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卿客坐在马上,马儿在原地安分不下来,蓝卿客让客玄传话,“大金的国主听着,只要你交出蓝謯,我大宋便退兵……”
敌军传话,“如今的局面,退不退兵有什么,还不如拼死一战,我大金也毫不惧你大宋数十万大军,你大宋仗着人多,兵强马壮,便欺我大金无人,今日,你大宋若是退兵,还我城郭,每年进贡马匹绸缎金银,我大金便放了蓝謯又如何……”
敌军一番话,让大宋将士纷纷愤懑,凭什么大金临近败了还能如此嚣张,给点颜色还开染坊了。
蓝謯被敌方推到阵前,身上是玄铁锁链,五岁的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灰尘满脸,身上满是血痕,脸上没有害怕,目光坚定,“爹爹,你不要管我,你要将这些家伙打的落花流水”
看到蓝謯惨状,大宋将士激起一阵愤懑。
蓝卿客更是气愤不已,心疼不已。
蓝謯话音一落,便被敌军领将一鞭子抽翻在地。
蓝卿客握紧拳头,目眦俱裂。
因为大宋与大金没有达成要求,两国开战。
客玄留了一队人马护着蓝卿客,自己亲自上阵杀敌。
“杀……”
“杀……”
众将士纷纷冲向敌军。
蓝謯被敌军带到后方,蓝卿客看不到蓝謯,心慌不已。
敌军投石车发动,大宋将士伤亡惨重却不肯后退。
一颗大石偏离了正常轨道砸向蓝謯。
蓝卿客慌张下马想要跑过去,却没跑几步,便摔倒在地,“不!”
蓝卿客只能眼睁睁看着蓝謯被大石砸到,那里成了一个大坑。
若非他武功尽失,岂会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蓝卿客见到此等惨象,直接昏了过去。
蓝謯是蓝卿客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然感情非同一般。
蓝卿客自怀上蓝謯之后,身体日况愈下,武功一直在流失,直到蓝謯出生,蓝卿客武功悉数不在,身子更弱,还不如一个书生,跑几步便会摔倒。
这些都是梅殇晖告诉方怀的,方怀守在蓝卿客身边,几个月了,蓝卿客没有一丝一毫的苏醒痕迹。
当日情况危急,蓝卿客又隔得远,自然没有看清远处,有人救了蓝謯,蓝謯毫发无伤。
蓝謯每天都会来看爹爹醒了没有,可蓝卿客从未苏醒。
方怀坐在床边,拂过蓝卿客发丝。
回想起那日梅殇晖为蓝卿客诊治之后,和方怀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为蓝卿客祈福的蓝謯。
“方相可知蓝謯是公子和谁的孩子?”
“不知……”
“方相可知蓝家男子代代相传,皆有孕育之能?”
