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沈未冷着一张脸下达命令。
莫臻在他面前站定。
“坐下。”
莫臻坐下去,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这就对了。”沈未满意的拍拍他的头:“我们现在谈正事,把你那点猥琐的心思给我收好了。”
莫臻点点头,虽然他很不情愿。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沈未问道。
“关于你爸爸的事情。”莫臻回答。
“你都知道就应该主动来找我。”
“我最近比较忙。”
“这都是借口,有什么事情比老丈人更重要吗?”
“没有。”
“你知道就好。”
沈未把自己的腿敲到莫臻身上,莫臻体贴的为他敲打筋骨。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莫臻的手艺很到家,沈未作出一个享受的表情。
“负荆请罪可以吗?”莫臻试探性的问道。
“除非你想被打死。”沈未白了他一眼:“虽然我爸现在老了很多,但是我推测他的身手还是一流的。”
“他打你了?”莫臻的心揪了一下。
“没有。”沈未说:“只是给了我一个爆栗。”
“我以后不让他打你。”莫臻宣誓般的说道。
“嗯,以后都打你。”沈未采纳了他的建议,然后问道:“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没有了。”
“唔,你真是没用。”
“应该怎么办?”
“我也没想好。”
他们之间有短暂的沉默,然后沈未吸吸鼻子,不好意思的对莫臻笑了笑。
莫臻对他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要不然。”沈未笑嘻嘻的说:“你还是负荆请罪吧。”
“……”
“我会在旁边看着的,保证你不会被打死。”
“……”
“怎么样?”沈未急切的问道。
“都听你的。”
“那我们定个时间吧。”沈未用脚趾头挠了挠莫臻的肚子,莫臻怕痒,一把抓住他的脚,在上面捏了下。
沈未笑出声来。
“后天可不可以?”莫臻问道。
“这周六我有其他事情,礼拜天吧。”
“好。”
莫臻说完,抓住沈未的小腿把人拉向自己,沈未笑着后退,他的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两只脚胡乱的蹬着。
“我们已经说完正事了。”莫臻按住他的小腿,一脸郁闷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还要蹬我?”
“这两者有任何的关系吗?”沈未收住笑容,做严肃状:“我看起来像是来找你做那种事情的?”
“可是你已经说完要说的事了。”莫臻再一次强调道。
“所以我要回去了。”沈未对他挑挑眉。
莫臻满脸委屈的看着他,尽管他此时正在谋划着猥琐的事情。
“把眼睛闭上。“沈未叹口气,说道。
莫臻立刻闭上眼睛,他的睫毛浓密,打着卷上翘,十分讨人喜欢。
沈未倾身在他的眼皮上吻了吻,他能感觉到莫臻的身体在他的唇下微微地动了动,像是在竭力克制什么。
沈未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他将莫臻攥在一起的拳头打开,然后将那样东西放进莫臻的手里。
“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莫臻却没有那么做。
他保持着闭着眼睛的姿态将沈未抱进怀里,手臂紧紧地箍住他,他的头落在沈未的肩膀上,呼吸打在沈未的颈窝里。
他感觉到了,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他也可以感觉到,沈未放进他手里的,是一把钥匙。
沈未在回来后,莫臻便将公寓的钥匙还给他,从那以后,他再也无法进入他的房间,而现在,沈未又将钥匙放进了他的手心。
“好好收好,不要再还给我。”沈未拥抱着他,轻轻地说道。
“我会的。”莫臻吻着他耳后那一块细腻的皮肤,将最美的情话说给他听。
肖陌来邀请沈未参加他和贺四主办的周日烤肉Party,被沈未毫不留情的拒绝,肖陌哀嚎着问他:“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这么无情!”
“周末我有约。”沈未刚起床,他正在刷牙。
“是什么约会比最好的朋友还重要。”肖陌很愤慨:“沈未,我已经不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他总是很愤慨,沈未叼着牙刷说道:“我要带莫臻回家。”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我操。”
贺四的声音钻进来:“沈未,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看不起你。”
“他不是歪脖子树。”沈未淡定的回答道:“还有,你刚才那句话,我待会会转告给他。”
“……”
沈未听见那边有交接电话的声音,肖陌的“我操”重新充斥他的耳膜。
“如果没事我挂了。”沈未漱了一口水说道。
“我还没有说完!”肖陌大声说。
“你还要说什么?”
“让莫臻接电话!”
