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眯着眼睛看着他道:“收买了江云中有什么用?这人手中也没有实权。”
王郧道:“此人最擅长挑拨离间,贺广手下可不全是他的兵,还有不少是福兴手底下的兵马,虽然都听他号令,但毕竟不是他的亲兵,两军相处在一起,难免有矛盾,而我们要做的,便是把这矛盾加深!”
单于道:“本王就在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此次再失败了,那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王郧勾起嘴角道:“儿臣遵命。”
出了营帐王郧皱起眉头,虽说他领了军令,可现在崇州封锁的太严,连只苍蝇都不容易飞进去,自己要怎么才能跟这江云中搭上关系呢?
要不说狼狈为女干,蛇鼠一窝呢,还没等王郧找这江云中,此人便自己寻来了。
这江云中与崇州知府顾远是同科的考生,两人皆是中了榜,结果几年下来,顾远被认命为崇州知府,而他则被认命为七品的主事。
同是两榜举人,为何自己却被他死死的压着,尽管面上不显依旧与顾远称兄道弟,背地里却恨他入骨,可奈何他官职低微,且升迁无望,只能越发消愁。
突然匈奴围困了崇州,江云中眼前一亮,自己的机会来了!与其一直做个小小的主事,不如赌上身家性命博弈一把!胜了,则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败了,至少也会把那个让他恨的人拉下来!
从城中潜出来后心中忐忑的来到匈奴兵营,看着一个个黝黑健壮满脸胡髯的匈奴大汉,直吓得他腿软。
好不容易见到王郧,他急忙跪地道:“小……小的江云中见过匈奴王子。”
王郧知道此人,见他这般心中冷笑,想来也是个胆小怕死的道:“你起来吧。”
江云中战战兢兢的起来,低着头不敢做声。
王郧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说你能助我们攻下岷州?”
江云中点点头道:“小的有一法子可以让镇北军军心涣散。”
王郧放下杯子道:“哦?说来听听?”
江云中道:“我与这崇州知府算是‘挚友’他的字迹我能模仿出一二,若是用他的手,把消息传递出去,那贺广必定痛恨他!可这通州的都统福兴与这顾远却是亲表兄,若是贺广借此处置了顾远,那福兴必定会为此与他离心,如此这般扰乱了贺广的心神,再战时便容易的多,匈奴大军借此便可长驱直入,直取帝都了!”
王郧暗暗心惊道:这江云中果然是个龌蹉的小人,此举定害的那顾远家破人亡,也罢既然他能做到便让他做,如果真的成功,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
“此事你若能做成,本王定允你荣华富贵!”
江云中听罢心中一喜急忙道:“小的肯定会办好!”
“下去吧。”
第104章
江云中连夜带着小厮潜回城内,心里热血沸腾,他自认学文比顾远做的好,为官之道比顾远精明,可偏偏时运不济,得不到赏识,也无人提拔,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这次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了!只要此番成功,权利,财富,所有自己想要的,全都会实现!
次日一早他便来拜访了知府顾远。因为两人相熟已久,江云中对顾远了解的比他老子娘了解的还透彻,顺藤摸瓜在他书房找到顾远的私印,随手在桌案上的草纸印了下来,趁着无人注意,把草纸急忙折起塞进怀中。
突然门被推开,顾远笑着走进来道:“云中兄,怎么了?”
江云中拿袖口擦擦汗道:“无……无事,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顾远见他这副模样,以为真出了什么事,点点头道:“需要我帮忙吗?”
江云中摇头道:“没……没事。”匆忙的从顾府出来,捂着砰砰狂跳的心回头冷笑道:“顾远,等着瞧吧!”
回到家中,把草纸拿出来,提笔模仿着顾远的笔记,写了一封通敌卖国的信,其中还把福兴也牵连了进去,大致上说他已经与匈奴单于神交已久,若是匈奴单于许给他若干好处,他将劝说福大人归顺匈奴。
然后花了家中大半的积蓄买了一个聋哑的死士,让他把这信送出城外。
这人带着信鬼鬼祟祟的走到城门处,还未出去便被拦截了下来,士兵在他身上搜出此信,交给贺广。
果然贺广看完中计大怒,差点便派人杀进顾府中,后思索一番觉得若是真杀了顾远,岂不是与福兴起了嫌隙,遂派人把顾远拿下,全家囚禁在大牢里!
顾远稀里糊涂的不知为何锒铛入狱,只听闻说自己勾结匈奴人。顾远这个冤啊,他从未与匈奴人接触过,何来的勾结匈奴人?!
贺广为了安抚通州的一干士兵,强忍住怒气没有杀顾远,外出迎战时却因分神不小心被人当胸刺了一剑!
亲卫们急忙把他从匈奴兵卒中救出,却是凶险万分!退回城中,送到军营,一群军医束手无策,尽管上了止血的伤药,血还是止不住的流,其中一个老大夫摇头道:“恐怕伤了心肺,救不了啊。”
旁边的亲卫顿时红了眼睛,拽着这大夫的衣服道:“什么叫救不了!将军他神勇定会没事的!”