方怀想起那日在宫中偷听到蓝卿客和皇帝的对话。“女子怪胎十月,一朝分娩,已是九死一生,半条命交代,男女之道,已是如此,男男之道,受者一方,此女子更受苦,若要再如女子般怪胎生子,怎能承受,岂非连命也没有,男子生子,有蓝氏一脉,便以足够,又何必让其他人受苦,你若当真爱着未言,便不该让他承受这般苦楚”
“你是说,蓝謯是蓝卿客自己孕育所生……”
“没错,公子为了生下蓝謯,承受常人不能承受之苦,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个孩子,不可能只有一个亲人,不用在下多说,方相大概已经猜出蓝謯另一个父母是谁了吧……”
梅殇晖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方怀一人在那里目光复杂的看着远处的蓝謯。
他没有想到,蓝謯会是他的孩子,他和蓝卿客的孩子。
那日身中情蛊,他原以为只要将此情长埋便不会发作,却没想到,蓝卿客想了个这么的办法,以合欢双修之法,将情蛊渡到自己身体里,用武功压制情蛊。
蓝謯每天都会趴在蓝卿客床上和昏睡的蓝卿客说话,而方怀则陪在一边。
蓝謯已经知道自己另一个父亲是方怀,所以对方怀格外亲近。
在蓝卿客昏睡的时日里,方怀与蓝謯父子两个相依相伴,陪着蓝卿客,想让蓝卿客醒来。
轩帝十五年。
蓝田山庄。
蓝謯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跟着陌无双习武练剑。
方怀依旧呆在蓝田山庄,每天看着蓝卿客。
那一日,桃花纷飞。
方怀站在桃花树下,回想过往种种。
“方怀……”
方怀蓦然回首,看到自己心心念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满园桃花飘飞,却不及那人一张笑颜。
华发翻飞,蓝衣依旧。
轩帝十年,十月,方相辞官。
十月十三,方相入赘蓝田山庄,与蓝卿客结为夫夫。
——正文完——
【番外篇之风月七绝】
1.棋社
陆六乃风月楼七位馆主之一馆主。
陆六还不是陆六时,她只是一方地主家的童养媳。
那时她父身为地主家的佃农,寄人篱下,又因姿色尚好,被地主看上,养作童养媳。
十三岁那年,她父亲同一些不满地主压迫的佃农,发起暴动,最后被地主家奴镇压,最后,佃农们全数被乱刀砍死,她父亲也没能躲过,那时候,她哭着求地主,可地主却移交将她踢开,声音冰冷,“老子花钱养你们一家,你们就是这样报答的,你父亲是暴动宣扬者,既然他已经死了,还让老子损失了那么多佃农,那么……就父债子偿,来人啊,将她拖下去,关在水牢里……”
地主不顾她的祈求,当着她的面,砍死她的父亲,更不顾她的挣扎,让人将她拖进水牢。
水牢阴暗潮湿,四面是墙,连一个通风口都没有,唯一可以逃跑的只有那扇铁门,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已经三天三夜,一直都没有人来看过她,没人送饭,她被锁链拴着,动弹不得,三日泡在水里,双腿都浮肿了,因为没有东西吃,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双腿乏力,贴着墙根,肚子咕咕乱叫,嘴唇发白,面如土色。
又是几天过去,还是没有人想起她,想起水牢里的女孩。
昏昏沉沉间,她想,她大概是要和父亲娘亲见面了,视线模糊,听力不佳,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喧哗吵闹的声音,凄厉的惨叫,不停的喊杀声,她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爆破声,她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那扇铁门,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那扇铁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咚的一声,摔进水里,惊起一阵涟漪。
在门外的火光中,她看清站在门口的人,那个人一袭蓝衣,黑发随风飘动,他只是挥挥手,他身后的人便跳进水里朝她走来,一掌劈开铁链,一把将她拉起来,夹在腋下,走到蓝衣人身边,跟着蓝衣人离开水牢。
她迷迷糊糊间,从水牢出来后,便见到漫天火光,整个地主家都陷入一片火海,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一个活人,她被带离地主家。
醒来时,已经不知今夕何夕,懵懵懂懂看着面前的同龄男孩。
