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诡事 下+番外——汐裳

作者:汐裳  录入:07-17

姐姐离开家,在绿城的大街小巷里奔走,想找到那个去远方旅行的少年。

那天,姐姐记得,原本该是晴空万里的天,后来沉甸甸地缀满了乌云。很久很久以后,姐姐还记得雨中的绿城,一片片绿色或浓或淡,在雨中肆意。然而那个苍白得惊人的身影,她却一直没有找到。雨水打湿了她暖色的长裙,也打湿了她的脸庞。只是那时,衰老的她已经回想不起,在那场雨里她究竟有没有为那个孩子流过眼泪。

当黄昏将近,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家。推开门看见温暖的灯光下父母的笑脸时,紧绷的神经终于还是断了。她哭坐在门口,泣不成声。她终究还是把他弄丢了,她弄丢了自己的半身,那个全身心信赖着姐姐的孩子……

看完这个故事的林迟,望着面前出现的题板发愣,题板上写着一个问题——姐姐教会弱小的白子的第一课,是什么?

林迟犹豫了好久,轻轻地在答题板上写上了两个字——生离。

就在姐姐仍在努力地寻找白子的时候,让我们将镜头移开,此时幼小的少年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生长的小镇。向着太阳出来的方向,一直前行着。

当饥饿使他再也迈不动步子时,他来到了一户人家。那栋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屋子前面,放着一张红木摇椅。白子走近的时候,摇椅上小得不经意便会被忽视的猫弓起身子,做出攻击的姿势。

“莫莉!亲爱的,别对客人不礼貌。”屋子里慢慢走出来的老妇人抱住了那只只有手巴掌大的黑猫。“日安,我亲爱的小客人。”

“你好,婆婆。”从没有离开过绿城的白子面对陌生人时有些拘束,他拽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提出他的请求:“您……能不能给我一点食物。”

老妇人看着门口拘束的孩子,微笑着打开了门:“进来吧,我想也许你还需要一杯热牛奶。来暖暖身子。”白子望着老妇人和蔼的笑容,轻轻点了头。

这是白子接触陌生世界的第一个陌生人,老妇人和蔼的笑容却给那颗彷徨的心带去了最初的安定。很久之后,当白子不得不为了生计成为一名杀手的时候。他依旧拥有着人类最淳朴最温软的内心。

“孩子,来这里。”老妇人将食物放在桌上,拍了拍椅子,示意白子到身边来。白子顺从地走到她身边,被按住肩膀坐了下去。

“尝尝我的手艺吧。”老妇人将食物拉到白子面前,“这个家里已经太久没有客人了。也不知道手艺是不是生疏了,来快尝尝看。”说完,就近坐在了白子身边。

“谢谢奶奶。”白子拿起面包,狼吞虎咽起来。

那时的他仍旧懵懂,心中微微的酸涩被当作身体的不适,努力掩盖了过去。

老妇人拿起桌上的针线,织起了毛衣。黑猫奋力跳上桌子,裹着毛衣已经织好的部分,乖巧地趴着。

“孩子,你叫什么。”

“我?”白子抬头看了一眼老妇人,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我没有名字。”

老妇人眯起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男孩,他有着雪一样白皙的肌肤,淡色的眸子,和白色的头发。

“白子……这个名字好么?”老妇人摸了摸白子的头,“这个世界上,只有最美丽的东西,才会被人用纯白无暇来赞誉。你是白之子,承载着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白子摇了摇头:“我不好,大家都不喜欢我。”

“那是因为他们的眼睛被世俗沾染,看不见你美好的地方。”那一天,老妇人用她超图世俗的独到眼光,拯救了那个自卑的孩子。

从那天起,白子在老妇人的家里住了下来,帮助寡居的老人,被世界遗忘的孩子跟老人,互相成了依靠。

他们一起给花园的花草浇水、做饭、照顾那只叫做莫莉的猫。

时间在他们身上似乎没有了意义,起码白子是那样认为的。老妇人教会了他用善良去面对人生,积极乐观地生活着,可白子渐渐发现,时间还是悄无声息地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他越来越高,奶奶却越来越矮了。

时间压垮了她的背脊,那一天,奶奶坐在红木摇椅上,怀里抱着莫莉。

她跟白子说起她年轻时的梦想,是当一个游吟诗人,走遍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趁着年轻,还是应该出去走走。”

这是老妇人对白子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靠在红木摇椅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白子等呀等,都没有等到老妇人再次睁开眼睛,后来,他明白,再也没有人能够陪着他一起给花园的花草浇水、做饭和照顾莫莉了。

他继续生活在这个屋子里,跟莫莉一起,直到几年之后,那只叫莫莉的猫也死去了。

白子看了看生活了十多年的家,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裹,离开了这里——他还记得老妇人最后的话:趁着年轻,还是应该出去走走。