大夫哪见过这阵势,吓得浑身直哆嗦道:“老夫医术不精……实在……实在是无法救治。”
“你!……”
旁边的副将把他拉开道:“麻烦大夫了,希望大夫不要多言,下去吧。”
老大夫急忙点头,拎着自己的药箱退了下去。
亲卫哽咽道:“如今怎么办?将军昏迷不醒,眼看着就要……”
副将拍拍他肩膀道:“此事万万不可透露出去,对外便称将军受了伤,不过没事,休息几日便好了。”
亲卫点点头道:“可将军……”
“再有三四日少将军他们便回来了,等他们一到,咱们再杀出去为将军报仇!”说着也是两眼发热,粗狂的大手抹了一把眼睛,看着昏迷的贺广心中焦急不已。
军中谣传这镇北将军已死,不少士兵心中忐忑,看着城外的大军心中瑟缩,居然没了战意。连大将军都败给他们了,自己这些小卒能行吗?
匈奴士兵在城外叫喧,喊着撇脚的周朝话“让你们将军出来迎战啊!”“他不是所向披靡吗!再来一战!”“那镇北老儿死了?”“你们大周管这个就叫缩头王八吧!哈哈哈哈”
站在城楼上的西北军顿时气得浑身颤抖,镇北将军在他们心中简直就是信仰!比皇上还要高大的存在,怎么能被匈奴人侮辱!索性跟他们叫骂起来!
那通州的士兵与西北军不同,虽说一样不待见匈奴人,可毕竟骨子里对镇北将军没有太多的崇敬,见匈奴人骂得难听便道:“镇北将军怎么不出来一战?难不成真的伤势过重,上不了战场了?”
那西北军听完怒道:“呸!镇北将军怎么会上不来战场!”
通州兵:“那他倒是出来迎战啊!难不成一直缩在城内?若是我们将军在,早就出城打的他们落花流水了!”
西北军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怒哼一声继续跟匈奴叫骂。
夜里匈奴大军突然袭营,居然架起云梯,打算强攻崇州!看着躺在床上越来越虚弱的将军,几个下属都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听指挥听惯了,如今贺广倒了,一下没了主心骨,只得硬着头皮领兵出战。
匈奴兵爬上城墙,大军们纷纷射箭,一群掉下去,又有更多人爬上来,几十个匈奴兵扛着一根百年的老松撞击城门。
伴随着“咚……咚……”的闷响,直叫人心中慌乱。
也不知谁在其中叫喊一声:“匈奴人攻进来了!崇州破了!”顿时军心大乱,不少人往后退。
正在此时一阵石破天惊的喊声道:“格老子的,我看谁敢后退!”
“……”
福兴一声怒吼顿时让所有将士热血沸腾,援兵回来了!崇州有救了!
“儿郎们,随我杀出城外,把匈奴狗们赶回老家!”
“杀啊!!!!”
城外匈奴兵上一刻还势头正旺,下一刻全都傻眼了……刚刚那些丢盔弃甲的周朝兵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怒气冲冲的杀了回来。
匈奴单于定眼一看,好嘛,打头的不是那还在京都路上的福兴吗!难道大军已经回来了?!不可能,探子明明来报,还有三日赶到崇州,为何今夜居然就回来了!
大军当然还没到,而是福兴接到密报,听闻贺广将军受了重伤,急忙带着自己的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匆忙的赶了回来,城不可无将,否则再多的士兵也都是群龙无首,根本无法抵抗匈奴大军。
如今他一回来,军中一下子仿佛吃了个定心丸,跟着他的势头朝外反压了回去,匈奴兵被这股势头吓得有些愣住,居然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疯了似的周朝兵碾压过去。
“撤兵!撤兵!”带兵的匈奴元帅急忙调转马头,带着大军往后退,顿时势如山倒,一落千丈,被追出了三十里外才将将稳住军心。大军回头一看二十万兵马,居然被区区三万兵马追的屁滚尿流。气的单于直接杀了两个带头的将军,而王郧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被削成庶民,发配到马坊去喂养战马。
此战一过,匈奴已然失势,加上粮草不足,即便抢了不少地方也无法供给大军的用度。
三日后西北大军从京都返回,匈奴单于彻底放弃攻打崇州,带兵退居通州,打算占领这北边的三城。
贺子翔一到崇州翻身下马急忙奔向军营,朝几位将领询问自己父亲的情况,只见他们都吞吞吐吐脸色难看,说不出什么话来。见此心中“咯噔”一下,踉跄的跑了进去,见他父亲面色惨白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他回来。
“爹!”贺子翔见此顿时泪如雨下,跪地高喊。
贺广闻声微微睁开眼睛,笑笑道:“我儿回来了……别哭……咱们西北汉子……流血……不流泪!”
贺子翔拿袖子擦了把脸点点头道:“我知道。”
贺广道:“爹此……番大意……中了匈奴的圈套,身受……重伤恐怕没有多……少时日。”说着咳了起来。“这是西北军……兵符爹交给你了……当个好将军!”