男孩一身青衫,面色温和,都说三岁看老,一眼窥知,便知男孩将来必定会是一个温润公子。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过的白装,默默不语。
男孩笑着对她说,“这里是风雨楼,带你来这的便是我们楼主,你的衣服是我娘帮你换的……”
男孩说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只是环视着这间房间,风月楼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房间里并不是特别豪华,却也比地主家的主房奢侈多了,她自问自己对其他人毫无用处,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本领,再听时,男孩已经在解释风月楼是什么地方了,“风月楼,就是一般人们所说的风月之地,秦楼楚馆……我们既然被主子救了,就要为主子卖命……”曾经是童养媳,如今还是摆脱不了被卖的命运吗?既然如此,他救我一命,我就为他卖肉。
她冰封了自己的心,不让自己动情。
不过,经过一年的磨合,她却是发现主子对他们从来没有看轻,一直都是对他们平礼相待,毫无轻贱之意。
2.书坊
桓五乃风月楼七位馆主之一馆主。
桓五是桓家老五,桓老爷儿子众多,一直想要抱个女儿,可偏偏各房不争气,生的都是儿子,小妾怀孕的那段时间桓老爷成天围着她转,就为了生个女儿,都说酸儿辣女,小妾成天吃辣,桓老爷担心不灵,还请了大师算命,大师也是说这一胎是女儿,谁知道生下来时会是个儿子。
桓五出生那一天,桓家一家老少都围在产房门前,桓老爷更是比里面生孩子的小妾还有着急,度来度去,一刻也不停,桓家老大安慰道,“爹,您歇一歇,说不定一会儿小娘就给你生下个闺女”
桓家老三也是附和道,“就是,一会儿妹妹就出来了,爹您再着急也没用”
桓老爷这才坐下来,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婴啼,桓老爷激动的站起来,奔到门前,等着稳婆将孩子抱出来。
稳婆打开大门,抱着襁褓出来,笑着对桓老爷道,“桓老爷,恭喜了,是个小公子,您真是有福气……”
桓老爷不待稳婆说完,猛地一把掀开襁褓,死盯着襁褓里一无所知的婴孩,衣袖一甩,愤愤离去。
稳婆抱着襁褓不知所措站着,“这……这”
桓家老大对稳婆笑道,“我爹这是盼女儿,你别见怪!”
“哦……原来是这样,还真是……”
桓家老三嗤笑一声,“盼女儿盼个小子,还不气死他,小娘还真是不争气”说完就扭身离开。
桓家老大瞪了眼离开的桓家老三,对稳婆笑了笑。
见生下来个小子,其他人也纷纷离去。
稳婆离开时,站在桓家门口嘟囔道,“还没见过不要儿子要闺女的,闺女有什么好的,儿子还能传宗接代呢……”
桓五自出生就不受宠,毕竟家里有四个哥哥,兄弟五个,没有一个女孩,更何况桓老爷喜爱女孩,他曾听家里丫鬟嚼舌根,说本来父亲在他出生之前以为他是女孩,对他很是期盼,却在最后迎来他这个真小子,失望透顶,几个哥哥也不喜欢他,三哥更是在被他烦到不行时,直言不讳,要是个妹妹,他们还会疼爱,可惜是个弟弟,一个抢家业的人,凭什么让他们疼爱。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哥哥们,根本就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他。
娘亲死后,他就深入简出,久居深院,不再出现在旁人眼前,他不想被人厌恶,却也不想让别人惺惺作态,所以他醉心书法,对下人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问,即便对方对他敷衍作态,好多次对方给他送的饭菜都是隔夜饭,他也不说什么,有时候,对方送来的笔墨纸质量越来越差,他也不曾说什么,却没想到对方反而不乐意,抱怨不停,更是对他态度过分,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他多次隐忍再也忍不下去之时,他怒发冲冠,要杖责对方,没想到对方反而气势大涨,嚣张不已,被他武力镇压,狠狠教训一番,恶奴欺主,他岂能无动于衷,为此,他将小院里不安分的下人都换掉,悉数换成新人。
桓老爷是黑虎帮三大长老之一的三长老,桓五几位兄长也是门派里的弟子,各具特色,性格各异,在门派里派系分明,各为其主,五子之中,只有五子不习武功,一介书生,桓老爷对他失望透顶,不抱任何希望,只当养了一个废人,反正家里有的是钱,不怕养不了一个废人。
在桓五十二岁那年,因为派系之争,桓老爷失去三个儿子,都是因为站错队的后果,这也告诉后人:多选多错。
而桓五直接离家出走,离开这个让他失望的家,对于桓五的离开,没有人注意。
