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国伟生平最讨厌被人说“是吃软饭的”,闻言刚刚因为武惠春欺瞒而生的愤怒也稍稍消了下去。是啊,为什么卢老会突然改变想法?他赶紧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喂。”那一端传来苍老的声音。
“卢老,最近还好吗?”宫国伟勉强压抑着火气,问好道。
“哦,国伟啊,有事?”
“刚刚开了股东大会……”宫国伟开门见山。
“哦,你瞧我,都给忘了,我孙子去了?”
“卢老,我想请问您,为什么这么做。”
“呵呵。”电话里传来缓慢低沉的笑:“我老了,有些事不想再管,自然包括你们父子之间这件事,不过呢”老爷子仿佛还喝了一口水,慢慢的咽了下去才接着说,不过声音却压抑很多:“不过,我可以跟你讲交情,那是你我之间的事,可不代表我就能容忍其他人对我的孙子动手脚!”
“什么?”宫国伟第一反应就是看了武惠春一眼,忙问:“卢老,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呵,看来你还不知道啊,问问你身边的人吧。”磕哒,电话挂了。
宫国伟阴郁的看向武惠春:“你最近是不是又瞒着我做了什么?”
“没有啊。”武惠春连忙摆手,这个真没有啊。
“那是不是你家又哪个败家子儿出去闯祸,得罪了卢老都不知道?!”
“不会啊。”武惠春也疑惑:“没听说谁闯祸啊,除了……武旭!”她提高嗓音:“我就觉得他这次出事太突然,难道是?”
她惶恐的看向宫国伟。
“哼!你赶紧给我调查清楚,武旭之前到底干了些什么!”宫国伟一甩袖子,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武旭……”武惠春恨得咬牙切齿:“你这兔崽子到底给我闯了多少祸!别让我看到你,否则……”
她掏出手机,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小军,你帮我查查,武旭前一阵都干了些什么,所有都要,要快,懂么!”
第二十四章
天气并没有照顾肖易不错的心情,飘飘扬扬的下起雪来。这可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雪了,雪粒掉在地上,转瞬就化成了水滴。
宫严破天荒的要求陈默晚上跟他一起回家。陈默没有拒绝,他知道,对于宫严来说,今天,会是整个生命中都值得回忆的一天。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车内就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司机小王越开越紧张,大气都不敢喘,车内的后视镜,更是能不看就不看。
宫严和陈默原本坐的不近,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陈默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他才转过头来。陈默冲他微微一笑:“雪下得很漂亮吧。”
宫严莞尔:“是啊,我都看得入迷了。”
“那,一会快到家的时候,一起下去走走?”
“好。”宫严点点头。反手将陈默握的更紧一些。多年来的目标终于实现了,心里的滋味反而更加复杂,兴奋又失落着。他抬眼看向陈默,只那次住院之后,陈默就没有再留长发,短短的发茬让他原本清秀的脸显得更加坚毅,这是一个自己可以完全放心依靠的人,也只有他,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宫严稍稍挪动身体,头轻轻的靠在陈默的肩膀上,陈默微微一震,但并没有推拒,他稍稍倾斜自己的身体,让宫严靠的更舒服些。
静谧。
宫严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他看着外面放慢脚步的行人,看着悠然飘舞的雪花,是啊,那触感虽然冰冷刺骨,但却,抚慰人心。
车开到小区门口,两人就下了车,宫严撑起一把伞,两个人一同走进簌簌的风雪中。
天空灰暗,路上的行人不多,天气不好,两个男人打一把伞也不太突兀。伞下的空间有限,两人靠得紧紧的。
“宫严,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以后……只要他不出来捣乱,就那样吧。这些年虽然海瑞在业界还算可以,但远远不够,他的思想对于海瑞来说,是一种束缚。所以以后,我会把海瑞做得更好。”他的眼神坚毅,充满着对未来挑战的雄心。
陈默点点头:“不错,咱们的大总裁有理想想奋斗,我们跟着跑的才有肉吃啊。”
宫严笑,胳膊肘轻轻推了陈默一下:“不然也不会少你一口吃的,你个吃货。”
陈默也乐起来,嘴角划出一抹漂亮的弧线,在这纯白的雪景中,透着股温暖。
宫严停住脚步,认真的盯着陈默的眼睛:“陈默,谢谢你能留在我身边。”
陈默跟着站住,回望宫严。
忽然抬手弹了宫严一个脑嘣儿:“行了,别说这些酸话,赶紧回去不然该着凉了。”
宫严不悦。
陈默转而轻轻搭上宫严握着伞的手:“举时间长了酸了吧,一起撑吧。”
宫严莞尔,抬手拥住陈默的肩膀:“这样更好一些。”
虽然风雪依旧,但,两个人共同撑伞,再刺骨的寒冷,也敌不过身边的温暖。
几天后,市中心某小区的3号楼,301门前。
武惠春重重的敲响了房门,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瘦瘦的年轻女人,看上去性格比较温吞,她唯唯诺诺道:“姑姑,您来了,快请进!”
