她把我叫起来，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如果她问了你会怎么说？”
李诺一只手抠着手机壳，咬着嘴唇，不说话。
“嗯？”纪明湛催促道。
“……我会说是朋友，来借宿的。”
“……好了，别再想这件事了，我会跟家里人说的，快去吃饭吧，拜拜。”
“老师！”李诺突然叫住他。
“嗯？”
“你要跟家里人出柜了吗？”
“嗯。”
第二十四章
纪明湛是一定会出柜的，只是没有想好时机，这样也好，天上掉下了时机，不得不出柜了。他自认父母都是十分明事理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他们肯定会伤心的。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纪明湛对此很愧疚，但是自私一点儿讲，人活一世，总是希望自己能幸福的。
快下班的时候，纪明湛往家里打了电话。
“喂，妈……”
“哦，明湛啊。”
“我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
“嗯，好啊……明湛啊……”
“嗯？”
“等你回来再说吧，回家的时候买点儿姜。”
纪妈妈平时跟儿子打电话语调都很欢快，今天却沉闷了很多，纪明湛对着电话叹了口气，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他原想买点儿父母爱吃的东西带回家，又觉得太刻意了，就拎着两块姜回去了。
纪爸爸等着儿子的姜做汤喝，爸爸在厨房里忙活，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思量了一下，还是进了厨房。
“你妈今天早晨给你送汤去了，你喝了吗？”纪爸爸问
“哦，还没呢，我今天加班。”
“周末还加班……诶？也没见你妈把汤拿回来啊。”
“哦……我家有人在。”
“谁啊？”
“朋友。”
“哦……好啦好啦，炖上就好啦，出去看电视吧。”
纪爸爸乐呵呵的拉着儿子出了厨房，母子俩各怀心事，只有纪爸爸情绪高涨，他退休在家，整天闲着没事就到处逛，晚上回家跟妻子儿子啰嗦，年纪越大话就越多，因为越来越怕寂寞了。纪明湛真羡慕他爸，遇到什么事儿都乐呵呵的。
“爸，妈，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别，”纪妈妈抬手打断了纪明湛，“吃完饭再说，不然我怕今天的饭吃不下去了。”
纪爸爸给儿子使眼色，意思是问他怎么了，纪明湛只是笑着摇摇头。大概是察觉到了妻子的低气压，纪爸爸也不再多话了，此后就安静了许多。纪明湛吃的不多，一直在默默打量着父母，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吃完饭后，纪妈妈主动问起了这件事。
“我今天早晨去你家了。”
“嗯。”
“你家没锁门。”
“……”
三个人都安静着。
跟职业有关，纪妈妈是个严肃中有着温柔的人，有涵养，纪明湛从来没见过她跟别人脸红吵架，在家也不吵，从来都是一句话就把别人顶回去了。
“你卧室里睡的是谁啊？”纪妈妈突然说，声音虽然不大，语调却是拔高了。
纪爸爸被她这话吓了一跳，看着他俩，“什么意思？你卧室里，睡了，谁？”
略一反应，纪爸爸好像明白了过来，笑着说：“看来……”
“你先别说话行吗？”纪妈妈不耐烦的说。
纪爸爸噤声了。
纪明湛张着嘴，有点儿说不出来，话就哽在喉咙里，压的嗓子疼。
“对不起。”他突然说，这三个里有满满的失落和挫败感，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很小的时候，在记忆的最远处，调皮弄坏了家里的东西撒个娇就能混过去。
“他是谁？”纪妈妈又问，也有着失落和挫败感。
“我知道你们着急我结婚，但我不想结婚，因为我不能结婚，法律不允许我们结婚……”纪明湛低声说，低沉的语调，低沉的嗓音，低到沙哑，“那是我爱人，是我男朋友。”
纪爸爸被惊的倒吸一口气。
“我不想跟你们说什么同性恋不是病也有爱的自由爱的权力，你们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医生，我知道你们不恐同，这些东西都懂的很，但我知道你们也会很难过，因为，因为这种事情轮到自己儿子身上了……”纪明湛吸了吸鼻子，“你们，会嫌我吗？”
没有人说话，纪爸爸好像还在震惊中没有出来，纪妈妈眼睛已经湿润了。
“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件事是怕你们伤心，怕你们接受不了，毕竟别人是不是同性恋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很难接受的。我……我能够面对压力也能够承担责任，我三十岁了，思考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能承担，但是我害怕你们也要跟我一起承担这种压力，人活着就要看别人的眼光，就要为一张面子……如果今天没被妈撞见，我也许会瞒更久，久到慢慢的你们也放弃了。”