“他不在。”
“沈未你别敷衍我,当我傻逼哦!”肖陌愤愤地说。
被识破了的沈未厚着脸皮一脸淡然,他拿着手机走出浴室,他的屁股还很疼,他一点也不想和不守承诺的莫臻说话。
他冷着脸把手机交给莫臻,并对他做出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莫臻还以为是沈林国,毕恭毕敬的做好一副打持久战的态势,然后在听见肖陌的声音的一瞬间破功,他对着电话那边“嗯嗯是是”了良久,最后黑着脸把手机还给沈未。
沈未很得意,因为肖陌的啰嗦一直是他的必杀技,没有人能受得了他。
第七十一章
他们准备好一切,走出公寓,今天是一个重大的日子,莫臻盛装出席。
他们站在电梯里,到达一楼的时候,莫臻的手机响起来。
“徐海,怎么了?”今天是莫臻的休息日,他不喜欢在休息日接到公司的电话,特别是自己秘书的电话。
“莫臻,保持你现在的表情,听我说。”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男人的声音他很熟悉,但在一瞬间却难以分辨。
“你说。”莫臻和沈未走出电梯。
“我想你们已经猜出我了。”男人笑着问:“是不是?”
莫臻沉默一秒,然后他态度不变的回答:“是。”
“你们都很聪明,那天在纪丛深那边,我就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
“那是你能力不够。”
“我承认。”男人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但是我想你听一听接下来我要说的话,然后再决定是否要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你说。”
“我在沈林国的房子下面埋了炸弹。”
莫臻停下来,沈未紧锁着眉头看着他。
莫臻对沈未摇摇头,然后对电话里的人说道:“然后呢?”
“现在你到公司来。”徐海说道:“我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我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二十分钟足够了。”
“不要耍花招,也不要告诉他,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可以做到。”
“这不可能。”莫臻告诉他:“你知道他在我旁边。”
“你现在告诉他,我的人已经到那里了,让他赶过去。”徐海对他下达命令:“莫臻,我可以把我的目的告诉你,我的目标是你,但是如果你违背我说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把沈林国送上西天。”
“当然,也不要试图拆掉炸弹,我的人在那边,一旦你们作出什么反应,我会立刻引爆炸弹。”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莫臻说完,立刻挂上电话。
沈未急切的问道:“怎么了?”
“你现在去你爸那边。”莫臻按着沈未的肩膀:“徐海的人在那边,你父亲很危险。”
“那你呢?”
“我现在去找他,我必须和他做一个了断。”
“你不可以一个人去。”沈未毫不犹豫的拒绝他:“我们现在一起回去,处理完我父亲那边的事情,然后再去找他。”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莫臻看着沈未的眼睛:“你听我说。”
莫臻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在一周前,沈未为他的办公室送来一盆花,一盆雪白的栀子,散发着沁人的香味。
此时,那盆栀子的旁边正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比起平常人还要瘦小一些,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头发被剪得很短,露出青色的头皮,他正看着窗外,像是在沉思什么。
莫臻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男人转过头来,迷茫的看了莫臻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那是徐海的代表性笑容,莫臻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很喜欢他,他喜欢这种看起来乐观善良的人,肖陌是,蒋斌是,贺四也是。
他们一直在感染着他,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
“莫总,您来了。”徐海笑着走上来:“您坐,要喝咖啡吗?”
莫臻坐下去,摇摇头。
“你看起来很讨厌我,你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徐海坐在他的对面,摸摸自己的头,笑着问:“是因为我把头发剪掉了,变得不像原来的那个我了吗?”