武惠春不客气的进了屋,屋内很冷清,飘着一股方便面的味道,武惠春开门见山:“武旭的邮箱你能不能上?”
“啊?啊,可以,不过,姑姑要做什么?”文娟搓了搓衣脚。
“有事,你帮我打开看看。”武惠春命令。
文娟有些犹豫,武惠春看出来了,威胁道:“武旭现在不在,想必你娘俩日子不好过,想让我继续帮你们,就给我打开!”
文娟抖了抖,点点头,诺诺的跑进屋去,武惠春跟着进了里屋,电脑正打着,文娟快速的打开武旭的邮箱,武惠春仔细查看,在一个给宫严发的邮件处,点了一下。
页面里什么都没说,只有一个照片附件,武惠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预览,倒吸一口气,恨恨道:“果然!宫严,你简直恶心!!”她迅速的下载存到手机里,叮嘱文娟:“这些不要删!”
文娟诺诺称是,武惠春便果断的离开了。武惠春走后,文娟才长出了口气,她拿出手机,默默的发了条短信。
武惠春迫不及待的把照片拿给宫国伟看时,他正在喝茶,气的当场就把被子摔了,武惠春道:“老公,小严这个样子,怎么能好好领导海瑞?如果这件事让股东们知道了,一定会反对的!”
宫国伟闻言反而冷静下来,他沉默的思考着。
武惠春乘胜追击:“所以海瑞没了你怎么能行呢,让那些股东们知道,他们一定会支持你的,只要投票数过半……”
宫国伟意味深长的瞥了武惠春一眼,他靠回沙发,翘起二郎腿,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武惠春了然,她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几个小股东的电话。
此时的宫严,正在一家高档的珠宝店挑戒指,那天陈默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之后,他没有说的是,他想跟陈默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也是时候向他求婚了。他看中一款没有任何装饰的指环,简单大方,刚跟店员敲定了定制规格,肖易的电话就过来了:“宫总,那几个股东来电话说,武惠春跟他们说了你是同性恋的事。”
“哦,是吗?终于发现了吗?”宫严边说边走出店。
“是,果然不出所料,马上就告诉了那些人。”
宫严冷哼:“如果她老实点,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出手,既然这样,该动手的就动手吧。”
于是,当天下午,当武惠春两人还在恼怒为什么股东们都表示无所谓的时候,家里忽然闯进了一些警员,将武惠春以妨碍对公司、企业的管理秩序罪、侵占财产罪等罪名带走协助调查,自己早年上班时那些事忽然被捅出来,武惠春不知所措,她拉着宫国伟的手,不住的重复:“老公,救救我,我是无辜的真的,老公!”
宫国伟很怕当年自己的那些龌蹉事也被捅出来不敢帮忙,又怕武惠春到里面口无遮拦,最后只能敷衍道:“惠春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你放心!”
可不久之后,武惠春还是被正式宣判,依法判处有期徒刑5年。宫国伟也很忙,他忙着撇清关系,并又找了新欢,至于海瑞,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但那些都是后话。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几内亚的货物也顺利的到达了位于几内亚东北部一座小城的炼油厂研究院。陈默他们打点行装,出发了。
这次去工期预计是两个月。这么长时间不能见面,宫严很郁闷,但是,去是必须要去的,所以,宫严只能在走的前一天晚上,狠狠的将陈默做了一遍又一遍,累的陈默第二天走路都发软。
戒指还没有做好,求婚只能留到陈默回来后,为了避免工作的时候想起陈默,宫严于是选择不停的开会逼迫自己提高精神工作。于是,员工们阔别已久的高频率开会又开始了,叫苦不迭。
陈默工作的环境并不好。这里是中国的援建项目,因为项目本身的原因,所处之地非常的荒凉,不远处可以看到一片沙漠,陈默偶尔会看到一两个当地人,困了就席地而卧,醒了就各自流浪,生活过得极为简单。
基于国际形势和各方面考量,研究院的周围会有当地的军队派人把守,没有特殊情况,最好是不要外出的好。
几个人来了之后就快速投入到了工作当中,环境不好,几个人都加班加点的赶工期,希望能更早的回国。当地的蚊子很多且毒,晚上三人就躲在蚊帐里不出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陈默明显的黑瘦了不少。
这天正赶上研究院休息,三个人各自窝在蚊帐里看书的看书,玩游戏的玩游戏,陈默翻了个身,准备来个午觉。有人来敲门,是宿舍的门卫老周。
“门口有人找你,陈默。”
陈默很意外,这种地方会有谁找他?