“结婚有那么难吗？”纪妈妈问。
“难……”
“哪里难了？”她抓着儿子的手，带着期盼甚至是乞求，“别人都有孩子，你们没有，别人都是异性恋，你们不是，你们能在大街上牵手吗？能坦荡光明的接受别人的祝福吗？你知道别人背地里都会怎么说你吗？”
“说我恶心。”
纪妈妈哭了出来，“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妈，就是这样了，你知道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别人要说什么，我们怎么管的了？”
“如果你结婚，有个孩子，会过的很幸福，不用忍受别人的歧视，也没有那么多担心顾虑。”
“结婚了不一样有那么多人离婚吗？有孩子又怎样，晚年丧子的人也不是没有？活的怎样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的。”
“你为什么非要假设那么多糟糕的事情！”纪妈妈大声说。
“妈，你又为什么非要假设我是个异性恋呢！”
“儿子，爸妈都是希望你能幸福。”纪爸爸说。
“幸不幸福这种事情，冷暖自知，人都是追求幸福的，我走的路肯定是我认为最能够让我幸福的一条路，谁会舍近求远？”
李诺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是把纪明湛做的早餐吃了，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担心，不停的看时间。
大概是小说看多了，他特别担心纪明湛会挨打。一面安慰自己，他父母都是有素质的人，又那么疼儿子，肯定不会打他的，一面又怕他伤横累累的回来了。他白天的时候不敢给纪明湛打电话，怕他会有压力，晚上也不敢打，只能等他主动给自己打了。
八点多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
手机一直握在手里，李诺马上就接起来了。
“喂！你没事吧。”
纪明湛轻轻的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儿啊！”
“你都说了？”
“嗯。”
“他们没打你吧。”
“没有……李诺，好想抱抱你啊。”
李诺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乖，别哭，”纪明湛说，“只有我们两个能决定我们是不是在一起。”
他的声音低沉，传进耳朵里的时候好像还带着温度。
“他们怎么说？”李诺又问。
“……大概还不能祝福我们。”
这个意思就是接受了。
李诺点点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慢慢来，会祝福我们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嗯，我知道，让他们难过我很难受。”
“你快回来吧，别难受了。”李诺笑着说，还带着哭腔的笑。
“你还没吃饭吧？我到楼下了，我们吃点儿东西再回家。”
“你也没吃吗？”
“没怎么吃。”
“哎，那我马上下去。”
“李诺……”
“嗯？”
“李诺。”
“嗯。”
“李诺。”
“嗯。”
“李诺。”
“嗯……”
……
纪明湛看到那个男孩出现在路灯下，手里还拿着电话，他还叫着他的名字，他也一直答应着。那个男孩短发闪着橙色的光，脸上，眼睛里，也都是温暖的颜色，带着笑看着他。
“老师……以后你叫我的名字，我都会答应。”
第二十五章
生活还是如此继续着，只是纪明湛回父母家的次数多了起来。李诺也不问他跟父母谈的怎么样，怕给他压力，也怕把他问烦了，他觉得纪明湛是个有主见的男人，有进展了自然会告诉他。
何耀和女朋友分手了，不开心，要喝酒，大半夜的李诺舍命陪君子，看着他喝。作为好兄弟，自然要劝着点儿，无奈没劝住，何耀还是喝了个大醉，天太晚，宿舍已经关门了，李诺没法儿，只得把何耀搬回了家。
纪明湛对着电脑无间，听到踢里哐啷的开门声，边唠叨着边出来看。
“我给你发了聊的打发时那么多短信你怎么一个都不回啊？……他怎么醉成这样了！”
纪明湛赶紧把人接了过来，李诺趁机活动一下肩膀。
“根本没喝多少！他酒量比我还差！累死我了，这家伙沉的跟猪一样！”
“……看他高高大大的，酒量这么差。”纪明湛嘀咕着，又问，“不过你把他弄回来干嘛？”
“……当然是住咱家啊。”李诺说。
“你傻了吗？他知道你住这儿吗？”
李诺：“……”
“我找个酒店让他住一晚吧？”纪明湛问。
“那我得去陪他……不能让他自己在那儿睡一晚上吧？”
纪明湛想了想，“你决定吧。”
“还是你决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