林迟静静地看着少男离开的背影,然后在答题板上,写上了——死别。

老妇人和莫莉教会了白子,什么叫做死别。

chapter121 云楼(九)

背着包袱想要环游这个大陆的白子,离开家之后便没有了经济来源。正当他发愁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宣传海报——这个大陆上最伟大的杀手团招聘啦!白子眨巴了眼睛,走进了报名处,对于他来说,所受到的教育并没有给他塑造了正确的非观观念。

于是,白子开始通过杀人来获取报酬,成为了真正的杀手。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从原本笨拙地好几次差点儿被人抓住的菜鸟,变成了令人闻声色变的恐怖杀手。

他的名字前面有了很长很长的前缀,成功的优雅的血腥的…但有着再长的前缀,白子也还是白子——还是那个会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怀念着奶奶和莫莉的白子。

通过成为一个伟大的杀手,白子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他再也不用为自己的生计担忧,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环游星之陆的梦想。

梦想总是被现实击溃,现实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借口去阻止你实现梦想——金钱、责任、欲望……

强大的白子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天真,对于被善良的老妇人养大的白子来说,天真与善意就像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从某个方面来说,技术高超的白子,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杀手。

白子并不是个天真的人,却偶尔会在某些关键的时候天真。

于是,在一次危险的行动里,他失败了——不是败给了敌人,而是败给了他的天真……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回忆着自己短暂的一生,他的一生是那么地短暂,值得回忆的就只有奶奶和莫莉,还有几乎已经记不清容貌的姐姐。

——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么天真了。白子那么想到,只是,他会还有下一次么?

这片大陆的死神先生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黑夜一般的黑色,搭配着他乌黑色的发色和眸子,黑得渗人……

很久很久以前,死神先生曾经有个漂亮的名字,叫做夜游神。但是后来,也许是因为错误地游到了白天,也许是不小心喜欢了人类的女孩……反正无数个有可能发生的也许之后,夜游神先生变成了现在的死神先生,继续游荡在各个城市里……

星历1666年,18岁的白子躺在一片血泊里,遇见了518岁的死神先生。

因为天真而导致了任务的失败,被猛烈撞击了头部的白子失忆了。然而白子新记忆的第一幕,是扛着巨大镰刀死神先生,蹲在他身边,一脸不解地问:你就那么躺在地上不冷么?

白子的生命力,从来都是顽强的,即使有死神守在床头,他还是顺利地康复了。失去记忆的白子换上清爽的休闲装,发挥第一眼的雏鸟情结,死死拽着死神先生的衣角,踏上他们的路途——无奈的死神先生带着死缠烂打的天真白子乘着列车,从一个城市到达另一个城市,去完成死神先生的死亡指标……

星历1666年,著名的白子其实很富有,富有到有足够的钱支付他们将整个星之陆环游一圈又一圈的车费。同年,死神先生也很富有,他的富有体现在时间上。他有足够多的时间,陪着身旁18岁的少年变成80岁的老翁……最终,在他怀里静静做一场不会再苏醒的梦……

在白子与死神先生环游世界的时候,林迟也遇到了楼祈,他的爱人静静地站在死神先生的身后,冲他微笑。

林迟冲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在这个童话一样美丽的故事里,主人公白子遇见了将要与他相守一生的人,而林迟也遇见了他的爱人。

林迟拉着楼祈在列车上坐下,二楼故事里描绘的星之陆非常地美丽,他们乘着环游星之陆的列车,见过湛蓝色的大海,色彩绚丽的花海,一望无际的草原,童话一般地小镇,机械化发达的都市……

不记得是在哪一座城市的车站,白子捡到了一只猫。他在见到那一只黑色的小奶猫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莫莉。莫莉是谁呢?白子想不起来,可是这个名字,光是念着都让白子觉得心里暖暖的,于是他把猫抱到了死神先生面前,但死神先生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养它。”

“为什么呢?”白子问道,“你已经捡了我,为什么不能再捡只猫呢?它那么小,你可以把它放进你大大的斗篷里……”

死神先生依旧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捡了你,才不能再捡它……”

白子不再说话,因为他明白,当初死神先生将他捡回家,默认他跟在身后,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的旅行太过寂寞。但现在既然有了他,便不该再更多地奢求什么——因为一旦我们向命运索取得过多,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就相应增加……得到和失去永远是成正比的。

既然有了得到,便注定会有所失去。最惧怕的是得到可有可无的,却失去了视若生命的。

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只选一个足够好的,就专注于那一个……因为足够在意,所以反而不那么容易失去。

白子趁着夜色,将猫咪放在了一个女孩的床前。

“希望你有个美好的新开始,可爱的莫莉。”

林迟将脑袋轻轻地靠在楼祈的肩膀上:“这个故事看起来很温暖,可是谜题是什么呢?”

这个童话话本一样的世界里,隐藏着什么谜题呢?