贺子翔重重的点点头,从贺广手中接过那兵符,只觉得的心不断的往下陷落。
“将军!”“爹!”“大人……”
贺广微笑着咽了气,还好守住了崇州,自己一世英名可不能就此毁在这……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再看一眼我的西北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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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翔接了兵符,带领着所有的镇北军朝通州进发,誓要把匈奴赶出大周,为他父亲报仇!
而福兴则从下人口中得知贺广的死与崇州知府有关系,又看了那封密信,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直接下令将此信呈上京都,自己不管了!然后也领兵跟着贺子翔去了通州。
那通州毕竟是他的管辖之地,他手下的将士们见通州被匈奴占领,一个个急的恨不得马上飞回家去一解通州之围!
此时通州的防御力显示出来了——是真难攻啊!
大军在城外看着固若金汤的城池,气的直骂娘,当初谁把通州修建的这么牢固!
贺子翔这几日经过丧父之痛,简直成长的惊人,从一个半吊子将领突然变成冷冽的军人,他手持长枪,坐在战马上从背影看去,恍如贺老将军一般!无论是冲锋陷阵都走在最前面!
福兴羡慕的感叹道:“贺老没白活一世,有这么个儿子接班也该瞑目了!”
匈奴大军死守在通州城内,粮草没了?抢!在城内无恶不作,烧杀抢夺扫荡一空!潜入通州的探子见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营前让大军攻城。
将士闻之皆是怒火冲天,恨不得立马杀进去!
贺子翔坐镇军中,看着通州的地图,心中一动,匈奴二十万大军不可能全部驻扎在通州,恐怕城内最多三万到五万兵马,其他人必定是退守边关,三万多的匈奴兵……若是派人潜入城内,里应外合,应该能攻下来。
马上叫来福兴和杨副将,几人一商议均是点头道:“此举虽正面迎敌伤亡不可避免,但如果再不出兵,通州百姓恐怕就要被赶尽杀绝了!”
决定后福兴自告奋勇,带着二百余人潜入通州,毕竟他在通州当了一年多的都统,对通州比较熟悉,进了城内,看着到处都是匈奴兵差点就冲上去拼杀。好不容易按耐住自己的爆脾气,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做。
通州还残余着一些散兵,这几日他们躲躲藏藏跟外面取得联系,如今两军汇合,竟有小五百人!
福兴道:“此番危险重重,很可能会死,可看看你们的妻儿!能让他们在匈奴的铁蹄之下被欺凌吗!”
士兵们流着泪怒吼:“不能!”
福兴道:“好!随我杀出去,与大军里应外合把通州的匈奴狗全部杀掉!”
入夜,城外大军早已准备好,埋伏在通州城外,福兴则领着五百人马从各处集合,攻到了城门口!
那城门有几千个匈奴兵死守,突然被袭击,立马做出反应,双方交战到一处,福兴怒吼着:“杀尽匈奴狗!”
城外大军出动,贺子翔骑马率先冲出,后面的兵马纷纷跟着冲锋。千军万马以鲲鹏之势压入通州。
城内的匈奴兵乱了,以为大军已经攻入城内了呢!听着恍如千军万马的咆哮声吓得腿都软了,急忙打开城门逃跑,却不想城外埋伏了更多的士兵,正好中了贺子翔的计谋
匈奴大军腹背受敌,丢兵弃甲仓惶逃命。贺子翔怒道:“追杀匈奴残兵,一个不留!”
……
通州大捷,贺子翔带着西北大军和他爹贺广的尸首回到西北。
回城那日,天空阴霾飘起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把众将士的衣服打湿。
随着一声令下,城门打开,西北的民众自发走出家门,站在街上迎接将军回城,却没想到再也没看见坐在马背上朝百姓招手的将军……
贺子翔低着头,脸色早被雨水泪水打湿,百姓们惊讶的看着马车的灵柩不可置信的相互询问“将军呢?”“怎么不见将军?”“那马车上不会是……”
不知谁家的孩子突然从人群中跑了出来,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穿着小皮甲,手中拿着弓箭,歪着头看着马队。后面的百姓惊呼,叫喊着让他回来。
贺子翔翻身下马,伸手把这孩子抱起来道:“小家伙,你想干什么?”
这幼童道:“你是镇北大将军吗?”
贺子翔一愣,微微点点头道:“我是。”
幼童急忙道:“我要去你的麾下做士兵,保家卫国!”
“扑通”随着旁边一个从军中退伍的老士兵跪下,顿时路两旁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纷纷跪下,贺广在西北百姓中,那如战神般的人居然——死了。
西风萧瑟,细雨冰冷,打着人心头哽咽难受,贺子翔抬头望天心中道:爹,你看见了吗?咱们西北的百姓都在为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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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十七年,匈奴来犯,贺广将军起兵迎敌,死守崇州为大军争取了时间,却因中了匈奴的挑拨之计,身受重伤不治而亡,同年其子贺子翔接手西北大军,带兵抗击匈奴,此子有其父之风,更胜其父,带兵将匈奴击退出边境,手刃匈奴两位将军,一位皇子,直把匈奴打得闻风丧胆,不敢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