他趿拉着双工作的破鞋,穿着背心裤衩就出去了。
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中,背着光站着一个人,手拉着小旅行箱,一身休闲衣裤,头发半长不长,脸依旧是冷冷的,但见到陈默的那一刻,这人扯出了一个难得灿烂的笑容。
“嗨,陈默。”
陈默觉得这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他一步一步的恍惚走过去,直到宫严面前,他才猛的张开双臂,紧紧的将宫严锁住怀里。
不经历离别,就不能体会这种重逢的喜悦,陈默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美丽的梦。他拥着宫严,眼睛都不敢睁开。
“宫严……”他轻轻呢喃。
宫严贪恋的呼吸着陈默的气息,长途跋涉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回拥住陈默,轻轻笑道:“惊喜吧?看来我做的不错。”
陈默捶了一下宫严的后背,轻轻推开他,问:“你怎么来了?”
宫严拍了拍陈默的屁股,道:“先别说这个,回去换套衣服,跟我回宾馆再说。”
第二十五章
在几内亚穆干城的一家旅馆内,激情方歇。
长久积压的思念似暴风骤雨,将两个人都吞噬殆尽。
宫严俯在陈默的身上,沉沉的呼吸着,他的手搅动着陈默长(zhang)长的头发,低声轻语:“陈默,我好想你。”
陈默累得软软的摊在床上,宫严将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却并不觉得沉重。他捏了捏宫严的腰:“为什么来这里?”
“不是说了,想你了。”
陈默拱了拱肚子,示意宫严起开:“没事你能来这里?少来。”
宫严调皮的笑了笑,翻身从陈默身上下来:“工期过半,现在基本就剩下培训了,用户邀请荣岱代表和我过来谈谈验收和其它的一些问题。”
陈默在宫严肩膀蹭了蹭,表示知道。
宫严的肚子忽然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叫起来。陈默噗嗤一笑:“你还没吃饭啊?”
“来了就去找你,接着又做了这么高强度的体能锻炼……”
“好吧。”陈默坐起身:“你躺着,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宫严伸手拉住:“不用麻烦了,让宾馆准备一些就好啦。”
“宾馆做的会很难吃。”陈默干脆的下床,你等着,我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宫严也确实饿了,但他现在不想跟陈默分开,抻了个懒腰,他从床上拱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陈默笑笑:“也好。”
在此后的岁月中,宫严无数次的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孤独的留在这个世界上。
穆干城是个很偏僻的小城,而且并不富裕,也许是因为中国正府在几内亚援建了很多项目的原因,几内亚的人民对中国人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宫严跟荣岱代表王庆打过招呼后,就跟陈默一起下了楼,问了服务员这附近的餐馆,服务员非常热情的向他们介绍,虽然他的中文并不是很好。他口中的餐馆所在地也算是这座小城的繁华区了,但事实上,人并不多,这里的人们和日本人恰恰相反,生活比较懒散,有些随遇而安。
餐馆是家中餐馆,但并不好吃,宫严一边吃,一边嫌弃的皱皱眉:“这里的菜让我更期待你快点回去了。”
陈默喝了一口汤,甜甜的味道很怪,他咂了咂舌:“没办法,必须迎合当地的口味嘛。”
两人简单的吃了一些,填饱肚子之后,就漫步出了餐馆。时近日暮,宫严边走边说:“晚上不要回去了,明天陪我一天吧。”
陈默无所谓的点点头,他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我们快点回去吧,天快黑了还是别在外面晃悠的好。”
路上的行人寥寥,萧条得有些可怕。
宫严了然,他们加快了回去的脚步。然而,就当他们走到一条小路的交叉口时,一只粗壮的手忽然从胡同里伸出来,猝不及防的将宫严扯了过去,陈默下意识的伸手拽住宫严,用力过猛自己却朝那人的方向倾斜,被那人瞧见空子,转手勒住了他并用力的将他拖进胡同,陈默竭力的抠动他勒在脖子上的胳膊,但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人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嘴里哼哼的嘟念出一串法语,陈默双脚不断踢腾,胡同旁摆放着一些杂乱的木杆,被他一脚踢翻,宫严抄起翻倒的木杆朝壮汉打去,但陈默在前,他投鼠忌器。
壮汉微怒,他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抵到陈默的额头,用生涩的中文吼道:“钱,或者他的命!”
“我给你钱!”宫严急忙住手稳住壮汉,他抬起双手示意:“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但,不能伤害他!”
壮汉咧嘴:“三个小时,五百万人民币!我等你在城外!”他飞速的拽着陈默后退,陈默并没有反抗,这家伙有枪,无论是指向他还是宫严,都是致命的。他们上了一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那里等着的吉普,壮汉回头沉声警告道:“不要报警,否则……”他用枪点了点陈默的太阳穴,并命令司机开车。
宫严气急败坏的看着车绝尘而去,他一边打电话给王庆,跟他说明情况让王庆赶紧联系大使馆和当地警方,一边借了附近一家店铺的摩托车,跟着吉普车的痕迹追了过去。
他不敢相信这些人的承诺,在这个荒凉的边远小城,杀死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即使他们自己不动手,只要将陈默打晕扔到沙漠里,不出几日陈默就会被晒死、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