莫臻不想和他说多余的话,他保持沉默。
徐海看出了他的意图,于是他不再微笑,他的笑容敛下去,露出他原来的相貌来。
“他现在在哪里?”徐海问道。
“正在去沈林国那边的路上,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定位他的车。”
“我相信。”徐海无所谓的撇撇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
莫臻听完他的话,然后靠在椅背上,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摆出一个倒三角。
“你知道莫邦是我的什么人吗?”徐海问道。
“不知道。”莫臻冷漠的回答他。
“你太无趣了。”徐海皱着眉头:“所以他一直不喜欢你。”
“他也不喜欢你。”
“对。”徐海笑起来:“他确实也不喜欢我,很少有他喜欢的人。”
“但是我不介意,只要我足够爱他就可以了。”
“他不值得你这么做。”莫臻告诉他。
“不。”徐海对他摇摇头:“他值得,因为他是我的父亲,他赐予了我生命。”
徐海倒在墙角,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挨打了。
那些高年级的男孩子总是喜欢欺负他,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又矮又丑,还因为他有个残疾的妈妈。
可是这并不能作为他挨打的理由,这些都不是他的错,徐海站起来,他捂着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臂,一瘸一拐向家里走去。
他家住在一片老旧的住宅区里,它们附近全部拆迁了,只剩下这一小块地方,房屋已经非常老旧,上面布满了陈旧的黑斑,夏天会发出腐烂的味道,这栋楼里住的都是钉子户,他们要求政府给予更多的补贴,政府拿不出那么多钱,他们就不离开。
已经有三个人死在开发商手里了,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没有人去管,除了死者的家属,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题,他们每天都过着忙碌的不分昼夜的日子,谁也没有时间顾及他人。
徐海推开那扇暗红色的门,门的手把早已锈蚀,推门的时候能听见“吱呀”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个女人正躺在沙发上喝酒,她穿着一件吊带,下面是一条肮脏的三角短裤,她的一只脚垂在一边,小腿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她是徐海的母亲,但是徐海已经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
地上到处都是酒瓶,啤酒的或者白酒的,洒落一地,徐海厌恶的走过去,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或者仅仅只能称之为一片相对整洁的地方,然后重重的把门关上。
徐海把头蒙在被子里,然后开始哭泣。
他先是小声的抽泣,然后声音逐渐变大,变成大声的哭喊,他咒骂着,嘴里发出自己也分辨不出的狠毒的话语。
紧接着,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女人在含糊的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尖锐,她先是让徐海停下来,然后她歪歪扭扭的爬起来,从一堆垃圾里翻出自己的拐杖,挣扎着走到徐海的门前。
“闭嘴!”她大声的怒斥着,双手不断地敲击着她和徐海之间那扇门,然后她开始用自己的头去撞击,每一下都足够用力。
徐海哭得更加大声,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试图阻隔女人的声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是相同的样子,没有一点希望。
他今年11岁,在别人享受亲人爱护的年纪,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也学会了打架。
在学校要和高年级的男生打,回家还要和自己的母亲打。
他的身上永远不缺乏伤口,渐渐地,他开始忽略疼痛,但是他无法忍受,女人尖锐的咒骂的声音,或者呻吟着低喃的声音,从早到晚,无时无刻,永不停歇。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里,但是他本能的觉得那个男人是被自己的母亲折磨走的,谁都不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女人,谁都不能。
女人还在外面用自己的头颅撞击着门板,徐海已经停止哭泣,女人尖锐的声音也因此更加明显。
他开始害怕,因为他觉得那扇门就快要被撞坏了,然后女人就会踏入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点安静的空间,然后将这里也变成地狱。
徐海坐起来,他缩进墙角,他的身上还在疼,周身的关节像是已经断裂,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打得过正处于疯狂中的女人,而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赢过。
她会毁了他,吸食他的鲜血,蚕食他的皮肉,就像她对待那些昆虫一样,拔掉它们的四肢,将他们碾碎,燃烧。
门“嘭”的一声轰然倒下,女人站在门口,她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她的眼睛里染着嗜血的光芒。
徐海僵硬的坐在那里,他的手本能的向枕头下摸去,那里有一把折叠刀,是他在小市场买的,一开始是准备用来吓唬那些高年级男生的。
他的手触碰到冰凉的刀柄,然后他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女人向他走来,她的步伐很慢,因为她的一条腿已经失去了行走能力,那是她自找的,她从他们住的地方向下跳,然后摔断了一条腿。
如果他们住在六楼就好了,徐海不止一次的想,那样女人就不只是摔断一条腿了。
女人已经走到床前,她对徐海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然后她一只手扶着床边,一只手将拐杖高高的举起。
徐海看见那个木质的东西从高处落下,落在他的腿上,就在不久之前,一个高年级的恶心的胖子也用一截木棍打过那里,并且留下一道乌青的伤痕,现在,伤痕就展露在女人面前,女人手里的拐杖打在那里,让徐海疼的尖叫起来。
疼,撕裂的疼,他已经习惯了,但是不代表他感觉不到。
徐海疯狂的躲避着女人手里的利器,他用被子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但是秋天的被子还很单薄,并不能为他减轻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