几个月之后,桓五凭着一技之长,在一个小乡村替人写信以此谋生,后来遇到蓝卿客,随跟随蓝卿客去了风月楼。
3.画廊
念四乃风月楼七位馆主之一馆主。
念四本是西域人,天生异瞳,被贩卖到大宋当奴隶。因为是异域所以他在大宋被人不断贩卖不断退货并不吃香,只因为语言不通,而且也没有那个人贩子会专门请人教他学习大宋语言,他也只能勉勉强强记住对方说的简单的话,他深刻的明白,在他被家人无情贩卖到大宋之后,他便是孑然一身低人一等的奴隶,在听不懂语言的异国他乡,他没有存活的本领,唯有听从人贩子的话,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就行了,而且因为他不一样的眼睛和脸庞,大宋人总是带着那么一点鄙夷,即便是一起被贩卖的奴隶也不例外,从来没有人会在奴隶市场买下他,即便是有几个大佬心血来潮买下他,过不了几天也会受不了将他重新丢回奴隶市场。
他长得并不好看,顶多算是清秀,因为那双异瞳,平添了几分妖异,让人不愿与他对视,有时候,有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买主会买下他,带回家凌虐,待发现他是个性冷淡,都不感兴趣的丢开。
一个肥头大耳的员外花重金买下他,签下生死契,死生不论,他原以为他会像同伴们所说的成为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看法的影卫,却不想,他被买去竟是为了员外儿子的暴虐成性的玩物。
员外娶妻如换衣,一直不曾有子,好不容易一房小妾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员外老年得子,宠得不行,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他,打不得骂不得,纵容得不行,少爷暴虐成性,脾气不好,经常暴打下人,他身边的小厮丫鬟一个月就换一批,家里的小厮丫鬟都不愿意被分到他的院子,唯恐性命不长,经常可见从他的院子抬出来缺胳膊断腿气息奄奄的下人,谁家愿意为了重金而把自己孩子送来送命,所以,员外不得已才去奴隶市场买下奴隶来供儿子殴打,反正是奴隶,番邦人被打死,也不触犯大宋律例。
进了员外府,少爷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一周里半数时间都是在草堆上度过,因为是奴隶,所以连一个像样的住房也没有,每天住在柴房,连硬板床也没有,只有一地的木柴草堆,一天也就一顿饭,还是馊饭,一身单衣,吃不饱穿不暖,过的是畜生的日子,还要每天被暴打,还没人帮他上药,身体上的疮疤溃脓,落下一片片伤疤,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
每天托着疲惫的身躯从柴房到少爷的院子,在少爷的刑房等他,到的晚了少爷就会打得狠,少爷心情好也会放过他,但这时候总是很少,一年也就那么几天,是少爷一家过年出去串亲戚,他总是翘首以盼,觉得一年过得好慢,有时候,他好像结束自己的性命,省得生不如死的活着,一个被家人抛弃被卖到异域番邦的人活着干嘛,浪费粮食吗?可是他不想死,一生也就那么几年,他还没有活够,外面的世界他还没有见过,人间的各色各样生活他还没经历过。
少爷年满十五岁那年,迎娶同城小他几岁的姑娘,那一天,少爷忙着迎亲,家里人都在前院忙死忙活,没有人记得后院柴房还关着一个异域奴隶。
月黑风高,他,一身单衣,身无分文,慌慌张张逃出员外府,奔跑在后山上,跑几步便跌倒在地,然后继续爬起来继续跑,边跑边回头看看后面有人来追没有。
跑了几个时辰,后面依旧没人来追,他这才放下心来,跌坐在地上,靠着大树长舒一口气,蜷起双腿,双臂环膝,将头埋在双膝之中,放声大哭,惊起无数夜莺。
他终于逃出来了。
良久,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才记起来他今天还没有吃东西,他扶着树站起来,仰目四望,四周一片黑暗,全是大树,阴暗危险。
他托着受伤的腿慢慢往山上走去。
他是逃出来,可逃出来之后呢,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身无分文,没有一技之长的他要如何在大宋存活?
他走走停停,一步步往上方走去,仰望着月亮,似要走到月亮上去。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饿昏了多少次,扶着树勉勉强强站起来,艰难从这棵树度到另一棵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