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才有人大喊,“元帅遇刺!”“来人!”“抓刺客!”
叫喊声此起彼伏,许久才在几位将军的安抚下平定下来。此时罗乔已经是没了半条命,奄奄一息。
军医赶到,一见那伤口处流出了黑血,大叫不妙,“糟了,是毒箭!”
赵麒听闻罗乔遇刺自然是从容一笑,这件事他早就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沐建成道,“如今罗乔送了半条命,广罗正是军心涣散的时候,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诸葛明说道,“还不是时候。这罗乔虽然中毒昏迷,可是他手下的几员大将也不是好糊弄的,如今罗乔遇刺,他们定是加强了防守。我们这时候进攻,只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赵麒点点头,“言之有理。还是等广罗大军疏于防范之时再出兵,尽量减少我军损失。”
“是。”“是。”
赵麒又道,“不出三日,罗乔必死。”
沐建成与诸葛明都惊讶于赵麒如此笃定,联系前后不由得后背直发冷,问道,“难道,这刺客是元帅……”这么牛,才来西疆不多日,竟然已经有此计划,直捣敌军黄龙,连身边的心腹也瞒着!
赵麒笑而不语。
且不说那罗轻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恐怕罗乔死后,广罗皇帝也是不得安生。想起之前那些时日,赵麒忽然有些欣赏罗轻舟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报一箭之仇用尽了手段,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那罗轻舟在自己府上那些时日表现的全然不像是习武之人,没想到武功底子倒是不错,在广罗帐营中刺杀了元帅不说,竟然还能不留蛛丝马迹的逃了出去。
屠苏城。
“这可如何是好,这箭上掺杂了好几种奇毒……”军医急的满头大汗,翻着手中的册子寻找对策,自言自语道,“夹竹桃……断肠草,断肠草……还有什么?”
“薛大夫可是想说番木鳖?”
“哦,对对!还有一味番木鳖!”军医恍然大悟,回过头去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一回头,只见一少年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只是那笑眼中冰寒一片,尽是冷意。
军医瞪大双眼,一手颤巍巍的指向少年,口中结巴着说不出话,“罗,罗将军……”
“哦?薛大夫竟然还认识我,真是难得。”少年一笑,复又叹道,“真可惜叫你看见了,不然还能留你一命。”
军医闻言便知不好,还来不及喊人,只觉得脖子上一寒,便没了性命。少年不管他,随手抖了抖手中长剑上骇人的血水,径直走到床边,望着床上的男人。
这男人自然是罗乔,广罗国的皇太子。此时罗乔听见动静,挣扎着睁开眼睛,嗓子直冒火,“来人,水!”
“皇兄要喝水?”床边的少年听到声音,立刻凑过去担忧的问道,“觉得好些了吗?”
罗乔一见少年心中咯噔一声,瞪大了双眼,道,“罗轻舟!你不是死了?!”
这少年可不就是罗轻舟么!只见罗轻舟一脸无辜的望着罗乔,关切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道,“唉,皇兄这番病重,连脑子也烧糊涂了。”又笑道,“幸好死人是不需要脑子的,皇兄你说是不是?”
罗乔一惊,连忙张口就要喊人,谁知罗轻舟却抢先一步,点了他的穴道。
“皇兄还真是命大,一箭不死,染上毒也不行,最终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罗乔眼中惊恐之意尽显,他早就知道这个罗轻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连连派出去好几个杀手竟然也没能取他的性命!当初那一箭,就应该射死他才对!
这一箭射在胸口处,靠近心脏,军医没有贸然拔出箭头,只用小刀割去箭尾,半截箭身依旧插在他的心口。罗轻舟伸手抚上他的胸膛,动作是轻柔缓慢,却带着一阵阵冷意。罗乔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只觉得一条毒蛇攀上了自己的身体,稍一动作就要了自己的命。
“皇兄,既然没有本事杀了我,就不该招惹我才对。”罗轻舟轻轻一笑,眼中尽是嘲意。掌心带着些内力,将那箭整只刺入他的心脏。
罗乔双目一瞪,口中汩汩的吐出血沫,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一连取走两条人命,罗轻舟却仿佛是丝毫不为所动,拿起一旁的毛巾缓缓擦着手上的血迹,嫌恶似的丢在地上,转身又潜了出去,元帅帐营外竟无人察觉。
果然,第二日,有探子来报,罗乔夜间遭杀手再次刺杀,已经没了命。
沐建成和诸葛明看向赵麒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心中直道,果然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竟然这么一出手就把对方元帅弄死了,真是不得了!啧啧,可见对张翔将军的三十军棍真是手下留情了!
