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东瀛来的妖怪,曾经亲眼见识过天狐苏半夏的双胞胎儿子和侄子口吐逆天异火。当时中招的虽然是青女坊,但作为旁观者,山童至今仍然难以忘记那种被深深震撼的感觉。
要知道,三个年龄加起来还不够上小学的奶娃子只凭三股不同的异火就将成名多年的青女坊烧得当场丢了半条命——由此可知,异火对修行者来说,那真是可遇而不可得、可望而不可求的神物。
一般来说,判断火焰是不是异火,最主要是看其威能。如果没有展现威能,也可以从颜色来判断。当后,后一种判断方法并不具备完全的准确性。
眼前这朵小小火焰是紫色的!又是莫名其妙凭空出现,很有可能就是异火!
爱财之心人皆有之、爱宝之心妖皆有之,要说山童不想得到异火,那是睁眼说瞎话。
紫色火焰仿佛能读懂山童眼睛里流露出的贪婪,它轻轻晃了晃,仿佛在挑逗:“过来呀!来捉我呀!”
山童再也忍受不住,猛扑过去伸手够。
身中半空去势难收,眼前小小的火焰却突然壮大摇摆,瞬间由可爱变得狰狞恐怖。就像一只设下陷阱的狡猾妖兽,张嘴等着猎物送上门。
一瞬间,山童明白过来——这感觉,就像有些小蜥蜴看到前方摇摆着小肉虫迫不及待扑过去,临死之前才发现,小肉虫不过是毒蛇故意摆动的尾尖。
“蠢货!”
身后一身厉喝,同时,一股巨大的吸力隔空拽着山童逆飞。
山童倒退,紫色火焰立刻跟进,看样子是绝不放弃到嘴的“食物“。
白影飘飘,白夫人已经挡在山童身前,双掌在胸前划圈平推:“锁!”
火是无形之物,只有无形之物才能将它锁住。
白夫人一招既出,水汽立刻凝成中空的球体,把紫色妖鬼之火牢牢锁住。
山童倒飞的身体已经被青女坊的长头发接住,没有受伤。来不及道谢,白夫人转身骂道:“蠢货!这妖鬼之火专门吸食生灵命元、焚灭生物魂魄,你才多少道行,竟敢搞不清楚状况就伸手去碰?我花了大力气才让花将离体内灵力维稳,一旦妖鬼之火再吸取你的命元供给花将离,花将离体内灵力就会再次暴乱,我连日来的努力岂不是要白费?坏了我的大事,到时就算把你炼成灵丹,也无补于事!”
50、冰水之室
白夫人向来既高傲又有涵养,很少当场发飙苛责别人,这时动了真怒,山童缩着身体唯唯诺诺,青女坊和河童也不敢上前劝阻。东瀛三妖连心脏都捏在白夫人心里,根本不敢有任何不恭。
就在这时,一声久睡初醒的呢喃“唔……”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就连白夫人也眼中露出喜色,不再理会山童,匆匆闪到白玉床边坐上,伸指搭在花将离脉搏上。同时不忘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山童长长舒了一口气,东瀛三妖快速消失。
只剩下两个人的空间里,白夫人收手,轻声说道:“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呢!没想到还有点儿心眼。看来跟黄永伦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人也要成精。别装了!”
花将离这才睁开眼睛,打量白夫人的穿着、想起妖鬼之火对他说的话,坐起身体后冲白夫人点头:“谢谢你救了我!”
原来,花将离早就已经醒过来。可是微微睁眼,却只瞄到眼前有一个背着龟壳的丑陋侏儒妖怪。
人类或多或少有些外貌歧视,花将离也不例外。一见妖怪生得凶猛,想也不想就把它归类到坏角色,妖鬼之火随之出现。不过,花将离一开始并没想过要了山童的命;结果山童自己找死扑向妖鬼之火——同样是生物,对于人类和妖魔,花将离的态度和感情明显不一样。既然山童做出攻击动作,花将离就要本能地防御,虽然这是一个误会。
如果不是白夫人及时出现,山童的下场可想而知。
花将离道了谢,白夫人却没有立刻礼貌回应,而是定定看着花将离出神。良久,在花将离已经不好意思到恨不得马上逃跑,白夫人才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他还活着……也会像你一样充满朝气吧?”
花将离:“……”
白夫人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调整过来,声音恢复往昔的清冷:“我姓白,他们都叫我白夫人,这里是我的私宅。”
“您……您好!”
白夫人点头直言:“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我有事求你。”
“求我?”花将离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他现在对修炼一途的认识,明白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却感应不到对方灵力波动,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此人是凡人;二是此人道行高深或有异宝灵器护体。既然妖鬼之火说过是白衣女子救了花将离,那么白夫人肯定属于后一种。白夫人已经有了强大的本领,还有什么是她办不到而花将离办得到的呢?这让花将离费解。
“你放心,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白夫人起身,“请跟我来!”