环游大陆一周之后,死神先生带着白子,再度来到了绿城。绿城里面贴着很多很多的海报,上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是现在绿城的大明星,即使在整个星之陆,都很出名。

白子看着海报上的女人,嘿嘿一笑,拉住死神先生的袖口:“总觉得,我见过她。”

“也许是哪个城市的车站贴过她的海报吧。”死神先生想了想,给出了觉得最有可能的回答,白子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于是认可了这个答案。

林迟探头一看,海报上的女人,赫然是白子的姐姐。

街边卖花的小姑娘抬起头来,对着白子说:“你们不认识巨星小姐吗?她非常地出名,是整个绿城的骄傲,听说她成为明星,是为了在星之陆的各个地方,寻找她失散的弟弟!真是伟大的巨星小姐。”

对于卖花女的说法,白子深以为然:“真是伟大的姐弟情深呢!”

白子转过头来对死神先生说:“环游大陆的时候,如果看见了她的弟弟,我们不妨告诉他,他的姐姐在找他。”

死神先生点了点头,面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林迟却有些难过,有些事情做错了,想要弥补,却因为机缘巧合,于是永远失去了道歉的机会。

chapter122 云楼(十)

死神先生带着白子沿着铁路一圈又一圈地环游星之陆,完成他的任务,收割着沿途的生命,可这一切都没有影响白子的心情。

在旅行期间,死神先生耐心地一点一点教会了白子,什么叫做相伴,什么叫做依靠,什么叫做取舍,什么叫做爱与相依……

关于最后一点,白子其实并不明白,所谓的爱与相依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死神先生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也不是一个有说话技巧的人,但死神先生用他五百年游历所积攒的智慧,身体力行地教导着身边的少年,有些东西该坚持,比如梦想与善良;有些东西要学会舍弃,比如仇恨和执念。

他们沿着铁路线在星之陆上旅行,见过沿途所有的美景,也遇见过很多很多的人,当他们再一次回到老妇人曾经居住的小镇时,白子突然觉得他好像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他笑嘻嘻地凑到死神先生身边。

“我好像完成了一个最最伟大的梦想!”

“哦,是什么呢?”面瘫的死神先生把目光挪到白子身上,小小的少年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成为一个游吟诗人。”

听到白子的宣告,林迟的眼睛突然有一点湿润,老妇人跟莫莉的爱填满了白子年幼人生的所有空白,即使在他失忆之后,她们的存在还是会通过白子的言行举止表现出来。

“你成了吗?”死神先生的语气有一点上扬,听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白子点了点头:“我周游了全世界!”

他的表情是那么地骄傲和美好,站在他背后的林迟可以清晰地看见,注视着白子的死神先生,眼神是那么地温柔。

离开小镇的那一天,列车要穿过整整一个草原,窗外是无边无际的绿草,时间慢慢流逝,白子靠在死神先生身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面瘫的死神先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少年睡得更加舒服,自己却不怎么自在。

等白子醒过来的时候,死神先生的身子已经有一些僵硬了,他哭笑不得地给死神先生揉着手臂,面瘫的男人没有什么表情,林迟却看出了满满的幸福。

“你手酸的时候,为什么不叫醒我呢?”白子偏着头,给死神先生揉着肩膀。

面瘫的男人难得地勾了唇角,却没有说话,细心观察他表情的白子突然觉得心口暖暖的。

他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死神先生之前说的爱与相依,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迟将自己塞进楼祈的怀里,在白子与死神先生的故事里,他们几乎不说话,深怕惊扰了这份小小的幸福。

坐在爱人的怀抱里,林迟有那么一丝的唏嘘,白子与他的死神先生或者真的算得上是天生一对,相遇与否都是救赎。

当初,小小的白子因为身体的异常差点被无知的绿城人杀死——如果不是因为死神先生的缺席,他可能真的保不住这条小命。当年死神先生参加的那场无聊的成人礼,机缘巧合下救赎了小小的白子。

而后,他们相遇,死神先生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救赎了孤独的白子。

白子可以扬起他小小的精致的脸,告诉所有人,那个被人惧怕的死神先生,是他的爱人。林迟可以想象,如果白子真的那么说了,那么出现在死神先生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温情而宠溺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白子小小的爪子拽住死神先生的衣角,死神先生孤独的人生就已经被救赎了。

就在林迟唏嘘之时,答题板突然又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上面写着一句话:最后一个问题,这个谜题的设置者,是谁?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林迟,按例来说,作为主角的死神先生跟白子不可能是谜题设置者,白子的父母那么自私,也不可能像是能够设置出这样的故事的人,剩下的是白子的姐姐、老妇人和莫莉。

白子的姐姐出场那么少,如果是老妇人和莫莉?谜题的设置者难道有弄死自己的恶趣味?

推书 20234-07-17 :狐惑天下(第二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