赵麒当然没想到他们都以为是自己做的,不过这对他没什么坏处也无须在意。
晚间的时候,朝廷的密信终于下来了。赵麒打开那信件,果然清楚写着【准奏】两字。仔细一看,背面竟然还用蝇头小楷写着一段话。
【太傅亲启,
少年时,太傅曾许臻一次奖励。如今时过境迁,臻心知太傅已是对臻心灰意冷。只盼太傅保重身体,无病无灾,平安回京。此臻唯一所愿。
韩至】
赵麒看着这一段话出了许久的神,好一会儿才将这封信连同信封放到烛焰上,烧了干净。韩臻这番话说得是真心实意,倘若是一切都未发生之前,赵麒定是感动欣慰。只是,‘时过境迁’往事一去不回头,不谈也罢,眼下的事情是广罗之战,眼下的人,是……
赵麒还没回神,就听门外有人通报,监军大人‘又’来找他商讨军事了。
“进来吧。”
刘长卿一进门便闻见一股纸张焚烧过后的声音,心中有了计较,摸了摸鼻子问道,“非鹿,现在没什么要事吧?”
“这一次又是来做什么了?”赵麒问。
刘长卿弯起眼睛朝他柔柔一笑,道,“我怕你无聊,过来陪你说话。你身为元帅,旁人自然是不敢说些什么玩笑话,一定很无聊吧。不过我不怕你,所以随便说些什么也没关系。”
赵麒挑了挑眉头,‘不怕我?’笑道,“你可是说真的?我记得你往日跟我说话也是不敢抬头,怎么现在胆子大了,难不成是才升了官就开始得意忘形?”
刘长卿脸一红,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道,“我原本就不是怕你……”又道,“不敢看你,是害羞。”
赵麒看了他一会儿,朝他招手,“长卿,过来。”
刘长卿一呆,只觉得赵麒唤他的时候声音煞是好听,低缓温柔,仿佛叫他的心都跟着化了……忙不迭的走到他面前停下,“怎么了?”
赵麒笑道,“无事,就是近看一眼传说中才貌双全的状元郎是何等模样。果真是面如冠玉仙人风姿。”带着些调戏的意思来,若是个懂得风花雪月的,自然是赶紧趁机应和下来,扑上去讨好一番。偏偏刘长卿听不懂其中意思,直愣愣的站着,只知脸红。
好半晌,刘长卿才道,“非鹿,你喜欢?”因为面相的缘故,他甚少与旁人交往,自小便没什么朋友知己,私塾只念了一段日子便辍学回家了。对于自己的相貌,刘长卿其实向来是不怎么喜欢的,不过如果非鹿满意的话,那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赵麒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瞧着站在他面前的刘长卿,忽而轻笑道,“身为男子应当是要棱角分明器宇轩昂,你却一点也沾不着边。”
刘长卿道,“相貌生来如此,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又道,“你不能因为这个嫌弃我。”
好一会儿,赵麒才问,“长卿,何时喜欢我的?”
刘长卿一愣,垂着头不愿说话,手指绞在一起,半晌才支吾道,“第一次见面就……不过那时候你是当朝丞相,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考生,所以,我才决心要走到你可以看到的位置。非鹿,你现在能看得到我吗?”
早看到了。赵麒一笑,没再说话。不过奇怪的是,上一辈子刘长卿与他同朝为官多年也没什么来往,怎么也看不出他是喜欢自己的意思,更看不出有八年之久。听他现在这么一说,似乎是前年科考的事情。赵麒觉得奇怪,稍一思索便问道,“你说的是科考那日?”
刘长卿点点头,“嗯。因为那时候非鹿朝我笑了一下,还问我有没有准备好……往日里那些做官的看到我都是不怀好意的,只有你真的关心我。”
赵麒这倒是无话可说了,他毕竟重活一世,一见刘长卿便知道他是可塑之才,当日那一笑不过是方便日后拉拢他罢了,谁知他想了这么多。
不过赵麒的心思很快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过去。
当日在倚红楼偶遇卢子尧,那卢子尧口口声声说刘长卿单恋他许久,房中还挂着他的画像,惹得他一阵反感。不过现在听刘长卿的意思,并没有这回事。不过那卢子尧撒这个谎做什么?难不成是别有所图?毕竟他的言语里尽是漏洞,叫自己一眼便看破,倘若他是要借自己之手打压刘长卿,应该用更明智的手段才对,何必将自己暴露出来,白白送了命。
看来自己当日是想的太简单,遗漏了许多东西。
“非鹿,你在想什么?”
赵麒道,“我那日问你是否准备妥当并非关心你,不过场面话罢了。”
刘长卿愣了会儿,垂下头不再说话。
第51章:渣攻
当晚,赵麒正要去床边坐下休息,一只羽箭‘噌’的从他耳边飞过,割断了一缕鬓发,直直插进了赵麒身后的床柱上。
“……”赵麒眉头一挑,再去看那只箭。果然一张纸条稳稳的被箭头钉在那床柱上。赵麒伸手正要去拿那纸条,一只守在暗处的黑衣人却忽然现出了身形,阻断了他的动作,道,“大人,以防有诈。”说着便伸手替赵麒拔出那只箭,将纸条呈了上去,“大人请。”
赵麒接过那纸条,却不着急看,道,“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在这儿?”