半空中的水球已经消失,那朵孤单的紫色妖鬼之火飞快躲入花将离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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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弯八拐、通道众多,如果不是白夫人引领,花将离很有可能在迷宫一般的建筑里晕菜。从他发现自己拥有特殊能力那天开始,时间越久,他接触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越多。有时以为自己会因为习惯而见怪不怪,可是当惊奇层出不穷,心底的震撼依然能够时时冒出。
世界无限,而人类的认知有限,这就是惊奇由来的原因。
花将离大胆猜测:这里不是什么人工建筑,而是那些志怪神话小话中描述的“洞府”。
从常识上就能推测出大概:现在地价这么贵,而且天朝土地都是国家的,私人建筑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规模。
因为在密闭的空间里,花将离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跟着白夫人走向很深的地底。通道两旁的墙上一开始装的是壁灯,到最后已经换成了一种自然发光的萤石。
大约走了一刻钟,前边终于出现大片的白光,那里应该就是出口。
按理说,花将离被白夫人所救,白夫人应该不会害他。可是,白夫人一路不解释不说话,花将离情不自禁忐忑起来。他明白“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也吃过自身特殊能力给自己带来的苦头……就连黄永伦也亲口说过每一个人都想得到花将离的能力,花将离不得不如履薄冰。
离那片白光越近,渐渐就有寒气侵袭双腿。
难道,那是一个地下冰窖?或者,是个冷藏室?
不对啊!无论是哪种,为了保持相对恒温,都应该密封才是,怎么会透光呢?
等到走到近前,花将离就明白了:这的确是座冰窖——连门都是由巨冰砌成。
白夫人解开门口封印:“进来吧!”
花将离好奇更盛:里边到底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居然要这么隐蔽。
进入冰窖,眼前的场景真不知应该怎么形容。
仿佛一个巨大的室内游泳池,蓝色的水体表明池子有相当深度。池中有一个浮冰托起的小岛,岛上安放着一具冰棺。透过冰壁,能够隐隐看出棺中躺着人体。
池子、墙面、地板、洞顶全由大冰块砌成,哪怕只有五块嵌在墙壁的萤石,因为冰的折射,若大室内仍然通亮。
“我擅长水系法术却不会冰系法术,所以要造出这样的一个特殊空间,费了我不少心力。”白夫人示意花将离跟她一起来到池边,指间灵力引动,两块大浮冰从池心岛漂过来,好似两只接引的渡船。
白夫人自己踏上一块浮冰,花将离有样学样踏上另一块。白夫人引诀,浮冰开始缓缓靠近池心之岛。
如果不是寒气森森侵入肌骨,这里倒能说得上美轮美奂。还好花将离现在已经身负灵力,可以通过鼓动灵力达到御寒的效果。
终于登上小岛,花将离也终于看清了冰棺中躺着那人的模样——花一般的少年,正如花将离这般年纪。可是,少年表情安详,整个身体却没有丝毫生命流动的迹象。
要知道,妖鬼之火是吸食命元的异火,因而花将离对于生命力的感应格外灵敏。
冰棺中的少年,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只不过借助玄妙的法术,才尸颜不败、仿如熟睡。
白夫人走近冰棺,眼中清冷已经被温柔的悲伤取代。
花将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从白玉床坐起来时白夫人说的话,脱口问道:“他是您的弟弟?”
白夫人仿佛一下子失去力气,点头都变得缓重起来:“十三年前,我弟弟在大江中潜水游戏,被人类船只的螺旋桨卷入……等我赶到的时候,他的碎尸已经沉在江底。现在你看到的,是我花了十三年时间重新缝合和修复的身体……可惜,他的心脏一直没能被找到……”
这样惨痛悲伤的往事,花将离听后只觉得脑中血腥一片。可是,他的眼光很快就被少年脚旁的一个透明盒子吸引。
那个盒子里,不正是一颗微微跳动的心脏么?
这是怎么回事?!
白夫人看到了花将离的眼光,解释说:“这颗心脏,取自一个刚刚死去的强大东瀛妖魔。那个妖魔原本打算祸乱天朝,可惜运气太差客死天朝。它是石兽成精,石取于土,土在五行中属于厚德大地之母、生命力最强。所以,我取到这颗心脏,原本是打算给我弟弟换上的。”
“为什么没换上呢?是时间不对么?”
白夫人摇头,认真看向花将离:“不是时间不对,而是缺少魂魄。因为我相救不及时,我弟弟已经魂魄离散。我费了无数心思,也只收集到他的天魂和英魄,要想换心之后唤醒他,就非得补全魂魄才行。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魂魄尸身皆不全,连重入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盯着花将离,花将离本能地心里发毛。
补全魂魄!?不会是想取走我的魂魄来救活她弟弟吧?
花将离肌肉僵硬,不自觉做出防御的姿态。虽然他痛恨自己掌握了掠夺他人命元的能力,但这不意味着他就甘心通过了结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一切。他是花家村唯一的幸存者,怎么能轻易死在这里?
白夫人看出花将离的紧张,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歧义,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完全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求助于你,是因为听说你的妖鬼之火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掌控生死。所以……”
妖鬼之火能够让生灵死得一干二净,这个能力花将离已经亲眼见识过。可妖鬼之火能让人重生,这个能力花将离却从不知道。还好,他手里有一本吴院长死前留下的小册子,里边记载了关于实验体的诸多秘密,或许那里边会有解释。
既然对方不是想要自己的命,花将离的心情也就放松了一些,如实回答:“您救了我,一报还一报;您有求于我,我理应答应。可是,关于妖鬼之火的能力,我自己并不是太清楚。如果您有耐心再等一等,我可以静心研究一下。当然,这段时间我愿意待在您这里,哪也不去。”
经历过太多事,花将离也日渐成熟起来。他知道光凭自己一面之词,白夫人未必会相信他,所以主动选择让自己成为“人质”。这样一来,既能取得白夫人信任,又能争取到时间巩固修行、研究妖鬼之火,更能暂时摆脱血色十字会的纠缠——他口头答应跟黄永伦合作,那实在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