黑衣人,便是那暗卫,连忙跪下,道,“属下失职,请大人降罪。”
赵麒问,“没有察觉来人?”
暗卫略一沉吟,道,“是。”又道,“来人武功高深,箭是从百米外破空而来,可见此人不仅内力深厚,并且精通箭射。属下不及。”
赵麒自然是不在意这些场面话,道,“本相信任你才将性命托付与你,今日倘若这只箭偏差分毫,本相人头可在?”
暗卫浑身一震,头伏的更低了,许久才哑声道,“属下护主不利,愿以死谢罪。”
“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西疆军营不必京城,自然是危机四伏,本相还有用你的地方,死罪就免了。”赵麒道,“待到回京时再罚。先退下吧。”
暗卫连忙道,“谢大人不杀之恩。”又道,“大人对属下诸多纵容,属下无以为报。不论来者何人,若想取得大人性命,需先从属下尸体上跨过。请大人放心。”
“下去吧。”
“是。”
等到暗卫离开,赵麒才伸手抚了抚发鬓,一缕短发突兀的落在耳前,身后是及腰长发。其实不看那纸条,赵麒也能猜出来人是谁。
上一次分别之时两人不欢而散,罗轻舟这番想来是警告自己了?赵麒侧身靠到床榻上,心想着这罗轻舟的身份既然是广罗国五皇子,身份自然是尊贵。当日落难之时流落到自己府上,被自己当做了男宠对待,心中还不知道是怎么憎恨着,恐怕不多时,自己的下场要与那广罗皇太子一般下场了。
要命的是那罗轻舟竟然是身怀绝技,武功非凡,连自己身边的暗卫也自叹不如,当真是性命堪忧。
赵麒轻叹一口气,心想着当日那勾引自己别有所谋的罗轻舟,还以为是带着利爪的野猫,没想到却是藏着獠牙的猛虎。这一下真是伤神了,往日听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当日就该克制自己一些,唉,这下麻烦了。
纠结了一会儿,赵麒展开手中的纸条,果然落款上书【罗轻舟】三个大字。
【赵麒:
多谢这些时日收留之恩。
罗轻舟】
这是什么意思?赵麒皱起眉头,又想起那些时日自己对他冷言冷语,除了几次禁不住诱惑抱了他,平日对他都是冷嘲热讽。这罗轻舟睚眦必报,口中的‘多谢’是何意?难不成是真的起了杀心?
不过临别那日,罗轻舟问他是否有动情又是何意?
啧,愈发想不明白了。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等闲间的赵相一时间没了主意。直叹,色心真是要人命!
当然了,此时还待定论,赵麒私底下增加了身边守卫,便将这件事放下了,毕竟当务之急是广罗大韩之间的战争。况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等到什么时候再遇上罗轻舟再做定夺也不迟,最不济便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刘长卿当然没那么多烦心事,此时正坐在桌旁看书。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通报,“元帅来了。”
还没反应过来,赵麒就已经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刘长卿自然是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书放到身后,用衣服遮住,“非鹿,你怎么来了?”
赵麒眉毛一挑,对于他手上的小动作是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他倒是不觉得惊讶,虽然这刘长卿口口声声说是喜欢他,不过总归是有自己的私密之事,总不会将所有东西都呈到他面前叫他看清楚。不过这样的状况还是少发生为妙,看了下一次自己还是先叫人进来通传一声再进屋比较好,省的两人尴尬。
“闲来无事便来走走,顺便问问将士们修养的如何了。”赵麒道。
刘长卿眼神不定,心惊肉跳的,生怕被赵麒抓了现行,便结巴道,“将,将士们修养的可以了。”
原本还想多坐会儿的赵麒只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道,“如此甚好。”说着便转身要离去。
“非鹿!”刘长卿心知他是看到了自己动作,定是不高兴了,连忙起身去拦住他的去路,手上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卷,边角用细线订好,看起来是与旁的书卷无异。
“这是什么意思?”赵麒问。
刘长卿将手中的书递到他面前,面色绯红,似乎要滴出血来。刘长卿说道,“非鹿,我没有瞒着你什么事……只是,只是这个……”又说不下去了。
赵麒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刘长卿看似性情单纯,私底下却喜欢看这些个小物什。不过男人嘛,到了如此年纪倒也是可以理解。
“咳,没事,你看吧。”赵麒道。
刘长卿一愣,随即垂下头委屈似的,“你瞧不起我了。”又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些书,免得日后什么都不懂……听说很疼,我有些害怕。”
“?”赵麒一时没听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刘长卿看的该不会是断袖之癖春宫图吧?赵麒伸手拿过去,在刘长卿委屈的快哭出来的目光下翻开了书,果然如此!
“嗯,没事,你看吧。”赵麒又说了一遍,还伸手拍了拍刘长卿的肩膀,表示可以理解和原谅,又道,“你毕竟年少,只是下次莫教旁人看见了。毕竟身为大韩监军,免得叫将士们说闲话。”